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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第四章 山里的故事(二十一)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苏成明

#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第四章 山里的故事(二十一)

一连几天,张得光都表现出一张即沮丧又哀怜的模样,这是石洋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更让他晦气的是,按理说,像这种让任何人看来都是件丢人的事儿,无论发生在认何一方,都应该把它窝在心头给藏起来,最多只能告诉给几个自认为亲近的人,让给出出主意,或分担下自己的苦恼,而他却不是这样;他仿佛以完全失去了理智,乱了分寸,成天都丢了魂样在外面逢人便讲,见人就问,并生怕别人听不懂的定要讲个明白。他是这样见人便说的,他说:“哎呀!你看见李思秋了吗?她和别的男人私奔啦!临走的时候她除拿走了自己穿的外,还把山庄的合同、现金、存折全拿走啦……”临了,他还会抓紧最后关头追别人屁股说:“假如你看见李思秋,就帮忙叫她回来。哪怕她在外面偷了别人的男人,借了别人的水钱,我都认呐!……”
  石洋心里所产生的晦气,不是为了张得光,他是担心这样下去,这儿的人会怎样看待他自己;可是,他哪里知道,这恰是张得光两口子早已为他设计好了的圈套,并以此将他们,——乃至整个山庄都依附在他身上;然而这仅仅还只是他们阴谋开始的第一步;前头,是由于石洋对他们一直心存戒备,以致他们为石洋早已准备好了的一系列阴谋只能采取循序渐进的办法。现在,既然石洋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他们拴在槽头上的一条牲口,可以任由鞭子抽弄了,或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能够像寄生虫那样牢牢地附在石洋身上了,所以,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松地让石洋脱离他们的掌控之中,并不失时机地将他牢牢的控制住,但话还得说回来,在这些事儿上,其实张得光和石洋均是在把对方作为实现其自身目标的工具而已;对石洋来讲,在张得光看似对他进行欺骗的地方,其实都不是秘密,也许恰恰是在给予他自己谋些启示,就向石洋过去做买卖那样,你要赚对方的钱,对方就该吃你的回扣,这是天经地宜的事。石洋只是不赞同他那种贼脚贼手,让人一看就穿的把戏;然而,对张得光而言,为了达到其自身的目的,在所使用的手段上,哪又会在乎什么高尚或卑微呢?因为,像他这样本来就没有进过几天学堂,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连过去的父母都仅是靠捡垃圾为生的老街娃、老失脚青年、老混蛋的后代而言,除了做点贼脚贼手、坑蒙拐骗、胆颤心惊的活计外,也实在使不出什么高尚或体面的手段;然而,在他过去那种低劣的、极其粗糙的生活环境中,在整日充耳着低级趣味的、魑魅中的人,就自有打开如石洋这些善人心灵之窗的钥匙,并从中获得一套他们的生活的乐趣。他就掌握着这么一个秘密,所以,从现在开始,乃至他和石洋在今后的一切交往中,他不仅能看到后者的外部行为,而且其心灵最深处也似乎充分让石洋的心灵展现在他的眼前,以使他能看见并解读石洋将来的每一步心路历程、每一个心灵的活动,从而让自己钻进石洋不幸的内心世界里,使之成为石洋灵魂中的一名主角,以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拨动他的心弦,用一种阵阵剧烈的痛苦加诱惑来刺激他,进而使作为受害者的石洋始终被捆在他所设计的牢笼里,这牢笼就如同架在石洋脖子上的刑具,张得光只须要掌握和控制开关就行了。对此,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需要,他就会按照自己的需求,任意拨弄。
