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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短篇小说] 戏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文取心

#1  [短篇小说] 戏





全家人都是戏迷。

阿婆七十三了,一口大烟抽得见风就摇摆,整天盘在卧榻上像只虾米,只要胡琴一响,精神就来,巍巍颤颤站起,乌脏的袖子一甩,莲步徐徐,放出二八佳人才有之媚态与身段。半辈子的大烟薰染,嗓子早就倒了,戏韵节拍倒还在那儿,嗡动着瘪嘴,一线口涎淋漓挂下,和了人家的唱腔,那颗鸡皮鹤发的脑袋上下拨动,犹自陶醉。

舅公也六十九了,一辈子的光棍,倒也不是没女人缘,早年间家道还好,人也算登样,只是经不住他吃喝嫖赌,票戏玩局,一份家产直如水般地流走,到了耄耋之年,愈发潦倒,至今寄食在外甥女屋里,白眼也着实吃了不少,只是死皮赖脸地耗着。外甥女口无遮拦,在饭桌上当了面说他一生不学好,只有那手胡琴还有几分颜色。舅公听了此话,似喜似悲,吩咐阿三头拎个瓶子去隔壁小店赊酒来。二两黄酒落肚,脸色潮红,不多的几根鬓毛乍起,春凳上一坐,勾了个头,眼皮半耷,手腕一抖,只听得‘咿呀’一响,声如裂锦,滴水穿石。

那天晚饭期间,莫名奇妙地跟外甥女婿赌了气,挟了胡琴抢出门去,到了夜间,小镇万籁俱寂,突然河边传来一把凄凉琴声,如怨如泣,合了一个苍老的嗓音:伍子胥过昭关啊,一夜间白了头啊。。。。。。

娘就擎了灯起来,来房里叫他:去把死老头子叫回来,七十岁的人还耍小孩脾气,街坊邻居还以为怎么亏待了他呢,一天三餐的,还不就是少吃了一顿红烧肉。。。。。。

他睡眼惺忪,万分不情愿地捱出门去。脚步迤逦地往河边寻去,桥洞里,夜泊的乌蓬船头,如戏台大小的一个镇子,再无他处。


此事多少由他惹起;家里不见荤腥已久,镇头上人家杀猪,爹一狠心赊了两斤后腿肉回家,砂锅里放上黄酱橘皮大料,炖在灶上,整个天井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红烧猪肉香味。引得他和三个弟弟都流着口水在天井里悠转,一个个都是精瘦伶仃,面有菜色。小的两个手腕脚踝都露在外面,穿的是他和大弟弟的旧衣服,缩了水,娘用相近的布色在袖管裤脚处接了一截,就这样也嫌小了。阿婆一直唠叨:早间我们家的孩子,哪穿过别人的衣服?初一端午中秋重阳,一年四季衣装早早置下了,春着绸缎夏披纱,裁缝是上门来的。。。。。。阿婆话还没讲完就被娘打断:阿姆,你讲这个有啥意思呢?彼一时此一时,又不是不晓得;一口鸦片烟吃得家里早败空了,连饭也快没得吃了。

阿婆不声响了,嘴巴瘪了瘪:作孽。。。。。。

是的,养活一大家子人实在不易,如今百物昂贵,家里什物也卖得差不多了,剩下这幢老宅,也是千疮百孔,修不尽修,补不胜补了。好在还有个遮盖,不然离贫户也不远了。爹是个闷头,除了开口唱戏,平日几乎一句话也没有,人说上门女婿都是这个样子。娘年轻时唱青衣的,音容俱佳,省里的大官人说要讨去做小,几经周折,毕竟还是挂记老娘,没去做了姨太太。后来世道变幻,大官人被充军去边远之处,娘招了上门女婿,一转眼四个萝卜头出世,柴米油盐,衣帽鞋袜,一个娇俏的青衣成了个烧火娘子,才真叫做作孽。

