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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生似夏花之灿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悼念雅非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冰花

#1  生似夏花之灿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悼念雅非

生似夏花之灿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悼念雅非


冰花



一.我不知晚霞

连日来看到网上许多论坛悼念因患癌症而英年早逝的晚霞,人们叫她“老网人”,“政委”等,文心社等论坛还专为她建立了专辑。我开始默默读她的文章,当读了她的《别忘了, 我爱你!》一文时, 我流下了眼泪。

别忘了,我爱你!》

   文/胡亚非


  今天接到在美国读研时同学HY的伊妹儿,说被诊断为得了三期乳腺癌。和HY在一起上学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毕业工作以后,就联系不多了,但一直也还是联系着。中国人的习惯,每次信的结尾,说上一句“祝一切安好”或“代问家里人好”什么的就结束了。这次却不同,HY在信的结尾处写着:别忘了,我爱你!看到这几个字,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彼时彼刻,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们为什么不天天说“我爱你”,而是要等到有事发生的时候才说,要等到感觉到不说就来不及了的时候才说呢?我给HY的回信上写着:我也爱你,很多很多的爱!
  从现在开始,我在给亲人或朋友的信上都要写上“我爱你”,否则真的有一天会想说都来不及说了。


我时不时望着她的照片,心里为她惋惜着,看到她美丽、文静、开朗的音容笑貌,心里对她充满了喜爱,于是,也跟着大家为她过早的乘鹤西去而痛心,也跟着留言悼念她,我曾在施雨写的《我们》与我们的夏天和晚霞文后写到:“虽然不认得晚霞, 可看了她的照片,读了她的文字, 加上施社和维东等的介绍和留言, 感觉她很可爱, 是叫人喜欢的类型, 文如其人, 见照片如见面, 看得出她的美丽,文静, 自然, 开朗......为她的早逝而可惜和感伤, 祝她走好! 望她的家人和亲朋节哀! 读她的文中的"我爱你!" 让俺流泪,以后要常说: "我爱你" 三个字!”

粗心的我,那时还不知道她就是北美女人论坛里的雅非,当我在文心社读到了[北美女人]“政委”楼兰大姐的文章后(因楼兰大姐是我对“砸冰运动”想不通时,做过我思想工作的“政委”,所以我对她有着特别的感激和感情),我就跟着楼兰大姐来到了[北美女人],到了[北美女人],我才觉得“雅非”的名字面熟,让我感到似曾相识,我印象中我们间说过话。我努力地想在哪儿见到的她,我开始寻找她与我相遇的足迹,一篇篇文章里找她的足印。


二.我知雅非

我开始在我贴过的文里寻找雅非,当我找到我写的《情人》一诗时,


    情人
   
    冰花

   

    夏日的傍晚 
    环湖独自散步
  湖边的长凳上
  坐着一对情人
  
  我望着湖面
  望着湖对岸
  夕阳烧红的彩云
  比身旁的草木对我更亲近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湖面
  引起了一阵心颤
  远方的彩云
  才是我真正的情人

   注: 此诗写于2008年6月8日 于美国


雅非的留言映入了眼帘:


校对一哈:

“于美国”的“于”字显得多余,可以变成一个逗号。管见而已。

这首诗的妙处在于最后一段造成的情感跳跃。平淡中有一点惊心。很妙。

[本帖最后由雅非于 2008-6-17 05:28 AM 编辑]


雅非 2008-6-17 05:25 AM




“校对一哈”四字却展现了“政委”的风格,短短几字的评点显露出了她对诗歌的精通和有很深的文学功底。

看到雅非的足印,让我感到吃惊和震撼,也让我对她感到欠意,原来知道一个你不认得人离去和知道一个与你有过交往的人离去,那感觉是那样的不一样,万没想到人们纷纷悼念的晚霞就是这个雅非。我网龄较浅,虽然不知晚霞,可我却知道雅非。

亲爱的雅非姐,原来我们不仅有许多共同的朋友,你还是给俺“校对”过诗的人,不仅如此,在“5。12”后的第一个儿童节我写了一首《质问》的诗:


    质问

     ——写在“5·12”大地震后的儿童节

      冰花

  偷工减料的建筑商
  我不相信你们张开的大嘴
  能吃得下
  无钢筋的预制板
  夹着一层层
    血肉的三明治
  
    这些血肉里  
    也会有你们自己的孩子

此诗在侨报发表后我贴在了[北美女人],楼兰姐跟贴说:“廖康“质问”,冰花也“质问”,不谋而合哈。有些事情确实该质问!”而你跟贴写到:


余秋雨就觉得不该质问。

他怕伤了党妈妈的感情。这余秋雨才真是越活越抽抽儿了。

猜怎么着,大陆应该发起抵制余秋雨运动,不买他的书。

雅非 2008-6-14 08:41 AM


从中看出了你的正义感和看问题的尖锐及与众不同的个性。

和你的交往缘分才这么点,本想默默在心里怀念你,可我为自己开始说过不认得你感到十分的内疚和不安,不消除这个小小的误会心里真的难安,我怕姐姐在天堂里怪我说:“冰花,你怎能说不认得我呢?我就是在[北美女人]跟你说过话的,读过你许多诗的雅非呀,我还帮你校对过《情人》一诗呢?”,一想到这里,让我无地自容,心里就觉得别扭。

加上看到[北美女人]的网友们正在整理雅非发表过的贴子,我也把我找到的两贴贴出来吧,这些绝版的贴子都闪烁着光芒,都是雅非姐给我们留下的精神遗产,它们同她照片上的灿烂微笑一样, 将永存人间。

雅非姐,对不起你哟!欣慰的是“不认得”你时,就喜欢你,“不认得”你是个误会,喜欢你却不是误会,知道你原来就是我认得的雅非姐后,我想说声:“雅非姐,我爱你!”

雅非姐,你的生命象夏日晚霞下的花朵般灿烂, 而在落叶飘飞的秋日落下, 我曾把“生似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送给了晚霞,此时,再把它送给雅非——你,雅非姐,请你走好!


雅非——生似夏花之灿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


2009年11月14日

第 1 幅
胡亚非 ( 雅非 晚霞)



沉默是金
http://blog.sina.com.cn/m/binghuablog
2009-11-14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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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  

谢谢冰花写文上帖。

以前和夏维东谈起过晚霞。《我们》月刊运作6年,他们几个主编辛勤劳作,多少心血?网上尽见温情善美。

晚霞安息!


2009-11-14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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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3  

我把施雨的文章转来,希望施雨等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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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我们的夏天和晚霞

文/施雨

2009年11月09日,星期一

2000-2002年是我在探索如何建立完美文学社团道路中最黑暗的两年,胸怀大志,却屡遭挫折。

千禧年,文心社成立半年后我与当时的现任社长茹月意见相左,不是普通可以调和的相左,而是背道而驰的架势,看得见的分道扬镳。当时我的伤心和决绝,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感叹还是感叹,不过,一走了之的举措我至今没有后悔,那也是我的秉性所致。

现任社长和继任社长意见难相容,很多社员看了着急,一直力图说和。其实,只有我心里最清楚,我要的文学社团不是这样的,除了离开,我没有任何选择。当然,这也是在我和茹月彼此努力沟通之后的决定。回想当年,也许作为现任社长的茹月比我更着急,她试图说服我按她的意思来做社团才会成功。而我呢,我早看出来她的思路和做法根本没有出路,所以,我以缄默来说“不”。那段时间,茹月常在深夜之后,和凌晨之时给我打电话,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严重影响了我和我家人的睡眠。于是,我坚决退出了文心社。很多社员不理解,甚至秘书长艾华都说我是耍小姐脾气。

那段时间,我和夏维东(网名夏天)比较谈得来,两家住得近,又都喜欢写作。住在新泽西的网友文友很多,经常以各种名义开派对、办文学活动,记不清在哪次活动中认识了夏维东。只记得京人邀请过刀客(力刀)和我到他家里,然后,夏维东又邀请我和京人到他家里……一来二去就熟悉了。真正让我认识到夏维东是夏维东的那次是在夏维东家里。

大约是1998年,我在图书馆借到一本小说,名叫《纽约梦幻变奏曲》,1997年1月10日由《皇冠》出版,并获第一届台湾皇冠“大众小说奖”评审推荐奖。它的作者便是夏维东,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的小说。我一度以为作者是个小提琴家,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理工科出身,和音乐丝毫不搭界,可他竟然凭着想象把小提琴家的艺术生涯描述得绘声绘色。

我一直没有把《纽约梦幻变奏曲》的作者夏维东,与我眼前的夏维东联系在一起。那次派对,晚饭之后我和京人被邀到夏维东的书房去看他的藏书。他当时想向我们炫耀的是数本有余光中签名的书。他说,余光中的女儿要回台湾了,把她父亲的赠书都转送给我。我看书架上那些书,于是就发现了《纽约梦幻变奏曲》,再一看作者,傻傻地问:“这个夏维东就是你?”夏维东大笑“当然是我。”

当时我是非常的震惊,因为眼前的夏维东与我先前想象的夏维东距离甚远。我不太敢相信,这个年轻得像大学生的小男生,能写出这样的长篇小说。《纽约梦幻变奏曲》情节跌宕起伏,充满戏剧张力,至今难忘。一个落拓的中国小提琴家罗顺在纽约一家中餐馆做厨师,满身的油烟下藏着满心的落寞:他忘不了小提琴,也忘不了那个像小提琴一样优雅的女人。在地铁一次不经意的演奏,突然使他一夜成名,大家都说他是帕格尼尼的传人。于是他顺理成章进入美国的名利场,一下子,他什么都有了,名声、金钱、女人等等,可是心底的落寞并没有消失,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这也让他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其实不是名利,更不是花蝴蝶一样的女人们。小说中飞扬的想象,充满了哥特式的神秘以及宿命。小说结尾,罗顺似乎又回到从前,失去了他传奇般得到的一切,可是被爱与恨洗礼过的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台湾著名作家张曼娟在题为《请君为我侧耳听》的序言里分析到,作者笔下写了两种梦幻:艺术和爱情,前者是传奇,后者是激情。男主人公罗顺尽管成名后在名利场放浪形骸,但他心底依然藏著一份真爱,那怕为此手指被斩,终生再不能拉琴,也无怨。激情与梦幻相辅相成,传奇只是梦幻的外衣。当罗顺不再是艺术家时,传奇当然就没有了,但是梦幻与激情却依然存在,在他和他爱的人心里。

我一直认为,如果当年夏维东不是把小说投给台湾的《皇冠》,而是给大陆的刊物,他的影响不应该是今天这样。在《纽约梦幻变奏曲》之后,夏维东又创作了另外三部长篇小说,《危险的爱》、《预言密码》和《黎明太遥远》,也都在台湾《皇冠》出版。在中国的新移民作家的研究中,始终没有人关注到他。《皇冠》的版权是7年,7年之后,留学生文学已经式微。

回头再说千禧年,当时,夏维东在《枫华园》做编辑也不顺心。于是,我们就想自己出来做个社团,或者文化公司。夏维东因此介绍了晚霞(胡亚非)和奕豹与我认识。认识晚霞比奕豹早,奕豹那时忙着海归,而晚霞很快从麻州来新泽西共商合作大事。与晚霞基本上是一见如故,彼此很谈得来,在文学和办刊等观点上十分一致。于是,《我们》公司成立了,当时公司是4个人,夏维东、奕豹、晚霞和我。一路做得很开心,直到奕豹出现。

在夏维东家里第一次见到奕豹是2001年年底还是2002年早春记不清了,总之是新州的大雪天。感觉奕豹是热忱的人,他也是著名的老网人,写过很多激情澎湃的杂文。再一深谈,奕豹对文学和办刊的理解和构想与我的根本不对路子。我想完啦,又一个茹月。奕豹和茹月倒是很相似,有热情、肯吃苦、爱写作、喜欢呼朋唤友……这是做社团工作不可缺少的素质。如果办其他的社团,譬如摄影协会、围棋协会、篮球协会、插花协会、各种同乡会,他们一定会办得很成功。但是,做文学社团,这些还不够……那个晚上,和奕豹就有几个不相容的意见。我当场就决定离开《我们》公司了。我一直认为,成年以后人的思维很难改变,朋友,或者事业上的合作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合则来,不合则去。

那个晚上很冷,室外下着雪,月光和雪都十分凛冽。夏维东站在门口吸烟。我也跟出去,向他要了一支,猛吸、狂咳、跟着泪水一串一串地落下……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吸烟。我和夏维东谁都没有说话。也许彼此都知道要分道扬镳了,心里很难受,却不知怎么办。

这时正好锐利当选了文心社社长,他、钟年、艾华,三个人力劝我回文心社。于是,我回文心社,和老朋友们一起把动荡之后满目疮痍的文心社重新修复……一直到今天我都在想,当年倘若没有回文心社,将会如何?我给自己的回答是,一定会有现在这样的一个文学社团,只是她的名字不叫文心社。从文学城到宇华网(原名“网上新州”)再到文心社,又从文心社到《我们》公司再回文心社,我这一路一直在追求自己理想中的创建文学社团的成功之路。

回想《我们》公司成立不久,夏天夫妇、晚霞和她的养女、我和施林,三家人一起去了一趟楠塔基特岛度假。那时我们多么开心啊!岛上我们住的这栋房子是晚霞公婆家的,人家客气不要租金,我们也很知趣,等到9月底,没有游客租房子了才上岛。房子大约有两千多平方英尺,除了地下室,中间一层是客厅、餐厅和厨房,楼上是卧室。房子古朴、坚实的墙壁上,挂着他们家庭成员不同时期的照片,真实地记载了一对普通美国夫妇养育4个孩子的故事,几十年的光阴都浓缩在那十几帧照片里了。

更令我惊奇的是,这栋房子竟然是晚霞的公婆带4个孩子在1997年盖起来的。盖房子的主将是晚霞大姑当时的男朋友。他领着大家边看书边盖。当年他们买那块地花了大约两万美金,盖房子原料也花了大约两万美金。后来孩子大了,到了1990年,老夫妇俩又雇了房屋建造商加盖了一间大卧室。那间大卧室倒花了三万美金。现在房子价格大约在70、80万以上。因为他们这个房子是自己盖的,在布局上有些地方不太符合规格,所以,可能在价格上偏低了一点。其他同样大小的房子一般行情都在上百万。

那几天,我们自己买菜烧饭,晚上打牌讲故事,大人小孩都很开心。在这样的地方度假是相当惬意的。清晨我们沿着小路去海滩上看日出;日头高挂天空时去小镇上溜哒;黄昏后,坐在小渔村的大树下清点归帆;或在后院的大阳伞下浅酌,天马行空……我和晚霞都有心在岛上买一栋自己的房子,老的时候可以安静度日,写作……可是,一想到一栋房子要上百万,手指头又觉得发麻。于是我们就幻想要是也在1997年的时候来盖房子多好啊!或者更早,听说早在30、40年代,岛上的地皮更便宜……最后,晚霞说,至少我们还有这个房子,以后秋天都可以来聚啊……我们在说这些时,夏天一直微笑,没有插话,大概他觉得我们说的跟写小说一样了。

亚非还告诉我,她的名字“胡亚非”,是受“亚非拉”影响的产物。我问她为什么早期网名叫“哑姐”,她说那时候的网刊都是同仁刊物,编辑就是作者,而她一开始只负责编辑,什么也没写,是不出声儿的大姐。后来认识的女性文友中,她的年纪最大,她非常潇洒地说,你们都是朝霞,我是晚霞,早晚有呼应,一天就美好了。

最难忘的是,我们三个人完美合作,在“911”发生后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与其他的文心文友一起完成了《“911”人性辉煌》这本书。当时,我应《多维时报》之邀,主持“911专栏”,需要每天一篇文章,一个月后结集出书。我找到维东和晚霞合作,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那段时间,我们三个几乎每天通信打电话,及时沟通各自的采写内容,分派不同的采写领域……一起流过泪,流过汗……

两三年前,有个亚非的校友来文心找她,说是亚非以前的同学,因为上网查资料,无意中看到文心社胡亚非写911的文章,希望能帮她联络到人。不久之后,亚非来信说感谢我,她和那个老同学联系上了。我说,亚非,你来文心开专辑吧,维东也有专辑了。她说,以后吧,等文章写得更多更好了再开。

我等到的却是亚非过世的噩耗——胡亚非于2009年11月5日因胰腺癌逝世。


http://wenxinshe.zhongwenlink.com/home/news_read.asp?NewsID=39781


2009-11-14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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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unlover

#4  

晚霞的名字听说过,但无缘相识,祝她安息!

人生短暂无常,网友相聚是一种缘分,愿我们珍惜今天,和今天拥有的一切。



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09-11-14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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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xiaodi

#5  

好人,好文,好标题。愿她走好,安息!


2009-11-14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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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谦

#6  

谢谢冰花发此文。

虽和晚霞不认识,这一阵却挺伤感郁闷的。

同心哀,同心愿。晚霞安息。



我的生命之痛
2009-11-14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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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ming

#7  

支持一下,我和晚霞好像还有一次网上对话,但是找不出来了!
晚霞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2009-11-14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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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8  

认识晚霞正好十年,一直拿她当姐姐看。她是喜欢热闹的人,看到许多网友纪念她,她一定会高兴的。她高兴的时候,笑容灿烂,笑声悦耳。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2009-11-14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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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9  

亚非千古!

http://blog.sina.com.cn/yafeide

胡亚非,女,北美知名写作人、翻译人和中文教师。不幸于2009年11月5日夜,因胰腺癌不治,病逝于美国波士顿,年仅五十四岁。

第 1 幅
雅非



沉默是金
http://blog.sina.com.cn/m/binghuablog
2009-11-14 23:05
博客  资料  主页 短信   编辑  引用

冰花

#10  

多谢楼上各位朋友!


2009-11-14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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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1  

好象这是个悼念的季节,向逝去的生命默哀!愿她一路走好!


2009-11-14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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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2  

我认识的一位中国作家杂志的编辑人于11月3日也去世了,年仅53岁。心中有不尽的哀伤!
深切哀悼逝去的灵魂!


2009-11-14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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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13  

A Last Look -- from Yafei's Husband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5b710d0100fo8m.html

By James Hammond (寒哲)

During Yafei's last days, I usually went to bed at 9 or 10. But on the night she died (November 5, 2009, 54 years and 5 months after she was born), I stayed up late, afraid that she would continue having painful cramps. I thought I could help her with the cramps, by pressing under her nose (an acupuncture technique). Shortly before midnight, I noticed she was having a cramp, I started pressing under her nose, and the cramp gradually subsided. Then she looked at me with her old look -- big eyes, focused eyes, healthy expression, no pain, no fear. I was surprised because I hadn’t seen that look for a long time; in recent days, she hadn’t looked at anyone, she hadn’t been able to focus her eyes. After looking at me for a second with her old look, she stopped breathing, she died.

In those final days, I often thought of our early days together in Northampton. She was 32 when we met. I wish everyone reading this could, for a moment, see Yafei as I saw her -- the cheerful spirit, the bouncing step, the warm smile -- as she played tennis, or threw a frisbee, or cycled around Northampton.

Perhaps her most salient traits were her bright smile, and her charming body language. I once saw a young boy, perhaps eight years old, watch Yafei walking on a tennis court; he couldn’t take his eyes off her, he was captivated by her body language, and said, “I like her,” though she was a complete stranger to him. One of Yafei’s Chinese friends, Ma Bo (Lao Gui), described her as “kai,” meaning “open.”

