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外线，紫外线 (4. 漫谈文明眼里的世界)

山豆凡/小凯


我是被洗脑过的，这么说，不是指责我成长的环境，而是说我曾经的意识空白。离开国内之后，当偶尔回头看，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的不知道。然而，在西方文化环境里待了几年之后，我却发现，在意识多元化的国家，因为进步和文明，人们会被一种先进状态所洗脑，以使普通民众对世界和人类文化的认知变得相当有局限。

谈到文化认知，是因为自己的爱好---喜欢编故事，或叫写小说。很小的时候，因为想象力和思维跳跃，在八股教条和刻板僵化的读书氛围里，无知的我曾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除了老师布置的作文，不太敢动笔写别的，怕促进了胡思乱想。后来沾了医学，又啃了几年和心理学相关的科目，才一颗担心的石头落地。这些是题外话。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拿起笔尝试讲故事。然而，当心思的飞舞让空白纸页出现色彩的时候，我察觉到，写故事光靠联想是不够的，它需要丰富的生活经阅，这对我是个难题，自己历世实在单薄，尤其是其他文化背景的部分。

也因为上面的苦恼，我试图打破个人局限，开始增多和本地人接触，去听去体会，力求丰富阅历，让自己的想象力能有更好的浮力去飞翔。然而，在走出来的过程中，不经意发现，文明社会环境里待久了的人，他们所处的安逸和知足能让视野变得狭窄，会让太多的东西变成想当然，他们的文化势能相对微弱，对外面世界的样貌，知道地也越来越少和偏狭。我是说普通人，不包括满世界飞来飞去那些走通了各大陆的特殊职业人群，比如说国际商人或传教士。

出来读书的头一个学期，系里论文讨论课经常提供午餐。当时自己还不怎么会做饭，胃口又大，午餐时的三明治就一下能吃掉好几个。看到我的吃相，一个漂亮的白人女孩并无恶意地分享她的感悟。她说，每次她在家里餐桌上挑三拣四浪费粮食的时候，她妈妈就说(翻译过来的大致意思)，想想中国的孩子有很多都会饿死，她怎么还不知足。

另一次，丈夫是驻韩国美大兵的白人妇女向我表达她对亚洲文化的兴趣和了解。她大约三十岁左右，自信而大胆，说了半天我才发现，她连朝鲜文不是中国汉字都不知道。其实，把日本字当作中国话的当地人，我也已经见过好几个了。这种对其他国家和文化的不了解，也许来自他们生活的富足与优越感，或者说，和平与先进的人文代价。

当然，信息的自由和便利，也让西方世界的人们通过书刊还有电视广播还有网络了解到许多丰富的知识。但似乎，实在的文明和先进也破坏了求知欲和探索动力。美国做基础科学研究的人，他国移民占有相当比例(中国和印度人有许多)，这是否能说明是该原因---求知惰性---导致的现象呢?

在和当地人的来往中，当谈到中国政治与文化，对大陆历史和各类事件有一定了解的人，多半受过很好的教育，有思维开拓性，相对也要明达许多，可他们不少对中国的观点若同隔岸观火，时常会很片面，这也许很正常，也时常可见他们对外来世界的认识体现了明显的媒体导向，这也许同样可以理解。谈论内容遇到分歧时，我建议他们去中国旅行亲身体验一下，却容易觉出他们犹豫中条件反射似的排斥。曾有一段时间，感觉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大陆和北朝鲜差不多，当然，奥运前后的大陆媒体的巨幅宣传，让西方最保守最封闭的人都知道，中国老百姓家里可以有电灯(这么说未免夸张)。记得两年前有一个当地教书先生问我，中国城市居民家里能买得起电脑吗，我告诉他电脑在大陆城市的家庭覆盖率超过80%，人们会使用电子邮件，移动电话也是日常通讯工具等等，他将信将疑。我建议他看一些纪录片和当代中国电影，他第二天推荐给我一本某某事件回忆录，对我推荐的媒介却根本没有去理会。又例如，一次新年聚会，我听到当地并没喝醉的某位先生曾把新加坡当作是中国的一座城市，虽然他们很熟悉中国某些热点地区的局势情形。

在互相交流的长进里，我意识到，文明与先进，会使人们拥有一种精神地位，让他们在获取知识的时候开始有所取舍，听愿意听的，信愿意信的，忽略想忽略的，最后导致知道的越来越少，看到的越来越狭窄。

在熟悉了西方世界的固有威望和“我什么都见过”的姿态之后，我志愿参加了一个公益团体，有机会结识来自不同国家和文化背景的人群，他们不少是难民。我想，这种交流，一定会真正打开我的眼界，也丰富自己的知识和生活体验，让我以不被洗脑的方式，虚心诚恳地打开文明与安稳环境造就的另一种局限，也让我对生活的这个地球有个更客观更真实的认知。

文明，能让人们多了解多少，又能让人们少知道多少，这是文明本身的属性，还是文明心态的惯性呢?

同感，现代文明从一个侧面百倍地强化了洗脑的功能……

美国的科技发达，是与世共睹的，然而，与中国不同，宗教会时常卷入科学的进展与发现。美国有些州的小学基础教育里，将进化论改成了上帝造物论。一个多元化，但端倪相当复杂的社会。
在宗教影响下，人类干细胞研究受了许多限制。不知道是怕被动摇，还是怕带来人类灾难，众说纷纭。不少关于克隆人的科幻电影，就是用妖魔化科学研究的方式来警示人们的。
文明的西方世界，有超越的地方，也有回归的地方。以美国为例，它的体系受罗马教皇的影响很大，受犹太文化的影响也很大。说到罗马教皇，记得前总统夫人在参与非洲防治艾滋病工作中，曾和梵蒂冈有类似的口吻，没有积极鼓励安全套/避孕套的使用，而是积极倡导禁欲---和一心干四化，干脆不性交是类似的。
犹太文化，相对自由许多，不是说犹太教文化。但是，现今世界还不太和平，犹太裔对政治经济的把握，这个问题就不好说了。

很多华人离开国内到海外之后，因为寂寞苦闷和生活的边缘化，精神世界比较空虚，需要指引，很多本来是唯物主义者的人们，后来成了信徒。宗教能够填补人的心灵，但这种嫁接的文化，常常产生很怪异的效果。

说得很好。

数月前，在亚利桑那州的旗杆市（Flagstaff)附近参观meteoric crater，耳闻目睹一对50岁左右的白人夫妇跟讲解员的争论，估计是由crater的年龄引起。那对夫妇（特别是女的）反复说上帝七日创造了世界。讲解员试图说地质学上的证据，那女人说：“You haven't read your Bible. Go read your Bible."脑被洗至此，夫复何言！

我无意否认圣经里有做人的道理。耶稣传道也的确引导不少人走向更好的生活。但21世纪的今天，还把人类童年时期的童话作如此机械的理解，只能归功于洗脑的成功。

所谓“洗脑”，是从“党文化”来的。西方文明，有了太多的选择自由，因为有选择，当然就会有不选择的空白点。用红色镜头看“紫外线”，不一定合适。我有很多不懂的东西，人家能讲得头头是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