话说四个萝卜头守了砂锅,像煞了四条流着涎水的饿狗盯住骨头,那光景实在令人凄惶。娘看不过去,挥手赶人:看什么看!肉还得两个时辰才熟,早着呢。四弟兄只是在天井里兜圈,记得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时,总有四五个月了,平日是餐餐红米饭和清水煮茄子,一星油水也无。才十来岁的后生伢子,最是要吃能吃的时候,叫他如何能抵御这肉香?尽管由娘呵斥,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去。正在这时,房里响起阿婆的叫唤:阿妹啊,快来搀我一把。。。。。。娘转身进房前,嘱咐他:给我看着点,别让三个小猢狲撞翻了砂锅。

他就如领了圣旨,一本正经地在砂锅旁巡视,不时弯腰看炉火是否还燃着,间或训斥弟弟们:你是否不想吃红烧肉了?靠这么近。离远点离远点。三个小猢狲可怜巴巴地,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只是把头颈伸长了,张大了鼻孔吸那个肉香。间中舅公从外面回来,一步跨进天井立定,抽动鼻子,诧异道:打牙祭了?也不顾他阻拦,犹自上前揭了锅盖:红烧肉!好东西啊好东西。看样子今晚我得去沽四两酒来。阿三头抢白道:上次隔壁店家说过;你已欠三十个铜子了,已经是最后一次赊给你了。舅公脸上不自然起来:小人家子懂什么。沽他的酒是挑他生意做,没人上门,他就得关店的。阿三头嘀咕:反正我是再不去的。舅公说:我自己不生腿?稀罕!下次吊嗓子不要来找我伴琴,找我就跑马跑死你这个小鬼。

就提了个瓶子出去,一盏茶后,再提了空瓶转回来,满脸的晦气,四个小鬼一边唧唧窃笑。舅公站定脚步,冲了隔壁撒气道:针眼这么小的一个店还要拿跷,我有票友在镇上开着大酒家,一直招我去饮酒,就为了省几步腿脚,倒还不曾去过。今天索性厚了脸皮,提了瓶子上门去,怕不给我灌满了带返家来?真正是些没见过世面的。

他倒是跟了爹去过那大酒家一次的,有钱人家设酒宴庆生,召了爹去唱段‘秦琼卖马’助兴,那大酒家的串烧猪头肉很有名,酒宴后缟赏戏子,饭桌上有一小碟,爹让他尝了两片,香糯鲜美。爹说这是济公活佛传下来的秘方,只用了一根稻草就煮烂了整个猪头。舅公一说起大酒店,他就想起那两片猪头肉,口水一下子涌上来了。

舅公进屋,换了套登样些的衣服,拎了空酒瓶,将跨出门之际,又转身返来,操起搁在灶边的筷子,揭开砂锅盖子,不管肉还未曾熟透,也不顾他阻拦,一筷子剜下一块连皮带筋的肉,也不怕烫,一仰头吃进嘴去,喉头耸动几下,吞落下去,手上流下的汤汁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哼着‘将得令’出门而去。

小男孩们面面相觑,半晌二弟才说:娘如要骂起人来,你得说是舅公偷吃的。

阿三头心疼道:好大一块哟。

听阿三一说,他心里一咯噔,揭了砂锅盖子一看,真是的,老头子下手真够狠,二斤猪腿肉,本来就没多大的一块,下水一煮就缩了好多,再被连皮带肉揪去秤砣般大的一块,看起来更小了。

二弟是个胆大耍浑的,凑将过来:我们何不也尝个味道,既然舅公吃得,我们也吃得。

一听到‘吃’,两个小的跨前一步,口水都挂出来了,很响地咽了回去。

他犹豫着,二弟又道:要吃就快,娘一出来,就吃不成了。

肉香弥漫中,心神流荡,他下个狠心:每人一块,不能多。

两个小猢狲的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差点就雀跃了,被二弟一根指头吓了回去:嘘。。。。。。

他操了长筷,第一筷子小心地撕下一条瘦肉,筷子还在空中,两张嘴巴就像待晡的小鸟似的凑了上来,阿三头人大些,动作也敏捷些,第一口肉进了他的嘴巴,也不见怎么咀嚼,就下了肚,意犹未尽,舌头伸出,舔咂唇边余汁。

