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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  [转载] 被援引与被论及

前言:

一个写作者文字的影响力,有很多衡量标准,其中一条就是,被其他人的文章援引和论及的频率。今日检索新浪博客,找到了数十篇博客文字,其中都或援引或论及我的文字,有的长篇论文,仅有一句。但一句也是值得欣慰的。比如下面这篇,写中国百年诗歌,我被提及一句,在第7节最后一段。

我将陆续贴出这些博文,算是自己给自己喝彩。哎,在美国写中文,就得自己给自己喝彩。程宝林









桂兴华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huaxinggui
论中国诗歌主流百年回眸
                   (节选建国后部分)

                                       刘仲

1949年10月1日,中国大陆江山易主。胡适一干人跟着蒋先生去了台湾,而绝大多数诗人跟着共产党的大部队扭着秧歌进了城。作为新政权里难得的文化人才,他们有的干起了报刊编辑,有的当上了政府要员。官阶在县团级的不再少数,地师级、省军级、国家领导人级也不乏其人。现在人民已翻身解放,不再需要关注和同情,歌唱领袖、歌唱党、歌唱人民军队、歌唱社会主义美好生活、歌唱祖国大好河山和悠久历史、歌唱民族团结中苏友谊、回顾光辉历程……就成了诗人们行政工作以外的使命。
    交出思想武装后,剩下的就是如何图解领袖意志了。和平环境下的诗歌技巧普遍提高是很自然的事。但郭沫若们的激情绝对是强行挤出来的。献媚和追波逐流开始成为中国诗界的要务。除了用古体诗词同领袖唱和、在建党建军建国等重大节日歌功颂德,苍白浅俗的《武汉长江大桥》、赞美大跃进“你为什么开得这样又多又快又省又好”的《百花诗》,和“天上没有玉皇,海里没有龙王”这样的《大跃进民歌》,以及李季等人站在三门峡讴歌“三面红旗”的诗篇,是功利主义文学的代表性作品。
    藏族诗人饶阶巴桑的《母亲》、《让我变成一条金鱼》、《鹰》和维吾尔族诗人铁衣甫江•艾里耶夫的《柔巴依》,是翻身奴隶的情歌;徐迟的《小镇》、《北海大桥》,唐大同的《嘉陵江组歌》,魏巍的《橄榄树》是时代旋律中最悦耳的音符。
    贺敬之的《回延安》上了中学语文教科书,《雷锋之歌》也红极一时。“何时来呵,何时来?……/——盘古生我新一代!举红旗,天地开,史书万卷脚下踩。/大笔大字写新篇,/社会主义——我们来……”他在《三门峡——梳妆台》里的咏叹式豪言壮语,是1950年后中国浮夸新诗的主要调式。
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是革命战士的抒情诗,影响了整整一代诗风:“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坚定的信念:/即使死了化为粪土,也能叫高粱长得秆粗粒圆;/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次细致的计算:/只要青纱帐不到,共产主义就肯定要在下一代实现……”令人惊叹的是这首诗是写于大饥荒后的1962年。不直面现实的残酷,只在理想的天空翱翔,这是那个时代的诗人最显著的特征。
    也有蔡其矫《夜泊》、《双虹》这样的艺术品。新时代之初,诗人告别了疾风暴雨,在风和日丽下开始了对美的追求:“云和水的居所,/天半的湖。/一面宝镜照耀在巅顶,/垂下白色的流苏/飘飞在悬崖上。那山头,/峭壁与流霞相接,/薄雾在寂静中来往,/岚气映绿光,/波涛在树梢飞扬……”(《九里湖瀑布》)俨然是中国的济慈。可惜彼时中国没有足够的空间让大师成长,使优美成为中国诗歌主流。
    运动来了,诗歌创作迎来了高潮。先是“马铁钉”们在“反右”中用检举信和讽刺诗对胡风、艾青、绿原等声名显赫的“右派”大打出手,让曹丕“文人相轻”的魔咒在1000多年后显灵;后是大跃进中一大群积极分子高唱“万斤田里放卫星”、“公社食堂一枝花”,加速“黄肿病”和“非正常死亡”的蔓延,把诗歌误国的悲剧演到了极致。
    邵子南早就改行写小说,当上了西南文联主席。他极力主张在注重革命性的同时保留人性。昔日战友的构陷,使他带着“内定右派”的帽子抑郁而死。
    流沙河本是“紧跟形势服务中心”的诗界新星,《电车上的小姑娘》、《火柴》为他带来诗名。他歌唱大跃进、警告帝国主义分子艾登很有激情和魄力。但几段摹仿泰戈尔的短诗改变了他的命运:“没有奴颜媚骨,浑身长满刺”的《仙人掌》为他招来一顶“右派”帽子。他的遭遇很有典型性。
    这十年里,萧三柯仲平田汉等离开诗坛进了政坛;柯岗等忙于教书育人;一些人改写小说、报告文学或随笔散文;胡风艾青等“右派”沉默了。郭沫若、臧克家、郭小川、何其芳、李季、贺敬之、芦荻、金近、戈壁舟、张志民、管桦、楼适夷、袁可嘉、袁鹰等坚持写诗的人,在制造宣传品的时候尽可能保持诗的味道。郭沫若的《滇池圆舞曲》、郭小川的《致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上的水手》、张志民的《祖国颂》值得一读。但不讲政治挂帅的艺术诗歌乏善可陈。
    20世纪60年代初,带镣铐的缪斯跳着艰难的舞蹈。一大批紧随船桅的海鸥是浪涛上的主角。但他们只属于航船,不属于大海,歌喉是为变幻莫测的气候而唱。视野广阔的李瑛《想起一条古老的河》,着手《为祖国,写爱情》;雁翼的叙事诗《紫燕传》后来在文革中拍成了电影《黄河少年》;梁上泉歌颂用生命保护“红军万岁”标语的老石匠的叙事诗《红云崖》,被改变成歌剧搬上了舞台;顾工《我站在大渡河的铁索桥上》是英雄抒情诗; “森林怀抱着一个月亮” 的佳句让傅仇有了“森林诗人”的称号;戈壁舟的《沙木坦和阿拉旦》有西部情调;张志民的《擂台》和郭小川的《向困难进军》把时代号角吹响。这个时期,马拉沁夫、高缨、鲁堆格桑、莎红、阿拉坦沙、饶阶巴桑、铁衣甫江•艾里耶夫、康浪甩等少数民族诗人难能可贵:在时代赞歌中,他们始终用真实的感情守护着本民族的缪斯,让中国新诗自然纯净的美丽得以存留。
    成就最高的是年轻的闻捷。《吐鲁番情歌》、《猎人》以及《天山牧歌》令洛阳纸贵,是他在火红的年代里最优雅的抒情。《复仇的火焰》则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长诗。语言精美,韵律悠扬,形象鲜明,故事情节生动,充满异域风情而引人入胜。看看这样的美句:“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我打马走过苏干湖滨……”我们惋惜时代给他带来的局限,更诅咒极左暴政对他生命的戕害。天才因观念的束缚而没能成为不朽,这是中国新诗最大的遗憾。