博主回复:


新浪网友:
2009-11-10 22:49:03 (接前)


As a youngster, Yafei never had any pets, except silk-worms, but when she was about 50, she finally had a pet in the house, a beagle named Tucker. She was very fond of Tucker, perhaps because he too was “kai,” open; she loved his moral simplicity. Shortly before she died, she said she’d like Tucker to accompany her on the approaching journey. When my father died in the spring of 2009, Yafei said that if she died then, too, they could be together (she was very fond of my father). She was glad that I would accompany her by having our names on the same gravestone.

Though Yafei was fond of music, and sung well, her favorite art was literature. She wrote both fiction and non-fiction, was involved with several Chinese-language e-zines, wrote a column on American education for a Chinese magazine, and translated three books from English to Chinese. (When she died, and her body was dressed for the last time, her mother put a paper and pen in one hand, some dumplings in her other hand.) Yafei was also very fond of film, and even thought about working in the film industry. She loved traveling, and made two trips to Europe (one to Italy, one to France). She was also an avid photographer. And when it came to picking colors for a house-painting project, no one was better than Yafei. In short, she was “all-around artistic.”

Everyone who knew Yafei mourned her death -- such a unique style, so much charm, so much courage. Joyce must have been thinking of Yafei when he spoke of "the finest purest character".


博主回复:


新浪网友:
2009-11-10 22:49:54 译文 酸豆汁

亚非弥留的那段日子,我通常九、十点钟上床休息。但她临终的那个晚上 (2009年11月5号,亚非出生后54年零5个月) ,我一直没睡,我担心折磨亚非的绞痛会持续发作。我可以使用一种针灸技术帮点忙,用手指按压她鼻子底下的人中止痛。临近子夜,我发现她的绞痛又发作了,我就开始替她按压穴位。绞痛慢慢平息了。这时她用她以往的神情看着我 -- 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健康的表情,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好久没见到亚非这样的神情了。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目光已经无法集中到任何人身上。她这样看了我一眼后,停止了呼吸,她走了。

在亚非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常常想起早年我俩在新英格兰中部Northampton郡时的日子。我们相遇的时候,亚非32岁。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希望每个读到我这些文字的人能看到我当年看到的她 -- 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蹦蹦跳跳的步伐,和煦的微笑 -- 打网球,扔飞盘,或者在Northampton郡骑自行车。

亚非最突出的特点也许是她生动的笑容和迷人的身体语言。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小男孩,差不多8岁吧,他盯着在网球场走路的亚非,没法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他被亚非的肢体动作迷住了。虽然亚非对小男孩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他却说:“我喜欢她”。亚非的一个中国朋友马波(老鬼),用“开放”的“开”来形容她。

博主回复:


新浪网友:
2009-11-10 22:53:04 (接前)

除了蚕宝宝,亚非小时候从来没有过其他宠物,到她50岁的时候,她终于在家里养了一只宠物狗,一头叫Tucker的比格猎犬。亚非很喜欢Tucker,大概因为Tucker跟她一样,也很“开”,而她喜欢Tucker的纯朴。辞世前不久,亚非说以后的旅程要是也有Tucker陪伴就好了。当我父亲今年春天过世时,亚非表示如果她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那他们俩就可以在一起了(亚非非常敬爱我父亲)。她很开心我的名字将会出现在同一块墓碑上陪伴她。

虽然亚非喜欢音乐,歌唱得也棒,但她最爱的还是文学艺术。她写小说,也写真实故事,她参予了好几种中文电子刊物的创办、编辑和写作工作,并为一家中文杂志写美国教学专栏,还用中文翻译了三本英文书。(她停止呼吸以后,我们最后一次为她梳妆打扮,她母亲在她一只手里放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在她另一只手里搁了几只饺子。)亚非也很喜欢电影,甚至还想过投身电影业。她热爱旅行,去欧洲旅行过两次(一次去了意大利,一次去了法国)。亚非还是个热心的摄影家。当我们为我们家房屋油漆工程挑选合适的颜色时,没有人比她更胜任的了。总之,亚非是位“全能艺术家”。

每一个认识亚非的人都哀悼她的离去 -- 如此独特,如此迷人,充满如许勇气的亚非啊。詹姆斯·乔伊斯在写下那句“最好最纯的品行”时,一定是想到了亚非。


2009-11-15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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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14  

亚非的“头七”

文/胡建伟


亚非千古

    亚非,今夜,窗外万籁无声,亚明和我正一边为你守灵,一边为你讲述你到家后的情景。

    今晚,母亲将把你从遥远的美国带回家。我们商定:亚美前往上海陪同母亲,姑姑、亚明和我在家安抚父亲,竭力使他平安地面对。然后我和我们的老朋友靳展再到车站将你们接回。这些天,全家人都在翘首盼望你回来!现在你真的回来了。

    在楼道,亚明从我手中接过你,一句:“亚非,我们接你回家了。”说得我们鼻酸眼湿……才进家门,老父亲看见你再次放声痛哭,憾恨未能见你最后一面,继而和母亲相拥支撑着,全家人都以泪相伴……这时,我请清楚楚地听到了你的笑音,就是你那在学校里的笑音;在简库泊街58号里的笑音;在网上“豆腐庄”里的笑音......那一贯爽朗的无处不在的笑音。你好象是要缓和悲呛的气氛,又好象如释重负地喊着:“到家了,到家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是的,亚非,你早该歇歇了,早该好好地歇歇了,我们前天(13号你的头七)就为你准备好了一切。

    你回来了,这回你应该忘掉工作,忘掉一切,好好享受一把了吧?

    都说,人走后,灵魂仍要在世停留七七四十九天,所以要“做七”。我想知道,我们为你做的“头七”你满意吗?我还想知道,那“奈何桥”你过得顺利吧?过桥前,“孟婆汤”你喝了吗?我还想知道,刚到那边你习惯吗?如果有“小鬼”欺负你,你就托梦告诉哥,哥还会象小时候那样挺身保护你!

    还记得你临行前母亲在你一只手里放了一支笔,另一只手里放了几只饺子吗?那是让你用笔(你的强项)作拐杖稳稳地走过“奈何桥”;过桥前,孟婆会问你喝不喝汤?母亲怕你不喝(如果不喝,就会掉下桥去受煎熬,而你平时很少喝水),就给你准备了饺子,让你先吃掉饺子,口渴了你自然会去喝看桥的孟婆熬的那放了“遗忘”药的“孟婆汤”!喝了那汤,你就不会掉下桥去,你就会忘掉你生前放不下的事,安安静静地去休息!

   许多朋友都说,你太累了!是的,现在,也只有现在,你才被迫休息了……

                                                              2009年11月15日凌晨


2009-11-15 13:35
博客  资料  主页 短信   编辑  引用

廖康

#15  

我也把这篇悼文贴来吧。前一段时间火气大,与此不无关系。上苍不公啊!

晚霞永照

廖康


她的名字是胡亚非。在网上,她以“晚霞”和“雅非”著称,而网友们都亲切地叫她 “政委”。

亚非去世了,在如日中天的年龄。我们“再次相识”后这四年,每逢圣诞,她都要给我寄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永远那么年轻的亚非,先生Jim和女儿小燕子。但我印象里的亚非,还是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那年,我们都在北京大学,不是大学生,而是工人。我在校办仪器厂,她在无线电系附属工厂。亚非的男朋友是我女朋友的哥哥最好的朋友。我们在我女友家相识。在那以前,我在舞台上见过她。她长得很美,舞姿也很美,是那种让你一见就无法忘怀的姑娘。我相信,当时北大的男生没有不知道她的;但我假装不认识她,听着我女友的哥哥正式介绍她,好像第一次得知北大有这么一个女孩子。

说她是女孩子,也是因为她长得娇小,比在舞台上显得娇小多了。她留着短发,那清汤挂面的发型当时几乎长在每个女生的头上。可是她看上去就是与众不同,也许是由于她那双真诚、稚拙的眼睛。她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我女友滑冰和游泳技能的崇敬后,坦然地承认读过我翻译的,在私下流传的小说《混血姑娘》,并表示欣赏。这让我感到一丝惭愧。我说:“那不过是个简写本的翻译,原著我没看过。”我说的虽然是实话,但我掩饰了惭愧的真正原因——那是我因假装不知道她是谁,相形之下而顿发的内疚。

她大大方方地跟我握了握手,告诉我她的名字是“亚非拉”的“亚非”。当年,那是个普通的名字,因为中国很早就在这三大洲发展势力,与各国交好,要形成国际上的“农村包围城市”。我们很自然地聊起来;我惊奇地发现这个女孩子对西方文化,尤其是对美国还挺了解。当然,那时候我对西方的所谓了解也不过来自几本从北大图书馆偷偷借来的书。看来,她也认识图书馆系那个青工。后来我们熟悉了,得知果然如此。可惜,我们后来都忘了他的名字。我最后一次见到那青工,是在通过77级高考后体检时。他为我们打开一扇知识之窗后,三人就各自飞向远方了。

亚非考上了北航,我考上了北师大。后来,我去英国念研究生之前,听说她考上了社科院的研究生。之后,我们失去了联系。

四年前,在《刀客论坛》,我和亚非重逢了。她用“晚霞”,我用真名。我那时刚开始上网不久,而她已是主持过《枫华园》网站的老网客了,因德高望重,网友们亲切地称她为“政委”。我一时难以把印象中的那个女孩子和“政委”联系起来。我们打电话长谈,她把以前所写的文章都传给我。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确长大了,成熟了,堪称政委。也是,从我们相识到“重逢”,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亚非的见识和文彩都令我刮目相看;我一篇篇读着她的文章,一次次打电话与她讨论,敬佩越来越增加。我应该当面请教了。

机会来了,2006年夏,我去纽约为一个大会做同声传译,我们计划相逢在帝国大厦。我为她准备了一个见面礼——一支鹅毛笔。可惜她的女儿小燕子临时有活动,她必须陪伴,无法如约前往。我理解,孩子对我们来说,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切都得让位。她的女儿是从中国领养的,她视如己出。我还认识本地牧场一对美国夫妇,他们从湘潭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刚来时,她习惯性地流着鼻涕,身子异常瘦小,脸色黄黄的。虽然她只比我小儿子小两个月,却比他矮半头。几年后,她出落成一个漂亮姑娘,骑着匹小马,颐指气使,简直是个小公主,和照片上的小燕子几乎一样。我能够想象亚非多么疼爱女儿,更欣赏这种超血缘的爱。对她更敬佩了。我说没关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带你全家到蒙特瑞半岛来玩。

一晃三年过去了。三个月前,花椒告诉我亚非得了直肠癌。开始,我觉得她一定有救。我查了,直肠癌的治愈率很高。我给她打电话,她是那么乐观。听上去她和以往一样:那么清亮的嗓音、那么欢快的语调,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差别。晚霞的美丽让我忘记了那是落日的绚丽。我万没想到她的直肠癌会转为胰腺癌,也许是另发了胰腺癌。她不再接电话了,不再回电邮了,她住院了。

关于死亡,亚非曾说:“人生有很多阶段。每一个阶段的情感和状态都是你没走到那一步时难以预料的。死亡是人生的最后阶段,或可以说是最高阶段(怎么听着跟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似的?)不管怎么说,到时候俺咋想就咋办。害怕了,俺哆嗦着也得走。遗憾了,俺心一沉也得走。坦然了,俺笑一笑就走。”亚非是有福之人,她走前,看到了最亲的人,她坦然了。

她的先生Jim这样描写她的最后一刻:“昨夜,午夜前不久,亚非走了。这最后两天,她已不能与人交流,也不能与人对视,但就在她临走前那一刻,她那双大眼睛望着我,那健康的眼神,她的本真。仅一瞬间,然后她便停止了呼吸。”这段话太感人了,我必须把原文抄录在此:Yafei died last night, shortly before midnight. She had been unable to communicate for a couple days, and unable to make eye-contact, but a moment before she died, she looked at me with her big eyes, her healthy expression, her old self. Just for a moment, and then she stopped breathing.

关于死前一刻,我们一直有“回光返照”之说。但很少有人真正见到过。我这是第一次读到认识的人如此描述。这平实的话语强烈地震憾了我;感人之处不仅在于他真切地描述了那一刻,更在于他见证了那一刻。很多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时,未必看见了亲人。“久病床前无孝子,”也许“孝子”太疲倦了,在那一刻暂时合上了眼睛。在昏暗中,很多即将走向另一个世界的人聚集了最后的全部意志力拼命搜索着,却没有能够和亲人对视。而亚非是幸运的,她的先生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因而她走得从容,因而她的笑容留在人间,因而晚霞永照。

2009年11月11日

第 1 幅


2009-11-15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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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康

#16  

亚非很能容人,尽管私下里也对一些人的做法有意见,但在网上总是对事不对人,比我强多了。


2009-11-15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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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17  

是呀!

我一个美国同事,是我的好友, 才27岁, 在3月份中风三天死去, 半年多后, 她妈妈又同样是中风前几天死去.

我象是被受刺激了, 觉得要心理医生关心了.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让人很伤感~~~


您多保重, 大家都多多保重吧!


好好珍爱每一天!

LOVE YOU!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9-11-15 04:07 AM:
好象这是个悼念的季节,向逝去的生命默哀!愿她一路走好!




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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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15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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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18  

别这么说, 你一直很有伸士风度呀!

这几日天天看晚霞, 看得我直流眼泪, 好感伤!

人生真是有很多无奈呀!

愿她在天之灵安息!

我们活着的人好好活~~~开心每一天!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廖康 at 2009-11-16 01:35 AM:
亚非很能容人,尽管私下里也对一些人的做法有意见,但在网上总是对事不对人,比我强多了。




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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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15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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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雨

#19  

好文!问候冰花,悼念晚霞。


2009-11-15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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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0  

谢谢笑雨!

问好! 祝康乐!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笑雨 at 2009-11-16 02:19 AM:
好文!问候冰花,悼念晚霞。




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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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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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1  

姐姐 你不要走

文/胡亚美 (晚霞的妹妹)

姐姐 你不要走
有多少话要向你说
有多少委屈要向你诉
没有看够你美丽的脸庞
没有听够你温柔的声音
姐姐 你不能走
父母等着你去孝敬
孩子等着你去抚养
兄长等着你来敬重
姊妹等着你来呵护
姐姐 你不该走
没有去过你的新家
也没有到过我的新房
曾经的向往是那样美丽
一起的约定是如此心碎
姐姐呀姐姐
有什么能阻止你去天堂的脚步
哪怕是放慢一点速度
我早已泪流满面
但我仍祈盼奇迹



姐姐

胡亚美

姐姐,这个我生命中最温暖亲切的称呼,将永远留在心底,响彻每一个角落,一次次的呼唤,一次次地震痛,我的心啊,能承受多久。泪水模糊了双眼,姐姐却清晰可见:

“姐姐……”,三岁的妹妹趴在托儿所的窗边终于看见了姐姐,踉跄地扑进姐姐那早已张开的双臂,撒着欢儿的要姐姐卖糖葫芦,等着姐姐来接是妹妹每周末最幸福的事。

“姐姐……”,小时候妹妹经常急的跺着脚要姐姐解开裤带上厕所,可没等解开就已经来不及了,按姐姐的话:“小河流水啦,怪不得不跺脚了”。

“姐姐……”,有一次妹妹哭着找姐姐诉说被一个外号叫“小猪嘴儿”的女孩欺负,姐姐拉起妹妹三步并两步地找到女孩,那倒霉的女孩便挨了一顿揍。从此姐姐成了妹妹的靠山。

“姐姐……”,在乡间的田埂上回响一直延伸到尽头,是妹妹和姐姐在追逐玩耍,天黑前她们捡回了一箩筐的麦穗,姐姐时常来农村”五七”干校看望爸爸妈妈和他们带着的妹妹。

“姐姐……”,在一场大地震中,妹妹撕声叫着姐姐,不愿姐姐在余震中勇敢的冲向三楼去拿回妹妹没来得及穿上的鞋子。姐姐再次成了妹妹心目中的英雄。

“喂,我是姐姐”,听惯了你在电话里的温柔的声音,“爸爸妈妈最近怎样啊,别老跟他们闹别扭,有事等我回去再说”。你总是离我们很远,而你又距我们很近。

“喂,我是姐姐”,每到妹妹的生日,你总是会送最好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送你的礼物喜欢吗”。你永远会记着全家人的生日,妹妹会得到她最想要得东西;妈妈每年会收到从美国订购的鲜花;爸爸的摄像机及最新家用小电器,而他最高兴得到的是你遥远的祝福;有一次你给哥哥带回一把吉他,全家人都围着听他弹出的那美妙的声音。

“喂,我是姐姐”,除夕之夜,是家人静候着你的越洋电话之时,妹妹总是第一个抢起话筒说个没完,“好了,该爸爸妈妈了”,于是便开始了一轮轮的电话煲。

永远不想想起那个日子,2009年7月22日,人们都在观看着日全食的过程,我得知了你患病的残酷事实(难道真是古人说的日全食预示着灾难),而你却那么平静的告诉我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开始放声地大哭,怨你不早告诉我,留给我的时间太短太短。你永远是所有的东西都自己扛。

永远不想忘记那个日子,2009年9月1日,我俩在一起同床共枕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你说你一点也不怕死,但你最放不下的是我这个妹妹,你感谢上苍赐予你那么好的家人,那么多好的朋友,特别是临终前家人的陪伴让你感到由衷的幸福(你一直是远离家人在外闯荡),看着你那么快乐的谈论着死,我都有点向往了。

“姐姐……”再次在心底高声的呼唤你,愿你在天堂天天看着我,我还会象以往一样把所有的事都向你说,把所有的怨都想你诉。来生我们还做姐妹。


2009-11-17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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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2  

逝去的红玫瑰——怀念女儿亚非

文/赵锡华

2009年7月21日,儿子夫妇俩一席不愿道明的话,让我在炎热的夏天感到全身发冷。次日清晨,小女儿将亚非的情况清楚的告诉了我,我泪如雨下,全身发软,透不过气来。想到老伴身体不好,只好瞒着,每天给他编织着美丽的谎言,因亚非一直是他的自豪和骄傲。

办完了护照,签证等手续,8月12日我飞到美国,见到我心爱的女儿亚非,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我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亚非却反倒安慰我“妈妈,你看我不是很好么”,她把我拉进屋子“快看看我的小宫殿”。第二天亚非又带我在房前屋后的草地上散步,她指着窗前的红玫瑰“这是我种的玫瑰,多好啊,几天没浇水了快谢了,妈妈以后帮我多浇浇水” 亚非喜欢种花,院子里开满了她种的各种美丽的花。

在亚非的身边我整整待了三个月,陪伴着她度过她生命的最后三个月。眼看着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可是她却一天比一天坚强。跟朋友打电话时她笑着说“医生给我判了死刑缓期执行”,朋友们来看她总是谈笑风生。医生都说很少见到亚非这么乐观的,说她生命只有三个月,她坚持了四个月,说她是只有两个星期了,她又坚持了一个月。

吃止痛药,抽腹水,化疗,她终于抵挡不住病魔的侵袭,从草地上散步……室内走动……手扶推车在卧室挪动……抱住Jim的腰艰难的拖着腿……躺倒床上不走了,但她还是要留给我艰难的微笑。

2009年11月5日深夜,Jim叫醒了我,我意识到了不祥,我颤颤巍巍地跑到亚非床前,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我不停的叫着“亚非,亚非,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她再也没有了应答,她真的走了。抚摸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庞,我给她做最后一次梳妆。她喜欢写作,我给她拿了纸笔,她喜欢吃我做的饭,我给她带了饺子,给她穿上她最喜欢的深色西装,浅棕色带拉链的皮鞋(她曾告诉我,这鞋是她花70美元买的),衬衫是红色长袖T恤衫,再配上一条雪白带黑点的围巾,我心爱的女儿亚非真漂亮,好像她马上就要起来瞪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我说“妈妈,我要写作了”。我站在她身边没有眼泪,呆若木鸡,直到利利来了我才放声痛哭,嘶声叫道“亚非我代你远方的爸爸哥哥妹妹向你说声永别了”

在利利和王太太家分别住了几天,回来后亚非的音容笑貌依稀可见,玫瑰花依然开着,迎风摇曳,玫瑰花呀,你能不能告诉我亚非呀你到底在哪,玫瑰花不语……


2009-11-17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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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3  

怀念亚非
文/老鬼

文章原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37592e0100fmtv.html


老鬼(左一)1995年在美国罗得岛RPOVIDENCE家中与JIM和亚非夫妇

最近心情不好,新浪网不断地删自己的文章,实在没情绪写博客了,很长时间没有到自己博客来看。昨日到博客一看,有黎京一纸条,才获悉我在美国罗得岛时的好友亚非去世了。真如晴天霹雳!泪水不由自主地涌进了眼眶。亚非给我的印象一直非常健康,非常阳光,喜欢运动,平时总微笑着,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呢?