撕下的第二块是带皮夹肥的,给了最小的。这么小的人也是不怕烫嘴,只顾直着脖子急急地吞咽。老二接过筷子,为自己剜了一块肥瘦适中的肉,足有银元大小,一仰头扔进嘴里,一面嘶嘶地吹气,满脸是陶醉的神情。

阿三头不干了:二哥吃了这么一大块,阿弟也吃着了肥肉。我才吃那么一小条瘦肉,不公平。我得再来一块才是。

他生怕阿三吵将起来,安抚地又撕了一小块带皮的肥肉给他。小的跳脚叫道:他吃了两块,你们欺负我,我。。。。。。嘴一扁,要哭的样子。

他最疼这个小弟,才七岁的人,头大身子细,像根豆芽似的,格外令人怜爱。平时像根小尾巴,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悠转,也跟他一样学青衣小生,童嗓未开,却也圆润嘹亮,走起台步来,也是一板一眼地端足功架。

他又剜下一块,宣布道:这块该是我的。却不急于送入口中,小心地一分两半,大的一块给了小弟,剩下如小指般粗细的一条,再送入口中。

哦,久违了,香喷喷的红烧肉,神仙也抵御不了的人间绝味,那一小方带皮的肥油,如透明之软玉,入口即化,甘美如贻,肥肉之上的肉皮还未完全煮透,但也软韧耐嚼,敏感的舌尖能触摸到瘦肉丝丝入扣的肌理,香酥绵软,每一条肉丝在齿舌之间留下的那个鲜美和芬芳啊,直透门囱。可恨的是喉头不受控制,还未细细品味,竟然一口就咽了下去。

回过神来,六只眼睛盯紧了他,看他咽下,三张嘴巴同时‘咕咚’咽下啐沫。二弟一向精怪多谋,眼睛眨了几下,怂恿道:阿哥啊,这点肉填不够牙缝,吃了也像煞没吃,馋虫倒是被吊出来了。依我说,索性再吃个痛快。到时就推在舅公头上好了。

两个小的跳了脚一迭声叫好,他犯了踌躇,娘是叫了他看着沙锅,肉少了挨骂的肯定是他,就是推到舅公头上也没用。既然如此,肉少了多少没区别。但又转念一想,家里真的很久没有荤菜上桌过了,爹爹阿妈阿婆都是脸色蜡黄,头发干枯,原指望是家人聚集一块,好好地享受一餐久未品尝的美餐的。。。。。。

他先摇头,面对了三双盼望着又黯淡下去的眼睛,于心不忍,又点头说:真是馋死鬼投的胎,就知道吃,吃,吃。。。。。。每人再一块,不能再多了。遂小心地在肉边上挟下三块,分给三个弟弟吃了。


娘当然一眼就看出了肉被偷吃了,虽然众兄弟异口同声地说是给舅公吃去的,但如何能瞒得过去?娘用长筷子夹头夹脑地抽了他一顿:老头子进来出去就一眨眼的功夫,如何能吃去这么大一块?明明是你们四个猢狲偷吃了,还谎话连篇,就凭这点也要打你个坐东朝西。二弟和阿三煞白了脸,一声不吭。倒是小弟站出来:娘,你别打阿哥了,他没吃什么,都是我们三个吃了的。你要打就连我们一块打。娘哆嗦了半天,手扬起又垂下。最后叹了声:真正作孽。。。。。。扔下筷子进房去了。

晚餐桌上照例是清水煮茄子,红米饭,只有一小碗红烧肉,放在阿婆的面前,老太婆眯了眼,凑得很近地看了看碗里的肉:阿妹,就这点肉啊。娘说我们都吃过了,这碗是给你留的。阿婆的筷子颤巍巍地伸出,一下就挟起了一块连皮带肉的红烧肉,众兄弟的眼光随了那只筋骨嶙嶙的枯手,筷尖乌鸦叼食似的携了好大一块红烧肉,肉汁在桌面儿上淋淋漓漓地滴过去,再放入一张没剩几颗牙齿的瘪嘴里,蠕动着,咀嚼着,喉头一耸一耸地吞咽着。。。。。筷子又一次地伸出,四个脑袋像是被牵线的木偶般的,在肉碗和那张瘪嘴之间转动。