    五
    文化大革命,史称“十年浩劫。”在这期间,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上有杀气腾腾的造反诗、揭露隐私的讽刺诗,还有攻击对立派的派诗。那些曾把胡风、艾青、绿原们拉下诗坛的人,现在成了“群众专政”铁扫帚下的垃圾。很多诗人被打倒了,害死了,或关进了牛棚样的“五七干校”。以郭沫若为代表的标语口号“歌德派”活了下来。批林批孔,梁上泉写“孔家店连着林家铺子,/林家铺子连着孔家店,/两个时代,一对骗子,/两个骗子,一副心肝”;批邓反右,郭沫若写“翻案不得人心,打倒邓小平”;在“五七干校”,郭小川为表明心迹写《团泊洼的秋天》……
    《人民日报》曾先后在头版以通栏标题发表张咏枚的诗报告《西沙之战》,以及用集体名义创作的梯坎式抒情长诗《理想之歌》。彼时万马齐喑,沉默的是大多数,充斥媒体的是极左高调。
    《西沙之战》报告的是1974年对越海战;《理想之歌》抒发的是下乡知青的豪情壮志。在诗中,真实被掩盖了;人性被阉割了;“善”被阶级斗争替代了。极左的“三突出(在作品中突出正面人物;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创作原则”加上华丽的辞藻,使诗里的英雄人物只是极左的假大空幽灵。
《红花满山》、《枣林村集》、《李瑛的诗》是李瑛在这个时期的三部诗集。语言精美、手法新颖、生活气息浓郁,若不计时代局限,这两部诗集应是当时中国新诗的最高成就。其中“我轻轻拍着大山的背:/大地呵,若尽是山低水缓/这江山又还叫什么威严!”这样的佳句很是难得。
    王群生的长诗《士兵之歌》、铁道兵诗人宋绍明的诗集《大地飞彩虹》以及佚名歌颂内蒙插队知青的组诗《张勇之歌》也颇有特色。其中宋绍明的诗与中国古典诗词对接,长短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极具时代特征。但本来中国古典诗词就不利于状物,融入新诗后更致形象单薄,这种风行一时的诗离标语口号最近。
    牛棚里的孙静轩每天只能读马克思著作。《法兰西内战》成了长诗《72天》的灵感源泉和资料。这是伏在蚊帐里写下的不会惹祸的作品,稿纸满是煤油气味。巴黎公社委员路易斯和瓦尔连是长诗故事的主角,深受迫害的诗人没能摆脱极左时空带来的种种制约和影响,甚至在思维和语言表达上也不能幸免。
    通观文革诗歌,抒情主体没有血肉和个性,只是抽象的“无产阶级”代表。“革命路线”和领袖的神性至高无上,领袖的颂歌唱不尽,忠诚他的决心表不尽。时事政治宣传是基本任务,“民族风格”是领袖倡导的风格。一切都政治化了,空气中弥漫着辣椒面,大喊大叫成了最好的抒情方式。从这一首歌你就能感受到时代的痉挛程度和彼时的诗风文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就是好……”
    丙辰清明,天安门成了花圈和的海洋。到处朗诵着泪水湿透的诗篇。一个深受爱戴的政治人物去了,让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中国人感到悲伤和绝望。而政治小丑们又磨刀霍霍,让泪水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于是大家都来写诗,大家都来朗诵,不为展示诗才,只为发出心底的呐喊。“欲悲闹鬼叫,我哭豺狼笑……”“中国已不是过去的中国,/秦始皇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尽管离艺术相去甚远,但“童怀周”带火药味的诗句成了改天换地的谶言。难怪有诗评家说,《天安门诗抄》是文革中难得的真正意义上的诗。