近些日子,知道了好几个当年一起在内蒙古兵团的战友都走了。1970年在41团小牢房与我同关在一起的天津知青冉长发病故了。我一直想去看看他,当面向他道歉,在小牢房里时,我自认为高他一等,经常欺负他。原七连战士,后调到团部通讯班的常光明,那么健壮魁梧,黑铁塔似的竟也离开了我们。还有团政治处的天津知青宋德胜,临离开兵团前我喝醉酒后,他曾给我端洗脚水为我洗脚也撒手人寰。前些天,育才小学同学李小军亦病故。他是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李鼎铭的孙子,曾给我的书《人民至上》提供过一些土改方面的情况。

现在,我在美国后期,来往最多的朋友亚非突然离去,事先一点迹象没有,让人心情万分沉重,几次眼里噙着泪花。马上就要去呼市签名售书了,要办的事很多。但不得不抽时间为亚非写几个字。

亚非是安徽合肥人,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在了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她是从美国研究所来到的美国。她的丈夫JIM 是哈佛大学毕业的哲学博士。从不考虑挣钱,一心探索着各种哲学问题,各种真理,找不着工作。亚非就当中学老师,辛苦挣钱养活老公。她喜欢文学,喜欢写作。他们夫妇俩认识我后,跟我很说得来,常到我家串门。儿子有些心理问题,孤僻反叛。亚非非常关心他,每次总耐心地用英文开导他,给他讲道理,能把他说的服服贴贴。Jim还常与儿子打网球,亚非在旁边为双方呐喊鼓劲。亚非的爽朗欢乐,传染了患有抑郁症的儿子,让他稍稍有了一些快活。

对我教育孩子的简单粗暴,亚非也坦率地提出批评。

罗得岛是个小地方,人口不多,大街上白天都见不着几个人。华人圈子很小。我常常感到孤独和寂寞。语言和文化上的障碍,把我与美国社会隔开,好像置身在内蒙古的荒山上。这期间,亚非夫妇成为了我们最好的朋友。

我英文不好,遇到什么罚单通知,法院传票等等信件,都是亚非帮我翻译,帮我出主意应付。那时候,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她成为了我的前妻利利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

每逢周末,她和Jim常驱车领着我们一起到罗德岛附近的名胜古迹游览。因为他们英文好,知识渊博,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看看。知道当地有什么活动。记得我们还曾一起到NEW LONDON的美国海军基地去参观了核潜艇,钻进到了里面观看。

回国后,亚非曾到我北京家中看过我。并推荐枫华园网站刊登介绍我的书《血与铁》的文章。她那时候是枫华园网站的主力,网名晚霞。以后随着忙碌,与她联系越来越少。记得,跟她最后一次通话是她给我的博客留言,让我认真反思这场大火烧死那么多年轻人的教训。我回复给她,请她放心,自己会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却不料那么阳光灿烂,那么朝气蓬勃的人却这么早地就离开了我们。

她患病后,不顾利利劝阻,还继续上班,养活老公,没有太当回事。为不让朋友担心难过,她也绝口不提。直到知道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还谈笑自若。

随着时间的流逝,亚非对我和利利及孩子的很多具体帮助都记不大清了。但基本印象是不会忘记的。她总是乐于助人,不讲价钱,不图回报。她脾气温和,不管遇到什么可恶可气的情况,从不生气。我就没见过她发过脾气。即使她为一件事很气愤,也笑眯眯地说。

写到此,她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么美好,善良。不由得潸然泪下。亚非啊,生前,我没有怎么说过感谢你的话。好像说那些客气话是一种软弱,一种求助的暗示。现在,你走了,我要真诚地对你说,感谢你在我患难时对我的帮助。

将来,我一定会在我的书中写到你。


2009-11-17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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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4  

愿杜欣欣不要介意转你的文:


与胡亚非的书缘

文/杜欣欣


杜欣欣博客http://xinxinxiangrihua.blog.sohu.com/136531539.html



教室里的亚非 2009 化疗期间

当年在刀客论坛认识了一位叫晚霞的网友。

李慎之先生去世后,参与他的文集编辑,撰文和集款的人中有位世交。李先生的文集印成后,她获得一册,读后赠与我。书中有位胡亚非撰写的纪念文章,我颇有印象。因李先生的书在中国基本属于禁书类,是“印书”而非出版,更无法发行。我在刀坛提起李先生的书而引起亚非注意,她对我能获得此书颇感好奇,由此我亦得知晚霞就是胡亚非。

我们通了几次短信,再赠书留念。亚非赠给我的书是她先生寒哲的《与思想家对话》。那是2004年左右的事情吧。寒哲的书出版于2002年,原文为英文,亚非翻译,而我那本也出版于2002年。和所有的非时髦书一样,并没人注意过,然而我是喜欢与思想家对话的。此后我知道亚非主持一个叫做《我们》的文学网站,编网站文摘。再后来《我们》也逐渐消失。

得知亚非生病是从廖康那里。我曾想问候一下,终因病人不便而作罢,今日也是从廖康那里获知她11月5日去世,她比我年轻。11月6日,也就是美国的5日,我正在北京,病着,并不知道她已经去了。未曾想到此生与她的缘分竟是这么簿,只一书几封信而已。但那本写有亚非名字的书还在我的书架上,而且立在最喜欢读的那几本书的格子里。

p.s.晚上回家看到《与思想家对话》,扉页有寒哲中英文和亚非的签名,又见亚非的信。信写在一张很窄的横格纸上,时间是2004年4月23 日。她在信中写道:“本来想给你这本书的新版的(新版的书名是《西方思想抒写》)。但我查了一下,发现新版我们手里只有两本了。快成了“孤本”,所以没舍得给。”此后她画了两个小脸,一哭一笑,好像网络的表情键。


2009-11-17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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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思

#25  

英年早逝,令人叹息。看上去一个开朗善良的人。


2009-11-18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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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6  

问好! 多日不见!

见到你感到温暖!

祝康乐!


是呀! 雅非离去让这样多的人为她惋惜和伤感, 那么多人写文真诚地悼念和介绍她, 她心态阳光,心胸开阔,为人大气, 看问题公证而深刻, 深受网友的爱戴和喜爱。

愿她安息!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晨思 at 2009-11-18 05:56 AM:
英年早逝,令人叹息。看上去一个开朗善良的人。




沉默是金
http://blog.sina.com.cn/m/binghuablog
2009-11-19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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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7  

看到这篇不错,想作者不会介意转贴,也转来:

送晚霞

文/艾华

http://wenxinshe.zhongwenlink.com/home/news_read.asp?NewsID=40038

  深秋时分,乍寒还暖。突然从文心社社长施雨处得悉晚霞走了,心中有点愕然。
  九年前与晚霞(本名胡亚非)相识于美国的《我们》网站。其间,我们曾经共为《我们》论坛的版主。我们更是《我们杂志》电子月刊编辑组的成员,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四年。最后,我们更是从网际走向了实际--二零零四年夏天,晚霞回国探亲、教书完毕回美途中,特意取道香港,下榻寒舍,让我这位“中校”为“政委”当了一回香港导游。
  说起晚霞“政委”这个别号,不得不就《我们》论坛着墨几笔。
  话说2000年间,北美的夏天(夏维东)、奕豹、晚霞、潇渝、张吉等几位朋友离开《枫华园》后,自立门户,成立了《我们》网站,在万维网上与天南地北的网友们以文会友,谈文学,论世事,广开言路,登贤进良,很快就营造出一片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景象,把《我们》论坛搞得炉火冲天,人气旺盛。涉网不久的我其时也跟随文心社的施雨、锐利等朋友来到《我们》这片天地,从论坛里的聊侃到成为版主一员,从即兴的文章到参与富于创意的小说接龙活动,不一而足,成为了《我们》花园的一名园丁。
  花园大了什么样的花儿都有。人多思想自然活跃,观点难免各异,加上在网络这个虚拟世界里,很多朋友都是真人不露相,披肩带甲上阵,更加容易激发出性情中人的本性,所以你言我语之间,擦枪走火的情景时有发生。往往在这些时刻,晚霞就会适时出现,以其公允的态度和风趣的文笔,把一场场充满火药味的论战化解在三言两语的幽默之中,化干戈为玉帛,化戾气为祥和。也就这样,晚霞在众网友中确立了其 “领导”地位,成为大家的“政委”。
  不久我就发现“政委”不仅具备领导风范,同时也是一位虚怀若谷的人。二零零一年春天,我在校对晚霞一篇文章《蓝色狂想》的时候,读到了“社会注册”一词,估计英语原文是Social Register。虽然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对大部份中文读者、包括很多懂英语的朋友来说,估计即使是从文章的上文下理也难以猜究出什么是“社会注册”。吹毛求疵的笔者遂给晚霞发了个邮件,提议她这词改直译为意译,并建议把“社会注册”改为“社会名流册”或“名人录”等,晚霞虚心接受了笔者的建议,最后选择了“社会名流册”。
  其实,对这位北航英语系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院出身的才女,笔者确实是班门弄斧了。入《我们》的门没多久,我们曾经就一些论坛工作而经常互发电子邮件。其中不少邮件发自公司的电脑,不能输入中文,只好洋为中用,经常以英文与晚霞鱼雁往返。很快我就体会到晚霞中英文造诣俱佳,有别于很多博士级同胞那些令人惨不忍“读”的初中水平的英语。值得庆幸的是晚霞并没有把自己的丰富学识与专长据为己有,而是通过勤奋的劳动,把很多西方的哲学与文学的精品翻译成中文,介绍给自己的同胞读者。笔者更是以《我们杂志》编辑组成员的身份,近水楼台,读过很多晚霞的译作,包括她先生寒哲(美国人)的几篇哲理深邃、涉猎广泛的有关哲学、文学、教育、伦理、宗教、心理学、政治、语言等宏大主题的大块头文章,拓宽了自己的人文史观。
  二零零四年八月九日晚,笔者终于在香港九龙尖沙咀北京道一号28楼的“胡同”中餐馆为原籍安徽但在北京长大的“皖侠”接风洗尘。这是香港一间比较“潮”的中餐馆。坐在这里,夜幕之下华灯初挂的维多利亚港与无敌的港九天空线尽收眼底,让食客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飘然感觉。
  就这样,我们置身在香港“胡同”那古色古香的北京四合院氛围之中,坐靠在那把太师椅上,一边品尝着北方口味的菜肴,一边在那里分享《我们》的事,谈论着国事、家事、天下事……
  从虚拟到现实,我们走过了差不多五年。此前,虽然我与晚霞素未谋面,但《我们》的天地却成就了大家的友谊。所以,当我不避嫌邀请“政委”入住敝人香港寒舍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见面后,我们更像是多年老友相会重逢,有說不完的話题。
  见面第一件事我没忘了问“政委”什么时候给我这位“中校”加冕至“大校”,“政委”笑答现在就可以,说罢,双方都会心地笑了起来,似乎我们之间早就有一种默契。
  这种默契,来自《我们》版主之间的守望相助,服务网友;来自《我们杂志》编辑部同仁们在业余时间里的自我牺牲,不眠不休,胼手胝足,相互支持,选稿、撰稿、校对,每个月按时把一本高质量的文学电子杂志送到全球六千多位朋友的电子邮箱中去。
  说到“中校”这头衔,笔者虽然自小离开中国,中、英文水平都是半桶水,但对两种文字的规范使用却有一种执着。这一“缺点”很快就被细心的“政委”发现,《我们杂志》筹办的时候就一举把我送到了编辑部里,干起了文字编辑校对的营生,笔者“少校”、“中校”的绰号,就是由此而来。
  与晚霞等《我们》的朋友共事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自己获益匪浅。与母国文字和文化阔别四分之一世纪后,在《我们》的天地里我碰到了一班高水平而又酷爱中华文化、并身体力行在天涯海角推而广之的朋友,使自己不求大器晚成,只管尽情汲取,其间所得对我过去八年回到中、港两地发展帮助良多。
  ……我们在“胡同”里侃侃而谈,从落日余晖之际坐下,一直到晚上八点维多利亚港湾两岸摩天大楼群中通过激光、音乐与旁述而编织出來的“幻彩咏香江灯光音乐秀”的开演,我们仍然谈兴盎然。从我回到亚洲发展开始,谈到《我们》的朋友、文章、杂志;从她与先生寒哲心爱的“朝霞”--来自广西的领养宝贝女儿小燕子(今年应该有八、九岁了),谈到她利用暑期回国教学的趣闻轶事;从眼前动感之都香港的历史沿革变迁,谈到迅速发展中的故国河山的机遇与不足。谈到后一点,晚霞是我认识的知识分子朋友中非常理性的一位。对于母国的进步,她欣喜;对于母国的不足,她常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赤诚之心;对于一些阴暗角落,更是不吝文字,予以抨击。
  香江一会,竟成永诀。
  自从四年前笔者弃笔戒网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涉足网际江湖。最后一次与晚霞联系是两年前的圣诞节期间,其时晚霞北京的一位同学在网上找她,邮件通过施雨转到了笔者的邮箱,我随即把信息转给了晚霞,并立即收到她的回音,告知“我现在不玩论坛了。时而写写博客,另外给侨报的波士顿周刊写点专栏文章。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对文字的诚恳和激情使那段时光令人忘怀。那时候留下的文字现在看来还很精采。”
  五十四载的人生不长也不短。其间,晚霞留下了精彩的文字;而她的音容、笑貌、诚恳、理性、谦卑,则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难忘的回忆。
  晚霞,《我们》际会九年间,华夏情怀E网连。既是《我们》的人,就用《我们》的案首语送上皖侠最后一程:
  “我们”是谁?
   在生活的奔波里,我们依然持守梦想的诗意
   在现实的夹缝里,我们依然仰望文明的光辉
   在无奈的失落里,我们依然相信童话的真诚
   在浮躁的时代里,我们依然聆听历史的足音
   在陌生的异乡里,我们依然眷恋故土的炊烟
   我们,是我,也是你。晚霞走好。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十七日 于深圳


2009-11-19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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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8  

把金凤姐写的也转来:

怀念晚霞
文/金凤
2009年11月12日,星期四

亚非千古



十一月七号晚上上文心社网站浏览,一眼就看到了亚非(晚霞)去世的消息。这个消息太突然,太震惊了,我好久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到网上找到她几年前贴的照片,看着她那美丽灿烂的笑容,心中一片苦涩。

五年前在刀客论坛的前身—萤火虫网上初识亚非,那时她的网名叫晚霞。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我写了一篇篮球队的文章,晚霞跟帖说:看着痛快。说起打篮球,俺妈是原中调部篮球女队教练。记得我小时候,叔叔阿姨们要是有不认识我的,认识的就帮着介绍,说是“女篮教练的女儿”。后来,我妈在干校还常组织篮球赛,说练好了身体好抗面粉包。结果我呢,却到现在还不会三步跨栏。老鼠的儿子不会打洞你说这是咋回事?:-)
http://www.yhcw.net/MyBBS/yd/mes/22076.htm

她的幽默,大气在她的行文和跟帖中不断地显现出来。很多网友管她叫政委,我开始不知道有什么典故,后来听说她是“我们”论坛的领军人物。她那时负责《我们月刊》电子杂志的出版,每次她看到她喜欢的文章,就大声地在网站上打招呼:这篇文章我拿走啦,不同意的快说话,不说话就算默许啦……网站上的网友们的不少文章和我的几篇文字就是这样被她嘻嘻哈哈“拿走”的。
有段时间,《刀客论坛》是我们的精神家园。大家写文,聊天,熟悉得像家人一般。有一阵,网友们一时兴起,开始贴自己和家人的照片。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长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牙齿洁白整齐的晚霞。后来她还贴上了她领养的女儿的照片,那是一个多么幸福,可爱的孩子啊。晚霞每次谈起女儿,都充满了母性的柔情和自豪。

晚霞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她留给我的记忆是长久的。我为我曾经和晚霞在网络世界中有过一段美好的相遇而感激和欣慰。

晚霞安息。

第 1 幅
亚非 1987


2009-11-19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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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29  

楼兰大姐的文:

怀念刚逝去的好友——永远的亚非

文/楼兰

亚非千古

十一月初的周末,明媚的阳光和暖的气温,让人感觉不到已是深秋。在中文教师研讨会上,我作为讲员之一,和大家分享获得公立学校教师执照的应考经验。演讲之末,我忍耐不住的几句话终于吐出嘴边,而我的泪水也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我之所以能下决心考取教师执照,在中文教育的岗位上干下来,多亏了一位好朋友也是优秀的中文教师的帮助和鼓励。她是第一个向我较详细介绍教师考试的人。可惜,昨天刚刚得到令人悲痛的消息,胡亚非老师因癌症不幸去世……”我哽咽着泣不成声,听众们赶紧给我递纸巾。强忍着悲伤,我说:“亚非老师一直是我的良师益友和榜样,因此我也像她那样,乐于与大家分享经验。相信胡老师的在天之灵会保佑各位通过考试获得执照。”在座的很多老师都认识胡亚非,或者听说过她。这个突然的噩耗,令大家无比震惊。大会主持人是亚非在美国读研的校友,也得到过她的热情帮助。他表达了缅怀,并借此机会让中文教育界的同行们送亚非一程。

这是一个多么不愿听到的噩耗,却来得那样早。她走了,带着亲友、同事、学生、同行们的深深思念。与她相识交往的几年,为我留下了多少美好欢快的记忆,也留下了若干遗憾!