娘一个麻栗敲在他头上:看什么看!吃你的饭。一面把肉碗里的汤汁,倒了些在两个小的碗里,拌了拌。老二迟疑着也把碗伸了过来,娘只给了他个白眼,结果是爹看不过去,闷声不响地从老婆手里夺过肉碗,在每个孩子的碗里都浇了些。


门突然推开,舅公兴冲冲地跨入房来,提了半瓶酒,一屁股在桌旁坐下,开心地搓着手:一路紧赶慢赶,回家正好赶上吃夜饭。

娘站起身来,给他盛上红米饭,放在他面前。舅公满脸疑惑地抬头问道:还有红烧肉呢?

满桌噤声,只有阿婆懵里懵懂地说:红烧肉?好吃得很,吃光哉。

娘满脸歉意地把肉碗里剩下的汤汁浇在舅公的红米饭上:我们想你的票友留了你在酒家吃夜饭了。阿舅,你且将就些吃了,明朝叫孩子爸再去赊两斤来。。。。。。

舅公怔了怔,鬓毛耸起,下嘴唇耷了下来,一下发作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大家一个桌上动筷子,怎么我一转身就没份了?这个宅子还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烧香倒赶出和尚了?

这就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了,老姐和他从未分家,外甥女又是当家娘子,四个孩子也都姓他家的姓,只有孩子爸是上门女婿,外姓人,应在那句‘烧香赶走和尚’的话上。

爹闷头扒饭,没作声,只是一张脸憋得紫红,阿婆的嘴瘪啊瘪的,嗫嚅道:他们都吃过了,就你没吃到?

无异是火上加油,舅公猛然站起身来,手一扬,那碗红米饭撒了一桌:好,好,我让你们,我让了你们。。。。。。

他左手提了酒瓶,右手携胡琴,大门被摔得山响,扬长而去。


窄窄的石板路上,高耸的山墙投下浓重的暗影,两边人家早已熄灯就寝,间或有方灯光从狭弄里透出来,闪烁地像窥视的眼睛。虽然他在这条路上行走多次,但在暗夜里独行还是胆战心惊,特别是野猫‘嗖’地从脚下蹿过。好在前面就是石桥,沿了陡直湿滑的阶梯下去,桥下有一方石阶,一条石凳,一个佝偻的身影踞坐在石凳上,他慢慢地拾步而下。

几步之外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了河里腾起的水腥味。夜里的风一吹,舅公身上的布衫飘荡,布衫下耸起的肩胛骨清晰可见。他怯生生地拉了下老头的后襟:舅公,回去吧。

舅公转过头来,在惨白的月光下,苍老的颧骨上竟有两块绯红,眼神朦胧,一个酒呃打上来,唱道:我酒席还未吃完,阿大你,且莫来打扰,我正跟刘皇叔煮酒论英雄啊,不醉不归啊。。。。。。

他知道老头喝多了,这醉了六七分之时,是舅公最难讲话,也是最好讲话的时候。

他就顺了老头的杆子,也唱道:舅公,谁人请你吃酒席啊?

省里来的大官人,官拜两江总督,钦命在身。他却是。。。。。。跟我阿姐旧情难忘啊。。。。。。

席上有些啥吃的?

山珍海味,龙心凤肝啊,都数不过来哟!

有没有串烧猪头肉?

那还用说?第一道头盘上来的就是串烧猪头肉。

济公活佛用一根稻草烧出来的?

那当然,那僧人敝衣破帽,芒鞋蒲扇,王母召开蟠桃宴,神仙坐在上头,他犹自在厨下烧火,烧好了又亲自捧了上来。

那滋味又如何?

滋味嘛。。。。。。锵得里锵锵。。。。。。好极了,活佛烧出来的嘛。

是不是又香又糯?

