2007年回国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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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干:(六)天上牛群
天上的白云像羊群,哪里像牛群呢?我是不是喝多了?那是乌云吧?我定睛看,真象牛群。
有个相声演员叫牛群。
谈到相声,你会想到幽默。文革结束后,我第一次听相声,是马季和唐杰忠的相声,我觉得好玩极了。后来听说相声是北京的艺术,外地没有,外国也没有,我还正经为不在北京生活的人,或听不懂相声的人惋惜过呢。后来才知道,人家有其它形式的幽默,我不过是井底之蛙。
都说相声是说学逗唱,确实如此。但是你如果唱得很好,就不是相声了,就是歌唱演员了。唱,一定要唱走调,才是相声。总之离不了逗。国内有许多相声新秀,很多以功夫见长,什么绕口令啊,男高音啊,还有翻跟头的,搞得观众直鼓掌。试想,把这类相声放在广播里,谁会笑?我个人认为,那是相声演员没招儿了,在台上瞎折腾,穷翻跟头。这种难度即大又危险的表演不值得。好的相声是语言的出其不意,表演的不露功夫,轻而易举,从容不迫,慢慢道来地获得掌声。
著名相声演员,老的有马三立,之后是候宝林,马季和唐杰中,姜昆和李文华,牛群和冯巩。虽说相声有从师一说,但是,不得不承认,新一代的相声演员为这一艺术形式增添了活力和时代感。
牛群和冯巩是九十年代一流的相声演员,这俩虽是黄金搭配,但是并没有俊美胖瘦的反差,他俩长得都周正,几乎分不出谁是主谁是辅。他们一高一矮往台上一站,我就想乐,真是喜气洋洋,嘎里嘎气。
相声一般来讲是一个主说,一个敲边鼓。牛群冯巩的相声没有这种主辅之分,他俩人你争我吵,热热闹闹就把观众逗笑了。
我对我写作的要求是幽默第一。现在社会节奏快,大家都忙,生活压力很大。业余时间应该轻松一把,笑一笑。咱要赶上英国幽默大师,那是没谱的事情,母语不是英语啊。但是,我还是要向祖国幽默大师看齐的。
祖国幽默大师是谁啊?就是春节晚会的相声巨头了。他们的幽默在天一级的水平,我的幽默从地上开始,能蹦多高算多高,不能气馁,要时刻看到成绩。
有了念想,就有实现念想的可能性。有时天上能掉馅饼,地上也能长出通到云端的神架豆。
8月30日,我坐荷兰航班KLM1038号航班飞往阿姆斯特丹时,当飞机进入云海时,我看到牛群了。揉揉眼,越看越象。如果是其他明星,如果有很多人围着他,我不会走上前去的。对于一位安静坐着的幽默大师,我无论如何要鼓起勇气问候他。
想起网人讽刺过某某,半老徐娘了,还搞追星签字游戏。我反问自己,我俗不俗?没有答案。我只有去问小土豆:
“小土豆,我看到牛群了,也许是个长得象他的人,我该咋办?”
“你去问,是不是他?”土豆说。
“咋问呢?”
“我不知道。”
“如果是,你要不要与他合影?”
“要。”
“你说我们这样做傻不傻?”
“不傻。”
“该不该?”
“该。”
我站那里在想台词,土豆突然说:“呆呆,你的手在发抖呢。”
他观察真细腻。
我终于走近牛群,问:“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是牛群先生吗?”
“我是牛群。”说罢,他点一下头,眼睛也随之闭上一下,就象相声中他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样。
我突然觉得他不象银屏中的牛群,因为他的表情一直特正经,所以反倒别扭起来了。我又说:
“我的儿子能同你合影吗?”
“可以。”他又一个一本正经的闭眼点头。
我回到我们的座位叫土豆,土豆赶紧跟我来到牛群身边。到了牛群的座位旁,我又说:“您可以给我签字吗?”