     六
    “反革命”诗歌作者被抓了,不久又放了。而抓他们的人很快进了牢房:因为一个叫做“四人帮”的政治集团倒台了。“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的“英明领袖华国锋”,作为新的神成了歌颂对象。对“四人帮”有杀子之恨的郭沫若很快写出了《东风第一枝》。《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是标准的口号诗。但人们印象最深的,是他在《水调歌头•揪出四人帮》里生造的“文痞”这个名词,还有最后两句:“拥护华主席,/拥护党中央!”
    《诗刊》复刊了,《星星》复刊了,那些被“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牛鬼蛇神”从“牛棚”归来了。臧克家、管桦、严阵、严文井、郭小川、张志民、流沙河、戴安常、绿原、李季、何其芳、顾工、戈壁舟、张大成、邵燕祥、周良沛、贺敬之、楼适夷……然后是胡风和艾青。对“四人帮”怎样咒骂都不解恨;对华主席怎样歌颂都不过分。还有“抓刚治国”;还有“四个现代化”……诗人们的活儿多着呢。
尽管年龄不算太老,但劫后余生的胡风已是风烛残年。他对自己的缪斯依依不舍,却不得不把最大的精力用于同死神的抗争。加入欢庆“第二次解放”的大合唱后不久,他就油干灯尽,为自己和中国新诗留下一大堆遗憾。
李季是《诗刊》主编,更是党的赤子。多少年里,他是在油田体验生活。《石油大哥》、《石油树》是他留给时代的诗歌木版画——他始终没能找到超临政治功能的有着美丽歌喉的缪斯。
    孙静轩的《沉船》传诵一时。二次解放了。控诉和反思是理所当然的主题。诗人率真的个性在深刻的哲理中光焰灼灼,令诗歌形象异常丰满。
    年轻的军旅诗人叶文福,一首《将军啊,你不能这样做》开启了以诗歌干预生活,呼吁在军内反腐的先河。成功后他的缪斯被政治所绑架,功利倾向日趋严重。后来他轻车熟路,写出《将军,你洗一洗吧》给自己找来麻烦,并因从事政治卷入学潮沉寂多年。
    军旅诗人白桦二次解放后文思泉涌,写了充满激情的小说体诗歌《妈妈哟,妈妈》,影响广泛。不久,控诉文革的电影剧本《苦恋》被政治高层点名批判。“你爱祖国,祖国爱你吗?”的命题严重犯忌。在“清楚除资产阶级精神污染”台风的高压下,白桦满怀怨气地在媒体上作了《我们正走过弯路》的检讨。
    1979年,艾青以《归来的歌》开始了他诗歌创作的第二春。这距他1957年打成右派前发表最后一首诗《致广岛》已整整22年。有人怀疑他是否还是缪斯的情人,最权威的《人民日报》先后刊发的《光的赞歌》和《古罗马斗技场》让大家奔走相告:“艾青回来了!”毫无疑问,他是诗界领袖。但他不再关注“大堰河”,只把惊叹献给《小泽征尔》、《乌兰诺娃》、梦幻精灵一样的《自由体操》、《平衡木》、《跳水》和《花样滑冰》。他整理了自己的《诗论》,强调“说真话”,强调“形象思维和艺术魅力”。但没能解决诗本质问题,指明中国新诗的发展方向。当“异化论”甚嚣尘上之时,他站出来说话,称:“社会主义不会异化”……历史没有为哲人的局限停下脚步,即便这位哲人是四品大员。
    彼时贺敬之已是中宣部副部长。缪斯却找上了他的夫人:柯岩一首《周总理,你在哪里?》在一大堆包括郭小川《痛悼敬爱的周总理》在内的诗篇中熠熠闪光。李瑛的《十里长街送总理》和雷抒雁《献给三月的花束》也是泪水凝成的珍珠。蔡其矫用《海的歌》宣告艺术诗人的归来;戈壁舟说《我欲拔剑砍地歌一曲》!
张大成的《枯叶蝶》和戴安常的《流云》,是雨后春光下艳丽的花朵。
    流沙河平反后感激涕零,先写了快板诗一样的《梅花恋》缅怀朱德,后又写《草木新篇》《草木余篇》再展当年风采。《北京正义路一号》是他挤在愤怒的人群中,向被牵出来游街示众的罪犯扔出的烂菜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真正的诗人生涯是在脱离苦海以后。向党倾诉衷情的《一个知识分子赞美你》是他毕生的代表作。后来他以学者的身份到处传授诗教。当右派期间学的英语和《易经》十分有用。他是用卦象解释形象思维和审美联想,解释埃兹拉•庞德,为新兴的朦胧诗派创造理论依据。