呔,香得如阿姐房里的大烟味,糯得像阿弟的那把童嗓子。

是不是好吃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下肚去了?

老头被这话问住了,偏了头,想了想,又把嘴张开,两根指头伸进去摸了下,满脸迷惑道:舌头跑到哪去了?

他也吓了一跳:真没了?

你不妨来摸摸看。

老头伸长舌头,叫他过去摸。

他摸了,遂大惊小怪道:真不得了,舌头都一块咽了下去。

老头醉眼朦胧:阿大,你摸到什么?

摸到一块串烧猪头肉。嘻嘻。。。。。。


夜深了,月色朦胧,夜雾飘荡,少年单薄的身影架了一具衰老的身驱,脚步蹒跚地在青石板路上走回家去,不时停下来换个肩,舅公酩酊大醉,却一路上不停嘴,哼哼叽叽,过门唱腔不断——锵得里锵锵,锵得里锵锵,人生如戏哟。。。。。。


                                          2009-7-26柏克莱



V。F。
2009-12-2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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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  

这是我读过的文取心的最好的小说。

其它的几篇我不喜欢,想了好久我为什么不喜欢。我正在写我为什么不喜欢。写完了再说。


2009-12-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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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

#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文取心 at 2009-12-2 00:25:


全家人都是戏迷。

阿婆七十三了,一口大烟抽得见风就摇摆,整天盘在卧榻上像只虾米,只要胡琴一响,精神就来,巍巍颤颤站起,乌脏的袖子一甩,莲步徐徐,放出二八佳人才有之媚态与身段。半辈子的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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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物转星移。人生就像一出戏,戏演完了人生也就结束了。其实我们大家演的都是同一出戏,只是有人戏份多点,有人少点,有人做主角,有人做配角,有人做好人,有人做坏人,有人长命百岁,有人昙花一现,有人荣华富贵,有人饱受饥苦,有人一帆风顺,有人一世坎坷。每个人的际遇不同,他所演的戏也就不同。如果你出身富贵人家,你演的就是一个富家弟子,如果你出身贫困之家,你演的就是一个在底层挣扎向上爬的人。我们不要相信命运,我们要相信努力;我们不要抱怨命运,我们要勇敢面对;我们不要奢望永远,我们要把握现在;我们不要期望太远,我们要珍惜眼前。

每一场戏都有落幕的时候,正如每个生命都有走向终结的时候。当你演完戏后,得到的是雷鸣般的掌声还是鸦雀无声,表示着你的戏是成功还是失败,人生是有价值还是毫无意义。很多时候,我们的戏还没演完,我们的生命却结束了,我们或许还想着这出戏我要这样演,我可以演得更好,但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们不应该生气也没得遗憾,因为那场戏就要求我们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或许我们死得不那么光荣,不那么情愿,但我们只能接受,因为一场戏的闭幕往往预示着另一场戏的开锣,我们用自己的离去成就了另一出戏的产生,我们用自己的伤痛成全另一个生命的诞生。我们延续了生命,没有死亡就不会有新生,我们的离开必会换来一出更好的戏。

生命真的很脆弱,一次不小心的摔伤,一次小小的感冒,一次无心的争吵,一次无意的疏忽……就让一个昨天还活生生的生命转眼消失。听说过太多的生死,看到过太多的悲剧,感受过太多的离别,我们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过高期待,失去了对人生的过高憧憬。生命就好像演戏一样,有人落场,有人出场,有人死亡,有人重生。然而生活毕竟不是演戏,戏里人死能复生,而现实中,人死而难生。面对真实生活里的生生死死,我们只能像戏里一样,坦然从容的接受,按照要求好好演下去。如果一切是不能强求,我们就没必要挽留,我们只能把握那一刻的存在,把自己的角色演好,表现出自己的风采,演绎出自己的价值。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两者那么相近却又不可能相同,如幻如真。谁也不能预测自己的将来,谁也不能控制别人的命运,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开心过好今天,勇敢面对明天。戏里的人生可以更改,我们现实的人生无法改变,我们知道生命只有一次,那么我们就要好好的活这一次。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戏里反映人生,人生映射于戏中,做人就如同演戏,都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纵然演的只是一棵小草,一朵小花,一只蚂蚁,一粒尘土,我们都要做好那个自己。


2009-12-2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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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

#4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忍忍 at 2009-12-2 11:16: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戏里反映人生,人生映射于戏中,做人就如同演戏,都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纵然演的只是一棵小草,一朵小花,一只蚂蚁,一粒尘土,我们都要做好那个自己。

文兄看得清, 赞, 谢分享。

俺又要感慨了。。。

性格决定命运!


