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水奇遇记
巫一毛
前几天，我因为失业几个月，闲极无聊，把一份报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一个小广告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国际知名风水大家王大师免费提供咨询服务。』
我一向对风水、算命、占卜一类的事儿似信非信。偶尔我还替别人看手相逗乐。 反正在家憋得难受，又甭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王师母接的电话。『有什么急难吗？王大师非常忙。不是急难，得过几个星期才能见面。』
『没，没有。』我结结巴巴地说。 没想到王大师是先管『临时抱佛脚』的人。 『我一直找不到工作。』我补充道。
『你住的房子有多大？』她风马牛不相及地问。
她这一问，倒让我来劲儿了。『我的房子有三千多平方尺。坐北朝南。两层楼。 五个卧室。』我洋洋得意地还要说下去，却被她打断了。
『住几个人？』
『我和俩孩子。儿子十五，女儿十三。 我离婚了。』
『离婚是在买房子以前，还是以后？』她问。
『在买房子以前。』我答。
『离婚不是这个房子引起的。』她颇有把握地说。
『不过，你的房子非常有问题。 房子太大，人太少。 女人是房主，阴盛阳衰。 妖魔鬼怪，乘虚而入。』
我吓得抓紧了电话筒。
『儿子身高一米八，像个大人。』
『他的阳气不足。』她权威性地下了结论。
『我楼下的卧室租给了一个男大学生。』我急于找补救的可能。
『那就好得多了。』她说。
『嘿，一年前买它的时候，因为原来的女房主车祸去世，银行拍卖，我杀了十几万的价才成交。 否则我哪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呢。没想到太大差点成了问题。』我笑着喘口气。
『什么？原来的女房主死了？肯定是凶宅!』她几乎叫起来。
『她没死在家里。』我混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怎能这么糊涂？如果是吉宅，她会死吗？』
『可是，可是。』我无望地想找点什么说。
『这样吧，我让你尽快见到王大师。明天下午二点，怎么样？』
『太谢谢您了。王师母，我是不是得带个红包，多少钱？』我终于回过神来。
『面谈免费。 现场随缘。』
我差不多一夜没合眼，胆颤心惊地等著妖魔鬼怪的出现。
第二天下午我准时到达。
可巧，他们住在我十几年前住过的一条街后面。那个住宅区里都是五十年左右的小房子。
他们家前院的草坪至少一个月没剪过。 门口的小树丛长久失修，把走道遮住了半边儿。 草坪上的自动喷水器倒是管用，喷了我半身水。
王师母带我到餐厅坐下。『我把凶宅的情况给王大师介绍了。 他让我先和你谈谈。』
未能面见大师，我很失望。 既来之，则安之。
『王大师说，你的宅子非常凶。 不过，让他现场驱邪，可以不必搬迁。』她缓缓地说。
『不要搬家！』我脱口而出。
『王师母，』我从手提包里拿出在家门口照的相片。『您看，这房子多神气。 门口还有一个大公园，可以看见远处的山。』
『门前有水吗？ 有游泳池吗？』 她问。
『没有。 一般人家的游泳池都是建造在后院里。我后面的邻居家就有个游泳池。』 我还不甘心。
『吉宅应当是依山傍水。 你的凶宅正好相反，山在前，水在后。』她无奈地摊开双手。
『我不可能让邻居把游泳池给填了啊。王师母，真得卖房子吗？』我快哭了。
『别着急。大师有各种秘制上乘风水镇物， 还有四两拨千斤的真功绝技，定能帮你破解消灾除煞。你还想问别的吗？好比事业，爱情。』她不紧不慢地说。
我正吓得七魂出窍，就顺口答道，『事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
『工作总是会找到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现在的大气候不好。只要你不非拿到最理想的工作不可，比你原来工资低，或者是其它行业的工作，还是可以找到的。』
『您说得对。 爱情呢？』
『善缘难求，恶缘易结。』她既没看手相，又没摸纸牌，不加思索地说。
『您怎么看出来的？』我服了。
『从你的面相上。你心地善良，很容易上当。』
『是啊。可我不能交男朋友吗？』离婚四年多，我还没男朋友。
『可以交。不过得特别小心，不要被坏人骗了。』她诚恳地说。
接下去，她给我讲王大师的各种传奇实例。 从他预言９１１事件，到他如何让哑巴开口，肿瘤消失，生意兴隆，官司胜诉。我反正没什么事，就听她讲得天花乱坠。
『王师母，现场看风水得多长时间？』等她终于停下来我问道。
『两个小时左右。』
『我需要准备多少钱的红包？』
『六百美金。』这次，她挺痛快。
『六百美金是我半个月的失业救济金。我，我，我考虑考虑再打电话给您。』我赶紧起身告辞，注意到他们家没什么像样儿的家俱。 走到门口，我突发奇想。
『王师母，请问您家后面有山吗？』 我心里明知道附近不要说山，连个坡都没有。
她楞了一下才说，『山么，只是概念。 没有的话，以树代山。不过树的方位在哪里，决定它能否代山。』
我正想问，『您家前面有水吗？』 却感到了黏在腿上的湿裤子。 可想而知她的回答将是什么，就没做声。
回家的路上，我想这种工作倒是不错。 两个小时拿六百，而且是现金交易，不必报税。 只凭三寸不烂之舌，不需冒存货，投资，市场等各种风险。
灵机一动，为何我不去挂个牌子呢？ 我巫一毛可能是命中注定干这行的。 试想，把王大师的王字中间那一横切开，往两头翘翘，再加两点就变成『巫』了。 把我的一字加到他的大字上面，就变成『天』了。 我巫天师岂不比他王大师更有蛊惑力？
我大可自吹自擂：巫氏祖传巫术，魔法。八百年来传男不传女。 到了共产党时代，才打破封建迷信观念，传里不传外地传给巫家唯一的闺女。
想到马上就有的工作和源源不绝的红包，我兴奋得手舞足蹈，差点撞到前面的车上。
一个急煞车，让我清醒过来。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干这个行当，即便住在吉宅里，我也睡不好觉。 得了，还是把巫字上面的一横往下挪挪，当坐家吧。
呜呼哀哉，巫天师尚未造福于世，便匆匆升天去也。
2003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