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 第七章 好事多磨(四十)
4月18号这天真是开张的好日子,大清早的,鸟儿们就和石洋他们老熟人那样叽叽喳喳的打起了招呼。春风使着最后的劲儿吹拂着绿色的枝叶不停地在树梢上欢快的摇曳,太阳带着欢喜的笑容从那边山尖上出来的时候,毫不吝啬地把一抹粉红朝这边撒来,将石洋这儿本来就装点得多姿多彩的山庄更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石用这边为了给自己的弟娃抽起,将请来的人倾巢出动,小龙也早早地叫来了一帮兄弟伙上山庄来帮忙,再加上石洋的同学和隔壁的娟子她们一家子,现在总共加起来,准备迎接开张大吉的行列就不下二十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拿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式。
现在是石用主内,石洋主外,王笑梅上串下跳。小龙和娟子则挑起了厨师的大梁,还在昨天晚上就开始张罗开了。最轻松的,是石洋。
时间大约是九点过钟,石洋腾出手来,并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个人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大门外的马路边,将自己的正面摆了个面向都江堰的方向后,开始在那里独自等了起来,并随时都准备亲自迎上去接待那些出现在他眼前的、即将到来的客人。他坚信他们会来的,不管他们出自何种心态,都一定会来的。
最先到来的是郝三总,同时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家人和局里、所里的同事。他们的到来,使本来还显得有些冷清的山庄顿生出几分热闹。随后是王一火和吴丘礼他们开着一串漂亮的车儿,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并很快融入了郝三总他们的圈子当中,这样就又给石洋这儿增添了许多喜庆华丽的景象。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是杨红、单良红、王小龙他们,他们是因为担心当地的村民在石洋选定的这个堪称庆典的、开张大吉的节骨眼上来找他的麻烦,并仿佛和王一火他们约好了那样带了一帮作奸犯科的小兄弟也到了,——他们当中有的人认识郝三总、王一火,或他们那边的人,于是,便有人如同寻组织那样的寻上去恭恭敬敬的向他们敬烟、打招呼,但终因两泼人的道不同,只一会,又远远地回自己人那边扎成了堆;那一堆,无论从他们的整个外部特征上,还是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上,都给人一种高贵和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而这一堆却总表现出几分萎靡和拘谨的放不开手脚,这样就给山庄上所需要的气氛带来了点儿的不和谐;恰此时,沈尾巴那边堪称得上我们这个时代最具有代表性的,杂牌军一般的一大帮子人又到了;他们当中,有在市里边公干的;有其它乡镇的乡镇干部;有公、检、法、司、律,军、警、役、保、战友等,同仁;有在外面放水钱的;有专在赌场上为别人扎场子的;有专带小兄弟,在外面靠派款和为别人收帐过日子的;更有偷鸡、摸狗、吃“烂药”的人等等,并只在转瞬间就给石洋的山庄掀起了一轮高潮。
成都那边的朋友这会儿也都驾着各自轧眼的车儿陆陆续续的到了,——他们或她们过去全都是石洋的好朋友。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春天里的那种喜悦的笑容。身上散发出成熟、富裕的活力。他们或她们和石洋都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会儿让石洋乍眼看上去,他们仿佛都要比过去年轻了许多,并都焕发着精神之活力。
刚开始那一阵,石洋还能忙里偷闲地与坐在这儿那儿的人们一一的应酬,后来看看自己实在顾不过来,最后只好不失礼节地把他们——连同刚来的人,全都交给了石用和王笑梅。
应该说,该来的都来了,连石洋的另外一批同学——红人、周剥皮他们,还有乡上、村上那些相关的干部这时候也来了,唯有老扁和辜缘没有来。——关于老扁,石洋知道他是因为有要紧的事才没能来,而辜缘呢?一定是因为他还欠着石洋的,所以当然不会来;想来也是,他当初在石洋面前那样赌咒发誓,到如今却没能对现,当然不会来,或者说是不好意思来。
石洋今天收的贺礼也真够多,忙乱中也来不极收拾,左一堆、右一堆的堆成了小山丘。若大的一个坝子早已让车儿塞满了,后面来的车儿只好让全放在了外面的公路边。
