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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杨

#1  躺在床上看世界

躺在床上看世界


简杨



  第一个发明床的人是个伟大的人。人从穴居的潮湿冰冷的地上升高了不到一米,却是一个文明跨越人类进化的巨变。

  我小的时候没有床,只有炕。老家农村的土炕,从墙的这一头通向那一头。炕的右侧是一个土灶。人不睡觉的时候,炕就是儿童们活动的场所。炕上有过一张红木的炕桌,吃饭喝水时用。人们盘腿而坐,很古风的样子。

  我六岁那年,才来到省城和父亲团聚。炕虽然土气,但宽大温暖。到了省城后我们却连土炕的条件也没有了。木板床用四条板凳支着,我母亲象做斗争一样和两张木板床之间的夹缝做着较量,非要把床板对得天衣无缝。我记得自己有过在夜间腿脚不听话时从床缝间掉下去的经历。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家境宽裕,但父母不和,常常当着我们的面吵嘴。有一次竟大打出手,男人把女人甩出很远。女人的头撞在床的栏杆上,煞是惊心动魄。我心中害怕之余,却不能不惊奇那张床竟然能经得起冲撞。

  同学家的床其实并不奢华复杂,普通得和我们家的木板没什么两样,但两边一高一低的栏杆却让年幼的我羡慕。就是那么几根木条,硬显得人家活得从容富有,自己过得拘谨窘迫。那两边的栏杆就象是给一个相貌丑陋的女人略施了粉黛,让她的姿色居然变得可观起来。

  我哥哥那年十七岁了。一贯喜欢动脑动手的他,硬是在一个假期把旧床板改成了几张单人床。此举惊动了宿舍区里的很多老少。不少人都跑到我家来看他干活,还有几个男孩子帮着他为那些床打磨上漆。次年,哥哥又自己动手做了沙发和茶几。家里改观了不少。当姐姐们把钩织物点缀到那些家俱上时,在我眼里,我们的家已经从废墟变成了豪舍。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心里仰视着哥哥。直到很多年之后,看到已经不再年少挺拔的他时,我心里依然充满了尊敬。

  然后是大学里那张高低床。去上大学之前,我的一个长辈叮咛了我很久。其中的一个忠告是,一定要选个好床位,一个不好的床位是可以改变甚至毁掉一个人的。但在大学那个十几平米的放着四张高低床的房间里,我的床位已经被辅导员选好了--下铺,靠门。开学不到一个月,那张床就变得和公园里的板凳一个命运了。但当时的学子们都是在那样简陋困窘的条件下生活着,为自己能在高校中有一个睡觉藏身之地感到无比幸运。大家都很用功,自习室和图书馆总是满座。床位的好坏实在是无足轻重。

  美国著名卡通片里的人物HOMER,无用,愚笨,善良,顽劣,爱躺在床上吃面包圈喝啤酒,硬是把小肚子吃起来老大一大块儿,连扣子都有随时崩开的危险。但HOMER这个无为的人却是相信天堂的。有一次HOMER病了,住进医院,发现医院的床用按钮控制,可高可低。HOMER本来是怕死的,这下却连死也忘记了,一边按着按钮,一边喃喃自语:BED GOES UP,BED GOES DOWN……后来他就梦见自己上了天堂,躺在云层里。这个云层也是可以用按钮控制高低的。HOMER就在云层里高一下低一下地玩儿了起来:CLOUD GOES UP,CLOUD GOES DOWN;CLOUD GOES UP,CLOUD GOES DOWN……HOMER的天堂就是那样的简单。

  最近,国内的同胞们却更进一步,发明了一种叫“性爱床”的东西。它具有多功能,连电视冰柜等等都安置在上面了。当然,最让人注目的是它有助于性爱的功能。报纸对此却说得含糊其辞,甚至羞羞答答,对于它的能把人象牛肉饼那样颠来覆去的本事尴尬略过。据说一张床的单价是六万到八万多人民币。那么一笔钱,在国外足以付房子的首期了。但报纸却宣称,它在国内还是有很大的市场。性爱床与小姐、桑那、裸奔、伪人体彩绘等形形色色的时代特产相伴登场,豪华奢侈,穷尽人欲之欢。

  西门庆若是见了性爱床,定会觉得自己的一生淫得不够。

                                                                                        2001年11月


2006-7-3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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