  虽然石洋知道他所用的这些手段,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只有无奈的带着鄙视,厌恶的心理嘲讽他,因为在他短期内,一方面需要在张得光那里借房子躲雨,一方面又要顾虑到自己在这儿的影响,还因为,他和张得光在这儿的外人眼里看来,过去咋都该是朋友,刚来就闹翻了,石洋怎么也要顾忌,所以只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第一天石洋上学校就碰上件头痛的事,原因是学校关闭了好多年,电管站的同志早已把电给断了。按说,这该算不上件鸟事,可是,对于初来此处的石洋却是一件不小的事,无奈之余他只好请了眼前以颓废成一滩烂泥样了的张得光出马,却不想,眨眼几天过去了,张得光事情没办成,倒害石洋莫名其妙地在他身上花了几百块钱,到头来自己还得硬了头皮,第一次找上了那位尊敬得来几近高贵的副乡,才使问题最终得已解决。
  这几天,石洋很多时候都自己一个人呆在废墟般的校园里,手里捏上把钢卷尺不停的这比比,那画画,随后在一张画好的草图上面标上它们的符号。大门外偶有几个村民从外面经过;他们大都不怀好意的朝里面瞟上一眼后,之后悄无声息地就过了。
  石洋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仍一如既往的在里面冥思苦想,使之能让这个地方能够重新成为这儿的一道风景,以及让自己怎样才能在这里韬光养晦,直至自己能在这里重新站立起来。
  那天王笑梅在成都和石洋分手回到家后,就在父母跟前撒了个瞒天过海的大谎,谎称自己是上都江堰和一位曾在一起打过工的同事谈合伙开店的事去了,这样就给她下一步的出走留下和伏笔,之后便成天盼着能够早一点和石洋在一起,但因为九龙商场的老板眼太刁,搞得上门来要求试款的女生个个灰头土脸,郁郁而去,王笑梅见了只暗暗着急,还一个劲在心里直骂。这天她好不容易抓住一次老板不在的机会,便自作主张地留下一位前来试款的女生,私自从营业款中拿出自己的工资,一路去了,
  王笑梅从九龙商场往外走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阴谋得逞的人,并一路窃喜的怀着同样的表情回到家里,拿上几样厚重的换洗衣服后,在成都的双桥子上了四路公交车。车沿着蜀都大道一路往西,在过去的老西门车站上了辆“打野”的“十元高速”后,才用手机告诉石洋。
  恰好石洋这天刚打算下都江堰买点工具之类的东西,接过她的手机,便急匆匆往城里赶。
  现在,石用这儿就同从前共产党打天下时的接头地点样,已经成了她们自成都打这儿经过,或从山里出来都必须要去的地方。
  石洋到的时候,石用正乐颠了地在为未来的、新的弟媳妇洗头;小龙即兴奋又着急的正在为她们递这递那;沈尾巴正在忙着往桌上放洒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了王笑梅转;石洋看见,心里腾地就漾起从来都没有过的、有点那个儿的滋味。在这样的气氛当中,酒还是过去的酒、菜还是过去的菜,却因为有了小龙和沈尾巴在桌前热溢的搅和,更因为他们都认定今天仿佛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甚么样的酒都能喝出陈香。
  石洋在醺醺之余突然记起小龙耍的朋友,随即问过一句。小龙一愣神,脸就揉成团肉饼的朗声说:“哎呀!舅舅!整起耍的!这些婆娘呀!耍几天嘛——就算球罗嘛!哪个还给她那瓜婆娘些——当真低个!……”
  石洋听见只一愣神,旋即把话撇了一边,绘声绘色地扯到了张得光身上,又好不容易讲过一阵,竟发现自己老讲不到位,情急之下,他甚至当众报怨起自己的语言出了问题。
  “弟娃,我给你说嘛。张得光这个狗日哩,名堂深得很!尽他妈满腹的坏下水!不理他!看他龟儿子要干啥子!”石用见他说不下出就忿忿的抢过话说。
