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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yang

#1  [转载] 走运的钱穆 背运的陈寅恪

走运的钱穆 背运的陈寅恪 — 苗振亚  

读名人传记,常感到造化弄人。有的人,命运真是出奇的好,一辈子就像一件件好事都在前面等着他;有的人,命运好像专门跟他过不去,意想不到的倒霉事都让他碰上。每想到陈寅恪与钱穆两位先生,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

作为同是大师级历史学家,年龄仅相差五岁,且社会提供的历史机遇也大致相同,其命运的好坏却判若云泥,真是不能不叫人感慨唏嘘。

在中国,就家学渊源、学问渊博与通晓语言文字种类之多,综合而论,能赶上陈寅恪的怕是还未有,谁会怀疑他在未来的学术研究上,不会有惊人的大成就呢?事实却不然,他的学术之路真是坎坷晦暗。似乎命运女神总是躲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不断给他挖坑设绊子,令他跋前踬后,学途蹭蹬。

陈寅恪做学问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怕也是图省事。那就是在博览群籍的时候,顺手把有关资料,以及自已的考证、注释、心得,写在主要书籍的书眉上。久而久之,这些书籍就成了他的笔记与资料库,待时机成熟,稍加整理,一本本学术专著就面世了。陈寅恪从1927年到清华任教,到七七事变的十年间,除发表50多篇学术论文与序跋外,其未来的学术著作,基本上都在这些写满眉批的书籍上了。因而,书籍就是他的学问之所在,丢失了书籍也就等于丢失了自已的学术专著。然而,丢失书籍的意外却一次接一次地发生了。

1937年7月,日军进占北平,清华南迁,与北大、南开合办长沙临时大学,陈寅恪因料理父亲丧事,于11月初才举家仓皇离京。离京前,他将一批重要书籍装进书箱,托友人寄往长沙。待他半个月后到了长沙,书籍尚未邮到,可战火已经逼近,临时大学再迁云南,他只好携一家大小再次登程南下。待他离开后,书籍邮到,却在长沙大火中一本无存。1940年暑期,陈寅恪去香港探亲,并等船赴英以应牛津大学之聘,终因二战爆发未能成行,困居香港。后在全家返回内地途中,两木箱随身携带的书籍又遭盗窃。据说这是两箱更加珍贵的书籍,所以这一次打击更大,等于多年心血彻底付诸东流,令陈先生精神几达崩溃。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很是叫人哭笑不得。1955年,越南华侨彭禹铭写信告诉他,说在海防旧书肆买到他当年被盗的两册新五代史批注本,准备寄还给他。陈寅恪自然十分兴奋,盼望着书籍寄到就可据此著作。接着的消息叫他有些失望,当时的越南政府不准书籍出口,邮寄暂时已不可能了。接着又有消息来,彭家遭遇兵火,此书同遭劫灰,这就令他彻底绝望了。唯一失而复得的书箱原物,只有一部《论衡》。但陈先生说,此书只是为把书箱填满,随手放置其中,“实非欲带之书也”。看一看陈先生是不是倒霉透了?

也就因为这两次书籍丢失,资料散佚,学术研究也只得舍难就易,退而求其次,素怀抱负的“塞外之史、殊族之文”是不能再论述了,也只能“姑就一时理解记忆之所及”,草率成“稿”,不敢曰“书”。

再说陈先生的身体。对于一个做学问的人,失去了眼情,也就等于失去了读写能力,要想做什么缜密艰深的大学问是不可能了。可正值人生壮年,陈先生就有一只眼睛出了问题,到了1944年岁暮,另一只眼睛也不行了,虽经及时手术而丝毫没有效果。几个月后抗战胜利,英国皇家学会约请他赴英治疗眼疾,牛津大学议续前聘,他强扶衰病前往伦敦,以希重见光明。可惜,眼睛已为庸医手术所误,视网膜已皱在一起,复明全无希望。既为瞽者,也就无法再应牛津教席,回国再入清华。