“可以。”他又一闭眼点头。
他欣然写到:
牛群
2007年8月30日
于天上
然后他与土豆和土干合影。
牛群的头很大,眼睛也很大。他其实不矮,但是站在冯巩边上就矮了。那是他长得比较壮的原因,他的肩膀很宽,体形匀称。我坐他身边象一只小猴,土豆象一只猫。
牛群与我们合影完后,对与他同行的人说:“这是留学生。”他很敏锐。
我和小土豆谢了牛群,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天的航班,飞机上都是荷兰人,都说荷兰话。没有多少中国人,所以没有追星群。土豆说:英国的明星不会坐在这里,会自己开飞机旅游的。
别管他坐什么飞机,牛群冯巩这对黄金搭当为中国相声艺术增添了不小的一笔。
我们坐在机尾,一会儿,牛群向机尾走来。他是去服务仓要饮料。我就坐在服务仓旁边。我看着他走过来,他没有笑。银屏中的他总是喜笑颜开的,现实里的他这么严肃,就很不习惯。想象他现实中老是喜笑颜开,就该是病态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这次见到他,真的很高兴,我很佩服他机智。我一直不善于在人面前说好话,这么多年,生活在英国,我还是学了点好。看别人做点好事,我也会唱 excellent 的了 。如今,遇到了顶级相声大师,我真该让他知道我喜欢他的相声,即便他有成千上万的听众。可这飞机上崇拜他的人不多啊。想到这里,我站起,向牛群迎过去。
他站在那里喝水,正是说话的好时候。我走近他:
“牛群先生,今天见到你,很高兴。”
“谢谢。”
“我很喜欢幽默。”
“是吗?”
“我自己也写文章,只写幽默,不幽默,宁可不写。”
这话一下子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眼睛泛出光芒。
“是吗?很有意思。”他说。
我很高兴他没有说:哟,真看不出来啊。
我接着说:“我写好文章,发到网上,还有很多读者喜欢我的幽默呢。”
“发到网上有稿费吗?”他竟然切入实质。
“没有。我们这些痴人,不仅不赚钱,还要出钱建设网页呢。”
“那么,网页建好了,谁写文章啊。”
“很多人喜欢写啊。
“真有这事?为什么呢?”
“在外面久了,还是很想念母语的。”
“是不是都是海外作家啊。”
“不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写作是业余。”
“都是什么样的人在写呢?”
“科技人员居多,我自己就是搞神经研究的。”
“真的?你能否给我看看,我就有神经问题,我精神非常不好。”
“噢,真的吗?”
“可不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感觉很不好,睡眠都不行的。请你好好给我参谋一下。”
他说完,脸色都恢下来,眉头紧蹙,还痛苦地摇了摇头,与舞台上他的喜笑颜开形成鲜明对照。我心里一沉,别提多难过了。他给无数的观众留下欢乐的笑声,可是自己却有忧郁症。天下还有比这种事情更让人遗憾嘘唏的吗?
我内心感叹:善良的文字后面藏匿着狭隘,欢乐的笑声背面掩盖着悲哀,阔卓的排场里面包裹着空虚。我有种绝望,不知道是该问他有何症状,病情深浅,还是什么别的话。尴尬片刻之后,我竟然抓住一根稻草,挣扎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幽默大师给我玩幽默呢!”
他一定看到我脸上的迷茫和恐惧了,他抿嘴,眼睛笑成一条线,露出舞台上的他那典型的得意表情。我终于又看到熟悉的牛群了。
原来他在骗我!
我曾经忽悠过不少网友,网友抗议过我,说我不老实,玩弄读者。我真傻了,找不到北。玩笑和真诚难道真这么对立吗。如今,牛群与我萍水相逢不足十分钟,就忽悠了我一把。看出国家级和民间级的区别了吧?他的笑容让我看到了冰山上的雪莲,我从绝望中释然,欣喜地看到眼前站着这位国家级的幽默人才把我幽了一大默。我心中希望升起,感受到一种绝对的喜剧效果。
我们高兴地谈起来,他又问了一些我们网上的一些事情,好象很感动我们对汉字的痴情。他说:“你有笔纸吗?”
这是要题词啊,我赶紧去拿我的笔记本。他想了想,写道:
愿欢乐永伴
海外文学网站
的朋友们!
牛群
2007年8月30日
于某国领空
我谢过牛群,继续问:
“你这次来欧洲是演出还是考察?”