我和她是在网上相识的,这听起来是如今虽时髦却不靠谱的交友方式,但我俩却跨越虚拟世界,成为现时社会的好友和事业中的同行伙伴。

我是在2003年左右才上网坛的,在几个坛子上见到过“晚霞”的网名。记得开始和她接触的原因,是她想转贴我写的一篇文章到她当时主编的网上期刊《我们》,通过其他网友跟我打招呼后,我欣然应允并开始与她在网上或伊妹儿交往,她曾向从事儿童工作的我询问过培养女儿等事宜。我那时几乎阅读每一期《我们》,感觉其高品位在网络刊物中少见,晚霞发在首期上悼念李慎之先生的文章和其它作品都给我留下很深印象。与我这网络新手相比,她当时已经是资深网人,据说1995年起就在网上发表文章,有晚霞、雅非、哑姐等网名称号。她还当过若干网坛的“版主”。我后来也干上版主,好多网络游戏规则和技术问题还得向她请教。几年来,我们常在几个共同出没的网坛相遇,她性格开朗直率,文笔流畅犀利,言谈妙语连珠。每当她一出现在网坛,就能给沉闷带来一阵欢笑,给争吵带来一股调和,给战场带来一片安宁……因此,她有个“政委”的美名。碰巧的是,我也曾在不同情境被人称为“政委”过。因年龄、个性、经历、兴趣、专长等都有很多相近之处,很快我和她就成了网友中少有的一拍即合的莫逆之交。后来发现,我俩的居住地离得不远,而且居然是同行,各自教书的校区也相距不远。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

一个转折点,将我俩从虚拟网络的交往变成现实社会的朋友。2005年,我随着美国中文热踏入主流中文教学领域,而亚非则已经在美国当了十多年中学教师,就像我俩的网龄一样,她在教书业又比我资深许多,成为我可以请教的师傅。那时我虽已开始任职于美国公立高中教中文,却还未下决心是否该把这行当作终生职业生涯。因为公立学校教师需要通过繁琐的考试,还有很多需要适应的情况,我犹豫是否值得在天命之年再做这样的努力。就在此时,我获得了亚非的热心指点和鼓励。

那是2006年的独立节周末,若干投缘的网友聚会到亚非家爬梯,在她家厨房的餐桌边,地下室的酒吧旁,花园的树阴下,大家热闹嘈杂地聊起网上趣闻和争纷。这是我第一次面见亚非,彼此却好像早已相识,不仅她秀美的相貌跟想象中一样,也因为早就心有灵犀。等远道的网友们离去后,我们两口子才有机会坐下来和她静静交谈,谈到各自的成长经历,她家虽然现在安徽,但她从小在北京上学。我老公评价说她一看就是北京女孩,大气爽快,见多识广,跟我有相似之处,难怪我俩投缘。我向亚非请教考教师执照事宜和当老师的优缺点。当时我在高中任教还不满一年。她用自己十多年的切身体会说明教师工作的特点,并给我仔细解释了获得执照需要参加的考试。在那之前,我连教师考试有哪些科目都搞不清,是她为我指点迷津。更令我受益匪浅的是她对我的肯定与鼓励。她说教师这行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干的,这是一行人际交往类的职业(people job)。因此除了专业水平外,还要具有爱心、热情、口才、社交能力、亲和力、以及能够和学生家长同事们妥善相处,她认为这些我都具备,简直是教师职业的完美人选,应该有信心迎接职业挑战。她也认为按我的语言文化功底,完全可以通过中文专科和英文通行考试。虽然初次见面,没想到她对我的了解这么透,一下子鼓舞了我的自信心和对教师职业的热爱。我读了她写的《我是美国教书匠》等文章,更是把她崇拜为先入行的前辈榜样,也感到我和她确实有很多相似,如果向她学习的话,自己也能当个不错的教书匠。

这个转折点之后,我们的共同语言不再是网络,而更多放到了真实的职业和生活中。那以后,我们常在教师培训等场合相见,也时不时通电话和伊妹儿,想交流的话题特多。何况在这小小世界上,我们过去和现在都有很多共同的熟人朋友学生。因此即便我们不曾相识在网络,也照样会在现实世界的这个或那个职业或社交圈子中相遇。我俩都爱好写文,又因教书而对美国学校教育有直接感性的认识,并掌握丰厚的第一手资料,我们相约,把自己对美国教育系统的认知和教中文的经验写出来分享。北美女人、新浪等网坛和博克成为我们彼此学习借鉴、共享教学资源、商议讨论的场所。有些读者是我俩共同的粉丝,把我们看作网坛教育专家哼哈二将。

亚非为人真诚热情,头脑聪慧理性,思路清晰敏捷,她对时事政治社会等话题也有尖锐独到的见解,跟她在网坛上讨论令人很受启发。虽然观点不见得完全一致,因此我们也会在网上争论,你一言我一语直言不讳,有时一些网友以为我俩要翻脸吵架,赶忙从旁相劝调和。殊不知,我们是灵犀相通的好姐妹,斗嘴都有默契的。熟悉的网友们逐渐也看出名堂,特乐意看我俩同时上网说对口相声,常被我们的一唱一和逗得大笑喷饭。这也是我俩很对劲的原因之一。一方面天性使然,另一方面也因工作中整天跟青少年打交道,我们都似乎能永葆青春乐观面对人生,觉得无论在实际生活中还是网络世界里都要给人带来轻松快乐,而不是憎恨吵骂或沉重烦恼。我们还觉得,做人要敢于坚持原则,而不能总是人云亦云;若有不同观念看法,开诚布公阐明,并非强求统一认识,但辩论能让彼此都有长进。

曾经有两次,亚非邀请我与她进一步合作。一次是约三年前,本地一家中文周报邀请她写个教育专栏。因觉得一个人每周写一篇有压力,她曾问我能否分担一起来写。而我曾是报纸编辑出身,深谙并厌烦了那行。一旦习惯了网络的随心写作自由发表,就不想受印刷媒体付印截止期和版面字数的限制,何况又没稿费可拿,因此温婉相拒。亚非也自嘲咋就她傻帽儿,不给稿费也肯贡献,但她既然应允了人家就得守信用。就这样,她开始以“雅非”之名在报上发表《教子新说》专栏,后来也陆续贴到网上。我佩服她遵守承诺坚持写文,更欣赏她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入的分析,总能抓住敏感而又具教育性的题目。“教子新说”也成为她的招牌文字,深受读者们的欢迎。如今,斯人已去,我对当初未答应与她合作写文怀有深深的歉意,或许我应该继承她的未竟事业,把“教子新说”继续写下去。

另一次是2007年,亚非所在的学区又招募高中汉语教师。她在该学区初中教中文多年,是位有口皆碑的出色教师,但高中一直未找到稳定称职的中文教师,因此想调她去教高中。她问我是否愿意去他们的高中教汉语,这样我俩可以密切配合,她也省得换学校了。我因刚在自己的学校混熟了没想挪窝,而且尚未考完教师执照的最后一门考试,不便跳槽,因此也未能答应她。两次相邀共事,表达出她对我的信任,也说明我俩的投缘,我对此非常感激。

虽然未能在同一校区共事,但我们的校区相距不远,特点也很相近,都位于富裕郊区,在全美优秀公立高中榜上名列前茅,因此彼此有很多交流互助。我们两校的外语组长(也就是我俩的顶头上司)还是亲密好友,所以从公事、上司、同行、学生等多种渠道都能了解彼此的信息。他们校区开设中文课较早,当我为本校开创中文课时,少不了向她和其他前辈请教。而我们学区则数年前率先开始与中国姐妹学校交流互访,她的学区2008年也开始派师生去中国交流,而刚调入高中的亚非被选作带队老师之一,因此她也常向我询问交流项目相关事宜。我们彼此的帮助促进是多方面的。一次我遇到一位即将跟亚非去中国交流的学生的家长,他对十几岁孩子跑去中国很不放心,我用自己的美国学生们去中国收获巨大的实例说服他,何况有那么好的胡老师带队,家长有啥可担心呢?那位家长马上舒心了。本地最大的主流英文报《波士顿环球报》上曾对方兴未艾的中文教育做过报道,文中刊登了一幅胡亚非老师正在讲课的照片。我的学生拿来给我看,因为都知道我俩是好朋友,我打电话向她祝贺登报,她爽朗地笑着:“哈哈,咱也享受了一把当名人的乐趣!”

跟大多数近几年趁着中文热才跨入教书行业的华人教师不同,学英文出身的亚非十多年前就进入美国学校,先教社会学,后来因需要才转教中文。她先后任职过私立学校、市区公立特许学校、及郊区公立学校,对各类学区、学校和学生、教师状况都有深入了解。因为资深、工作努力、业务水准高,她在行业圈内很有知名度。2008年的四五月间,她和另一位美国老师带了学生们去西安一所高中交流,并在博克上写了若干篇中英文的中国见闻。回美后他们还参加了本地美中交流计划总结会。我的学生们出席该会后告诉我,遇到了我的朋友胡老师。亚非也打电话跟我说见到我校的交流师生。她很为美国学生们通过中美交流进一步了解真实的中国而欣慰。我们都觉得自己能从事直接为美中沟通做贡献的职业,是值得自豪的事。

谁知之后不久,她就被查出结肠癌,并于暑假做了手术,接着是化疗放疗的漫长过程。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她的病情,但尊重她的意愿一直保密。她特别告诫我不要让网友们知道,主要担心网上消息传播太广,她怕传到国内家人耳中,因她父母年事已高,不希望他们担忧。在她治病的一年多期间,我们不时通伊妹儿和电话。她的语调还是那么乐观爽朗,常常夹杂笑声和幽默,一点儿不像个病人。但她也是个很现实而坚强的人,期待最好的结果,也作了最坏的心理打算。在经历着痛苦的治疗时,她还在给我的伊妹儿中玩笑地写道“我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生病,也使她思索了更多,对人生有了更新的感悟。她写给我说:“得了病才懂得生命的脆弱。当人以十年二十年计算生命时,他们想的是一回事。当人以一年两年或一月两月计算生命时,他们想的又是另一回事。我现在看待生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有一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帮助我把握自己的生活。我真想告诉所有的人,再也不要在很多事情上浪费生命了,唯一能提升生命价值和对个人生命有意义的事,是爱身边的亲人,爱自己的朋友,使自己和亲朋好友都健康幸福。别的一切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她仍然在网上发过几篇文章,表达她的感悟。当我通过了教师考试的最后一门后,她还在我的博克留言,风趣地表示“撒欢祝贺”。今年4月,她给我们一干朋友同事发了一封汇报治疗近况的信,说病情没有恶化且有好转,因此她依然乐观面对。她还打算4月春假全家去南美旅游,7月回国探亲。我当时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旅行,但又不想给她泄气,希望她的病真没那么严重。

而后,没再接到亚非的消息。7月4日,见她在新浪博克中贴出一篇博文,标题是《幻想与幻灭》。我从中感觉到一丝不祥,但潜意识中的惧怕,使我回避向她核实。直到10月1日,我从上司那里得知她病危恐怕不久人世的消息,怀着忐忑给她发了封信表达思念和想去看望她。10月8日收到她的回信,用英文简短地写自己病重虚弱乏累不便会客。我回信劝她安心养病,还写了一通从调理养生到环境风水的闲话,只不过想用精神转移法让她开开心,并不盼望她回复。而她居然马上回了信,说看来我有些好主意,表示欢迎我去看她,只要告诉她何时去就行。

要去看望亚非,我需要作好精神和物质准备。我还欠她一顿饭!记得那次去她家聚会,她大力赞赏我们两口子带去的两样菜肴。她丈夫是美国人,而她自己不太擅长烹饪,难得吃到可口的中餐。她当场向我老公学做麻辣粉条,学会后就常做给家人吃。而我拿手的八宝饭,她说技术含量太高学不会,因此她一直嚷嚷要来我家大快朵颐,好好尝尝我们两口子的手艺。2008年春节,我们诚心邀请她全家来我家爬梯。她很兴奋,但担心她女儿的活动和家里小狗没人管,我说啥时候孩子活动结束了晚点来没关系,连狗狗都带来好了。亚非自己未曾生育,从中国领养来的这个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那种母爱令人感动。她原来并不喜欢宠物,但为了女儿养了条小狗后,马上又成为充满爱心的“狗妈妈”。她写“教子新说”的很多灵感都来自自己的学生、女儿和小狗。然而他们那次最终未能前来我家聚餐。她说反正来日方长,你这顿饭早晚得吃。没想到失之交臂便无机会弥补。我要补偿这顿欠她的饭,为此专门查了有利于癌症病人的营养食品并去采购。因为中秋刚过,我特地为她烤了酥皮鲜肉和豆沙月饼,还准备临去前给她做些新鲜的滋补粥汤。

我10月17日给她发信,说打算21日去前看望她,但没再收到回音。我觉得去之前还是与她家联系一下为好,就给她家打了电话,跟她母亲谈了许久。她年近八旬的老母亲今年七月才知道女儿病重,那时亚非已又确诊出胰腺癌。亲人们立刻来美看望,她的兄妹因要上班先回国,老妈妈留下照顾女儿。老人家让我不要再做吃的了,因为虽然亚非胃口还行,但吃后会吐,所以医生不让进补,她也不再做营养粥了。老人说眼下亚非已经无力下床交谈,因此劝我也不必去看望了。尊重家属意见,我没有前去。

我为她做的月饼留在家里还没吃完,11月5日,雅非就走了!阴差阳错,那顿欠她的饭,成为永久的遗憾。我懊悔,没有坚持去见她最后一面;但我也庆幸,因此她留给我的印象,永远是那样年轻美丽开朗健康。

亲爱的亚非,几周前原准备送给你的一盆含苞欲放的蟹爪莲,现在已经盛开出鲜艳的花朵,充满勃勃生气。看到这花,就像又见到你的音容笑貌。虽然花朵终会凋谢,人生总有尽头,但曾经有过怒放,经历过丰富的人生,就不枉世间潇洒走一回!朋友,愿你一路走好。


2009-11-19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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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30  



2009-11-19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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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林

#31  

深深怀念晚霞!

我也不认识晚霞,但现在认识了......追读了她的文字,很多都令我落泪......

附上这篇我很喜爱的晚霞的文作:

  哥 哥
  胡亚非

  人 常 说 , 你 最 想 要 的 东 西 是 你 所 没 有 的 东 西 。 人 还 常 说 , 你 最 珍 爱 的 东 西 是 你 已 丢 失 的 东 西 。 我 常 有 这 样 一 个 念 头 : 要 是 我 有 一 个 哥 哥 就 好 了 !
   
  我 希 望 我 有 这 样 一 个 哥 哥 : 他 常 和 我 一 起 散 步 , 我 们 常 走 得 很 远 , 很 远 。 我 累 了 的 时 候 , 他 会 停 下 来 等 我 。 虽 然 , 他 不 说 什 么 , 我 却 知 道 , 他 准 在 心 里 暗 暗 地 取 笑 我 : “ 你 看 , 我 说 你 不 行 吧 , 偏 不 信 。 现 在 怎 么 样 ? ” 我 呢 , 就 挺 起 腰 板 , 甩 开 步 子 , 一 下 子 跳 到 他 面 前 。 我 希 望 我 有 这 样 一 个 哥 哥 : 当 我 们 在 街 上 遇 见 他 的 朋 友 时 , 他 会 把 一 只 大 手 搭 在 我 的 肩 上 , 不 乏 骄 傲 地 向 他 或 她 介 绍 说 : “ 这 是 我 妹 妹 。 ” 我 呢 , 就 满 意 地 点 点 头 , 并 调 皮 地 看 他 一 眼 。
   
  我 真 想 有 这 样 一 个 哥 哥 。 然 而 , 我 不 知 道 , 自 己 为 什 么 总 想 有 一 个 哥 哥 。 因 为 , 其 实 我 有 一 个 哥 哥 。 哥 哥 比 我 大 一 年 零 四 个 月 。 家 里 人 都 叫 他 “ 毛 毛 ” , 连 比 我 小 六 岁 的 妹 妹 宁 宁 也 不 例 外 。 只 有 我 , 规 规 矩 矩 地 叫 他 “ 哥 哥 ” 。
   
  假 如 常 言 可 信 的 话 , 我 就 准 是 在 一 个 什 么 时 候 , 或 是 在 一 个 什 么 地 方 , 丢 失 了 哥 哥 。 也 许 就 像 你 和 你 的 伙 伴 在 迷 宫 里 游 戏 : 黑 觑 觑 的 走 道 里 , 你 们 说 好 了 相 跟 着 的 。 你 过 一 小 会 儿 叫 一 回 他 的 名 字 , 他 也 过 一 小 会 儿 叫 一 回 你 的 名 字 。 可 不 知 过 了 多 少 个 一 小 会 儿 , 你 再 叫 你 的 伙 伴 儿 时 , 他 不 再 答 应 了 。 你 一 连 又 叫 了 几 声 … … 终 于 , 你 发 现 , 你 丢 失 了 他 。
   
  可 是 , 在 什 么 时 候 , 在 什 么 地 方 , 你 丢 失 了 你 的 伙 伴 儿 , 我 丢 失 了 我 的 哥 哥 呢 ?
     
    ( 一 )

  听 妈 妈 说 , 哥 哥 出 生 时 是 难 产 。 不 知 他 是 不 愿 来 到 这 个 世 上 还 是 怎 么 的 , 经 过 妈 妈 一 番 艰 苦 努 力 之 后 , 还 是 大 夫 们 用 产 钳 夹 住 他 的 太 阳 穴 , 费 了 九 牛 二 虎 之 力 才 把 他 拽 出 来 的 。
   
  哥 哥 六 、 七 岁 的 时 候 , 就 是 个 英 俊 的 小 男 子 汉 了 , 两 道 浓 眉 下 , 大 眼 睛 透 着 袭 人 的 灵 气 , 直 直 的 鼻 子 传 递 着 不 可 轻 视 的 倔 强 、 坚 毅 。 妈 妈 喜 欢 把 他 的 头 发 留 长 些 , 梳 成 大 人 们 才 蓄 的 那 种 分 头 , 好 像 处 处 寻 着 让 哥 哥 跟 别 的 孩 子 不 同 。 其 实 , 妈 妈 的 良 苦 用 心 实 在 不 必 , 因 为 哥 哥 很 快 就 显 示 出 他 与 别 的 孩 子 的 本 质 的 不 同 了 : 他 不 爱 说 话 。 在 人 家 同 样 年 龄 的 孩 子 都 叽 哩 呱 啦 地 要 这 要 那 时 , 哥 哥 还 是 金 口 玉 牙 似 的 , 不 肯 轻 易 张 嘴 说 话 。 他 通 过 他 的 头 , 而 不 是 他 的 嘴 , 来 传 情 达 意 ; 可 点 头 的 点 头 , 不 可 点 头 的 摇 头 。 如 果 他 既 不 点 头 , 也 不 摇 头 , 爸 爸 妈 妈 就 只 好 靠 自 己 做 父 母 的 直 觉 来 帮 他 做 决 定 了 。 妈 妈 常 说 : “ 这 孩 子 脾 气 不 好 , 整 天 没 有 一 句 话 。 准 是 被 产 钳 夹 坏 了 。 ” 外 婆 却 常 说 : “ 这 孩 子 脾 气 真 好 , 在 我 腿 上 一 坐 就 是 半 晌 儿 , 一 声 不 响 , 一 点 儿 都 不 捣 乱 。 ” 无 论 妈 妈 和 外 ? ?如 何 褒 贬 , 哥 哥 的 话 兀 自 随 着 年 龄 的 增 加 而 减 少 。 小 小 的 他 , 看 人 时 总 是 略 低 着 头 , 紧 闭 着 嘴 , 那 眼 神 擦 着 不 知 为 什 么 缘 故 而 微 微 锁 起 的 眉 心 射 出 来 , 令 人 感 到 一 股 浸 入 脊 骨 的 冷 意 。 那 是 稚 气 的 试 探 , 还 是 执 意 的 怀 疑 ? 爸 爸 妈 妈 对 此 先 是 百 思 不 得 其 解 , 后 来 , 就 只 好 开 开 玩 笑 , 说 哥 哥 大 概 是 B 型 血 , 聊 以 自 慰 。
   