2009-12-2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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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5  

审美与真实


现在说张艺谋的人太多了。有人说他是政府的乏走狗,有人说他是史诗般的导演,有人说他是。。。

其实,张艺谋只是一个很不错的摄影师。他根本不应该做导演,他没有导演的能力和素质,他是用摄影师的眼光在当导演,当总监。。。其结果,一派庞大华美的画面,空洞的气势,多气派啊,多宏大啊,多壮烈啊,多假啊,他没有真正的力量和诚实。

张艺谋是在审美,而审美是需要距离的,距离是与真实的距离。

苦难不是美,是苦难。你可以展现苦难,揭示心灵,思考生活,却不能审美。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喜欢文取心的几篇小说。他在《惑》里写的同性恋,《镜》里的小夫人,是在他的审美距离下的故事,文字美艳,想象丰富,却不真实。

而《浴》里的女工,和《戏》里的众生相,是真实的,他在揭示苦难,而不是审美,就有了力量,直捣人心。


2009-12-3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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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

#6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12-3 00:50:
审美与真实

张艺谋是在审美,而审美是需要距离的,距离是与真实的距离。

苦难不是美,是苦难。你可以展现苦难,揭示心灵,思考生活,却不能审美。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喜欢文取心的几篇小说。他在《惑》里写的同性恋,《镜》里的小夫人,是在他的审美距离下的故事,文字美艳,想象丰富,却不真实。

而《浴》里的女工,和《戏》里的众生相,是真实的,他在揭示苦难,而不是审美,就有了力量,直捣人心。

1,"而审美是需要距离的,距离是与真实的距离。"

七月这是什么意思?

《惑》里写的同性恋,上个世纪的事情。这对我来说就是距离。文兄写与日本鬼子恋(和色戒里主人翁的与汉奸恋一回事),是想让读者欣赏一个爱情故事。七月的距离没拉开,就是说:

A,七月仍狠日本鬼子;
B,七月反对同性恋;

距离不是,I repeat 不是,与真实的距离,是读者要把自己与文艺作品中的描述拉开距离。

七月不能欣赏,是“失距”,也愿不得作者。

俺和七月一样,仍狠日本鬼子,可是同时因为奇异,俺能欣赏一个同性恋的故事。俺虽然不赞同同性恋,可是能欣赏奇异的美。

2,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喜欢文取心的几篇小说。他在《惑》里写的同性恋,《镜》里的小夫人,是在他的审美距离下的故事,文字美艳,想象丰富,却不真实。

不是不真实(确切地说应该是没有真实感),是你没拉开距离。

3,是真实的,他在揭示苦难,而不是审美,就有了力量,直捣人心。

难道非要是苦难,才能直捣人心?这都是什么心理?

七月,对不起,整个一个没看懂你在说什么。



俺脚得,这个故事和其它那几个都不错上下。你不能要求文学创作有内容的限制。

这个故事就是在说芸芸众生,虽是小角色,也是在舞台上严严肃肃演自己的戏,不敢怠慢一点。

想吃肉的舅公就是要吃肉,舌头吞下去也是肉。

性格决定命运。

舅公可以不过这种日子,如果他年轻的时候能控制自己多好(。。。只是经不住他吃喝嫖赌,票戏玩局,一份家产直如水般地流走。。。)。

这个主题与原来那些小人物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的“镜”,“熵”不同。

有些人物原本是悲情人物,或是具有悲剧情结,把握不好自己,给自己造成悲剧,与所处什么时代无关。所以有的时候,不要老抱怨社会,自己也有责任。

这个主题较为深刻,较为人性。


2009-12-3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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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