陈先生的最后二十年,寄命岭南,不甘自废,凭着原先的饱学博闻,在助手的帮助下继续读书著述,其艰难可想而知。但唯一的一部最能展示其考证长才的《论再生缘》,只能自已掏钱印了个油印本在朋友间流通,最早为香港及海外学人所看重;于1956年就编好的史学论文集,本拟由中华书局出版,竟因个别提法不合口径而被搁置;花十几年苦功完成的近百万字巨著《柳如是别传》,也照样是“盖棺有日,出版无期”。难怪他晚年深自感喟:“呜呼!此岂寅恪少时所自待及异日他人所望于寅恪者哉!”陈先生去世后,倒霉的事依然没有了结。别人在“文革”中抄没的书稿,大多在“文革”后归还。可他的口述自传未定稿《寒柳堂记梦》与三册诗稿,至今也没有下落,而这对研究陈寅恪其人其文,都是十分宝贵的资料。

说起钱穆的命运,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副面貌了,犹如上帝时时都在眷顾他,成全他。钱先生从1923年任教无锡三师开始,几乎就是讲一门课就有一部著述出版。与陈寅恪相同,他也随清华南迁,颠簸辗转,经香港等地到昆明,到成都,但所携书稿资料丝毫未损。在西南联大,唯有他与众不同,特立独行,除每星期去昆明授课两天以外,其余时间则卜居宜良山中,潜心撰写他的传世之作《国史大纲》,所据稿本,即南下所带出的五六本资料。书稿完成,虽是国难当头,却得以顺利出版。一年之内既在上海出了商务版,又在重庆出了国难版。然后,他以探母之由回苏州故乡,化名梁隐,藏身废园,于动荡离乱之中继续读书著述,并补习英文,先后完成了《史记地名考》、《先秦诸子系年》等重要著作。及抗战胜利,大学回迁,他不返平津,亦不滞京沪,择太湖之滨僻静之地,一面任教于新创的江南大学,一面仍潜心读书著述,以观国事之变。

1949年后,他离开大陆去香港,开办新亚书院,又是一路顺风。在为香港留下一所名校的同时,个人的学术著作之多也令人惊羡。与陈寅恪一样,他也遭遇双目失明之厄,但那已是他八十四岁以后,生平几十部重要著作多已完成,并在港台两地一版再版;而世界该去的地方也已去过,每到一地,都是隆重接待,风光无限。当生平该做也想做的事情大体做完,气定神闲,在妻子的帮助下,他开始撰写自传《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到八十八岁时全书圆满完成。与陈寅恪仅完成七章,最终下落不明的口述自传《寒柳堂记梦》比起来,我们又要说,钱穆的命运真是好到不能再好。

与陈寅恪一样,钱穆身体也不算强健,从中年到老年都被胃病缠绕,但也仅仅是缠绕而已,终究也没影响到他教书、著述与做其他事,高寿九五方归道山。而陈寅恪却是在精神极度痛苦与多种疾病双重夹攻下,死于“文革”时期,其生命结局的凄惨不忍说了。

现在,我们可以就人的命运发一点议论了。

对于人的命运,我们习惯说造化弄人。可是,要说有人一生行运与有人一世背运,那就一定会有命运之外的东西在发生影响。对于钱穆陈寅恪这样的大学者,人们容易看到的是他们的才华,而不容易看到的是性格和修为。比如说,行事谨慎在太平盛世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战乱当中,谨慎就成了大智慧。就说南下所携书籍资料,钱比陈就多了个心眼,他一点不怕麻烦地用木板把藏衣箱做了个夹层,窃贼即是偷走了衣物,也偷不走他做学问的宝贝资料。再说《国史大纲》在商务出版,那是他亲自带着书稿到香港,找到商务老板王云五,答允由上海付印;然后他又带书稿到上海,交付出版的同时,并延请吕思勉先生为书稿作最后一校,其谋虑真可谓巨细无遗。而几乎就在同时,陈先生寄往上海商务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就遭到稿件遗失的结果。两个人行为方式不同所导致的不同结果,透射出的应该是性格的不同。

钱著《师友杂忆》中有个细节,也许最能说明两个人的性格特点。钱穆在宜良山中写《国史大纲》期间,寒假里汤锡予偕陈寅恪来访,并住了一宿。次日,陈在园中石桥上临池而坐时,说了一句很有感慨的话:“如此寂寞之境,诚属难遇,兄在此写作真大佳事。然使我一个在此,非得精神病不可。”这就是说,陈先生心怀离乱,忧虑不能自遣。而钱先生却能置身离乱之外,也置身学人的热闹之外,学术之外好像啥事也没有。这种性格上的差异,不能不对个人的学术成就与身心健康产生影响。