  哥 哥 十 岁 上 , 对 集 邮 着 了 迷 。 只 有 在 那 些 大 大 小 小 、 五 颜 六 色 、 横 横 竖 竖 、 数 不 胜 数 的 邮 票 面 前 , 他 才 毫 不 吝 啬 地 打 开 他 的 话 匣 儿 , 而 这 些 , 爸 爸 妈 妈 是 听 不 到 的 , 只 有 我 才 有 聆 听 的 特 权 。 他 告 诉 我 , 集 邮 要 集 左 下 角 或 右 下 角 带 数 字 的 那 种 ; 他 告 诉 我 , 哪 个 数 字 表 示 一 套 邮 票 中 的 张 数 , 哪 个 数 字 表 示 一 张 邮 票 是 一 套 邮 票 的 第 几 张 。 他 的 邮 票 好 多 、 好 多 , 全 都 夹 在 几 本 厚 厚 的 书 里 。 每 一 套 夹 一 页 , 一 张 挨 一 张 。 那 些 书 快 翻 起 来 , 光 采 夺 目 、 哗 啦 作 响 , 很 是 壮 观 , 令 我 妒 羡 。     我 不 明 白 , 哥 哥 的 邮 票 怎 么 会 比 我 的 橡 皮 筋 还 多 。 我 每 天 可 以 得 到 一 根 封 牛 奶 罐 用 的 橡 皮 筋 , 因 为 , 妈 妈 每 天 给 宁 宁 买 半 磅 牛 奶 。 牛 奶 是 宁 宁 的 , 因 为 宁 宁 最 小 。 橡 皮 筋 是 我 的 , 因 为 我 要 把 它 们 一 个 个 套 起 来 , 再 把 长 长 的 皮 筋 绳 绕 成 球 , 带 到 学 校 里 去 跳 出 很 多 花 样 来 。 当 然 , 还 因 为 我 要 跟 哥 ? ?抢 地 盘 儿 : 我 和 哥 哥 在 我 家 四 楼 上 的 两 居 室 单 元 里 有 一 间 九 平 方 米 的 小 卧 室 。 我 们 叫 它 “ 小 屋 ” 。 小 屋 里 除 了 床 以 外 , 其 它 一 切 都 是 公 用 的 。 本 来 就 不 大 的 书 桌 , 被 他 夹 邮 票 的 书 占 了 一 半 儿 , 便 所 剩 无 多 。 我 看 着 自 己 的 皮 筋 球 卑 卑 微 微 地 缩 在 书 桌 的 一 角 , 心 里 好 不 服 气 。 我 想 弄 清 楚 , 哥 哥 是 怎 么 搞 到 那 么 多 邮 票 的 ; 我 确 信 , 他 不 可 能 像 我 每 天 得 到 一 根 橡 皮 筋 儿 那 样 , 每 天 收 到 一 封 信 。 我 开 始 了 我 的 侦 探 活 动 。
   
  有 一 天 放 学 后 , 我 兴 冲 冲 地 带 着 我 的 皮 筋 球 , 去 找 伙 伴 们 跳 皮 筋 。 路 过 楼 门 口 时 , 我 看 见 哥 哥 正 跟 住 在 五 楼 的 水 暖 工 李 叔 叔 说 话 。 一 个 大 人 和 一 个 哥 哥 那 样 的 “ 小 人 ” 在 一 起 说 话 , 构 成 一 幅 奇 妙 的 图 景 。 我 好 奇 了 。 我 默 不 作 声 地 走 出 楼 门 , 躲 在 斜 对 着 他 们 的 那 扇 向 外 敞 开 的 门 背 后 , 屏 住 呼 吸 , 从 门 缝 里 望 进 去 , 仔 细 地 听 着 。
   
  “ 这 一 张 也 给 我 , 行 吗 ? ” 哥 哥 嗫 嚅 着 , 声 音 轻 得 几 乎 听 不 见 。
   
  “ 这 怎 么 可 以 呢 ? 给 你 一 张 还 不 够 ? ” 李 叔 叔 边 说 , 边 嚓 啦 嚓 啦 地 把 一 封 信 拆 开 , 然 后 就 边 读 着 信 , 边 上 了 楼 。 撇 下 哥 哥 一 个 人 , 悻 悻 地 站 在 信 箱 前 。 我 看 见 , 他 把 双 唇 紧 紧 地 抿 了 一 下 。 他 为 那 张 被 撕 毁 的 邮 票 感 到 遗 憾 !
   
  啊 , 哥 哥 的 邮 票 原 来 是 这 么 得 来 的 ! 我 的 发 现 使 我 惊 喜 , 更 使 我 难 过 。 要 哥 哥 那 样 的 脾 气 , 去 向 人 讨 邮 票 , 真 是 太 难 了 。 那 么 多 的 邮 票 , 他 是 不 知 经 历 了 多 少 屈 辱 才 攒 起 来 的 呀 ! 哥 哥 为 什 么 就 选 中 了 集 邮 这 个 艰 难 的 嗜 好 呢 ? 更 不 知 李 叔 叔 为 什 么 就 那 么 可 恶 , 一 张 邮 票 宁 愿 撕 了 , 也 不 给 哥 哥 。 我 暗 暗 地 决 定 , 以 后 再 也 不 喊 他 叔 叔 了 。
   
  我 跳 皮 筋 的 兴 致 顿 时 烟 消 云 散 。 我 走 到 楼 外 一 个 下 水 道 的 水 泥 盖 跟 前 , 心 事 重 重 地 坐 了 下 来 。 “ 恐 怕 是 哥 哥 态 度 不 好 吧 ? 或 者 是 哥 哥 太 贪 婪 了 ? 才 不 是 呢 ! 要 是 他 们 为 这 事 打 官 司 的 话 , 我 可 以 作 证 , 哥 哥 讨 邮 票 时 的 那 番 虔 诚 劲 儿 是 无 论 什 么 人 都 可 以 感 动 的 。 ” 我 脑 海 里 又 浮 现 出 “ 水 暖 工 ” 跟 哥 哥 说 话 时 的 表 情 , 一 副 不 屑 一 顾 的 样 子 。 啊 , 一 定 是 他 不 喜 欢 哥 哥 。 一 定 是 这 么 回 事 , 他 撕 了 那 张 邮 票 , 除 了 给 一 个 他 不 喜 欢 的 孩 子 一 点 厉 害 以 外 , 还 有 什 么 别 的 目 的 呢 ? 大 人 有 时 也 真 是 小 肚 鸡 肠 。 不 过 , 如 果 是 一 个 他 喜 欢 的 孩 子 向 他 讨 , 他 就 会 给 的 。 对 了 , 他 给 过 我 他 家 牛 奶 罐 上 的 橡 皮 筋 呢 。 对 , 他 好 像 是 喜 欢 我 的 , 他 总 是 朝 我 笑 的 , 也 许 是 因 为 他 朝 我 笑 时 我 总 是 还 他 的 笑 ; 这 是 我 的 本 能 , 不 费 什 么 劲 儿 的 。 我 想 象 不 出 , 哥 哥 也 会 本 能 地 还 人 家 的 笑 。 听 说 , B 型 血 的 人 是 ? ?怎 么 笑 的 。 也 许 , 要 是 我 来 帮 哥 哥 讨 邮 票 , 会 比 他 自 己 讨 更 有 效 。 我 决 定 了 , 我 要 做 哥 哥 的 集 邮 伙 伴 。
   
  当 我 向 哥 哥 提 出 这 个 要 求 时 , 他 微 微 地 皱 了 皱 眉 头 , 脸 上 露 出 一 丝 窘 态 , 但 一 闪 即 逝 ; 他 宽 宏 地 接 收 了 我 。 果 不 其 然 , 我 给 哥 哥 带 来 了 很 好 的 “ 收 入 ” 。 我 们 的 邮 票 更 多 了 。 每 天 晚 上 , 我 们 用 小 脸 盆 盛 了 水 , 泡 上 几 张 、 有 时 候 是 十 几 张 邮 票 。 待 到 第 二 天 , 这 些 邮 票 背 面 的 浆 糊 就 泡 尽 了 。 当 我 们 把 泡 净 了 的 邮 票 贴 到 窗 户 上 时 , 我 们 的 高 兴 劲 儿 就 别 提 了 ! 我 们 的 屈 辱 、 我 们 的 喜 悦 、 我 们 的 成 功 、 我 们 的 失 败 都 在 这 些 带 着 阳 光 的 辉 环 的 小 小 的 邮 票 里 。 它 们 在 被 晒 干 了 以 后 , 就 纷 纷 扬 扬 地 从 窗 玻 璃 上 落 下 来 , 在 阳 光 中 追 逐 、 嬉 戏 。 它 们 为 我 们 的 小 屋 增 添 了 多 少 生 气 和 乐 趣 啊 !
   
  渐 渐 地 , 我 帮 哥 哥 集 邮 的 兴 致 越 来 越 浓 厚 了 , 我 又 主 动 地 承 担 了 一 项 我 认 为 我 能 比 哥 哥 做 得 更 好 的 工 作 ; 我 自 告 奋 勇 地 做 他 了 的 喉 舌 。 一 有 机 会 , 哥 哥 就 拉 着 我 到 阳 台 上 , 说 : “ 喊 夏 夏 。 ”
   
  我 总 是 没 二 话 儿 地 往 阳 台 栏 杆 上 一 趴 , 伸 长 了 脖 子 , 朝 夏 夏 家 的 方 向 歪 了 脑 袋 , 喊 道 : “ 夏 夏 , 到 我 们 家 来 呀 ! 我 哥 哥 要 跟 你 换 邮 票 。 ”
   
  哥 哥 又 总 是 在 旁 边 低 声 地 催 : “ 大 点 儿 声 , 再 大 点 儿 声 。 ”
   
  就 这 样 , 今 天 喊 夏 夏 , 明 天 喊 东 东 , 有 时 喊 大 林 , 有 时 喊 小 明 ; 替 哥 哥 做 事 , 我 很 骄 傲 , 恨 不 得 全 楼 的 人 都 听 到 我 的 喊 声 。 我 的 喊 声 常 惊 得 树 上 的 鸟 也 飞 了 , 天 上 的 云 也 停 了 , 楼 下 玩 耍 的 孩 子 也 扬 起 头 望 着 我 了 。 我 却 一 点 儿 也 不 难 为 情 , 只 一 味 地 享 受 着 作 哥 哥 伙 伴 的 欢 欣 。    
   
  不 久 , 哥 哥 开 始 向 爸 爸 妈 妈 申 请 买 集 邮 册 了 。 想 想 看 , 那 种 彩 色 封 面 的 、 每 页 上 有 一 行 行 整 齐 的 玻 璃 纸 口 袋 的 集 邮 册 ! 夏 夏 就 有 一 个 那 样 的 集 邮 册 。 我 真 替 哥 哥 高 兴 ! 我 脑 子 里 立 即 出 现 了 哥 哥 捧 着 一 个 那 样 的 集 邮 册 , 在 夏 夏 面 前 夸 耀 的 神 气 劲 儿 。 可 是 , 妈 妈 说 , 太 贵 了 。 三 块 五 毛 七 ! 三 块 五 毛 七 能 在 食 堂 买 十 份 甲 菜 了 ! 十 份 带 肉 的 或 者 纯 肉 的 甲 菜 呀 ! 听 妈 妈 这 么 一 说 , 我 也 觉 得 那 是 太 奢 侈 了 。 我 们 全 家 人 每 天 只 在 中 饭 时 , 才 买 一 份 甲 菜 , 其 它 两 餐 都 只 买 全 素 的 乙 菜 或 者 丙 菜 。 可 同 时 , 我 又 实 在 替 哥 哥 觉 得 □
   
  哥 哥 给 泼 了 一 瓢 冷 水 。 他 的 嘴 闭 得 紧 紧 的 , 显 然 在 克 制 着 心 底 里 的 失 望 。 好 在 妈 妈 又 说 : “ 我 给 你 做 一 个 。 ”
   
  妈 妈 最 喜 欢 “ 艰 苦 朴 素 ” 。 她 觉 得 “ 补 丁 落 补 丁 ” 是 一 种 美 德 ( 其 实 , 何 止 是 妈 妈 呢 ? 我 们 的 老 师 , 我 们 的 领 袖 不 也 是 这 样 谆 谆 教 导 我 们 的 吗 ? 再 说 , 歌 里 不 是 也 唱 “ 勤 俭 是 咱 们 的 传 家 宝 , 社 会 主 义 建 设 离 不 了 ” 吗 ? ) 。 我 也 最 佩 服 妈 妈 的 能 干 。 我 的 一 双 凉 鞋 穿 断 了 , 她 居 然 能 用 烧 红 了 的 火 筷 子 把 断 了 的 两 头 烧 化 , 再 把 烧 化 了 的 两 头 接 起 来 ! 我 常 伸 出 那 只 穿 着 妈 妈 修 好 的 凉 鞋 的 脚 , 向 朋 友 们 夸 耀 说 : “ 看 , 我 妈 妈 还 会 修 鞋 呢 ! ” 我 相 信 , 妈 妈 也 一 定 能 给 哥 哥 做 一 个 象 像 样 样 的 集 邮 册 。 果 然 , 妈 妈 把 几 张 硬 纸 壳 和 玻 璃 纸 剪 剪 裁 裁 , 拼 拼 贴 贴 , 硬 是 给 哥 哥 做 了 一 个 挺 大 的 集 邮 册 。 它 虽 然 没 有 店 里 卖 的 那 种 漂 亮 , 却 是 我 所 见 到 的 最 大 的 。 哥 哥 的 全 部 邮 票 都 搬 了 家 , 住 进 了 “ 土 造 的 ” 集 邮 册 。
   
  第 二 天 , 我 照 例 全 力 以 赴 地 把 夏 夏 喊 到 家 里 。 还 没 等 夏 夏 坐 定 , 我 就 捧 起 哥 哥 的 “ 土 造 ” 集 邮 册 , 抢 在 哥 哥 的 前 面 说 : “ 看 , 我 哥 哥 有 了 集 邮 册 ! ”
   
  夏 夏 凑 近 了 桌 子 坐 稳 , 把 集 邮 册 拿 过 去 , 囫 囵 地 翻 了 几 下 , 说 : “ 毛 毛 , 你 这 集 邮 册 可 真 少 见 啊 ! ” 语 调 里 透 着 冷 嘲 热 讽 。
   
  “ 不 怎 么 样 , 是 我 妈 做 的 。 ” 哥 哥 的 话 语 不 多 , 却 听 得 出 极 度 的 尴 尬 、 窘 迫 。     我 顿 时 觉 得 自 己 犯 了 错 误 , 便 假 装 全 神 贯 注 地 翻 看 集 邮 册 , 不 再 抬 头 看 哥 哥 。 我 不 敢 以 自 己 困 惑 的 目 光 使 哥 哥 陷 入 更 深 的 窘 境 。 后 来 的 那 一 整 天 , 我 的 心 都 紧 缩 着 。
   
  那 以 后 , 我 帮 哥 哥 喊 过 无 数 次 夏 夏 、 东 东 、 大 林 或 小 明 , 也 跟 他 前 前 后 后 地 翻 看 过 无 数 次 那 个 “ 土 造 ” 集 邮 册 。 直 到 我 们 都 长 大 了 几 岁 , 又 都 有 了 新 的 嗜 好 , 那 个 集 邮 册 也 综 影 全 无 , 哥 哥 还 是 从 来 也 没 有 告 诉 过 妈 妈 , 她 做 的 集 邮 册 曾 使 他 难 堪 过 。 我 也 从 来 没 有 告 诉 过 妈 妈 , 我 曾 长 久 地 把 哥 哥 那 日 复 一 日 地 被 重 复 的 苦 楚 掩 藏 在 自 己 的 心 中 , 虔 诚 地 希 望 , 它 会 在 那 里 静 静 地 消 失 。
      
    ( 二 )

  天 有 不 测 风 云 。 “ 文 化 大 革 命 ” 来 了 。 我 们 本 来 不 算 富 有 却 还 平 静 的 日 子 被 一 下 子 搅 乱 了 。 我 们 的 童 年 还 没 有 结 束 , 就 在 一 夜 间 倏 地 变 成 了 大 人 ; 我 们 都 是 革 命 者 了 。 可 我 们 是 怎 样 的 革 命 者 啊 : 未 曾 消 逝 的 对 世 间 万 物 的 好 奇 是 我 们 革 命 的 动 力 , 提 前 开 始 的 青 春 是 我 们 革 命 的 资 本 , 我 们 成 长 的 每 一 步 都 伴 随 着 革 命 的 喧 嚣 。
   
   我 和 哥 哥 进 了 同 一 所 中 学 。 在 学 校 里 , 男 孩 子 和 女 孩 子 是 不 讲 话 的 。 不 知 是 由 于 在 学 校 里 习 惯 了 , 还 是 由 于 我 们 都 长 大 了 一 点 儿 , 感 觉 到 男 性 和 女 性 之 间 的 隔 阻 , 我 和 哥 哥 甚 至 回 到 家 里 , 也 不 多 讲 话 了 。 再 说 , 我 们 又 都 有 了 不 同 的 兴 趣 。 我 在 学 校 里 有 写 不 完 的 批 判 文 章 , 我 整 天 地 写 呀 写 的 : 把 一 件 事 ( 经 常 还 是 把 一 个 人 ) 象 剥 洋 葱 似 的 一 层 层 地 剥 开 , 一 直 到 现 出 核 心 , 如 果 核 心 是 烂 的 , 就 痛 快 淋 漓 , 大 书 特 书 , 而 一 般 情 况 下 , 核 心 总 是 烂 的 。 “ 写 作 ” 这 件 事 死 死 地 攫 住 了 我 。 哥 哥 呢 , 则 迷 上 了 画 画 儿 。 开 始 还 只 是 画 些 静 物 , 如 茶 杯 啦 、 书 啦 、 篮 球 啦 , 等 等 。 后 来 , 就 画 起 毛 主 席 像 来 了 。 这 回 , 爸 爸 妈 妈 一 破 往 年 “ 艰 苦 朴 素 ” 的 作 风 , 给 哥 哥 买 了 一 个 放 大 尺 。 也 □
   
  是 因 为 画 毛 主 席 像 是 革 命 热 情 的 表 现 , 是 没 有 理 由 拒 绝 的 。 我 虽 然 没 有 什 么 特 殊 的 爱 好 可 以 使 我 得 到 爸 爸 妈 妈 的 优 待 , 但 也 觉 得 哥 哥 是 受 之 无 愧 的 。
   
  哥 哥 每 天 从 学 校 回 来 后 , 就 把 小 屋 里 我 床 上 的 铺 盖 往 床 的 一 头 一 卷 ( 他 的 床 不 靠 窗 户 , 光 线 不 好 ) , 在 床 板 上 展 开 一 张 大 画 纸 , 再 把 一 张 要 放 大 的 毛 主 席 像 放 在 画 纸 的 旁 边 , 然 后 , 就 固 定 起 放 大 尺 , 细 心 地 画 。 他 那 个 样 子 , 似 乎 并 不 在 乎 自 己 画 的 是 什 么 , 只 是 情 愿 屏 住 呼 吸 , 去 聆 听 那 碳 笔 在 纸 上 沙 沙 作 响 的 声 音 。 窗 外 , 经 常 不 是 大 人 们 游 行 高 呼 口 号 的 声 音 , 就 是 小 大 人 们 按 父 母 的 政 治 派 别 , 阵 线 分 明 、 义 愤 填 膺 地 辩 论 , 或 者 说 吵 架 。 这 些 都 似 乎 与 哥 哥 无 关 。 有 时 , 我 倚 在 门 框 上 看 哥 哥 画 , 一 看 就 是 一 、 两 个 小 时 , 倒 也 觉 得 我 和 哥 哥 之 间 的 同 盟 还 在 , 我 们 还 相 互 需 要 着 对 方 , 我 们 兄 妹 之 间 特 有 的 理 解 和 默 契 尽 在 不 言 之 中 。
   
