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人抽着烟,笑而不答。刘跃进突然明白,儿子被这人绑架了。儿子被人绑架,比起丢个包和欠条,事情又大,事情又变了,由老虎又变成了一头鳄鱼。这头鳄鱼不但要吃刘跃进,还要吃他儿子。同时知道这陌生人,是找U盘的另一拨人,这拨人属于谁,刘跃进又不知道,接着担心这人话中有诈,这人并没找到他儿子,无非是拿他儿子威胁他。那人看穿刘跃进的心思,搂着刘跃进的肩膀,开始往站台一圆柱后走,边走,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递给刘跃进。刘跃进拿过电话,刚问了一句:
“你谁呀?”
对方在电话里就哭了:
“爸,是我。”
电话那头,真是儿子刘鹏举的声音。还没待刘跃进再问话,刘鹏举在电话那头就急了:
“爸,你从那包里,又偷了啥?让人抓我们,给关到这黑屋里。”
接着似乎“啪”地一巴掌,刘鹏举开始哀求,不是哀求刘跃进,而是哀求电话那头的人:
“叔叔,别打了,我真没拿。”
话筒里,还传来儿子女朋友麦当娜啜泣的声音:
“大哥,把我放了吧,我跟这事没关系。”
刘跃进手里的盒饭“啪”地掉在地上,脸也一下变得煞白,又看那人,那人吸溜一下鼻子,笑眯眯地收回电话。有了这十几天的遭遇,刘跃进也学会了看人,凡是遇到杀人越货还笑眯眯的人,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刘跃进对这人有些发怵,磕磕巴巴地问:
“你们想干嘛呢?”
这话等于明知故问。那人又搂刘跃进的肩膀,似搂着自己的亲兄弟:
“快把那东西给我,我好叫他们放你儿子。”
事到如今,刘跃进见他们捉住了儿子,又拿到了那包,刘跃进不敢再说假话,说:
“可那U盘,不在我身上呀。”
那人指火车:
“在火车上?”
刘跃进摇摇头,如实说:
“还在北京。”
那人倒不着急,指指火车:
“上去,把行李拿下来,咱一块回北京。”
丢失的U盘被刘跃进藏在建筑工地二号塔吊驾驶室的座垫海绵里。这塔吊能升至五十层楼高,塔吊的司机每天坐在屁股底下,竟不知道。刘跃进一说,不但光头崔哥佩服他,方峻德也佩服他,觉得他藏的是个地方。韩胜利自告奋勇,要去偷回这U盘。这时是凌晨5点,工地还没上班。去工地,仍开着方峻德的车。1个小时,韩胜利回来了,手里果然拿着一个U盘。方峻德帮着看了看,说型号、颜色,和雇他的人交待他的,一模一样。听说U盘找到了,曹哥也来到鸭棚。光头崔哥有些兴奋,急着向曹哥说寻找的过程。曹哥止住他,先与方峻德和开车的老鲁握了握手,又与刘跃进握了握手:
“辛苦了。”
刘跃进指着方峻德和开车的老鲁:
“曹哥,东西找到了,赶紧用他们,把我儿子换回来吧。”
又说:
“还有开发廊那女的,也一块放了吧。”
又胆怯地嗫嚅道:
“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曹哥皱了皱眉,皱眉不是皱刘跃进自认为有功,在指手划脚,而是“说话不算话”几个字,曹哥不爱听。平日,曹哥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光头崔哥见曹哥生气了,上去要踹刘跃进,曹哥止住光头崔哥,问刘跃进:
“你说我找这玩意,图个啥?”
刘跃进想了想:
“钱。”
曹哥叹息:
“说得对,也不对。如果为了钱,我就和别的贼一样了;除了钱,我还为了江东基业。”
啥是“江东基业”,曹哥的“江东基业”又是啥,刘跃进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他关心的是换人和放人。曹哥眼睛不好,但从杀鸭子的案子上,拿起那U盘,凑到眼上看,就像看麻将牌一样,看完说:
“正是为了江东基业,我得把它卖个好价钱。”
然后拍了拍刘跃进的肩膀:
“等把它卖了,我就放人。”
刘跃进松了一口气,倒催曹哥:
“曹哥,要卖就赶紧卖吧,时间一长,再让人发现了。”
曹哥抚掌:
"说得有理,事不宜迟,咱现在就卖。"
让人把刘跃进押回唐山帮的住处。唐山帮在一居民楼里,租了一个三居室。青面兽杨志,也躺在里边养伤。刘跃进与他,倒又碰面了。
送走刘跃进,曹哥开始卖这盘。曹哥卖这U盘,有两条途径,可以卖给不同的人。一头通过韩胜利,可以卖给严格;为找这盘,严格给了韩胜利一万块钱;后来韩胜利没找着刘跃进,也瞒下那一万块钱没说。另一条途径,通过方峻德,卖给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是谁,曹哥不知道,也不打听。幸亏抓住了方峻德,让U盘有了两个出路;一个东西可以卖两家,这东西就比原来升值了,就可以竞拍了。曹哥先让给严格打电话,不过没让韩胜利打这电话,把人换成了光头崔哥。曹哥眼睛虽然不好,看人却不会有误;看来他对韩胜利并不信任。韩胜利又觉得没面子,可又不敢说什么。光头崔哥用韩胜利的手机,给严格拨通电话,对严格说,他是韩胜利的朋友;韩胜利没找到U盘,他却找到了,想跟严格做个小生意,让严格出个价。严格先是在电话里一愣,愣不是愣U盘找到了,而是愣找U盘的人换了;接着明白,上次他给韩胜利说,找到U盘,加上奖金,再给他两万块钱;现在换人打电话,是要讨价还价。严格不知对方的深浅,便让光头崔哥先出价。光头崔哥张口五十万。严格便知道对方不是省油的灯;不是遇到了小毛贼,而是遇到了经过事的大盗;不像韩胜利那么好糊弄。既然是大盗,就不能用对付小毛贼的价钱来谈。
严格便说到二十万。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定到三十五万。光头崔哥提出五十万,严格不是出不起,当初他给"智者千虑调查所"的调查员老邢的价格,是以天计;两天找到,也出到二十万;如今拖了十来天,这盘也该升值;而是因为对电话里的人不熟,一是担心对方手里没盘,是在敲诈;同是担心出价太高,对方得寸进尺,再出新的幺蛾子;三十五万不高不低,既打消了对方的奢望,也能稳住对方。双方谈妥,约定,今夜十一点,京开高速西红门出口,往西七公里,铁匠铺环岛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光头崔哥放下电话,曹哥让人把方峻德的手机还给方峻德,又让方峻德给老蔺打电话。打电话之前,方峻德问曹哥的底价;曹哥有严格三十五万垫底,又往上长了长,把手指捻成一撮,是七十万的意思。方峻德说,刚才三十五万,到他这儿长到七十万,一下翻了一倍,就算是竞拍,也有些不公平。方峻德这么说,并不是要替老蔺省钱,而是担心把这个价格说给老蔺,老蔺一口回绝。老蔺让他找U盘,开价也就十八万。如老蔺回绝,生意做给了另一方,方峻德在曹哥手里,接下来的下场,就难说了。大家都在道上混,知道一个人的命,活着还是死去,也就是别人转念之间的事。但曹哥皱了皱眉:
"不愿谈就算了。"(18)(待续)(该书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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