  “这个虾子在装处!舅舅!别理他!搞毛了!老子哪天上来拢他!”沈尾巴同过去一样,提起他心头就来火。
  都江堰城头最有名的大市场简直就是个大杂烩的地方,这里除了卖各类蔬菜,生活中的日常用品应有尽有,却大都是极不合格的低质产品。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外面的摊子一家紧挨一家。摊贩们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石洋和王笑梅裹在熙攘的人流中,最后在一家店铺停下来,几句话过后,就将老板给搞定了;什么泥工、木工、水工、电工等,常用工具买了个全齐;他们甚至连今后未必用得上的锄把、抬杠、大小麻绳都全买了;最后一算账,还不到三百块,随后两人便乐呵呵上了辆人力三轮,跟拿了别人不要钱的东西样一路来到城边的建新路口,只一支烟的功夫,从城里开往虹口的班车来了,又一会的功夫,两人铮铮地把东西搬了车上,车就上了路。
  学校要改造好,不是一朝说成就能成的事,石洋更知道这改造的活在方案还没有最后敲定的时候是乱动不得,之外,从时间上看也应该是关照他们的,因为,从当前算起,离明年夏天生意到来,还足足有半年的光景。
  接连几天,除石洋到河下面的沙老板处买过一车河沙外,很多时候他都和王笑梅呆在学校里,这样,即可以便于他更加完善的构思与设想,又能够避开张得光那让人懊恼的身影。
  石洋迟迟没能动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因为这几天通过他对周围其他人的观察,他发现,是否当地的村民都对他带有一种明显不屑和敌视的态度,以致当他在公路上,或其它地方待的时候,总会让他感觉到,仿佛有很多异样的眼光,那些眼光全都不怀善意的在背静的地方窥视他,这不得不引起他的警觉,也不得不让他为自己在这里的安全和将来的持久担忧。咋办呢?——这几天,石洋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为这样的事而思考。
  这天晚上石洋刚睡下,朦胧中,忽地听见张得光在门外没声没气的叫他:“洋洋,我都好多天没睡上觉了,起来陪我喝下酒。要得啵?……”
  石洋心头很不耐烦,却还是强打精神起了床。刚出门,便见他满脸沮丧得直要落泪的模样,一瘪气,到厨房提上啤酒去了他房间,却见天娃正躺在床上呼哧哧,就诧异的问他说:“咋哩!天娃不是住在学校?咋又过来了呢?……”
  “哦!是我让他去找他幺妈。回来晚了,就让他住了这儿。”
  “别罗嗦,”石洋听过,不高兴的说:“我打算明天动手,让他早点起来。——唉!这们鸡巴冷!我哪能长时间陪你!哦,对呐!明天我打算先把学校里的粪坑掏了。光是我和天娃,大概不行。你看——我是在组上叫人好呢?还是?……”
  “哎呀!洋洋!我不是早给你说过哩嘛?这儿组上的人,叫不得!你要一叫,就没有收拾!——你想想?光你那组上就有一二百人!你叫这个,没叫那个。你想想,你想想?我听给你说嘛!只怕你明天一动手,不用你请,就会有人自己找上门来喃?假如你再一松口,就会给你来上好几十个!这——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只给你说去年吧?虹口不就有一家山庄发生过这种事,人家也是第一天动手。起先,他只在当地叫了两个,哪想活路刚摸朵(着),结果你猜?一下子就去了好几十人。最后老板没球得法,只好请当地的组长出面。——哪晓得!组长的屁儿更黑!说——每天要给他安排四十个平工轮流转!三十块钱一天,还管吃哩!嘿嘿!然后呢,去的又都球是些妇女。要不就是些太婆!个个懒洋洋,爱动不动!算罗,不说罗,不球说罗!总之——听我哩不得拐!——哦,要不这样?明天我给你叫钱矮子来。——你不要出面。就让天娃去喊,”说着他停下来诡谲地翻了下眼皮,又咝咝地干笑过几声,才说:“你不是明天打算先掏粪坑吗?对哩!你明天就只掏粪坑!记住,就只掏粪坑哈!别的啥都不球干!——你就叫他龟儿子先挑起粪在组上溜一转。——我想,要是组上哩人看见啦!也找不出茬来!因为,挑粪的活,球大爷想干啊!好了,酒也喝完了。这天,真鸡巴冷!”