   没 过 多 久 , 我 们 的 小 屋 就 又 变 了 样 。 三 面 没 有 窗 户 的 墙 上 , 除 了 有 门 的 地 方 外 , 全 贴 上 了 哥 哥 画 的 毛 主 席 像 。 有 坐 着 抽 烟 的 毛 主 席 、 有 站 着 微 笑 的 毛 主 席 、 有 穿 军 装 的 毛 主 席 、 有 穿 中 山 装 的 毛 主 席 、 有 向 革 命 群 众 挥 手 的 毛 主 席 、 有 同 重 要 人 物 交 谈 的 毛 主 席 、 有 侧 面 的 毛 主 席 、 有 正 面 的 毛 主 席 ; 真 是 千 姿 百 态 、 栩 栩 如 生 。 大 概 是 由 于 白 日 间 如 火 如 荼 的 熏 染 , 有 一 天 夜 里 , 我 居 然 在 梦 里 见 到 了 毛 主 席 : 他 老 人 家 站 在 一 辆 缓 缓 行 驶 的 敞 蓬 汽 车 上 , 我 在 如 海 的 人 群 中 , 怎 么 也 挤 不 到 前 面 去 跟 他 老 人 家 握 手 。 突 然 间 , 我 感 到 自 己 飘 了 起 来 。 原 来 , 毛 主 席 汽 车 上 的 一 颗 巨 大 的 螺 钉 勾 住 了 我 的 衣 襟 , 我 在 天 上 身 不 由 己 飞 了 起 来 , 慌 张 了 起 来 , 挣 扎 了 起 来 , 大 喊 大 叫 了 起 来 : “ 毛 主 席 , 停 下 ! 救 救 我 ! ” 我 的 呼 救 声 被 群 众 的 欢 呼 声 所 淹 没 , 毛 主 席 的 车 继 续 前 行 , 我 吓 醒 了 过 来 。 ? ?二 天 早 上 , 我 小 心 翼 翼 地 向 哥 哥 报 告 了 我 的 梦 , 并 问 他 那 是 好 梦 , 还 是 恶 梦 , 或 是 滑 稽 梦 。 哥 哥 想 也 没 想 , 说 : “ 傻 梦 。 ”
   
  正 当 毛 主 席 像 不 知 凶 吉 地 包 围 着 我 们 时 , 事 情 起 了 变 故 。 爸 爸 被 打 成 了 “ 叛 徒 ” , 因 为 他 解 放 前 蹲 过 国 民 党 的 监 狱 。 红 卫 兵 们 搞 不 清 楚 他 是 怎 么 出 的 狱 , 就 认 定 他 一 定 是 写 了 自 首 书 , 投 降 了 敌 人 出 来 的 。 爸 爸 告 诉 我 , 那 次 入 狱 , 是 因 为 组 织 了 大 学 里 反 饥 饿 的 游 行 示 威 , 和 许 多 党 员 和 非 党 员 一 起 关 了 进 去 , 第 二 天 又 一 起 放 了 出 来 的 , 他 地 下 党 员 的 身 分 并 没 有 暴 露 , 所 以 也 谈 不 上 自 首 不 自 首 。 然 而 , 在 红 卫 兵 面 前 , 纵 然 你 满 身 是 嘴 , 也 是 说 不 清 楚 的 。 就 连 妈 妈 问 起 时 , 爸 爸 也 总 是 不 无 烦 恼 地 说 , 不 要 无 端 自 扰 了 , 总 有 一 天 会 搞 清 楚 的 。 弄 得 妈 妈 信 也 不 是 , 不 信 也 不 是 , 整 天 价 胆 颤 心 惊 , 无 所 是 从 。
   
  因 为 是 叛 徒 的 儿 子 , 哥 哥 不 能 再 画 毛 主 席 了 。 红 卫 兵 抄 家 时 , 留 下 了 话 : “ 叛 徒 的 崽 子 画 毛 主 席 像 , 居 心 不 良 ! ” 红 卫 兵 走 后 , 哥 哥 一 声 不 响 地 把 所 有 的 毛 主 席 从 墙 上 一 张 张 地 扯 下 , 又 一 张 张 地 撕 毁 , 那 放 大 尺 也 被 他 折 成 了 无 数 节 儿 。 他 从 此 又 闭 紧 了 嘴 , 又 象 小 时 候 在 外 婆 的 腿 上 那 样 , “ 一 坐 能 坐 半 晌 儿 , 一 声 不 响 , 一 点 儿 都 不 捣 乱 ” 了 。
   
  我 为 哥 哥 打 抱 不 平 。 我 不 明 白 , 为 什 么 叛 徒 的 孩 子 就 不 能 画 毛 主 席 , 难 道 我 们 能 对 毛 主 席 不 忠 ? 难 道 我 们 会 心 怀 叵 测 ? 想 到 叵 测 , 我 的 心 惊 了 , 也 许 是 我 那 叵 测 的 梦 断 送 了 哥 哥 的 前 程 , 也 许 我 不 该 在 毛 主 席 面 前 那 样 慌 张 、 失 敬 , 也 许 … … 也 许 哥 哥 也 在 责 备 我 , 也 许 哥 哥 仍 在 责 备 我 。
      
    ( 三 )

  我 们 的 境 况 一 天 不 如 一 天 , 但 我 们 对 革 命 的 心 却 一 天 诚 似 一 天 。 我 们 无 时 无 刻 不 用 毛 主 席 的 教 导 来 检 查 自 己 , 以 发 □
   
  深 藏 在 我 们 灵 魂 之 中 的 丑 恶 。 我 们 全 家 人 每 顿 饭 前 必 齐 声 朗 读 一 段 毛 主 席 语 录 。 我 和 哥 哥 轮 流 值 日 , 负 责 从 语 录 本 里 选 一 断 有 针 对 性 的 语 录 。 那 天 该 哥 哥 值 日 。 他 总 是 选 同 一 页 上 的 同 一 段 。 因 为 妈 妈 第 一 次 给 他 作 示 范 时 , 帮 他 选 了 那 一 段 , 并 说 : “ 这 段 对 你 们 两 个 最 有 针 对 性 。 ”
   
  值 日 的 人 是 要 领 读 的 。 哥 哥 懒 洋 洋 地 开 了 口 : “ 伟 大 的 领 袖 毛 主 席 教 导 我 们 说 : … … ”
   
  爸 爸 、 妈 妈 和 我 异 口 同 声 地 跟 着 念 : “ 我 们 都 是 来 自 五 湖 四 海 , 为 了 一 个 共 同 的 革 命 目 标 , 走 到 一 起 来 了 。 每 一 个 革 命 队 伍 里 的 人 , 都 应 该 互 相 关 心 , 互 相 爱 护 , 互 相 帮 助 。 ”
   
  “ 毛 毛 , 你 是 老 大 , 又 已 经 十 五 岁 了 。 如 果 爸 爸 妈 妈 不 在 家 , 你 能 不 能 帮 助 、 爱 护 两 个 妹 妹 ? ” 妈 妈 的 表 情 异 样 。 哥 哥 听 了 茫 然 。
   
  他 看 看 妈 妈 , 又 看 看 爸 爸 , 没 能 从 他 们 的 脸 上 得 到 一 点 提 示 , 便 低 声 地 敷 衍 着 说 : “ 能 。 ” 随 即 , 便 用 疑 虑 的 眼 光 死 盯 着 妈 妈 。 妈 妈 似 乎 被 他 盯 得 发 了 慌 , 她 摸 了 摸 自 己 面 前 的 筷 子 , 若 有 所 思 地 拿 起 来 、 又 放 下 , 接 着 , 又 “ 腾 ” 地 一 下 站 起 来 , 转 身 闪 进 了 卧 室 。
   
  我 看 到 妈 妈 在 抹 眼 泪 。 我 和 哥 哥 惶 惑 了 , 不 知 我 们 做 错 了 什 么 事 。
   
  爸 爸 不 得 不 打 破 僵 局 : “ 我 们 要 走 了 。 ”
   
  “ 到 哪 儿 去 ? ” 我 抢 先 问 道 。
   
  “ 五 · 七 干 校 。 ”
   
  “ 什 么 是 五 · 七 干 校 ? ” 我 迫 不 及 待 地 想 知 道 一 切 。
   
  “ 五 · 七 干 校 是 干 部 和 知 识 份 子 劳 动 改 造 的 地 方 。 ” 爸 爸 背 书 式 地 解 释 道 。     “ 我 们 呢 ? ” 哥 哥 低 着 头 , 试 探 地 问 。    
   
  这 时 , 妈 妈 三 步 并 两 步 地 走 出 卧 室 , 重 又 坐 回 到 饭 桌 前 。 她 眼 睛 红 红 的 , 轻 声 地 说 : “ 不 许 带 孩 子 的 。 我 们 会 给 你 们 写 信 的 … … ” 话 音 未 落 , 就 泣 不 成 声 了 。     爸 爸 妈 妈 走 的 那 天 , 我 们 家 阳 台 下 面 的 马 路 上 , 十 几 辆 大 汽 车 排 成 一 长 串 儿 。 大 人 们 仨 一 群 儿 、 俩 一 伙 儿 地 四 处 站 着 ; 有 的 高 谈 阔 论 , 有 的 嗟 吁 感 叹 , 显 然 对 下 放 有 不 同 的 理 解 。 小 孩 儿 们 人 前 人 后 地 转 , 车 上 车 下 地 跑 , 倒 象 过 节 似 的 , 对 即 将 没 有 父 母 的 生 活 作 欢 欣 鼓 舞 状 。
   
  爸 爸 提 着 小 件 的 行 李 先 下 了 楼 。 妈 妈 走 到 门 口 , 转 过 身 来 对 我 们 三 个 说 : “ 不 许 下 楼 。 毛 毛 保 证 过 带 妹 妹 们 在 家 的 … … ” 说 着 , 她 的 眼 泪 就 又 流 了 出 来 。 哥 哥 答 应 妈 妈 不 带 我 们 去 送 爸 爸 妈 妈 , 因 为 妈 妈 不 愿 在 众 人 面 前 流 眼 泪 。
   
  “ 嗯 。 ” 哥 哥 再 次 肯 定 了 自 己 的 保 证 。
   
   妈 妈 这 才 一 转 身 , 迅 速 地 朝 楼 下 跑 去 。
   
  我 和 宁 宁 伏 在 楼 梯 扶 手 上 , 目 送 着 妈 妈 跑 下 了 四 楼 , 跑 出 了 楼 门 。
   
  “ 南 南 , 宁 宁 , 快 ! 上 阳 台 ! ” 哥 哥 向 我 们 发 出 了 爸 爸 妈 妈 走 后 的 第 一 道 命 令 。 我 们 两 个 小 兵 脚 步 咚 咚 地 服 从 了 哥 哥 的 命 令 , 心 中 抱 着 再 看 爸 爸 妈 妈 一 眼 的 希 望 。
   
  可 是 , 马 路 上 那 么 多 人 , 哪 里 看 得 到 爸 爸 妈 妈 呢 ? 也 许 他 们 都 已 经 在 车 上 了 呢 ! 我 们 又 不 知 道 他 们 上 了 哪 辆 车 ! 那 里 去 找 爸 爸 妈 妈 呢 ? 我 觉 得 哥 哥 失 策 了 , 禁 不 住 埋 怨 地 看 着 他 。 宁 宁 则 索 性 放 声 大 哭 了 起 来 。 难 怪 她 , 她 才 只 有 八 岁 。
   
  “ 不 许 哭 ! ” 哥 哥 的 声 音 从 来 没 有 这 么 响 亮 过 。
   
  我 惊 得 一 怔 , 便 赶 紧 哄 宁 宁 : “ 咱 们 就 去 找 爸 爸 妈 妈 , 就 去 找 爸 爸 妈 妈 。 ”     下 面 的 人 开 始 上 车 了 。 马 路 上 的 人 越 来 越 少 。 汽 车 的 大 肚 子 把 嘈 杂 的 人 声 收 拢 了 去 , 剩 下 宁 宁 孤 寂 的 呜 咽 声 在 空 中 飘 荡 , 那 长 远 的 凄 恻 , 让 人 难 以 忍 受 。
   
  突 然 间 , 哥 哥 一 跺 脚 , 又 吼 出 了 一 连 串 三 个 命 令 : “ 下 楼 ! 上 最 后 一 辆 车 ! 去 火 车 站 ! ”
   
  车 站 月 台 上 , 哥 哥 一 手 拉 着 宁 宁 , 一 手 拉 着 我 。 我 们 急 匆 匆 地 朝 着 月 台 顶 头 的 方 向 , 在 接 踵 连 肩 的 人 群 中 寻 觅 着 、 分 辨 着 , 希 望 能 找 到 爸 爸 妈 妈 。 哥 哥 在 车 上 就 盘 算 好 了 。 他 说 , 如 果 再 找 不 到 , 我 们 就 站 在 月 台 的 最 顶 头 , 那 样 就 准 能 看 到 爸 爸 妈 妈 , 因 为 每 一 节 车 厢 都 是 要 经 过 月 台 顶 头 的 。
   
   一 切 都 象 哥 哥 预 料 的 那 样 发 生 了 , 一 切 又 都 没 有 象 哥 哥 预 料 的 那 样 发 生 。 我 们 没 有 找 到 爸 爸 妈 妈 , 我 们 兄 妹 三 个 塑 像 似 地 在 月 台 的 顶 头 贴 得 紧 紧 地 站 在 一 起 。 火 车 先 是 缓 缓 地 启 动 了 , 然 后 就 徐 徐 地 加 速 了 , 然 后 就 又 加 起 了 速 、 又 加 起 了 速 、 不 管 不 顾 地 加 起 了 速 。 很 多 张 脸 在 我 们 眼 前 闪 过 , 很 多 双 手 朝 着 我 们 挥 动 。 任 凭 我 们 睁 大 了 眼 睛 , 伸 长 了 脖 子 , 我 们 还 是 看 不 出 哪 一 张 是 爸 爸 的 脸 , 哪 一 双 是 妈 妈 的 手 。
   
  回 来 的 路 上 , 宁 宁 突 然 懂 事 了 似 的 , 并 没 有 象 在 家 里 阳 台 上 那 样 嚎 啕 大 哭 , 只 是 刷 刷 地 流 着 眼 泪 , 不 时 地 发 出 哽 咽 声 ; 也 许 她 意 识 到 了 哥 哥 这 位 新 “ 家 长 ” 的 严 厉 , 不 敢 放 肆 。 哥 哥 大 踏 步 地 在 拥 挤 不 堪 的 人 群 中 向 前 冲 着 , 我 拉 着 宁 宁 , 小 跑 着 跟 在 他 的 身 后 。 被 冲 撞 的 人 向 我 们 这 一 群 苦 难 的 小 人 们 投 来 厌 烦 的 目 光 。 匆 匆 之 中 , 我 想 着 宁 宁 , 好 不 心 酸 , 感 到 失 去 父 母 的 孤 苦 ; 望 着 哥 哥 的 背 影 , 又 不 无 同 情 ; 我 知 道 , 在 他 那 大 步 流 星 之 中 , 有 的 是 沮 丧 、 失 意 、 忿 恨 、 甚 至 惶 恐 。 就 在 此 刻 , 他 , 和 我 们 , 开 始 了 这 不 期 而 致 的 、 举 目 无 亲 的 生 活 ; 就 在 此 刻 , 那 家 长 的 重 任 落 在 了 他 那 尚 未 成 熟 的 、 幼 嫩 的 肩 头 。 他 恨 他 作 为 “ 家 长 ” 的 第 一 次 失 败 , 他 恨 那 比 他 强 大 得 多 、 造 成 他 的 失 败 、 对 他 毫 不 留 情 的 现 实 。
        
    ( 四 )

  爸 爸 妈 妈 走 前 , 我 们 的 住 房 就 缴 了 公 。 我 们 的 小 屋 成 了 家 俱 储 藏 室 , 爸 爸 妈 妈 和 宁 宁 的 大 屋 成 了 与 我 们 有 着 相 同 命 运 的 另 一 家 人 的 家 俱 储 藏 室 。 我 们 三 人 都 住 进 了 “ 毛 泽 东 思 想 学 习 班 ” 。 所 谓 “ 毛 泽 东 思 想 学 习 班 ” 其 实 是 十 几 个 机 关 里 的 革 命 分 子 和 几 百 个 无 父 无 母 的 孩 子 住 在 一 起 。 我 和 哥 哥 、 宁 宁 分 开 了 , 我 们 分 别 和 同 年 级 的 孩 子 住 在 一 起 。 这 似 乎 减 轻 了 哥 哥 作 为 家 长 的 负 担 , 但 也 加 剧 了 我 们 各 自 的 孤 独 无 助 感 。 所 有 的 孩 子 , 碰 到 不 顺 心 的 事 , 不 是 嚎 啕 着 思 念 父 母 , 就 是 哭 诉 着 向 自 己 的 兄 弟 姐 妹 求 援 。 我 常 带 着 泪 流 满 面 的 宁 宁 去 找 哥 哥 , 哥 哥 也 常 向 我 抱 怨 不 公 。 我 们 常 在 那 堆 满 了 弃 置 不 用 的 家 俱 的 小 屋 里 聚 会 。 在 这 里 , 我 们 吐 露 心 酸 、 诉 说 不 幸 , 我 们 也 回 首 往 事 , 破 涕 为 笑 。 我 们 知 道 , 在 这 偌 大 的 世 界 里 , 我 们 一 无 所 有 , 也 一 无 所 求 , 我 们 因 了 、 也 为 了 这 兄 弟 ? ?妹 的 情 谊 而 存 活 。     假 如 岁 月 有 情 的 话 , 它 就 会 冻 结 、 停 滞 在 那 里 , 用 它 施 给 我 们 的 、 我 们 还 可 以 承 受 的 简 单 的 艰 苦 来 保 护 我 们 。 然 而 , 岁 月 无 情 , 它 又 来 夺 取 我 们 所 仅 有 的 了 。 有 一 天 放 学 回 来 , 我 正 路 过 “ 学 习 班 ” 的 办 公 室 。 里 面 的 一 个 阿 姨 叫 住 了 我 , 把 我 拉 进 去 , 严 肃 地 对 我 说 : “ 南 南 , 你 哥 哥 出 问 题 了 。 你 要 跟 他 好 好 谈 谈 。 ”     “ 什 么 问 题 ? ” 我 本 能 地 问 , 脑 子 里 一 片 空 白 。
   
  “ 他 们 宿 舍 的 人 说 , 他 偷 了 小 明 的 拖 鞋 。 ” 小 明 是 哥 哥 从 前 集 邮 的 盟 友 之 一 , 现 在 和 哥 哥 住 同 一 个 宿 舍 。
   
  “ 这 不 可 能 ! ” 我 大 叫 道 , 不 愿 相 信 这 种 议 论 。
   
  “ 南 南 , 我 劝 你 还 是 跟 你 哥 哥 谈 谈 , 叫 他 改 邪 归 正 。 ” 她 竟 用 了 “ 改 邪 归 正 ” , 一 个 只 有 对 真 正 的 坏 份 子 才 用 的 词 ! 我 意 识 到 问 题 的 严 重 性 。
   
