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一)
依林
爱到深处,能否察觉未曾拥有?
爱已不再,能以怎样的情绪看它走远?
时过境迁,爱要峰回路转,是走是留?
从孤僻男孩走到寂寞男人,程禹十几年守着对程雨的初恋,默默注视她在另一个爱情里浮沉辗转;在“还债婚姻”里追逐幸福,却遭遇梦碎,程雨怀着伤拒绝再爱。
附加了条件的爱情还会有多少醇诚?一路无言的爱情会不会推云见月?
爱情和婚姻是人生的主角还是配彩?
错过了爱与被爱,缘份还能否再“遇见”?
一场数年后不期然的医院重逢,唤起爱的期冀,而世故溺人,爱在成熟的同时也浸染沧桑,握住和放弃都无法轻而易举,他们多少年来的第一次牵手,能走多远?
(一)
清早,7时30分。市医院。
程禹乘住院部的电梯上行。
电梯在二楼停下,门缓缓而开,进来一个女人。门慢慢关闭,继续上行。
程禹一阵眩晕:进来的人分明是程雨!无需看清她的脸,那祯背影在任何目光所及的人群中,他都能够一眼认出,何况现在这不到两米的距离。
程禹的呼吸急促起来,这电梯里憋闷得透不过气。
她也在12楼下,程禹跟着。她也走进9号病房,程禹母亲的病房,看着她进去,程禹停在门外,心跳急欲破胸而出,一锤锤着实地擂,催撵三军的战鼓一般。
昨天,邻床的小妹妹出院了。程雨她是来做什么的呢?她不是远在美国么?
从病房门的一尺小窗看见她正出来,程禹躲闪不及。一抬头,她就愣住了,程禹看到她的眼睛里的一声惊呼。
“程禹!”
程禹紧张地点点头,笑笑。
程禹爸爸提着热水瓶回来:“来接班啦!怎么不多睡会儿!”
“伯父好,我是程禹的同学,从今天开始住7床,刚到。”
“这么巧!好啊,有个照应!”
“是啊,真巧......” 她语气间一丝感慨带着一分尴尬。
5年了。
程禹站在机场外,目送她乘的飞机消失在阴翳的天空,飞向遥远的异国他乡。五年前的那天,在看见她的这一刻,简直就像昨天!
她走时,抱着程禹5大本日记簿。程禹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一见钟情”给一颗心注入的伤痛有多么的固执。
程禹第一眼看见她,是在大学校园湖畔。
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未及转头,前面一个女孩子就已回身清亮地应和。程禹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女孩子的笑:她的笑很清纯恬美,也很自然真实。那排葱翠的垂柳下,她轻快地走过来,姣美的脸庞神采飞扬,柔软纤长的枝叶扫过她淡蓝色格子衬衣的肩头,也不经意牵起她缕缕乌黑发亮的长发,更惹出程禹一双瞳仁里的心旌摇曳。程禹觉得唐突:头一回看女孩子,竟如此斗胆目不转睛地注视。程禹又感到一股猛烈的炙热从胸膛迅速窜遍全身,他脸颊冒火,心里横冲直撞着陡然的激动。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带过一阵芬芳,又看着她和女伴说笑着从他身后走到他的前面,留下一掬清韵。瞬间失神的程禹才挪着步子慢慢跟在后面,明目张胆认真细致地端详女孩子的背影:她的黑发,她的肩背,她的腰臀,她的腿脚……但那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从那天开始,那笑容,那声音,那背影就烙刻在他的心底、他潜意识的深处和他灵魂的夸父式的追逐里。
程禹几经打听,不久就知道了底细:她是邻班与他名字音同字不同的同年级学妹:程雨。
程雨回来了,抱着一套病号服。“怎么还站在这儿?进去吧。”程禹为她推开门,跟她进了病房。程雨很快和他的妈妈交谈起来。程禹一边给母亲收拾床头柜,一边听着。原来她这次回中国是特地回来做手术的,在医院挂床好几天,各项检查昨天都完成了,今天一住进来就可以动手术,幸亏哥哥也是医生,医务界比较熟悉。她安慰程禹妈妈:“您别担心,比起您的手术来,算不上什么的。回中国来治,是觉得在海外医治,身边没人,不太方便,回来家里,生病也生得安心啊。”
程禹心里一阵酸楚:自己和自己等待了十几年的人,30多岁了,还只身单影,一样的各自苦守渺茫。五年了,她还握持一份孤独,是旧伤太重,是难觅知己,还是又添新伤?
学生年代,程禹是个再内向不过的书呆子,无时无刻不捧著书,从来不说话,万般无奈,也只是点头或摇头,要么干脆愣神,男生女生没有人注意过他。他也乐得清静,喜怒哀乐都写成诗,写成散文,写成词。没人可以相信:从看到程雨的那天,他就奢侈地买了质量上好的16开大硬皮本,扉页上用毛笔小楷题着:碧柳姗然。之后连续5大本,页页写满程雨的名字。
隔壁班的程雨却活泼开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富含着旋律音韵,她班里有几个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生整天围着程雨。不过,程禹一早就听说,她高三时就有了男朋友,是个高干子弟,玩玩闹闹,没考上大学,在家闲着,学开车,学卡拉OK,学所有时髦的东西,她对男朋友倒很专一,4年的大学生活,没哪个男生能够和她亲近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