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兆阳谈诗之十八:日本文字的物哀与日本文字的女性之眼
李兆阳谈诗之十八:日本文字的物哀与日本文字的女性之眼
谈日本文字的物哀,论者或者言者多能感受,却不能多谈:因为谈不清。“明明皎皎明明皎,皎皎明明月兒明“:明丽,一尘不染,却纤弱,隐约有一丝儿感伤。这是物哀。月明星稀,乌雀横飞,月下闻笛,立而不动者,这是物哀。樱花照日,风过而花落,人立花下,日落影长,这也是物哀。所谓物哀者,物物、感物、顺物。物物(以对象的本相对待某个对象),而能虔敬,虔敬而生分际,生分际而能纯粹,纯粹而能见真诚,真诚而能感其物、人物相感,感物顺物而能和物,顺物和物而纤巧,纤巧而纤弱,也因人物相和而能无怨无苦厉。所以,所谓物哀,笔者就其大略而言之,物物、敬物、感物、和物、顺物而已。而且,日本文字的物哀,是一种阴性的感受(请参见拙作《李兆阳谈诗之十七》)。
日本文字这一物哀,和中国文字中谈话说月给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老杜“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虽然感物,但短短十个字中就有“泪”、“恨”\”惊”,显然读不出虔敬、纯粹、也读不出和顺之美,也太苦厉。撇开老杜文字作为诗史这一功用不谈,不纯粹、不和顺、多苦厉、带刻意为之的这些特点,实际上是老杜诗歌的致命的弱点。这是旁话。秦少游,”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人、花、鸟、雨,境界也纯粹,但“人独立”与“燕双飞”相衬托,让人读出“孤”、“独”、与“怨怼”,画面貌似和谐、意境却不太和谐。李太白“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敬物、感物、和物诸般滋味都有,但李太白这句诗歌,是典型的阳性文字,和日本文字中的“和“中带“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写到这里,笔者想到日本的干净。日本的干净,恐怕世界第一。世人把这一现象归结为日本人因资源缺乏而产生的惜物行为。其实不然。资源缺乏是工业化之后才有的现象,农耕年代的日本,因四面环海,资源非但不缺乏,可以说丰富。而日本的干净,显然古已有之。实际上,日本的干净,也起源于日本物哀感。如上所述,物物其物,而生虔敬,虔敬而生分际,生分际而能纯粹,纯粹而能纯净,纯净者,净己,也净物。这是日本那么干净的根本原因。实际上,由阴性的物哀感产生的各种心态和行为,体现在日本社会的各个层面:家居设计,简单素净,取其纯粹纯净境界,而常用的玄墨色调(如家具、碗碟等),取其虔敬。日本传统建筑依山傍水,也常不见或隐于山水,自然是和的境界,却也是顺的境界。日本物事精巧、实用、耐用,有纯粹、纯净感。就连日本艺妓与男人的初夜,也有一套仪式,艺妓的女体横陈在看重自己的男人面前,而那个男人,居然必须拈香祈祷,行礼如仪,而后才能亲近这个女体:连欢场买欢都体现出对女体十足的虔敬。
这些都应和了日本民族的物哀感与物哀感的阴性的属性。先谈到这里。
李兆阳 2008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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