#7  

写给七月MM:

布洛(Edward Bullongh,1880—1934)审美的距离是说,在审美中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使自己与文学作品中的描述脱钩,让故事显示人性的本色。比如,在“泰坦尼克号”的电影中,你看到船的落水,有一种忧虑感,产生精神上的负担,就可能无暇顾及别的了。如果你不把自身置于危险中,尽情观赏由于船的落水所造成的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眼前的故事便可使你获得美感。

同样在文兄的《惑》中,你如果忘了痛恨日本鬼子(比较难,俺同感),至少忘了痛恨同性恋,就可以看到这种“奇异”带来的美丽的爱情故事。

由于我们一般读者缺乏保持距离的能力,极容易达到距离的极限而产生“失距”的现象,所以我们每每不能像艺术家那样,不想利害不想意欲,但以纯粹的审美眼光来观赏作品。


2009-12-3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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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8  

忍忍: 是我没写清楚?你把我的意思全搞反了。

我是说,有些东西,比如苦难,不能审美。不能用审美的眼光去写。因为审美是必须有距离的,是违反真实的。

沈从文说写小说要贴着人物写,就是说你要站在你小说里人物的角度上去写这个人,要零距离,不能有距离。而审美是有距离的,你在距离外写这个人,写得就不真实。

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审美哈,你总是以偏概全,最后把大家都绕进去了

你写集中营,就不能审美,写一个人杀了人,就不能审美。这和人的尊严有关。


2009-12-3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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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

#9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12-3 13:01:
忍忍: 是我没写清楚?你把我的意思全搞反了。

我是说,有些东西,比如苦难,不能审美。不能用审美的眼光去写。因为审美是必须有距离的,是违反真实的。

沈从文说写小说要贴着人物写,就是说你要站在你小说里人物的角度上去写这个人,要零距离,不能有距离。而审美是有距离的,你在距离外写这个人,写得就不真实。

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审美哈,你总是以偏概全,最后把大家都绕进去了

你写集中营,就不能审美,写一个人杀了人,就不能审美。这和人的尊严有关。

首先,审美是文学的思想,文学的体现,不是一个写作手法。

然后,你是在谴责作者审美的角度(这里是角度,不是距离吧)没选好?好大的胆子! 俺学习了“新文学批判主义”后(New Criticism),就不再猜测作者的意图,只是作为读者来欣赏。这也是审美的一个方面,一个重要的方面。

“你总是以偏概全,最后把大家都绕进去了”

看来俺的本事不小。。。


2009-12-3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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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10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忍忍 at 2009-12-4 01:48 AM:


首先,审美是文学的思想,文学的体现,不是一个写作手法。

然后,你是在谴责作者审美的角度(这里是角度,不是距离吧)没选好?好大的胆子! 俺学习了“新文学批判主义”后(New Criticism),就不再..

我说的是距离,不是角度,不许误导

去晨也说过那篇《惑》:

这篇是写女孩儿,很细致、很上海, 但能察觉出是male writer所写,因为字里行间不动声色的judgemental, 男人藏得非常得体的judgemental。


多少就是我这个意思。

当然,我今天是到网上磨牙,小说我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看你们很妒忌找点毛病,我心理平衡一下哈


2009-12-3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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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忍

#11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12-3 21:03:


我说的是距离,不是角度,不许误导

去晨也说过那篇《惑》:

这篇是写女孩儿,很细致、很上海, 但能察觉出是male writer所写,因为字里行间不动声色的judgemental, 男人藏得非常得体的judgemental..

我只记着故事的大概情节,具体细节记不清了。如果里面有judgemental的话,是该批判。

七月,读得多。有没有什么FAVORITE写爱情的中篇,推荐一下。


从故事里还读出“舅公”活在自己的戏中(梦中)。俺不知道这是悲剧还是不是悲剧。如果人能永远活在自己的戏中(梦中),可能也是一种美,一种悲剧的美,一种令人流泪的美。


2009-12-3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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