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壇新款】

　　白話詩壇，一向熱鬧，魚龍混雜，良莠參差。而今起合，又添新款。新款曰何？“咆哮體”是也。而“咆哮”為體者，無甚可考，惟推新近寫手，有南京某中學女生，其“佳作”煞可一賞。

　　原來該女之各課成績，皆位列三甲，惟數學經常“拖後腿”，甚至不及格。某日此女火氣上湧，呀呀然咆哮而成其詩。詩目曰《一個高一女生的吶喊》，乃節錄如下。

“每個數學考不及格的女生你都傷不起啊！！！！！！！！
拼死拼活地搞數學題還是不及格啊！！！！！
正弦定理！！！餘弦定理！！！！誘導公式！！！
誰記得清楚啊！！！
就算你記得那麼多公式不一定會用啊！！！
就算你公式用對了！但是你計算出錯了！還是白做了啊！
有木有！！！有木有啊！！！！
每次看着那題特別熟悉可是你就是做不出來！！！
別的每科都能考前三！！！！
結果一門數學被別人拖了50分！！！！！
有木有！！！有木有啊！！！！
你去買菜用函數的啊！！！！
你去黃鶴樓還去算長江裡的船距離你多遠啊！！！！
你看到一排電話號碼未必要想想它們之間有木有通項公式啊！！！
有木有！！！有木有啊！！！！”

　　女有咆哮，母必承之。承之不足，上網貼之。帖子傳之，勢可燎之。燎火所至，怨恨傾之。原來有其女，必有其母。女之咆哮，轉化成母之怨恨。於是乎推其波助其瀾，責問學校和社會：數學何所用哉，害得我女咆哮如斯？

　　學有所偏，本來尋常之事。學生如何改進，師長如何督導，日常教學課題也，何須咆哮？數學是甚麼學科？學生是否應該修習？更不需討論。女有困惑，家長如何應對？亦無大道理可講。這些一概不說了，此處單就“咆哮”可稱詩體，略說一二，因為事涉“詩”與“文”的老話題。

　　在文學史上，“詩”與“文”是一對喜歡冤家。此消彼長，須庾難離。探究之，“文”相對獨立，惟“詩”若即若離。“詩”由性情起，感嘆亦好，咆哮亦罷，行之為詩，必求綺靡，此即詩之所以為詩哉。然一旦片面追求華麗，餖飣藻飾，便走向了極端的表面化。此時的“詩”為求變新，便向“文”靠攏。豈知詩之“散文化”，既是其生機，亦是其末路，結果必定導致“散文詩”質木枯槁。蓋“文”所追求，乃清新瀏亮，迥與詩異。此時的詩，如不趕快離文而去，詩將不詩矣。

　　雪萊曾說：“詩與散文的分別是一個庸俗的錯誤。”朱光潛認為，這是就“純文學”而言。詩與文，作為“純文學”的成員，自有它們的判別。就像王維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一樣，詩與畫皆屬於“純文學”範疇，但確是不同的藝術形式。

　　夫文不稱詩，何況口號乎？今南京女生口而號之，每句口號，皆結以“啊”字，並綴以一長串的驚嘆號，豈言詩成？舊說“有韻為詩，無韻則文”，難道說，文而“啊”則詩乎？實聞所未聞也。今若口號可以為詩，則茉莉花革命之“解放廣場”上，每當群情激昂，人皆“唱詩班”的大詩人了。

　　嗟乎，今咆哮為體者，連文都不足稱，又如何稱詩？看來，此女數學成績不佳，其語文亦堪憂慮。

2011-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