再从两个人后半生的不同去向看,也与性格大有关系。钱穆当机立断,只身独行,说走就走了,去香港重新开始自已的事业。陈寅恪总是举家来去,牵挂也多。他在八路军即将入城时,乘国民党政府“抢运学人”专机离开北京,去了南京。在南京住一晚,又去了上海。在上海盘桓月余,又乘船去了广州。他似乎随着解放大军逐渐南推而逐渐南行,好像在躲避什么。在广州,他想走,也能走,时任台湾大学校长的傅斯年邀他,夫人也劝他,但他最终想走却没走,后来一直为此悔之不及,只得以消极的不合作态度,保持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如今,说起性格即命运,很有些稀松平常了。可是,看看两位史学大家的命运,我们就不能不重新掂量一下性格的重量。

230001  合肥市安徽省文联  苗振亚

(发表于《山西文学》2006年7期,《读者》2006年18期转载,《燕赵都市报》《中国剪报》等转载)


2007-7-26 16:21
博客  资料  短信   编辑  引用

三川

#2  

跟钱干上啦,钱钟书,钱穆。


2007-7-26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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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rain

#3  

江浙的钱家出大人才啊。无锡的钱伟长,钱穆,钱钟书,钱钟韩,杭州的钱学森,钱三强,都是学界的泰斗级人物。稍稍可惜的是个把2位在大跃进及以后有些以“学术”迎合老共为老共的荒唐背书,不过最多也只是小节有亏。钱钟韩才不输于其堂兄钱钟书,可惜钱钟韩是全才,读了工科,做了大学校长,后来名头没有数学不及格的钱钟书响。


看看无锡钱家这一家子

“坐落在江苏省无锡市的“钱绳武堂”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民居,与其他江南民居没什么两样。但从这里走出的近代国学大师钱基博、文学家钱钟书、文史专家钱钟汉、路桥专家钱钟毅,却使这座看似平凡的民居律动着非凡的灵气。中科院院士、曾任东南大学名誉校长的著名教育家、自动化专家钱钟韩就出生在这样一个读书世家。   

    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曾任国立东南大学教授,以《现代中国文学史》蜚声海内外,有“江南才子”之称,不仅国学功底深厚,而且对治学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以为卷怀不可以弘道,乃开诚以示物;显言不可避患,乃托古以明义,务正学以立言,无曲学以阿世。”这一治学之道深深影响了钱钟书和他的堂弟钱钟韩。兄弟俩虽然从小一起接受严格的古典文学教育,一起读小学、中学,却走上了不同的问学之路。钱钟书醉心于人文,将传统文史与西方文化融贯起来,以思辨的精微运用于学问,开拓出新的气象;钱钟韩则专注理工,在科学技术领域纵横驰骋,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

有人把围城当作钱钟书的自传读,钱钟书就成了方鸿渐,更可怜国学大师钱基博就成了方鸿渐迂腐的老爸了。


2007-7-26 19:30
博客  资料  短信   编辑  引用

xw

#4  

钱穆的书读得不多,要说钱穆的大名,还是当时读李熬时得闻,当然
最先得到的是骂名。现在又有说师生之谊,唉,这台湾岛!

“钱”是吴越国王宗姓,帝室之胄?一千年啦,不知正宗不正宗?

要说陈氏,在近现代史上可是雄健。也不能以走运背运比,陈师曾英
年早逝,画功了不得。其父散原,不食周粟抑抑而终。

至于陈寅恪,也了不得,贵在顽骨。要说傅斯年,也是他表亲了(姊妹
婿)。是去是留,人各有志!

陈氏是理想的悲剧英雄。以及其父散原,皆称得上大诗人!

这里转一下台湾钱李的新论,可惜李已成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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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钱穆   
  
  就在李敖神交梁启超的同时,他与当时学术界的一位重要人物有了交往,这段交往在他的求学生涯中曾经起到过不小的作用。这个人就是当代的大儒钱穆。

  钱穆(1895~1990),江苏无锡人,字宾四,历史学家、思想史家、文化史家。中学毕业后任小学教师,18年后以自己的勤奋和刻苦跻身于民国学坛的主流。1930年受聘燕京大学国文讲师,旋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大等校教职。1940年随顾颉刚受山东齐鲁大学聘,先后主编《齐鲁学报》,主持国学研究所并兼课。1949年到香港定居,创办了新亚书院和新亚研究所,并讲学于香港中文大学。在学术界,钱穆以通史而名著于世,50年代在港台以通经而驰誉学坛。他的洋洋百万言的《朱子新学案》,体大思精,颇得时誉,被海外华人学者称为“新儒家”,他也与大陆哲学家、思想家冯友兰、熊十力、金岳霖、汤用彤诸人齐名。李敖在小学时代就已知道钱穆的大名。那时,他阅读过开明书店出版的《开明文史丛刊》,其中收有《孟子研究》,这是他最早知道的钱穆著作。到台湾后,由于国民党当局在文化宣传方面的严密管制,一切不利于“反共复国”的书刊皆遭查禁,正在求知饥渴阶段的李敖,便把许多时间花在了研究古典上面。钱穆的著作,自然成了他的部分读物。