    复出的木斧在《影》里显示了胜利者的幽默:“太阳照在我的头/把影子掷在脚下/当时我正青春年少/可是她说:/生得又短又矮/前途必定是夭亡!/太阳照着我的胸/把影子拖在身后/这时我已年近衰老/可是她说:/体态修长,苗条/福寿正在增长!/让她嚷嚷去吧/太阳落坡了/我还得往前赶路/待到街灯亮了/鬼知道/我的身影又是个啥样!”
    周良沛写了《夜遇》,从这样的诗行里可以见出文革的罪孽和诗人劫后余生的感受:“他是早已听过我的死讯,/看我,他是从头望到脚心;/‘你还活着?’眼光里尽是疑问,/看我,他是怀疑见到幽灵。/那根捆索早就该把我勒死,/棍棒如刀,敲得我鲜血淋淋;/留了这口气,并不算活着,镣铐早已锁死我的青春……”
被割断喉管枪毙的政治犯张志新平反昭雪了,中国诗坛反思批判之风劲吹。思想火花复燃,希望之花在阳光下绽放。彼时民主自由思潮还在国门外涌动,对极左法西斯专制的控诉却是诉诸心灵。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骆耕野的《我不满》、杨牧的《我是青年》是诗歌里的“伤痕文学”,直面过去而不消沉,大胆之余不越雷池。
一切都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虽然不再要求遵循“三突出原则”,“二为方向”却是底线。抒情主体可以自由思想,小布尔乔亚情趣的帽子却令人心有余悸。随着真理标准讨论的深入展开,开放的尺度越来越大。一时间,各种外来思潮破门而入:忽略人的本质和基本价值的斯大林及毛式马克思主义堤坝,根本抵挡不住。乔治•卢卡奇的“民主人道的马克思主义”;伯特兰•罗素—哈耶克—胡适的自由主义;海德格尔—让•保尔•萨特—加缪的存在主义;弗里德里希•尼采—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以及佛洛依德—荣格的精神分析法……泥沙俱下,却是急于挣脱桎捁的幼稚心灵的甘露。这时年轻人找到了自我却发现失去了机会,他们痛苦地喊道:《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在历史的转折点上,老年人总是比年轻人慢半拍。欧罗巴汹涌的浪潮拍着打国门,暗流开始涌动,诗坛却仍是麻木沉闷。尽管何其芳、艾青、周良沛、冯至、流沙河等人的诗歌教育,引导万千人爱上了缪斯。但老师们一直没能完善自己的诗歌美学理论:摆不脱“载道”的责任;摆不脱阶级立场;摆不脱狭隘的民族意识;找不到发展方向,自我雷同,鲜有创新突破。不客气地说,他们自己的巅峰是在辉煌的3、40年代。而时下中国新诗的水平是停留在平庸的60年代。二次解放后,一些当编辑的老头子们觉得自己话还没说够,报刊仍是必须坚守的阵地。他们用自己残缺的美学观和技巧去衡量、要求、压制年轻人。即便发表年轻人的作品,也要按自己的趣味改得面目全非。如有得意门生,那也是永远超不过老师的翻版庸才。在他们这不是私心,这是社会主义文艺工作者的责任。
    1949年前过来的中国诗人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学者化;一种是机关化——都是脱离草根,不再有从大地上生长出来的诗的灵魂。诗人的发展道路实际上是中断了。
为什么不能产生大诗人?看一看有谁像屈原、李白、杜甫、但丁、拜伦、普希金、谢甫琴科、密茨凯维支那样,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整个儿地投入炼狱,再通过抒发自己作为时代感情关注中心的生命体验,集中、持续、形象而充满激情地充当良心良知展现生活之美,并从中观照人类不可战胜的本质力量?有谁像仓央嘉措那样,始终以一颗童心来感受自然和人生,从而以自然的歌喉唱出天籁之声?
    没有,真的没有。对现实政治的过度介入和依赖,使诗人没有在哲学上超越政治领袖的可能;没有在感情上接近终极关怀的可能。功利化观念化的缪斯绝不可能超越时代而展翅飞翔。穆旦离普希金最近,冯至离歌德最近。可现实的羁跘使他们远离奥林帕斯山之巅。
    50后、60后的年轻人开始不服老前辈诗人。在他们眼里,这些前辈已经由藐视世界、俯瞰人生的凤凰,变为在政治风暴中褪去羽毛的谨小慎微、听命于威权的乌鸦。个人价值的发现,使宣传品和制造宣传品的方法彻底失去了市场。现在年轻人不说“钥匙丢了”。现在年轻人要拯救中国的诗歌,要拯救中国!

