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面者,面情也”】
一個民族,歷史悠久了,會有一個特別的好處,那便是:歷史上的鏡子多多,夠你上下照的。這亦就是說,現實中一遇到“三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看不透,想不通,可祇要一打開陳年歷史,心中便豁然開朗:似曾相識者,比比皆是,雲遮霧障中,豁然開朗,前因後果命,一目了然,歷史走向路,不察已明。
為甚麼這麼說?“改革開放”三十年了,社會現狀愈來愈怪異不可思議。現在拿這紅朝的狀態,去歷史上作一比對,遠的不說,有一近代的朱明王朝,與其何其相似乃爾!
泥腿子造反,暴力革命,血腥統治,殺人如麻,這些建政前半期的往事,兩朝如出一轍。這些暫且按下不表。
正因為前半期的暴虐難以為繼,後半期注定要大起大落。這後半期,在紅朝叫做“改革開放”。鄧小平打開了活路:起死回生了,經濟活絡了。江澤民繼之以黑路:財大氣粗了,貪瀆腐敗了,政治黑暗了,道德滑坡了,社會動亂了,現世末路了。
而在大明王朝,轉捩點乃正德一朝(武宗朱厚照)。武宗年幼,不諳朝政,國家大器落入宦黨之手。太監劉瑾專橫跋扈,結黨營私,自號“九千歲”,不可一世。此乃開政治腐敗之先河也。繼位的世宗(國號嘉靖)朱厚熜不事改革,卻一味崇信道教(還記得荒唐的“壬寅宮變”嗎),可嘆回天乏術。乃至貪官庸臣當道,國事荒靡頹廢,賣官鬻爵風行,上下一片烏煙瘴氣。其間雖有能臣直士(如李贄、張居正流),試圖力挽狂瀾,有所作為,然而歷史證明,那一切皆是螳臂擋車而已。此後江河日下,一路走到崇禎煤山自懸,大明王朝壽終正寢矣。
其實崇禎皇帝朱由檢,本非碌碌之輩,較其前輩數朝,還算有點氣質。無奈積重難返,國祚已盡,惟以一己之軀,承擔世朝之厄運,正是歷史之必然也。
明末野史《烈皇小識》(明吳縣文秉撰)有一則劄記,言狀官場面目,極為傳神。現且不拘真偽,聊錄以為一笑:
上(指明思宗朱由檢)一日御講筵,問閣臣曰:『「宰相須用讀書人」,當作何解?』周道登(當朝首輔)對曰:『容臣等到閣中查明回奏。』上始有慍色,繼而微笑嘻甚。上又問閣臣:『近來諸臣奏內,多有「情面」二字,何謂情面?』周道登對曰:『情面者,面情之謂也。』左右皆匿笑。
崇禎皇帝問得妙:“做宰相要有學識”這句話你怎麼看?意在責問宰相周道登無能。周道登何等圓滑之人,說:這個嘛……得先查找文獻後方纔能來稟告。意欲“稻草包黃鱔,溜之乎也”(冬雪兒語)。崇禎倒亦寬容,不再趕盡殺絕。然而問題還是有的,話鋒一轉,問起官場“潛規則”來:最近大臣間流傳“情面”二字,這又作何解釋呢?這一回周道登倒不含糊,囁嚅地回答道:這個容易,這個容易,所謂“情面”就是“面情(面部的表情)”的意思,請皇上明鑒……。這回周道登跟崇禎玩起文字遊戲來了,引得眾人掩口葫蘆。這時候的崇禎,如有視頻傳世,表情一定飄忽尷尬。
有這樣的群臣,皇帝再英明也無濟於事了。要怪就怪你的先帝、先先帝、先先先帝去。江山如流水落花,日薄西山矣。
昨晚“人大”閉幕,溫家寶循例開記者會。這是他任內最後一次兩會閉幕後的記者會了,當然勉而觀之。看來他是滿腹孤憤的,然而也看得出他涉水至深。《新加坡聯合早報》記者問“政治改革”一事。溫家寶於此道早已駕輕就熟,其回答一如既往,了無新意。把責任推給“十三億”中國人民,把希望留給“下一代領導人”——“他們一定會做得比我好”。至於他自己呢,唯稱:“祇要還有一口氣,我就奮鬥一天。”怎麼個奮鬥法,語焉不詳,亦無須詳言,而不言自明也。此非明人周道登歟?
不用對某個人寄以厚望,亦不宜對某些事長吁短嘆。紅朝這條路怎麼走下去,自有其前轍在,不勞世人輾轉反側、冥思苦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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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秉:《烈皇小識》
2012-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