  1952年6月,李敖正上高二。其时,钱穆应淡江英专(淡江大学前身)校长居浩然(国民党元老居正之子)的邀请,在惊声堂讲学,不料天花板突然下落,钱穆受伤。他先是住在著名学人徐复观家中,后来又改住存德巷一号。徐复观有子徐武军,是李敖台中同学,外号“日本和尚”(因他爸爸是赴日本留学生之故)。受父亲影响,徐武军课外阅读甚多,和李敖很谈得来。他说,你李敖程度这么好,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李敖问是谁,他说是钱穆。李敖听了当然高兴,他决定去拜访这位久仰大名的先生。

  在这个月的15日,李敖随徐武军走进存德巷一号。一进门,便看到一位穿着府绸小褂的小个子老人正在院里走动,李敖想,这便是钱穆了。老先生满口无锡土音,在李敖眼中,他的长相似乎与他的声名不大相符,他甚至有点儿怀疑眼前这位是否真是钱穆。钱穆亲切地让李敖坐下,聊起天来。李敖向他请教治学方法,他回答说并没有具体方法,要多读书、多求解,当以古书原文为底子、为主,免受他人成见的约束。书要看第一流的,一遍一遍读。与其十本书读一遍,不如一本书读十遍。不要怕大部头的书,养成读大部头书的习惯,则普通书就不怕了。读书时要庄重,静心凝神;能静心凝神,任何喧闹的场合都可读书,否则,走马观花,等于白读。选书最好选已经有两三百年以上历史的书,这种书经两三百年犹未被淘汰,必有价值。新书则不然,新书有否价值,犹待考验也。

  聆听大学者的经验之谈,李敖深以为然。他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一卷读书札记请钱穆指教,钱穆欣喜地翻了起来。钱穆看到的第一篇题目是《梁任公上南皮张尚书书》,这是梁启超于光绪二十二年所写的一封书信,收入《饮冰室合集》文集第一册。钱穆感到很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关这封信的材料。他问李敖这封信的出处,李敖告诉了他。钱穆顿时感到眼前这个中学生学问不凡,对他另眼相看。他翻着李敖的札记,一边连声夸奖,一边转过头对徐武军说:“你不如他。”临走时,他还约李敖再去看他。

  但就是这一件小事,改变了李敖对钱穆的看法。他认为钱穆不耻下问的学者风度令人敬佩,但他竟不知道这封信的出处,他学问的广度令人起疑。也许是因为第二个原因,李敖没有再去看他。尽管那时他家就住在存德巷13号台中一中宿舍,每天经过钱穆门口,看他很方便,但他还是没有去。

  没有去并不意味着李敖放弃了对钱穆的兴趣,他不仅读他的著作,而且展开了自己的思考。第二年(1953年4月13日)钱穆已回香港,李敖给他写了封信,信的内容主要有两点:一是表示对钱穆的感谢,二是就钱穆的著作提出两点疑问,请他“指教”:

  《中国历代政治得失》第144页第7行云:“第四个禁地是新疆。因此地土壤肥沃,尚未开辟,他们要留作满洲人的衣食之地,希望满洲人到那里去,故不许中国人前往,直到左宗棠平定回乱以后,禁令始驰,汉人才能随便去新疆。”这一回史实,在罗香林先生的高级中学本国史下册第二页中,却有如下的说法:“先是清主旻宁,即位后改元道光,颇有图治之志,既平回疆之乱,遂于道光十一年纳将军长龄之议,以回疆‘西四城’闲地,招民开垦,以裕兵糈,回疆始行屯田之法,汉民因是得盛徙其地。”罗先生所述“纳将军长龄之议”一语,似有所据,与先生所云,时间上相差甚远,不知何故?再者,《国史大纲》第3页第11行云:“美人安达生名此曰北京人”一语,他书皆作“瑞典人”,不知何故?