  我 连 宿 舍 也 没 回 , 好 像 人 人 都 知 道 我 哥 哥 是 个 小 偷 , 我 感 到 人 们 的 眼 光 若 锋 芒 刺 背 。 我 六 神 无 主 地 回 到 了 小 屋 , 关 起 了 门 , 不 知 所 措 地 大 哭 起 来 。 哭 过 了 , 才 想 起 我 的 任 务 是 跟 哥 哥 谈 话 。 我 怎 么 可 以 跟 哥 哥 谈 话 呢 ? 哥 哥 已 经 在 我 们 三 个 人 中 建 立 了 不 可 抗 衡 的 权 威 , 自 从 爸 爸 妈 妈 离 开 后 , 他 就 是 一 家 之 主 , 这 个 “ 家 ” 靠 了 他 , 才 存 在 于 这 九 平 方 米 的 小 屋 里 , 我 怎 么 可 以 举 手 去 砸 烂 这 个 小 小 的 “ 家 ” 的 偶 象 呢 ? 可 是 , 他 却 偷 了 人 家 的 拖 鞋 , 成 了 人 所 不 齿 的 小 偷 ! 终 于 , 我 禁 不 住 不 可 遏 制 的 痛 苦 、 羞 耻 和 愤 恨 的 折 磨 , 决 定 给 哥 哥 留 一 封 信 , 劝 他 “ 改 邪 归 正 ” 。
   
  我 在 妈 妈 从 前 常 用 的 、 现 在 却 折 叠 收 起 的 缝 纫 机 台 面 上 伏 案 疾 书 起 来 , 我 写 下 了 这 封 措 辞 激 越 、 意 在 挽 救 哥 哥 的 信 :
   
  亲 爱 的 哥 哥 :
   
   
  我 听 王 姨 说 , 你 偷 了 小 明 的 拖 鞋 。 你 为 什 么 要 干 这 样 的 事 呢 ? 你 是 没 有 拖 鞋 吗 ? 我 们 可 以 写 信 向 爸 爸 妈 妈 要 的 呀 ! 如 果 你 等 不 及 , 你 也 可 以 先 把 我 的 拿 去 穿 呀 ! 为 什 么 一 定 要 拿 人 家 的 呀 ! 你 难 道 不 知 道 , 这 种 偷 窃 的 行 为 多 么 可 耻 ? 你 难 道 不 知 道 , 爸 爸 妈 妈 如 果 知 道 你 堕 落 成 了 小 偷 , 会 多 么 伤 心 吗 ? 你 难 道 不 记 得 我 们 常 念 的 那 段 毛 主 席 语 录 了 吗 : “ 每 一 个 革 命 队 伍 里 的 人 , 都 应 该 互 相 关 心 、 互 相 爱 护 、 互 相 帮 助 ” ? 你 难 道 忘 记 了 你 对 爸 爸 妈 妈 作 下 的 保 证 了 吗 ? 你 就 是 这 样 帮 助 和 爱 护 我 们 的 吗 ? 你 可 知 道 , 你 做 下 了 这 样 见 不 得 人 的 事 , 我 和 宁 宁 从 你 那 里 得 到 的 就 只 有 羞 辱 和 痛 苦 呀 !
  哥 哥 , 去 向 王 姨 坦 白 了 吧 ! 如 果 你 改 邪 归 正 , 我 们 就 还 是 兄 妹 , 否 则 , 我 们 就 当 从 来 没 有 过 你 这 个 哥 哥 !
   
    你 的 伤 透 了 心 的 妹 妹 ,
    南 南
   
   
  信 写 完 了 , 我 又 呜 咽 地 对 着 它 哭 了 一 阵 , 不 忍 冒 了 与 哥 哥 决 裂 的 危 险 任 凭 事 态 发 展 。 但 最 后 , 我 还 是 恍 恍 忽 忽 地 站 了 起 来 , 慢 慢 地 把 信 对 折 着 , 好 像 这 慢 动 作 可 使 我 们 那 即 将 终 止 的 兄 妹 关 系 得 以 延 长 似 的 。 信 折 好 后 , 我 从 缝 纫 机 的 抽 屉 里 拿 出 一 个 线 团 , 压 在 上 面 , 就 锁 上 小 屋 的 门 , 朝 外 走 去 , 心 上 除 了 隐 隐 的 余 痛 外 , 竟 也 有 如 释 重 负 之 感 。
  走 到 二 楼 , 正 碰 上 哥 哥 一 步 两 磴 地 上 楼 。 大 概 是 看 见 我 阴 沉 的 脸 和 红 肿 的 眼 睛 , 他 一 把 拽 住 我 , 问 : “ 谁 又 欺 负 你 了 ? ”
   
  听 到 他 这 显 然 是 习 惯 于 做 我 们 的 保 护 人 的 口 吻 , 我 忍 不 住 又 声 泪 俱 下 : “ 你 自 己 回 家 看 了 就 知 道 了 。 ” 同 时 , 猛 地 一 转 身 , 便 挣 脱 了 哥 哥 的 扯 拽 , 一 阵 风 似 地 跑 下 了 楼 。
   
  第 二 天 早 上 , 我 正 急 着 去 学 校 , 忽 听 到 一 个 声 音 从 背 后 传 来 : “ 南 南 , 你 给 我 回 来 ! ” 那 夹 着 嘶 哑 的 咆 哮 , 我 竟 一 时 没 能 听 出 是 哥 哥 的 声 音 。 我 转 身 看 见 哥 哥 从 他 的 宿 舍 楼 里 向 我 跑 来 。 他 跑 到 我 面 前 , 一 把 抓 住 我 的 一 只 手 , 二 话 没 说 , 就 拉 着 我 朝 办 公 室 的 方 向 走 去 。 还 没 容 我 想 清 楚 他 究 竟 要 干 什 么 时 , 我 们 已 经 站 在 了 王 姨 的 面 前 。 哥 哥 放 开 了 抓 住 我 的 手 , 两 只 手 老 鹰 抓 小 鸡 似 的 , 把 干 巴 瘦 小 的 王 姨 一 下 子 从 椅 子 上 拎 了 起 来 。 此 时 的 哥 哥 显 得 特 别 高 大 、 有 力 。
   
  “ 你 在 我 妹 妹 面 前 说 清 楚 , 那 拖 鞋 是 谁 偷 的 ? ” 哥 哥 的 声 音 如 晴 天 里 炸 响 了 一 个 惊 雷 。    
   
  王 姨 微 微 发 颤 的 身 子 打 了 个 趔 趄 , 要 不 是 哥 哥 的 双 手 还 抓 着 她 , 她 说 不 定 会 摔 倒 下 去 。 “ 我 … … 我 是 听 你 宿 舍 的 人 说 的 。 ” 她 竟 吓 得 吱 唔 了 起 来 。
   
  “ 不 行 , 我 要 你 说 给 我 妹 妹 听 , 那 拖 鞋 不 是 我 偷 的 ! ” 哥 哥 怒 吼 了 。
   
  “ 好 , 好 , 那 拖 鞋 不 是 你 偷 的 , 不 是 你 偷 的 。 我 再 调 查 调 查 … … ”
   
  王 姨 还 在 那 里 嘟 囔 着 关 于 再 调 查 调 查 的 话 , 哥 哥 已 经 撒 开 了 她 , 又 扯 起 了 我 , 旋 风 似 的 跑 出 了 办 公 室 。
   
  我 那 高 兴 劲 儿 , 就 别 提 了 ! 我 觉 得 哥 哥 真 伟 大 , 一 下 子 就 把 那 王 姨 制 得 服 服 贴 贴 , 一 下 子 就 解 决 了 问 题 。 可 是 , 事 实 很 快 就 证 明 , 我 高 兴 得 太 早 了 , 我 把 事 情 看 得 太 简 单 了 , 我 已 犯 下 了 不 可 挽 回 的 大 错 了 !
   
  哥 哥 把 我 拉 到 楼 外 没 人 的 一 角 , 猛 地 停 住 , 转 过 头 来 , 死 死 地 盯 着 我 , 那 眼 神 是 愤 怒 , 是 轻 蔑 , 也 是 悲 伤 。 只 听 他 一 字 一 句 、 低 声 地 说 : “ 你 听 着 , 你 仔 细 地 听 着 , 从 今 以 后 , 不 许 你 再 用 那 些 革 命 道 理 来 教 训 我 ! ” 一 字 比 一 字 铿 镪 , 一 句 比 一 句 有 力 。 然 后 , 他 放 开 了 我 , 头 也 不 回 地 跑 进 了 男 宿 舍 楼 。 剩 下 我 一 个 人 , 在 那 角 落 里 伫 立 良 久 , 无 言 以 对 , 只 深 深 地 、 长 久 地 感 到 怅 然 若 失 。
   
  后 来 我 得 知 , 哥 哥 那 天 一 整 天 都 没 去 上 学 。 后 来 , 只 是 到 了 后 来 , 我 也 才 懂 得 , 是 我 的 轻 信 伤 透 了 哥 哥 的 心 。 到 了 更 后 来 , 我 才 又 懂 得 , 哥 哥 的 心 伤 得 太 多 了 ; 小 小 年 纪 的 他 , 就 早 早 地 心 力 交 瘁 了 。
   
     ( 五 )

  月 有 阴 情 圆 缺 , 人 有 生 离 死 别 。 那 些 日 子 里 , 月 阴 缺 的 多 , 人 离 别 的 多 。
   
  一 年 以 后 , 哥 哥 中 学 毕 了 业 , 成 了 知 识 青 年 。 知 识 青 年 是 要 接 受 再 教 育 的 。 哥 哥 要 到 内 蒙 古 的 一 个 军 垦 农 场 去 接 受 再 教 育 了 。 妈 妈 从 干 校 赶 回 来 给 哥 哥 送 行 。 我 们 四 个 人 在 小 屋 里 放 下 了 一 张 大 床 , 挤 在 上 面 , 渡 过 了 哥 哥 临 行 前 的 一 夜 。
   
  妈 妈 说 , 因 为 第 二 天 要 起 大 早 , 不 要 我 和 宁 宁 去 送 哥 哥 , 并 问 哥 哥 有 什 么 要 对 我 们 说 的 。 整 整 一 个 晚 上 , 哥 哥 什 么 都 没 说 , 只 是 默 默 地 打 点 着 他 的 行 装 。 临 睡 前 , 妈 妈 又 问 了 他 一 回 : “ 有 什 么 要 跟 南 南 和 宁 宁 说 的 ? ”
   
  过 了 好 大 一 会 儿 , 他 才 漫 不 经 心 地 说 : “ 南 南 要 每 天 早 晨 六 点 半 拿 牛 奶 。 牛 奶 要 放 到 刘 阿 姨 家 门 口 。 煮 好 的 牛 奶 要 在 七 点 一 刻 去 拿 。 ”
   
  本 来 已 昏 昏 欲 睡 的 我 , 听 了 这 话 倒 不 胜 伤 感 起 来 。 在 那 短 短 的 一 瞬 , 我 意 识 到 有 哥 哥 在 和 没 有 哥 哥 在 的 不 同 。 “ 家 长 ” 的 担 子 落 到 了 我 的 肩 上 。
   
  没 有 人 顾 得 上 理 睬 我 。 更 深 夜 阑 。 明 天 要 起 大 早 。
   
  第 二 天 早 晨 我 醒 来 时 , 哥 哥 已 经 在 吃 早 饭 了 。 闻 到 房 间 里 的 香 味 儿 , 我 知 道 , 妈 妈 做 的 是 哥 哥 最 爱 吃 的 热 汤 面 , 是 渥 了 鸡 蛋 、 漂 着 葱 花 儿 、 洒 了 香 油 的 那 种 。 哥 哥 一 声 不 响 地 吃 着 , 妈 妈 坐 在 哥 哥 身 后 , 没 有 一 句 话 , 眼 睛 里 噙 着 泪 水 。
   
  “ 你 们 都 不 要 去 。 我 自 己 走 。 ” 哥 哥 边 收 拾 着 行 李 , 边 下 了 他 作 为 “ 家 长 ” 的 最 后 一 道 命 令 。
   
  妈 妈 没 说 话 , 只 当 那 是 哥 哥 的 任 性 , 帮 哥 哥 提 起 了 行 李 , 便 同 去 了 。 他 们 走 后 不 一 会 儿 , 我 感 到 心 里 失 落 了 什 么 , 便 忙 不 迭 地 催 着 宁 宁 起 床 , 在 自 行 车 的 后 架 上 带 了 她 , 赶 到 知 识 青 年 集 合 的 地 方 。
   
  一 辆 军 用 大 卡 车 上 , 哥 哥 和 许 多 十 六 、 七 岁 的 青 年 , 你 挨 着 我 、 我 靠 你 地 站 着 。 他 们 有 的 哭 着 , 怕 是 预 感 到 一 去 不 复 返 的 命 运 ; 有 的 笑 着 , 必 是 期 待 着 草 原 生 活 的 自 由 、 浪 漫 ; 有 的 喊 叫 着 , 抑 制 不 住 奔 向 新 天 地 的 激 动 、 兴 奋 ; 有 的 抽 泣 着 , 忍 不 了 离 别 的 痛 苦 、 悲 伤 。 哥 哥 的 脸 上 毫 无 表 情 , 妈 妈 在 车 下 犹 犹 豫 豫 地 朝 他 招 了 一 下 手 , 他 便 朝 妈 妈 皱 了 皱 眉 头 , 倏 地 背 过 了 身 去 。 妈 妈 并 没 有 再 叫 他 , 只 是 低 下 了 头 , 让 眼 泪 扑 簌 簌 地 落 在 地 上 。
   
  卡 车 徐 徐 地 开 动 了 。 哥 哥 是 唯 一 的 没 有 向 车 下 的 人 回 过 头 来 的 人 。 他 朝 车 前 的 远 处 、 很 远 处 望 去 , 那 眼 神 似 乎 在 晨 光 熹 微 的 地 平 线 上 追 逐 着 , 追 逐 着 什 么 属 于 他 的 、 但 他 却 从 未 得 到 过 的 东 西 。 他 不 知 道 , 我 拉 着 宁 宁 , 也 在 远 处 目 送 他 。 卡 车 离 我 们 越 来 越 远 了 , 妈 妈 没 有 再 叫 哥 哥 , 我 也 没 有 ; 我 们 默 契 着 , 不 想 打 断 他 。 我 们 不 愿 他 再 失 去 , 我 们 愿 他 从 此 得 到 。
   
    ( 六 )

  光 阴 荏 苒 , 转 瞬 过 了 六 年 。
   
  六 年 里 , 我 给 哥 哥 寄 过 腊 肉 、 香 肠 , 哥 哥 也 给 我 写 过 几 封 短 信 。 爸 爸 妈 妈 离 开 了 干 校 , 到 了 南 方 的 一 个 城 市 工 作 。 一 家 人 渐 渐 地 习 惯 了 天 各 一 方 的 生 活 。 很 多 大 大 小 小 的 事 都 淡 忘 了 。 只 有 一 件 事 没 有 忘 , 因 为 它 实 在 令 人 难 以 忘 怀 , 也 因 为 它 碰 巧 成 了 生 活 的 一 个 转 折 。
   
  哥 哥 在 一 封 信 中 对 爸 爸 妈 妈 说 , 他 得 了 胃 溃 疡 。 有 一 次 , 他 向 连 长 请 了 假 , 到 附 近 的 一 个 小 城 医 院 去 看 病 。 中 午 时 分 , 他 饥 肠 辘 辘 , 又 胃 痛 难 忍 , 便 走 进 一 个 小 饭 店 , 向 人 借 本 地 粮 票 , 想 买 个 馒 头 充 饥 、 止 疼 。 结 果 , 偌 大 个 饭 店 里 , 竟 无 一 人 同 情 , 无 一 人 相 助 。 可 怜 的 哥 哥 , 只 有 含 着 眼 泪 、 忍 着 病 痛 、 捱 着 饥 饿 , 步 行 十 几 里 路 , 回 到 兵 团 驻 地 。 爸 爸 妈 妈 再 也 不 忍 心 把 哥 哥 留 在 兵 团 里 了 。 他 们 想 尽 了 一 切 办 法 , 花 费 了 很 多 钱 粮 , 忍 受 了 难 言 的 屈 辱 , 终 于 把 哥 哥 从 兵 团 调 到 同 一 个 城 市 工 作 。
   
  至 此 , 似 乎 一 切 都 结 束 了 , 也 似 乎 一 切 又 都 开 始 了 : 哥 哥 工 作 了 , 结 了 婚 , 做 了 父 亲 。 我 出 国 了 , 留 了 学 , 侨 居 了 他 乡 。 哥 哥 从 不 给 我 写 信 , 我 们 兄 妹 之 间 的 情 谊 似 乎 随 着 时 间 和 距 离 的 加 长 而 淡 漠 了 : 的 确 , 我 们 之 间 相 隔 的 不 再 是 熟 悉 的 山 水 、 熟 悉 的 村 庄 , 而 是 陌 生 的 海 洋 、 陌 生 的 天 地 了 。 我 从 爸 爸 妈 妈 的 信 上 得 知 , 哥 哥 与 人 心 的 隔 膜 似 有 增 无 减 , 哥 哥 一 言 不 发 的 脾 气 比 小 时 候 有 过 之 而 无 不 及 。
   
  我 能 说 什 么 呢 ? 我 们 曾 是 那 么 近 , 近 得 情 胜 手 足 ; 我 们 现 在 这 么 远 , 远 得 似 有 若 无 。 我 常 在 似 有 若 无 的 伤 感 中 怀 念 那 情 胜 手 足 的 日 子 。
   
  我 什 么 也 没 说 过 , 只 常 在 冥 冥 中 , 听 到 自 己 无 声 的 呼 喊 : “ 哥 ─ 哥 ─ ! ”
   
  在 生 活 的 迷 宫 中 , 我 们 走 散 了 。 我 们 很 小 心 , 可 我 们 还 是 走 散 了 。
   
  我 们 还 能 再 相 聚 吗 ?
   
    ( 原 载 于 《 新 语 丝 》 9 5 年 7 月 号 , 总 第 1 8 期 )


2009-11-20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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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32  

转一篇亚非老公的游记以示纪念:



Two Weeks In Italy
by L. James Hammond
photos by Yafei Hu
© L. James Hammond 2003

In December, 1996, I went to Italy with my wife, Yafei. Our plan was to begin in Venice, then work our way to Florence and Rome, and finally fly home from Rome.

Our flight stopped first in Brussels, where we had to somehow pass 6 hours. We hadn't slept in about 24 hours, we knew nothing about Brussels, and we feared missing our flight to Italy. Nonetheless, we decided that 6 hours was sufficient time for a brief foray into downtown Brussels, so we took a train from the airport into the city center, and began walking around. We visited some large, impressive churches, and listened to priests chanting medieval-style music. We noticed that the streets weren't paved with asphalt, but rather with brick, "Belgian brick". I'm quite sure that we made it to the famous square known as the Grand Place. At any rate, we enjoyed our brief foray, and arrived back at the airport in time for our flight to Italy.

We landed at the Venice airport, which is not actually in Venice, but in a nearby town on the mainland. We discovered that some of our belongings had become detached from our backpack, and were missing. We discussed the matter with an airport official, but to no avail. So we boarded a bus for Venice, and arrived there at about 6 p.m. on December 23, 1996. We didn't know where we were going to stay; we had called several Venice hotels from the U.S., but none of them were open at that time of year.

