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小乡村
·河流·
这是２０多年前的往事了。我出差途中错过班车，来到嘉陵江畔一个小乡村。其实，那里离乡镇还有几公里的路程。那里一点都不喧嚣，只有一所２０来个学生的村小，而乡镇再小，也应该是喧嚣的、热闹的。因此，它是属于那个乡镇的一角，人不多，只有旧式电话机一部，那里没有商店、餐馆、宾馆，没有音乐、书店，没有汽车，因为宾馆是为城市里的人才存在的；书也是要城市里的人来读的。由于没有集市，当然也就没有物资流通了。
夜晚我就住在那里，是非常孤寂的，包括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我住在乡村办公室里，晚上如果灭了灯，在几秒钟之内，眼睛宛如失明了。渐渐的恢复视力后，才看见窗外满天的星星，才听见昆虫的叫声。那星星挂在天上，不停地执著的闪烁，意志那么坚定；那虫子的叫声，一声紧接着一声，一点都不知疲惫；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好像有夜行人路过这里似的……。
除此之外，就几乎是风声了，风摇曳着窗外边的树，时儿如雨，哗喇拉的；时儿如琴，悠扬婉转，再没有别的声音。窗外的草坪、树木似有生命地生长着，它和亭子、假山与一块湖泊构成美丽的风景，这一刻站在窗口的我，仿佛是属于这一片风景的，这片风景也是属于我的。这样典雅、朴素的景致，也只有偏离乡镇的地方才有，而更多偏离乡镇的地方，却仍然没有这样的风景。
当然，窗外的什么景色，夜晚是看不清的，只是朦朦胧胧地存在着。而在白天，草坪里可能有花卉，湖泊周围可能是柳树，它是清晰的、美丽的，甚至于是非常灿烂的，我差点诧异的喊出声来。这样的田园风光，这样的美丽景色，不像泛滥的物资随处流淌，它注定属于这个乡村，属于人烟稀少的地方，真是一种大雅的境界。
可是我无法入睡。夜深人静，听着秋蝉的叫鸣声，感受着秋风的流动，闻着朴实无华的草香，在这样的氛围里，为什么不能入眠呢？而且，在接下来的夜间，我仍然无法入眠。
我想来想去，是太静了啊！因为我的耳朵已经习惯了噪音，在都市的节奏里，沸腾的人语、轰鸣的马达、激昂的音乐，一切世俗的声音，让我的耳朵不再柔软，不再和风细雨。更让人难为情的是，我想到外面溜时，环顾四周，没有一家店铺，当然就没有茶楼、酒店，更没有窈窕淑女摇曳而来，留下几许淡淡的香气。
所有的只是黑黝黝的一片。我本想买一瓶酒在凉意袭来时解闷，但是没有，我很失望。于是，我只能再一次站在窗口，看星星，看月亮。在很多年里，我承认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许多人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却是我所渴望的，也是很多人所渴望的。真正到了这里，设身处地、身临其境时，除作家、诗人外，更多的人只会当作一次旅游，当作一次经历，当作一次感受，仅此而已了。
这里除了土生土长的人们，除了闯业者和淘金者，没有人真正喜欢这里，而都市里的人们向往大自然的风光与静逸，向往湖泊里碧波荡漾的平静，只不过是享受物资富裕之后的一种欲望，是“吃在碗里看在锅里”，他们的耳朵已经坚硬起来，时刻准备着迎接坚硬的、固执的、强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失去了聆听的能力，而只是成为一个粗俗的、势利的工具。或者说，生活在城市里，它不得不顽固，不得不迟钝。这是贪婪、也是虚伪。
人都是不甘寂寞的。甘于寂寞是因为不得已，或当其为一种修身养性、凝聚力量、准备东山再起。这是城里人与乡下人的不同，也是人和动物们的不同，但愿人与自然和谐起来，城里人与乡下人和谐起来，共同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