    七
    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诗歌来到了拐点。老诗人顾工突然在媒体上发飙,说他对儿子顾城的离经叛道感到“愤怒。”他“愤怒”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在海滩上写一些深奥难懂的诗句,现在更是违反传统,走了一条陌生的路。而且,他还将这些与众不同的富于象征暗示意味的诗歌公诸于众。
于是,诗界大讨论开始了,有人视为洪水猛兽,骂狗屁不通;有人呼吁宽容,希望百花齐放。诗评家谢冕一篇题为《烈火中涅槃的凤凰》的评论,令中国诗坛发生八级地震。千年的诗歌美学被颠覆了;诗歌的“载道”任务被取消了;缪斯现代化了;抒情主体个性化、神秘化、神圣化了。历史文化是灰烬,全新的价值观和表述方式是“凤凰”。人们从此知道了顾城、海子、北岛、舒婷,知道了朦胧派诗歌。
    这是一次成功的策划包装;这是一群横空出世的叛逆者。大有当年马雅可夫斯基“把荷马从历史甲板上拍下去”的气概。一时间黑云压城城欲摧,城头变幻大王旗。一些惯于在笼子里歌唱自由、寻觅优美的老头子们,本来就在残缺的社会美学观里迷失了自我,脆弱的信仰摇摇欲坠,现在犹如见了真大圣的六耳猕猴,只有自惭形秽,低下头来为诗坛的新主人让道。他们要么在无力地抵抗一阵后再次沉默,要么脱胎换骨跟着年轻人的感觉走。而且,他们还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己不懂这些“天书”,纷纷将耀武扬威的异教徒请上自己把持的报刊。主持《星星》诗刊的叶延滨在发现《现代九歌》不合时宜后,对诗歌失去了信心;卓有成就的杨牧也违心地追波逐流,写下了自己也难解其意的《孤寂一九一0》和《戏为六绝句》。这给人们一个错觉:似乎晦涩难懂才是诗的本质,顾城们才是中国诗歌的发展方向。
    这时台湾、香港的诗歌也被介绍进来。思乡的余光中们让我们感到了诗歌中久违了的人道力量。《乡愁》进入语文教科书实至名归;蓝海文的《苹果树》为香港洗去了“文化沙漠”的恶名。罗门的《太平洋之门》和瘂弦抽屉里那38个“黑的白的”却深奥得超过马里亚纳海沟。
    其实新潮诗里还是有一些可读而且不错的作品。如舒婷的《神女峰》和《致橡树》、海子的《麦地》、北岛的《日子》等等。
    以《绿风》诗刊为平台的昌耀刮起一股西北风。《河西走廊古意》、《在敦煌名胜地听驼铃寻唐梦》、《雪。土博特女人和她的男人及三个孩子之歌》是其代表作。济慈式的状物、聂鲁达式的抒情加上丰富的西部元素,使诗歌成了散逸着牛粪、奶香、羊肉味的风情画:“……一个土伯特女人立在雪花雕琢的窗口,/和她的瘦丈夫、他的三个孩子/同声和唱着一首古歌:/——咕得尔咕,拉风匣,/锅里煮了个羊肋巴……”可惜昌耀诗歌中宝石不少,像这样的长翅膀的诗句却是不多。
    傅天琳、席慕容是两位颇有影响力的女诗人。她们风格不同,一个是用细腻的笔触状物,赞美母爱;一个是把繁复的意象融入意识流,歌唱爱情。她们都选择了舍弃韵律,让缪斯尽可能舒服地呆在散文躯壳中。
随着开放的进一步扩大,新潮诗歌群体迅速膨胀。对政治美学的反拨矫枉过正,导致个人主义走向极端。在存在主义、自由主义旗帜下,各式各样的先锋前卫派如雨后蘑菇般冒了出来。诗歌越来越脱离社会靠近玄学;诗歌语言越来越突破规则趋于含混;诗歌意象越来越凌乱;诗歌题材越来越以自我为圆心缩小;诗歌文体越来越靠近散文。
    拜日益强势的媒体所赐,蔑视责任和崇高的新朝诗歌成了中国新诗主流;巴纳斯山上群星腾空而起——他们觉得自己不仅是新星,还是宙斯,是万能的神。他们居高临下,不食人间烟火,不管人间俗事。即便是自己的企业破产、自己下岗、乡下的父母在贫困中呻吟,他们也不为所动,只是在诗里一味地内窥,自我放大又自我玩味。成天念念有词,以营造支离破碎的意象为本事,写一些不是象征就是暗示的词句,再以种种狂谬之举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令“诗人”的称号在世人眼中有了“疯子”的含义。
    很快,激情消散了,才情枯竭了,经过几年的搜刮枯肠,乱得不能再乱的汉语文字已磨损得无法组装。然后是自我雷同和相互雷同,各种旗号下的流派已经大同小异。无法叙事,无法与人交流,既不被生活所影响,又不影响生活。下一步,是该走反艺术的路数了。
    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诗界。尽管有公刘在《黑色新闻》里为英雄招魂,有屠岸的《手》向新生活召唤;有程宝林盛满历史波涛的《瓦罐》揭示真理,有冯至《剪彩》对奢侈腐败的针砭;有邵燕祥《愤怒的蟋蟀》因愤怒而唱的歌,有吉狄马加充满民族自豪的《猎人的世界》;有曹纪祖风趣而深沉的《李白》、孙建军包含真理和激情的诗教……西方颓废主义文学的余波仍无情地荡涤着屈原李白的国度。