The Venice bus station (known as the Piazzale Roma) seemed busy and turbulent. We collected our luggage, consulted our compass, and began walking eastward into the city. We immediately fell in love with Venice. It was very quiet — no cars, not even any bicycles. Small canals everywhere. The streets are narrow — usually about ten or fifteen feet wide — and lined with elegant little stores. There was a steady flow of people walking along. Most of them were relaxed — more intent on observing you than on reaching their destination. A few of them were hurrying somewhere, and sliced through the crowd with the help of a walking stick extended in front of them, like a ship slicing through the water keel-first.

A typical Venetian scene

We tried to walk eastward, but the twists and turns of the streets frustrated our efforts. We sometimes found ourselves at the same spot where we had been fifteen minutes before. The Venetian labyrinth has baffled travelers for centuries, and now it was baffling us. We each had a heavy bag on our back, and another bag in our hand, and we hadn't slept for about 36 hours. There were no hotels in sight. Yafei was exhausted, so I decided to carry her bag. But soon I was exhausted, too. Finally we saw a sign that said "Hotel San Giorgio". They had a vacancy, and we took it eagerly.

We left our bags in our room, then ventured once more into the labyrinth, hoping to see the Piazza San Marco, and get some dinner. After some wandering and circling, we found the famous Piazza, with its Byzantine cathedral at one end. Yafei was so excited that she insisted on taking some pictures, though it was too dark for pictures. There weren't many people in the Piazza; December is a slow tourist season in Venice. The Piazza was filled with music that wafted out from the cafés. There are two famous cafés in the Piazza. In the 1800s, when Venice was occupied by the Austrians, one café was frequented by Venetians, the other by Austrians.

Adjoining the Piazza is a smaller piazza called the Piazzetta. The Piazzetta is overshadowed by two towering columns, bordered by the Ducal Palace, and looks out on the lagoon and islands. If Yafei, on her first trip to Europe, wanted to see the best that Europe has to offer, she had come to the right place.

The Piazzetta with the Ducal Palace on the left, and the Sansovinian Library on the right. On top of the left column is a winged lion, the ubiquitous symbol of Venice. On top of the right column is St. Theodore, standing on a crocodile.

It was quite late when we got back to our room, but jet lag prevented us from sleeping. So we looked at our maps, discussed our impressions of Venice, and enjoyed the view from our room, which was above a small, quiet canal. We finally fell asleep about 3 a.m., and then we slept through the hotel breakfast.

We would have to improvise our own breakfast. Yafei tried to heat some water using a heating device and an adapter, but the adapter promptly exploded with a loud BANG and a puff of smoke, filling the room with the smell of burning plastic. So we got some hot water from the concierge, and some bread and fruit from a nearby store, then began our first excursion into Venice.



Our destination was The Frari, one of the largest and best-known churches in Venice. To get to The Frari, we had to cross the Grand Canal via the Rialto Bridge. We wandered around for a long time (Yafei taking pictures all the while) before we reached The Frari. It was closed for lunch, and wouldn't re-open until 2. So we continued westward until we reached the head of the Grand Canal, then took a boat ride down the Grand Canal to San Marco. As we rode along, I expounded to Yafei all the architectural knowledge that I had acquired by reading Ruskin's Stones of Venice.

After lunching, we entered San Marco, walked around the upper part of the church, and saw the famous bronze horses. Then we went to the back of the church (on the ground floor), and saw the coffin of St. Mark, and the gold altarpiece known as the Pala d'Oro, which was made in Constantinople in 976 A.D.

Many of Venice's treasures come from Constantinople. The Byzantine style, in which San Marco is built, comes from Constantinople. The Dark Ages of the Western Roman Empire were the Glory Days of the Eastern Roman Empire, which was based at Constantinople. Venice was a link between West and East; Venice prospered by being a middle-man between West and East. Venetian traders often sailed past Constantinople and into the Black Sea, where they traded with people from Central Asia. The most famous Venetian trader, Marco Polo, followed the Silk Road through Central Asia all the way to China. Marco was indeed a link between West and East.

After leaving San Marco, we took a boat to Giudecca (an island off Venice) in order to look at the Youth Hostel there. The Hostel seemed neat, inexpensive, and a good place to meet people from all over the world, so we decided that we would spend just one more night at the Hotel San Giorgio, then move to the Hostel. After resting in the Hostel dining hall and writing some postcards, we took a boat from Giudecca back to Venice, and then had dinner at one of Venice's Chinese restaurants.

Next morning, we went once again to The Frari. This time it was open. We looked at the paintings, sculptures and tombs, then went next-door to the Scuola di San Rocco, which has a famous series of paintings by Tintoretto. Many of these paintings are on the ceiling, so visitors are given mirrors, allowing them to see the ceiling without looking up. Throughout our Italy trip, I was surprised at how poorly-lit many of the art works were, and how difficult it was to see them clearly.

After lunch, we toured the Ducal Palace, the Bridge of Sighs, the prisons, etc., then we went to the Youth Hostel and had dinner. We met an Australian woman, Sandra, who told us about the hostels in Florence and Rome. (Sandra had noticed what we had noticed, namely, that Italians have a penchant for watching people.) We also met a Japanese man, Hosino, who gave us a packet of Japanese stamps. The Japanese are avid travelers, and we saw many large groups of Japanese tourists. When I saw these large groups moving through the Piazza, I was reminded of Joyce's line: "I hear an army charging upon the land."

The next day, Christmas day, we went with some of our hostel friends to the Church of St. John and St. Paul (Giovanni e Paolo), which is one of the largest and most well-known of Venice's many churches. It was rainy, windy, and Venice was under water, so getting to the Church wasn't easy. Yafei's shoes weren't waterproof, so she rode on my back while I waded through the water. Venice is prepared for floods; it has many raised wooden platforms (Flood Sidewalks) to elevate pedestrians above the water. But these platforms are only in the busiest areas. Elsewhere, you have to rely on high boots, and you have to find streets where the water isn't too deep.

After leaving the church, we went to the Jewish Ghetto, which is known as Europe's oldest Jewish Ghetto; it was created in 1516. Because of limited space, houses in the Ghetto were tall, and ceilings were low, allowing the maximum number of stories in a particular building.

On Christmas night, we went to San Marco and saw a church service. This was the high point of the whole trip. We felt that we were witnessing something real, a real religious service, not an exhibition for tourists. We enjoyed the church music; I can still hear the choir singing "Ora pro nobis" (pray for us). We also liked San Marco's Byzantine architecture; the walls, ceilings and floors are covered with colorful mosaics.

We had trouble sleeping at the Youth Hostel, and we wished that we had stayed longer at the Hotel San Giorgio. But there was a good view from the hostel; when we looked north, we could see the Ducal Palace in the foreground, and the Alps in the distance.

On the 26th, we went up to the top of San Marco's campanile (bell tower). The wind on the top was so strong that you could barely stand. But the tower affords a view of the city, with its red tile roofs.

Then we went to the Correr Museum, near San Marco's. It has some reliefs by Canova, some old Venetian weapons, some paintings, etc., but it's not one of Venice's most popular museums. After wandering through the entire 1st floor, we thought we were finally done, but a guard pointed to a flight of stairs leading to the 2nd floor. Yafei staggered with exhaustion, but the guard was implacable, and continued to point toward the 2nd floor. Yafei told the guard that we had already spent an hour in the museum, and would like to skip the 2nd floor. He refused. So we went through the 2nd floor at a jogging pace, ran down the stairs, then burst through the door to sunshine, blue sky, freedom.

Next day, we got up early and began the journey to Florence. When we bought a train ticket, the ticket salesman short-changed us, so we vowed to count our change in the future. After a 3-hour ride, we arrived in Florence. We had called from Venice, and reserved a room at a place called La Mia Casa, near the cathedral of Santa Maria Novella.

When the concierge showed us our room, Yafei asked to see the bathroom. The concierge asked her to repeat the question. "Can we see the bathroom?" "That's an incredible question," he said. "You ask that question in Africa, not in Italy. Take your bags and leave." Yafei apologized for her incredible African question, and finally the concierge relented, and allowed us to stay.

Then we went to a big food market called the Mercato Centrale. It's not one big supermarket, it's 100 tiny markets under one roof. One merchant sells fruit, one sells candy, one sells nuts, etc. After lunching in our room on bread, wine, chocolate, etc., we visited the nearby cathedral, Santa Maria Novella.

Then we visited the most famous cathedral in Florence, The Duomo. Its huge, reddish dome dominates the Florentine skyline. Like other Florentine cathedrals, The Duomo is made of green and white marble. Savonarola preached in The Duomo in the late 1400s, and excoriated the Florentines for their un-Christian lifestyles. Michelangelo, who heard Savonarola preach as a young man, said that sixty years later Savonarola's voice still resounded in his ears.

Next day, we went to the Bargello Museum, which specializes in sculpture and has some famous sculptures by Donatello. In the afternoon, we went to a museum called "The Academy", where we saw Michelangelo's famous statue of David.

Artists like Michelangelo seemed to arise nowhere in Italy except Florence. Florence produced as many famous artists as all the other cities in Italy combined, a fact that has never been adequately explained. And Florence's fertility extended beyond visual art; Florence produced such renowned writers as Dante and Machiavelli. Rome didn't produce a single prominent artist; the only artist of note that Rome ever produced is Pietro Cavallini, and today Cavallini is largely forgotten. In fact, the entire southern half of Italy produced few, if any, prominent artists; the history of Italian art is the history of art in the northern half of Italy, especially in Florence and Venice.

After leaving The Academy, we walked to the Palazzo Vecchio, the most impressive building in Florence (with the exception of the famous cathedrals). When it was built around 1300, the Palazzo Vecchio was intended as the seat of government, comparable to the Ducal Palace in Venice. The Palazzo Vecchio has the stern appearance of a soldier prepared for battle. For defensive reasons, it has no windows at ground level. Its high bell tower makes it one of the most conspicuous buildings in Florence.

The Palazzo Vecchio

Beneath the Palazzo Vecchio is the Piazza della Signoria, a spacious piazza adorned with sculptures and fountains. When Savonarola controlled Florence around 1490, the Piazza della Signoria was the scene of an annual "Bonfire of the Vanities", in which a huge pyramid of "vanities" — fancy clothes, jewelry, paintings, etc. — was consumed in flame. The Bonfire was part of Savonarola's attempt to lead Florence on a path of pure Christianity. (This attempt reminds one of Mao's attempt,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to lead China on a path of pure communism; both Savonarola and Mao used young people to carry out their programs.) When Savonarola was overthrown in 1498, he himself was burned at the stake in the Piazza della Signoria. When Yafei and I were in the Piazza (on December 28, 1996) Florence was in the grip of a cold wave, and the Piazza's fountains were festooned with icicles. We were freezing on the same spot where Savonarola had burned.

Next day, we came back to the Piazza della Signoria, hoping to go to the nearby Uffizi Museum, but we were discouraged by the long line outside the Museum. So we continued walking, over the Ponte Vecchio, past the Pitti Palace, and up to a fort called Belvedere. Though we didn't enter the fort, we had a good view of Florence from its grounds. Then we went to the Piazzale Michelangelo, which is also on a hilltop, and also affords a good view of the city. One might compare this view of Florence to the view of Venice that we had from the top of the San Marco bell tower.

Looking down on the famous dome from a nearby hill. The Palazzo Vecchio is in front of the dome.

Then we walked downhill, crossed the Arno again, and returned to our hotel near Santa Maria Novella. Before dinner, we made one more excursion, to the Cathedral of Santa Croce, which was full of interesting sights, including the tombs of Michelangelo and Machiavelli. Then we called several hotels in Rome, hoping to reserve a room, but they were all full, so we decided to spend another day in Florence.

In the morning, I went to the Mercato Centrale, the food market that has 100 little shops under one roof. I bought fruit from a woman who carefully weighed the fruit twice — pretending to be an honest merchant — then spoke a torrent of Italian, though she knew I didn't understand a word she said. Finally, she concluded her speech by asking for a sum of money that was far in excess of what I really owed her. I paid her what she asked for, partly because I hadn't had time to translate kilograms into pounds, and lira into dollars, and partly because it was easier to pay than to argue. She took leave of me with an outpouring of false amiability — "ciao", "grazie", "bongiorno", etc. I wondered later how many hundreds of tourists she had cheated in her lifetime.

After breakfast, we went to the bus station and bought tickets for San Gimignano, a small town whose scenic location and attractive architecture make it a tourist mecca. Snow covered the ground, and all the buses were delayed. Our bus wound through fields of olives and grapes. Finally, we saw San Gimignano in the distance: tan-colored buildings crowded together on the top of a hill, surmounted by several tall towers, and ringed by a defensive wall. We walked through tunnels and alleys, and took some pictures from the top of one of the towers. The architecture is well-preserved, and uniform in style and color. The homeowners, forbidden to make their homes unique, express themselves in their front doors, which are the most elegant you can imagine.

San Gimignano


Next day, we checked out of our room, paid the hotel-keeper (who had once started to eject us because of Yafei's incredible African question), and then took a train to Rome. Once in Rome, a man wearing a badge offered to help us find a room. He said that he had one for 300,000 lira, and that there was nothing cheaper to be found. We decided to walk around, and try our luck. We entered a hotel, and the concierge said he had no vacancies, but he called a nearby hotel, and was told that they had a room for 135,000 lira (about $90). It was called the Hotel Elide, and it was on the Via Firenze, near the Via Nazionale. Like our room in Florence, this room had a high ceiling, and a shower that was part of the bathroom — there was no partition or curtain separating the shower from the rest of the bathroom. After unpacking and resting, we went for a walk, and made a big circle around the Forum and the Coliseum.

Rome seemed to lack the charm of Venice. It's a big city — noisy and full of traffic. (If only Italy had more bicycles and fewer motorcycles!) Perhaps we stayed too far east; the heart of the city, the old part of the city (Vecchia Roma), is further west, closer to the Tiber.

Next day, we walked to the Spanish Steps, the Trevi Fountain, the Pantheon (which was closed) and the Piazza Navona (which had been turned into a noisy, messy fairground). At the top of the Spanish Steps, we watched artists making sketches and caricatures for tourists.

Next day, we took the subway to the Vatican Museum. There was a long line outside, but it moved quickly, and soon we were making our way down the long hallway known as the Gallery of Maps. Then we entered the Sistine Chapel. Though we were impressed by the paintings, and by Michelangelo's distinctive style, the Chapel was rather dimly-lit and crowded. On one wall of the Chapel is Michelangelo's Last Judgement, in which he has depicted the tortures of the damned in Hell. Jostled by crowds of tourists, I looked at Hell, and it seemed spacious and airy compared to my own situation. I couldn't understand why the damned enjoyed such pleasant surroundings, while I was so crowded and uncomfortable. I reflected on my past life — from the present time all the way back to my early childhood — but I couldn't recall any sins that merited the tortures to which I was being subjected.

After leaving the Sistine Chapel, we went through the Raphael Rooms, and saw such famous works as the School of Athens. Then we visited the Picture Gallery, which contains paintings by Titian, Caravaggio, etc. Now our energy was almost completely exhausted, but we managed to stagger into a collection of ancient sculpture, and take some pictures with our last ounce of energy. By this time, our bodies longed to dissolve in a heap on the floor, but our minds wouldn't permit our bodies to do that, but instead drove them onward, onward, to yet another destination: St. Peter's Basilica.

We weren't attracted by St. Peter's immense size or by its Baroque style. But we enjoyed walking around, and seeing the various sights: Bernini's colonnade in front, the elegantly-attired Swiss guards at the entrance, Michelangelo's Pietà in one of the chapels, the bronze statue of St. Peter by Arnolfo di Cambio, etc. Then we took the subway back to our hotel, rested our weary limbs, and bought some presents to take back home.

Next day, we took the subway to the Circus Maximus, which is now an open, grassy area used by joggers. From there, we walked to the Baths of Caracalla. The Baths are spacious, quiet and uncrowded. What remains of the Baths are towering brown walls of brick and clay, with arched doorways. While walking in the Baths, we felt closer to the ancient Romans than we felt at any other time during our stay in Rome.

The Baths of Caracalla


Then we walked past the Arch of Constantine to the Coliseum. It was a hot day; the icy weather of Florence seemed far away. Yafei took off her jacket, exposing the purse that she had been concealing underneath. Pickpockets were immediately attracted to her purse, but we could see what they were trying to do, and they had no chance of success. Then we walked up Capitol Hill (sometimes called Campidoglio). On the way there, we encountered a group of young girls who were trying to pick pockets. They used a piece of cardboard to distract your attention and to conceal their movements. Such bands of youngsters are a well-known feature of European cities; we weren't surprised to see them, and we were confident that we could protect our belongings. Later we watched from a distance as they approached and harassed another couple.

From the Campidoglio we walked to the Pantheon. This time it was open. We saw the tomb of Raphael, and the tombs of several Italian kings. All around the Pantheon were stray cats; Rome is famous for its fountains and its cats.

Next day (Saturday, January 4), we checked out of our room, took a train to the airport, and began the long journey back to Rhode Island. We flew from Rome to Brussels, then Brussels to Boston. I caught a cold and a fever when I stepped from balmy Rome into chilly Brussels. For 48 hours after landing in Boston, I could scarcely walk. But even sickness didn't prevent us from looking through our pictures, re-reading our notes, and regaling people with stories. We had spent two weeks in Italy.


2009-11-20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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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ming

#33  天堂之歌

这是我在新浪博客写的随笔:

天堂之歌


有位笔名晚霞的网友,是美国网络作家,中文老师。她去年患了癌症,不久前去世时才54岁。

她的逝世,在北美华人网络引起很大反响。北美女人、文心社、伊甸文苑等数十家网站都转载了悼念她的文章。大型文学社团文心社还以“晚霞”的笔名,为她设立了一个专辑。

她太出色,又不善张扬自己。于是,很多人都是在她去世后才知道她,才看到她的文章的,都被她的一生所感动。

一位网友悼念她的时候,是听着刀郎的《北方的天空下》泪流满面,反复跟刀郎唱着“望着那云空天边的晚霞,我想那是天使的家。”

于是我马上在网上找到刀郎的这首歌,跟着他唱着,没想到我也热泪盈眶。

唱着唱着,心里忽然有一种悲壮的感觉,那晚霞不就是她吗?

一位网友说,他想起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朋友们也会唱着这首歌来为他送行,他要为自己预约这首歌: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
任晚风吹乱我头发
望着那云空天边的晚霞
我想那是天使的家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
思念的你远在天涯
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但这里是我们永远的家

酣畅淋漓地唱上几十遍,每一遍的感觉都有不同。早上四点半就起床,上班十个小时,累了一天,本来是九点前就睡觉。没想到这首歌竟然使我彻夜难眠,为她流泪!为她流泪!也为自己流泪!

忽然有一种看破人生的感觉。生老病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的时候不知道珍惜。

美丽的晚霞,永远的天使之家。那不是天堂吗?什么时候,我们会在那里团聚?一起谱写天堂之歌。


2009-12-12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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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花

#34  

友明大哥的文好感人, 发自肺腑之言~~~

我每次看怀念雅非姐的文都眼泪汪汪的, 因为每段文字都是自愿的发自真心的友爱, 都非常令人感动的!看到许多五尺男儿和姐妹们为她流泪,我就跟着流泪, 我想雅非姐会看到的大家爱她怀念她的一颗颗心的~~~也一定会欣慰的!

转一篇LINK是送雅非姐的文,祝她在天国快乐!

http://nawomen.com/viewthread.php?tid=19744


2009-12-12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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