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于一首诗的算数
关于一首诗的算数
程宝林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据说这是清朝的文字狱。中国是文字狱的祖宗国,以文字断人生死,有数千年传统矣。
我是一个写诗的人,偶尔被人尊称为诗人。我的同行苏轼,曾卷入古代文学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被贬官,险些丢了大宋公务员的铁饭碗。
1979年,我读高二,写了一首所谓的“七律”,被语文老师解读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语意,险些被取消高考资格,开除学籍。
时光流逝到了2012年2月10日,在人文会萃、物阜人丰的浙江,一位姓“红”的诗人,因为一首短短的、仅仅12行的诗,被判刑七年。
在腊肉时代,有“用小说反党”的发明;在和谐社会,有用诗歌覆舟的罪名。 你说,中国,这个GDP位居世界第二的泱泱大国,它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
我至今很骄傲:1980年的高考,我这个文科考生,数学几乎考了100分。我很容易就算出来:12行诗,7年徒刑,一行诗被判7个月。
7个月,是偷窃5辆自行车的刑期。
在整个80年代,我甚至靠写诗赚取大学的生活费。20行诗,算一千字。那时,一般省级刊物的诗歌稿费,20行,大约是8元稿费。
在世界上,写诗也能把自己写进监狱,惟我上国天朝。
那首诗的标题,是叫读者到一个城市的公共场合去。但诗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去,或是去干什么。那样的公共场合,不是每天都人山人海吗?比如,在我的家乡荆门市,就有天鹅广场;成都,有天府广场;在北京,有瞻仰伟大遗体的天安门广场。
有人,哪怕只有一个,是因为读了这首“反诗”,而把汽油灌进空啤酒瓶的孤证吗?
然而,他还是被处刑7年。
有人说过: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成为一种荒诞。在21世纪的中国,一个人因诗获刑,这是反文明,是强权对文学的强
奸。
在这个时代,写诗就这样成为一种高风险的文学活动。有一个诗人因诗获刑,所有的中国诗人,都分享了他受难带来的荣
光。
2012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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