     八
    1989年春夏之交,方励之吾尔开希们鼓动学生们上街“反官倒”,然后要求政府承认他们不是“动乱”而是爱国行动。诉求是模糊的,而且一直在升级。后来变成了要求某些重要政治人物下台的“民主运动。”绝食静坐开始了,天安门广场成了帐篷的海洋。北岛、海子、顾城这些新潮诗歌旗手,没有一个为绝食中的学生们写诗,更不说去为他们朗诵。他们不是不想写,而是写不出。学生们仰慕他们张扬自由的个性和显赫的诗名,但他们的诗是超时空的神的语言,不能和现实对接。他们所能做的,是用自己的命运来搞“行为艺术”:直接参与政治动乱,并以此来显示自己从文化到政治都是叛逆。然后,他们扔下被清场的学生,在外国势力的帮助下逃到了国外。寄人篱下的日子是难受的。美国法国的大学讲堂不适合中国颓废诗人久呆。讲中国古典文学?功底太差。讲西方文学?班门弄斧。最惨的是顾城,语言交流困难,又囊中羞涩,最后去新西兰的一个小岛养鸡糊口。先还有浪漫考量,后来被贫穷、孤独、寂寞逼得疯狂,用斧头砍死妻子后上吊自杀——顾工谢冕应该反思:他们在顾城的悲剧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海子的死法是卧轨:让火车从身上轧过。竟然有评论家赞美这血淋淋的悲剧是“形而上死”——不久前他们用类似的方法消费过可怜的顾城。媒体上没有人认真反思新潮诗人非正常死亡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顾城海子们是受害者:他们的价值观和艺术理想来自于文学艺术处于低潮的西方,与中国的“当下”格格不入。他们受盛名之累,总想改造社会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而且日渐边缘化;总是以神或先知自居却被魔鬼拉下深渊。他们寻找美和真理,没想到引进的是在西方日渐没落的颓废文化。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没想过自己如何在现实社会中生存,如何让诗歌在现实社会中生长,为人类服务……因此,在痛苦地发现自己的无能后,无奈、孤独、绝望和随之而来的死亡找上了他们。
    乌烟瘴气中,张新泉的《鸟落民间》坚守着诗国的神圣。他铁匠的诗句是精工锻打而成,洗练中透出豪迈的智慧。诗歌形象因激情而丰满,生命被哲人升华,自然因思想的照耀而生辉。不管是《那只蜻蜓》还是《好刀》,都是这个时期诗歌的标杆。有如一座门前的高山,让一心走捷径的人心里发堵。诗界这样的声音大了起来:“只有读得懂的诗才是好诗!”
    朦胧诗走到了尽头。诗评家吕进不失时机地推出了通俗浅白的汪国真。这是用温吞水替代劣质酒,在受到一阵中学生追捧后,很快令全中国的人对诗歌反胃,让已走向没落的先锋前卫诗派觉得有了反弹的理由。于是诗评家邹建军写出了《大中华诗学》,主要以海外华文诗歌为评论对象,千方百计给先锋前卫诗歌找生存理由。这种理论有包容性。但终极范本是容不下荷马拜伦的波德莱尔和李金发,不可能让病态的缪斯回到真善美的世界;广东诗评家谢有顺利用南方平面媒体平台,与已有名气的于坚等人合作,相互取暖,相得益彰;把顾城海子们送上不归路的“朦胧派教父”谢冕也不甘寂寞,最近重现江湖再卖狗皮膏药,为颓废文学寻找新的祭品……
这些诗评家都来自大学讲台,人称“学院派。”其最大特点是:创作经验几乎为0,美学修为不够,社会责任缺失。请看他们主要的诗歌教育成果:
    1  以海子、翟永明、骆一禾、于坚、伊沙、戈麦、西川等人为代表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诗派”。2  以李亚伟、万夏、胡东、马松等自封的“垮掉的一代”为主力,以摧毁优美,解构崇高为目的的放荡不羁的“莽汉主义派”。3  以石光华、宋渠、宋炜、杨远宏为主的鼓吹超越具体生命形态和人类现存生存状态的“整体主义派”。4  孟浪、王寅、刘漫刘、陈东东等人成立的反技巧的暗示孤独的“海上诗派”。5  由京不特、默默发起的以撒娇来进行“温柔的反抗”的“撒娇派”。6  以周伦佑、蓝马、杨黎为首的强调语言还原、致力于语言符号的前文化探索、否定语言符号的文化含义和诗歌意义的“非非主义派”。7  以海子、骆一禾、戈麦为代表的追寻“宇宙真理”的“神性写作派”。8  “反文化霸权和文化专制”的超越集团及对立的写作立场的大杂烩的“第三条道路写作派”。9  由沈浩波、尹丽川、李红旗、南人、朵渔、巫昂、盛兴、李师江等人发起组成的,主张形而下、以真实、具体、可把握、有意思、野蛮、性感、无遮拦为宗旨的,强调“身体性”的用下半身写作的, “下半身写作派”。10  由祈国、飞沙、远村、牧野、张小云成立的,把正常看做荒诞、否认事物美丑属性、反理性的“荒诞主义派”。11  天乐、蓝野、于贞志、周公度、王珍、宋尾、疼痛等人组成的崇尚诗歌乌托邦主义的“灵性派”。12  皮旦创造的主张还原、向下、非灵、非肉、离合、反常、无体、无用、粗糙、放浪、方死、方生的“垃圾派”。还有用讨口叫花来吸引眼球的曾德旷们……
    够了!颓废文化的滥觞,走火入魔的悲剧,中国新诗的发展之痛!那些读不懂只通神的文字没有必要在此研讨。淡水河里的鱼在咸水湖里游,外来的紫茎泽兰覆盖了茉莉花的世界——让我们从泥淖里捞起我们的诗神,以《诗经》、荷马为起点,经屈原、李白、杜甫、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华兹华斯、拜伦、济慈、普希金、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海涅、裴多菲、密茨凯维支、惠特曼、聂鲁达作直线延长——赶路吧。


