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难舍，小院难离

方壶斋

我来到美丽如画的加州蒙特雷半岛，最初在一对塞尔维亚夫妇家里租了个楼上的小房间。 这个公寓楼在新蒙特雷半山腰上，俯视蒙特雷海湾。路口一个小高坡，松柏之下一张靠背长椅，是歇息望海的好去处。

后来搬到老蒙特雷弗兰克林路上边的门楼街，也仍然有一些海湾的风景。这个房子是个连体屋，隔壁一家，住着个小伙子。房子是二楼，一楼是杂物间，不在租的范畴之内。因为是二楼，要上个楼梯。进门之前是个不大不小的平台，有围栏。凭栏望着的，是一个院子，不过没有什么花草。

从我住的这个地方去上学，常常经过一条叫做泥街的路。这条街上，有个挺大的楼房，与众不同。这房子两层楼，一个双扇的玻璃大门，大门前有个五级台阶。我每次从那里过，都以为这是什么机关单位。后来一个周末，看到那里有个院售的牌子，推门进去，才知道那原来是栋公寓楼。搞院售的是个同事，住在一层的一个司徒丢（studio），说准备换到后排三楼的两室一厅去，因为想把母亲接来。我进去一看，觉得这司徒丢比我的好，更好的是这里有带锁的信箱， 比较正规，于是就退了我租的公寓，改租同事这间公寓了。这一住，就住了七八年。

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个司徒丢有多大。直到最近看到别人买房子，多大多大的， 才想起来用尺子量一量。量下来， 不算壁柜，总共400多平方尺，大约35平米吧。外间是厨房兼客厅，里面是卧室。卧室比较长，床的长度占了卧室长度的一半。床是单人床，其宽度占了卧室宽度一半不到，所以这个卧室算是比较大的。床以外， 靠墙放了衣橱和用二斗铁皮文件柜等拼凑起来的写字台。卧室不放床的一头就当了杂物间。外间也有个壁柜可以挂衣服，但是基本上当储藏室用了。从卧室到洗手间的短短过道也有壁柜，五层，进深2-3英尺，能放不少东西。所以这个司徒丢的特点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缺点是厨台比较小，只有两个炉子，不适合爱做饭的人。当然，地方小，也不适合请客。

可也不尽然。地方小并非不能请客，得看请什么客。场面上的客，这里是请不得的， 没地方自然没场面。这里能请的客，必定是那种跟自己比较近的， 可以在狭小的空间使用简陋的桌椅却仍然吃得津津有味的那种客。这样的客，自然也是有话可谈的客。大场面的客，其实往往是单独关起来以后相对寡言的客。这样的客，只能靠大场面的热闹来减少暴露自己的机会，从而获得一种参加而不参与的效果。

我的studio只有一个卧室，自然谈不上找室友的问题，除非是女朋友。不过在我这个年龄的女朋友，也一定是忍受不了一个卧室的公寓的。老年男女朋友都是刺猬，需要更大空间，所以我干脆也就不要女朋友。没有室友，门一关就是自己的天下。半夜从卧室去洗手间不必另外再穿衣服，甚至早上起来吃早饭也可以赤膊光脚。客厅可以拿来当健身房，卫生间可以当洗衣房。要是多房间的房子，出租一间，就没有这么随意和方便了。如果是异性，你当然得在自己的卧室之外注意衣着，不能太暴露，否则有性骚扰之嫌疑。如果是同性，也不能太暴露，否则会被怀疑有同性恋倾向。你的环保生活习惯，在有房客的情况下也很难实行，除非他们单厨单厕。无钱而住大房而不得不招租的弊病于此可见一斑。

我的客厅很小，从灶台到电视机没有两步之遥，这也省去了端着饭菜走来走去的麻烦。客厅小，放不下沙发， 倒也省去了买搬不动的家具的烦恼。要知道美国的我们这个地方可是没有多少待雇的民工随时听候调遣的。我在客厅有一把转椅，一把椅子。坐在转椅上，把腿放在椅子上，也就起到一个半长沙发的作用了。

我的公寓楼成“口”字形，一面是大门兼二楼的公寓，其余三面都是公寓，中间围出来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棵修剪得很美观的树，树冠圆圆的，还有几丛矮灌木和四处摆放的花盆，俨然如一个小花园。我在一楼，门是落地玻璃拉门。 把窗帘拉开就看见整个的院子。我常常开着门，坐在转椅上，面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吃饭或者看书或者听音乐。晴天的时候，阳光明媚，草木青葱，怡人眼目；雨天的时候，看着雨点打在树叶上，自然会想起来若干古诗词里的句子，也觉得有无穷韵味。最近搬来的住户中，有两家有小孩子的。有时他们在院子里玩耍，给平时寂静的院子增添几分人气和朝气，也是我乐于观看的。晚上， 我常常乐于自下而上地观赏二、三楼的灯光。 这种灯光为夜晚的院子增添了空间感和人气。我常常想，如果搬家到一个房子里，自己一个人独门独院，反倒会失去这些乐趣呢。

在今年本地本单位的购房热潮中， 我也去凑了一下热闹。 数次出价失败后，一个shortsale 的小房子接受了我。 如今快两个月了， 银行还没有答复， 而我今年回国探亲的计划也因此泡汤了。在这长长的等待期里， 我渐渐变得麻木，反倒觉得没有答复是好事了，因为那个房子院子虽大，却没有什么花草。所在街道虽然没有罪犯，但是附近街道上却有性犯罪者居住。就地区来说，还是我现在的地方好，又安静，又安全，上班又在走路范围内。我的公寓这个区，好比是北京的海淀，高校云集。我那个房子的地区，好比是北京的宣武区，离商业网点近，居民多是下层社会的。不过说高校云集，三所而已，而且够得上高校名称的，也仅有一家。但是仅一家的图书馆就够我享受了。以后搬到那个“宣武区”，周末只有到饱读士书店看书，否则还得跑老远到“海淀区”来。我们这里的海淀区高校都是在坡上的。这个城市的名字就叫“国王坡”。我们这儿有个顺口溜：“有钱不离国王坡，骑车上坡腿哆嗦。住在坡上能看海，走路上班乐呵呵。”不过我们很多人都是没钱的。没钱的，要么在国王坡上租房子，帮着别人还贷，要么在远处买房子，然后辛苦通勤，过着“凌晨就起身，回来落日头”的日子。要是自己开车，到了冬天天黑得早，方向感差，便成了没头苍蝇乱撞，路上出险情的几率大大增加。这样担惊受怕在外地住大房子，还不如在国王坡上租个小房子舒服呢。

Waterless urinals 已经问世了，在办公楼里，平均每只每年能节省45,000 gallons of water.

老方一个人的生活有滋有味,有幻想,还有无数的梦.现在又添了热闹的邻居,已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