“考察。”
“冯巩先生没来吗?”
“他没来。”
话虽短,我发现自己问岔了,点到对方的痛处。他脸上有一丝的闪失。
我虽然喜欢一些明星,但却不看名人轶事,我总觉得里面有很多水份和歪曲夸张之词。就我这不识人间烟火的主儿,怎么也不明白网友一定要搞清我性别的原因。现在我恍然大悟了,不摸清根底,就无法交谈。看,我现在就捅篓子了(闯祸了)。
我到达英国后,上网查牛群和冯巩。知道牛群近两年有挫折,牛群冯巩这对黄金搭当已经散伙。虽然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说,可是有些宴席散得太早。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挫折,名人要经受更大的挫折,因为他们在公众的眼皮下面,所有小事都会走样变形。我由衷祝愿牛群走出低谷,东山再起。
就在我感到很尴尬时,我的救命恩人来了,是一位中国空姐,她象仙女。她手中拿着照相机,要与牛群合影。我自告奋勇,当了摄影师。牛群将手臂从容地搭在空姐的肩上,我按下了快门。照完相,他对空姐说:“你本来很美丽,有我在你旁边,你就更美丽了。”空姐象多数美丽女士一样,菀尔一笑。牛群继续说:“再给我点水吧,你们服务很够呛,水都舍不得给我们喝够,渴死我了。”空姐一边笑一边倒水。看见忽悠大师的策略了吧?夸你是为了后面的损你!
空姐说:今天见到你真高兴。
我由衷地说:见到你,我真的太高兴了,我喜欢你的相声,里面有出其不意的机智和幽默,真是太好了。
牛群又露出一副顽皮的笑,说:“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我该说me too, me too.”
“你会说英语啊?”
“会说四句。”
“哪四句?”
“Hello. Bye bye. Thank you. How much. 这四句。”
“还有me too呢。五句。”我说。“蓝营不识数。”我想。
“你会几国语言呢?”我继续问。
“噢,十几个国家的语言呢,都是几句短话。”
他可以说其他语言,反正我听不懂,没准哪句是他自力更生发明的呢。就他这么会忽悠人,难说。
后来,飞机上的个别中国乘客都来与牛群合影了。小土豆说:“啊,可怜的牛群,坐飞机都不能安静。”听了这话,我明白了,土豆是不可能做名人的了。
飞机终于到达阿姆斯特丹机场,我们在这里转机,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一下飞机,小土豆就开始跑。我说别跑啊,赶紧去候机室吧。他说他要找那个冰激淋店。我的天,他还想着冰激淋店呢。他跑得更快,我只有追他,跑得我的肝都疼了。跑了十分钟,也没找到那个冰激淋店,阿姆斯特丹机场太大了。我说算了。土豆让我相信他,他能找到冰激淋,也不会耽误上飞机。
跑啊跑,终于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冰激淋店了。我给土豆买了一大碗冰激淋,反正我吃不了那一大碗,我就等他吃剩下的。今天不妙,土豆竟然把冰激淋全吃了,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留点。他一愣:呆呆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们一起跑向候机室。坐在候机室,我轻松下来,说:
“土豆,这是呆呆最后一次带你回北京了。”
“为什么?”他很难过的样子。
“下次就是你带呆呆回北京了。”
“呀!呀!呀!”他得意非凡。
从阿姆斯特丹飞到伦敦只有45分钟的飞行距离。终于回到英国了!
我早就超假了,所以,第二天就去上班了。我在实验室养了花,请老板在我度假时帮助浇水。我到实验室后,第一眼就看到了Peace Lily (Spathiphyllum) 盛开着洁白的花朵,花象一只白船,里面装满珍珠。我谢谢老板,说他照料得好,都开花了。老板说:“唉,开花了吗?没注意。”
老板真是低头浇水不看花。特正派。
技术员秋安娜也通知我,我的小老鼠也生了一窝小宝宝了。这是我度假前配的鸳鸯。
真是丰收的季节!忙碌在向我招手。最让我兴奋的还是那天上的一群牛,那一位天上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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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回国点滴系列全部贴完。写得匆忙,笔误肯定多。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