2012-2-9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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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ed5b9c50100wt7j.html
我心中的农民情怀
(2011-11-24 21:48:46)
                                                 佚名
杂谈

      用了三天的时间,我将程宝林先生的《故土苍茫》通读了一次,其中的见解着实另我感慨万千,《故土苍茫》从更新的视觉关注了中国农民的命运,以及他们在时代变革中的奋进和伤痛,充满了对故土的感恩和悲悯。
    对于农民,我想我们每个人都不会陌生,也许有人会说我们现在生活在城市,跟农民很远,甚至瞧不起农民,但是我想问一下诚然你现在可能已经不是农民,但是往前数三代呢?甚至在数三代,你的祖辈呢!我想答案不用我回答,所以我们每个人跟农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跟农民有着结不开的情怀。
    我的童年也是在农村度过的,农村的生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我的祖祖辈辈,父老乡亲用自己的双手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他们勤劳,善良,质朴,勇敢…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农村的生活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在这种进步和文明中,普遍潜藏着延续千百年来农民式的生活观念和生活习惯,构成了中国的现代化。作为一个农家子弟,我对于“农民意识”这个贬词,也就是我们在历史中经常提到的“小农意识”,一向是不怀好感的。“农民意识”------简而言之,是以“狭隘、短见、计小不计大”等为基本特点的一种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这根源一代又一代传承的贫穷与愚昧,成为了阻碍社会进步的隐形巨石。
    正于作者在文中所描述的,自己的父亲舍不得一碗馊稀饭,死活要吃下去,接着就是腹泻,再接着就是“咬咬牙,挺过去”的坚定意志,遵循着中国农民“小病托大,大病托死”的惯常做法。然而他没有想到,一碗至多不过一两角钱的稀饭,带来的是数千元的手术费、住院费、自己身体上遭受的痛苦、儿女精神上的焦虑,尚且不考虑在内;还有作者严厉地“训斥”父亲:他舍不得一元钱的公共汽车票钱,骑着一辆连刹车都没有的自行车,去接送自己的命根子一样的孙女,已经两次被出租车撞的双手鲜血淋漓,而他根本不知道,他在美国的长孙子,只要少买一次零食,就足够他一两个月的全部公共汽车钱。
    心疼钱,不疼命,这是中国农民的基本特征;心疼粮食,不心疼身体,这也是中国农民的基本特征。
     行文至此,我已掩盖不住内心的悲伤,像这样的事迹在我的身边频繁的发生,甚至是我的亲人,他们由于上述原因,早早的于我阴阳两隔,2006年,我的舅舅,不到35岁,死于胃癌。其实刚检查出来舅舅只是中期,如果治疗的得当,他至少可以多活几年甚至跟几十年,然而由于舍不得钱的原因,自己不去住院,更可恨的是家里人在屋的相信迷信,不让他吃,不让他喝,整天跪在神灵面前,祈求神灵的保佑,也许你很难想像在21世记的今天,还会存在这样愚昧无知的事情,然而这的的确确发生在我至亲至敬人的身上,我曾经也对这种愚昧的做法痛恶疾首,然而我弱小的力量无法战胜根深蒂固的“农民意识”,其结果就是舅舅从发现病因到去世还不到两个月,而且这正是我中考过后的两个月,同年的冬天,我上高中了,我的外婆由于一个小小的发烧没有引起重视,在家里怀着“咬咬牙,挺过去”的坚定意志,其结果就是“小病托大,大病托死”,最终外婆因为发烧过重将体内的红细胞大量烧死,白细胞大量生长(俗称白血病)而撒手人寰。
    然而血的教训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消除农民心中的那中潜在的意识,时至今日,当我时常在报纸上,什么地方办喜事,结果出现了食物中毒;或者,什么地方,由于婆媳不和,结果婆婆喝农药死了,有时因为100多元钱,值得喝农药吗?但是有人确实就喝了。农药家家都有,又便宜,农民再穷,也是舍得的。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新闻,我不用看,这种事情,十之八九发生在中国的乡村,发生在农民中间。
     当然在这里我没有贬低农民的意思,因为我也算是个农民子弟,相反我对农民怀着崇高的敬意,我在这里所写的只是客观的描述一下当前农村的状况,至于该怎么做,我想我们伟大的政府会知道的,再次我想提醒我的朋友,如果在你的亲人或者相邻身边也发生了一些诸于上面的现象,请你一定要加以劝阻,不要让血的事实重新上演…


2012-2-10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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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3  

铁舟:供词
http://blog.sina.com.cn/tiezhou

答《荆门晚报》记者调查:“我与书”问答(刊《荆门晚报》2011.11.25)
(2011-11-17 13:42:46)


《“我与书”问答》   
   
     读者自述:铁舟,本名覃文平,湖北松滋人,现居荆州,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荆州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出版诗集《供词》。


问:您平生读的第一本书是什么书,那是什么时候?书名还记得吗?

答:我出生在湖北松滋农村,阅读比较迟,第一本书应该是偷看哥哥姐姐们的连环画,但我自己有真正记忆的应该是读初一时偶然得到的一本《前后汉故事新编》,爱不释手,上语文课时偷偷看,被语文老师发现,记得那个语文老师叫周章勤,他不但没有责备我,反而大加赞赏我,他拿起我那本书,向全班同学说:同学们啦,你们都在玩,你们看看人家覃文平,都看这么有历史价值、文学价值的书籍了。当时我涨红了脸,同时小小的虚荣心也极大地得到了满足。从那时起,我就认为读书是个受人尊敬的事。能给人带来荣耀。也就是从那时起,爱上读书。那时山乡闭塞,我把只要能找到的书都找来读。
   
问:在您的阅读经历中,您对哪本书印象最深?

答:印象深刻的书多,但一直记得把我文学梦点燃的,还是高中二年级时从同学手上借到的一本报告文学集《通往心灵的歌》,这本书是在武汉大学读作家班的松滋作家周丹买给她表弟的,该书每一篇文章是写一位当时很著名作家的成长经历的,记得有著名诗人舒婷、付天林、冯骥才、叶文玲等。文字优美、故事感人,深刻吸引了我,我也就把他们树为了我心中的偶像,由于深深爱上他们的人生历练,我甚至强人所难,硬逼我那同学把这本书送给了我,时至今日,我由高中而大学、由城市到山乡、从山乡到县城、从县城到地市,24年来,这本书一直在我家的书柜里珍藏着。现在有时间还偶尔拿出来翻翻,那种感觉真是很奇妙。
   
问:您目前喜欢看哪一类书籍?或者喜欢读哪些作家的作品?如果要您列出您喜欢的书,您会列出哪5本书?

答:我读书很杂也很挑剔,目前最爱读的是中外成熟作家的作品,从类别上看,主要集中在诗歌、文艺随笔、中短篇小说,偶尔也找找长篇小说读,那要看是谁的作品了。我喜欢的作家国外的有卡佛、米沃什、卡尔维诺、加缪等,国内作家主要有雷平阳、张执浩、朵渔等。目前,手头存有的我喜欢的五本书是《云南记》、《撞身取暖》、《追蝴蝶》、《取道斯德哥尔摩》、《加缪全集》。
   
问:您正在读什么书?在哪里买的?

答:我在读的书一般都放在书桌上,现在书桌上有《汉诗新世纪十年湖北诗选》,这是汉诗编辑部寄赠的样刊,《取道斯德哥尔摩》,这是2008年去北京在王府井新华书店买的,《撞身取暖》,这是在潜江参加诗会时张执浩送的,《所有梦想都开花》,它是松滋作家宋小词的书,这是在当当网买的。
   
问:您平时逛书店吗?每月或者每年花在购书上的钱大约有多少?