  第二天大清早,石洋带上天娃,拿上工具朝学校去了,随后,天娃把钱矮子叫了来。
  石洋老远的第一眼望见钱矮子,心里就深感惊奇和诧异,并诧异得让他直想哭。他看上去即仿佛像一尊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地菩萨”,又更像传说中,人类的祖先。
  钱矮子来石洋跟前的时候,石洋就带上这种惊奇和诧异的神情,足足瞧了他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石洋想了很多,最后还是终于朝他谦和地笑了。
  石洋低头瞧他的时候,钱矮子同样在瞧他,却由于两个人个头上的差异,所以,钱矮子在瞧他的时候,基本上是用小孩看大人那种仰视的姿态,好像还带了小孩望大人那种天真与不安。石洋笑的时候,他也笑了,随后就扭了有力的身骨,朝天娃那边过去,而石洋在瞧他朝天娃那边走过去的时候,眼见他粗壮低矮的身躯,心中就无不感慨的这样想:“他真像个刚从模子里倒出来的坯子,还来不极细细的打磨,便到我们这个世界报到来了。”
  石洋已多年没干过活,特别是干这掏粪便更不知该从何下手。天娃更麻烦,只远远地一个劲紧捏鼻子。石洋没办法,最后只好让他去一旁掏沟。又犹豫一阵,石洋终于硬了心,鼓了勇气,把自己的过去抛了脑后,将自己可怜的面子甩一边,同钱矮子一道下到粪坑里。——从此,石洋酝酿了许久的,也是他为了能够彻底摆脱自己在黄雅兰跟前那种不堪忍受的、为了追求个人自由的、和理想的东西,——今天,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他终于将自己转换成了一台战争的机器那样,而这台机器唯一的润滑剂,就是他将来的妻子王笑梅,而现在的王笑梅,以仿佛一尊西方的自由女神,只有她才能滋润他的心田,并由此给他带来最大的精神之鼓舞。
  石洋担心第一天干活就过了头,这样会弄得全身筋痛,以后的活干起来就难了,所以,这第一天的活就早早地收拾了。
  连续几天过后,张得光说的那种事都没有发生,这倒使石洋仿佛真的希望发生那种事似的感到奇怪,并有些失望。这天他在干活的时候就独自闷住心思一路往回想,不放过门外边出现过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想去想来,只觉得外面稀稀疏疏过往的人当中,确实有人立下足来朝里面盯过,只一忽儿,又走了。——这算什么呢?难道说,这路上就不让有人走了不成。他想着想着就笑了,但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认定,越是平静,就越应该多留些心眼。之后,他记起一件事来,这件事也是他琢磨了很久的。他想:“我来了这么久,是否也该到都江堰去走走了。过去能用得上的关系,还应该用上,别到时候真出了事再去求人,就不那么体面啦。而且,这事还不能拖。别拖到将来连给别人讲起,都成了件尴尬的事。”
  石洋这会儿简直想着了迷,特别是当他想到张得光的时候,他想:“对!我干脆给他来个敲山震虎。省得他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
  在很多问题上,石洋还称得上是个有远见的人,他现在打算给这里来一手敲山震虎,这对眼前的石洋讲来,该说有这个必要,而且是非常有这个必要的,——因为他深知社会的险恶,特别是当他发现张得光在他面前表现出种种厌恶的表演过后,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这种打算,——让他们来收拾他。
  石洋做这样的决定后,说干就干,随即他掏出手机给辜缘打了过去。辜缘的声音很响脆:“喂!哪个?……”
  “我,洋洋!妈哟!又在莺歌燕舞!……”
  “哎呀!没有!——我在开车!好久都没有你娃的消息呐!——哦!有啥子指示哇?……”
  “请你喝酒!来不来?……”
  “来来来!哈哈哈!我说是哪个?哦!你说!在哪里嘛?哦——晓得罗嘛!就在虹口方向嘛?龟儿子!你咋个跑到那去罗?——白沙上来五公厘嘛?——唉呀!我的哥!你说的在清楚我也球记不得倒(住)!——这样,你到路边上来等我。我看得见你哈!”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把声音拉得更长的说:“马上到!马上到哈!分分秒秒!分分秒秒呵!——好!就这样!——大爷!我挂球罗哈!”
  石洋在手机里听他还像过去那样对自己买帐,心就舒坦了许多,随后他计算过一下时间,然后用手机给王笑梅交待过几句,回了张得光的九荫山庄。



自由的思想主义者。
2009-10-4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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