  钱穆对李敖的置疑倍加赞赏。4月29日,他回信李敖,在信的开头写道:“昨奉来信,知君努力学问,与日俱进,若能持之以恒,继续不懈,将来必有成就,可喜可贺。”然后又在读书上给以指点,介绍了《朱子集注》、《近三百年学术史》等书,并提出学问与德性同样重要,“学问之造诣,必以德性之修养为根基,亦以德性之修养为限度,苟忽于德性,则学问终难深入……”①最后,对他的置疑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许诺要把自己在香港《人生》杂志连载的《论语解》每期都赠寄李敖。

  钱穆的信,写得工工整整,从文面可以看出此公的修养一面。他对李敖如此鼓励,一方面是因为李敖的好学引起他的注意,另一方面,也可从中看出他具有教育家的风度。他说要寄刊物给李敖,可谓言而有信,一期不落。李敖对他当然益发感念。但感念归感念,在治学的方法与思想倾向上,李敖经过从初中到高中的困学求变,已逐渐定型。那时的学者有两个类型,一个是“胡适型”,一个是“钱穆型”,李敖对他们两位都加以注意。胡适远在美国,钱穆却近在眼前,他一度“走近” 了李敖,并对李敖产生了一定影响,但李敖并没有紧跟钱穆走下去,最终还是把他“摆脱”了。他说:

  按说以钱穆对我的赏识,以我对他的感念,一般的读书人,很容易就会朝“变成钱穆的徒弟”路线发展,可是,我的发展却一反其道。在我思想定型的历程里,我的境界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对钱穆,我终于论定他是一位反动的学者,他不再引起我的兴趣,我佩服他在古典方面的朴学成就,但对他在朴学以外的扩张解释,我大都认为水平可疑。钱穆的头脑太迂腐,迂腐得自成一家,这种现象,并无师承,因为钱穆的老师吕思勉却前进得多,老师前进,学生落伍,这真是怪事!①

  李敖没有走钱穆的道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钱穆的全盘否定。钱穆对他的影响从未消失,尤其是在治学方面。1981年李敖在黑牢中写作《我为什么不看电视》时,依然谈起这位“老历史家”“不看出版后没有经过十年以上的书”的读书经验,他已经能够从历史的角度对一个人物进行比较公正的评断了。比如,在与钱穆通信后第三年(1955),他考入台大历史系。而台大历史系是“胡适型”的地盘,对“钱穆型”是隐含排挤的。在胡适有生之年,钱穆就是未能当成“中央研究院”院士。李敖认为这是不公道的,他说:“钱穆的理学怪说固不足论,但他在古典方面的朴学成就,却更该先入选成院士。”

  后来,李敖与这位儒学大师的缘份依然不断。在他与钱穆通信后第九年(1962),他已经锻炼成为成熟的战士。他在《文星》发表的《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中,开始激烈地攻击钱穆。这种攻击一直不断,直到他们会面后的第34年(1986),钱穆老了,93岁了,李敖还发表文字,表达他对钱穆“倒在蒋介石怀里”的不满,批评他已失去了知识分子的“德性”。在钱穆的五代弟子们庆祝钱穆93岁生日的时候,李敖却为钱穆感到可惜,他认为,凭钱穆的才学和智慧,他有成为“一代儒宗”的机会,但他却拜倒在蒋介石的脚下,而历史上,“真正‘一代儒宗’是不会倒在统治者的怀里的!”

  在钱穆死前不久,李敖去“故宫博物院”,远远望见一位步履艰难的老人,老态龙钟,动作迟缓。他知道,那是钱穆。他并没有趋前问候,但心里却一直在感念他。这位痴迷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老学者,毕竟在他的少年时代曾被心仪,并曾热心指导过他、帮助过他,这种老辈风范的人物,对李敖之后的新生代来讲,真正已变作“上古史”了。


2007-7-27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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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unlover

#5  

钦佩陈寅恪大师的风骨!

胡适、钱穆、傅思年等先辈的过人处,在于认准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历史转折
关头立场站对了,蒋再不肖,也好过毛。可怜闻一多等,基本上处于吴尔开希的
水平。郭沫若、范文澜等门下走狗,自不必说了。



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07-7-27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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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unlover

#6  

说到痞子,台湾李熬大陆王朔,一对茶余酒后的活宝。



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07-7-27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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