看看今天来这儿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多高兴。
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寻求个人与公众的欢乐是一种允许存在的,并一直就是人类的惯例,甚至这时候已经有人拿出了半个主人的角色,而有的却已经都围绕在石洋放在坝子中央的一对音响周围尽情作乐、欢腾雀跃了,有的则仍然散坐在四周粗壮的梧桐树枝下哗哗地搓他们的麻将或斗起了“地主”。那些围绕在他们周围“买马”的人,人人都拿出严肃,或不严肃的神情紧盯住自己买到的桩家。一群又一群刚才还都不认识的小孩,这时候也同过去的老友一样,开始在人堆里嬉戏穿梭。明媚的阳光下,一个黄金般的年头仿佛已经从这儿开始了。
现在这儿简直成了我们这个社会的缩影,说山庄简直炸开了锅也一点都不为过;然而,这种无疑构成这种热闹景象和习惯特征的喜庆气氛也许有所夸大,因为有些时候,石洋仍然能够在无意间窥视到和这儿的热闹气氛不协调的,——比如那边的一桌人的脸上就表现出来了一种带有对这儿那儿不值一屑的、小心的、短暂的议论,还有秋天里那种忽闪般一闪即逝的目光,不过,就总体来讲,此时聚集在山庄里的这些人,仿佛一生出来就继承了他们父辈的那种欢乐之精神,在充满阳光的富庶环境中生活。不信你看,此时的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摆出了骄傲的模样;他们全都按照得自遗传的爱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无拘无束,并仿佛这里从来就是这样喜气洋洋的;其实,这只不过是过去我们在别的场所所见到的、无色彩的、被冲淡了无数倍的翻版。再换个角度来讲,它又更像是石洋过去的一种记忆中的、辉煌的、模糊的生活再现。
现在我们别提石洋的心情该有多好了,只须要看看今天为了庆祝这山庄开业的形式即可。你看啊!——他们每一个人都面带笑容,并尽量让自己保持住外表的堂皇,有的还保持着他们常有的庄严。按照如今的时尚,这种堂皇和庄严是用与在公众或社会中所处地位的不同相称的,并把他们惯有的神态得体地体现出来。总之,该来的都来了,并都将要在这山庄里的众人的眼前耀耀眼,而这也正是石洋的山庄在即将正式开业的最后时该所需的场面。——遗憾的却是石洋这儿,在这个时候缺少那些供他们寻欢作乐的东西。关于这一点,要怪就怪我们的主人公石洋的手紧吧,因为这时候他就连我们时代那些最低级的乡村杂耍也没有能力请来为他或他们捧捧场;没有现代的,哪怕是几流几流的歌手,没有手牵一只会按照乐曲的节拍跳舞的猴子,更没有会讲种种笑话,逗得众人前俯后仰的小丑;有的,只有从坝子那边传过来的,大声得不能再大声了的音响的乐曲声和人们大声所讲的笑话;当然,这些笑话只不过全都是些几百年前就老掉了牙的老笑话,但由于它们的心这时候都充数着欢乐感的最为广阔的源泉,所以才使得他们那张颜面自再而夸张,甚至一些在平常里日子过得不怎么样的人,这会儿的脸上也照样洋溢出了笑容;然而,也许那些笑容是受压抑的,但也是放胆的,因为他们同样是石洋请来的客人。不仅如此,这种场景还让这儿堪称我们这个社会最最基层的乡、村、组一级的干部们在平日里,——比如过去的乡村交易会,或村、组划界,或两口子、两爷子打架割孽,哪家的老人公糟蹋了哪家或自家的媳妇,还有就是这儿的红白喜事等场合上看到,并参加过无数次热闹场景的人们也大开眼界。总之,今天所有到这儿来的人,他们全都是石洋邀请来的,并都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上这儿来凑一分子热闹。
他们大都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并认为是可取的,特别是一些男人们,因为这有助于增强他们所必需的勇气和男子汉精神。现在,经他们以不同方式进行的各种交流已经散见于各处。那些成堆成团的聚在一块正友好的进行交流的、打麻将的、斗地主的、抓鸡的,还有买马、凑热闹、打趣的,旁边唱着歌、跳着舞的人们,他们还在那里一如继往,并不停地传出阵阵欢乐的嘘嘘声,而那些个别散坐一旁的人这时候大都三五成堆,泰然的低声细语。他们好像对那儿热闹的人们的兴趣有那么点不苟同,只是偶尔不经地朝这儿那儿瞧瞧。另外还有一部分人,——他们认为,在这样的场合,有时候会给他们带来异想不到的收获,并祈盼着——假若今天在这儿的邂逅中能够恰巧的遇上一个能给自己的将来带来某些好处和机会的人,此时他们已经这样做了,只有石洋的同学,——按说,今天就更应该是这儿的主人了,可恰在这时候,也许是因为她们今天缺少了所谓的张同学的缘故,往日的那种癫狂就失去了源动力,所以全都只默默的呆在一旁,等待着晌午的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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