答:我很少上街,一般上街主要是逛书店,遇到好书就买,也喜欢通过网络买书,每年购书大约花2000左右。
问:您去过哪些图书馆?您常去您所在地的图书馆吗?

答:去图书馆还是读书时的事了,不知道荆州市图书馆怎样,没去过。
   
问:您一般在什么时间读书?喜欢在什么地方读书?

答:读书最多的是晚饭后,再就是周末,只要不出门,一般就是读书。喜欢在书桌上、床上、马桶上读书。


问:您每年大约要看多少本书?您家的藏书大约有多少?

答:每年读的书应该上百本吧,现在家里藏书少说也有5000册。

问:您读过本土作家(包括在外的荆门籍作家)的书吗?书名是什么?

答:读过,比如李诗德先生的《水埠头》、张德宏先生的《黑棕榈》、何红霞女士的《岁月向西》、黄旭升先生的《方言》、张执浩先生的《水穷处》《撞身取暖》及旅美荆门籍作家程宝林先生的随笔集《一个农民儿子的村庄实录》等。
   
问:您平时爱好写作吗?读书对您的写作产生哪些影响?举例说明。

答:读书与写作是最好的生活,也是我一生的爱好。读书对写作的影响,就好比我们每天吃饭与活命一样,一天不读还可以,三天不读就过不得,呵呵。


2012-2-13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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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  

认真读了宝林的《被援引与被论及》系列文,感觉中国诗歌之路,始终被政治所左右,东扭西撞着一路走下来。真是一路沧桑。

一个作家、诗人的诗文,能被大量援引及论及,是非常值得喝彩的事情!是的,那怕在他人的文中提及到一句,也是值得欣慰的——“有程宝林盛满历史波涛的《瓦罐》揭示真理,”。更何况这还是在“中国百年诗歌”中提到的。更值得高兴。


2012-2-14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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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5  

谢谢冬雪儿乡友诗友的嘉言。下面再贴一篇。争取每日一篇。


刘亚伟的BLOG
http://blog.sina.com.cn/yazi

读书札记
(2011-06-04 07:28:04)

1、以前读过李南央写的《我有这样一个母亲》,曾感慨系之。今天早上在床上读李南央编辑的《父母昨日书——李锐、范元甄1938-1960书信日记集》,从恩爱夫妻到陌路仇人,其中范元甄的被改造的心路历程,是一个经典案例,让人知道当年延安所谓的整风运动是怎么回事——特殊材料是怎样炼成的。

2、高华在《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一书中,引用苏联人彼.弗拉基米诺夫(中文名孙平)的《延安日记》有这么一段“一般党员并不十分了解整风的真正含义。思想意识的斗争,主要集中于党的高层……至于对一般党员来说,整风是给他们灌输对毛的信仰的方法。”后来的文革、现在的唱红亦是如此。

3、昨天读完秦风编著的《岁月台湾1990-2000》,图文并茂,可读性很强,作者选取100年中台湾的经典事件和代表人物,展示了台湾同胞在上个世界的生活历程。从小被洗脑,觉得台湾犹如人间地狱,那里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我们这些共产主义接班人去解救,哈哈,现在想想真是奇怪,当初怎么会相信这么一套鬼话呢?

4、前几天读毕程宝林写的《一个农民儿子的村庄实录》,作者获得了我的尊敬。在我的印象里,从农村出来的混出一点名堂的人,大多避谈自己的出身,恨不得浑身涂满高贵的色彩。程先生笔下,充满了怀念起乡村时温情的感恩,是对父老乡亲善良的理解,也不乏悲悯、伤感和无奈,值得一读。


2012-2-14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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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6  

金呼哨的BLOG
http://blog.sina.com.cn/u1223390705


原文地址:在《诗刊》听讲座之一:语言与诗的生成


韩作荣 (《人民文学》主编)


作品的诗性意义

            诗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心灵 的外化,是精神能量的聚集。故诗人 称“语言意识是诗人的唯一意识”, 即使诗人倾心于沉默,也只能借助于语言。如同画家对颜色敏感,音乐 家对声音敏感。诗人,只能对语言敏感。
            可对于诗的写作而言,一首诗的生成,首先在于对作品诗性意义的把握。那种直接的、直觉的进入现实的方式,“不是靠语言,而是靠艺术”(卡西尔语)。因为语言作为一种“发现”,对事物的领会是“前符号化”的。即首先是对现实与事物中诗性意义的理解和发现,进入艺术的敏感领域,深入剖析和归纳,随后才被语言固定下来。有了领会而“不可言传”是一种痛苦。而这种对独有的领会的符号表达,则是一种“无中生有”的命名,是一种以语词的方式去确立存在。从这个角度着眼,“语言在其本质上不是一个有机体的吐白,也不是一个生物的表达”。从根本上说,语言不是符号,不是人控制的一种工具,而是语言把握着人生存的最高可能性。
            可什么是作品的诗性意义,或者说该如何理解“诗的构想”即诗的内容?多年来,人们常常误解诗的内容就是诗的情感和思想意义。但诗的内容不仅仅是事实、事件和思想倾向,应当是诗本身,是语言之间内在的有机联系以及语言背后渗透出来的什么。事实、事件等事物是诗的语境,诚然与诗有着密切关联,罗勃特•勃莱指出:“诗的内容在于事实和想象的距离。一首诗愈是远离最初的生活事件而不断绝这种联系,它的内容也就愈多。”雅克•马利坦在谈“诗性意义”时也说:“诗性意义之于诗,恰如灵魂之于人”,“诗中的诗性意义,离不开从内部使之有生气的词语形式,离不开使之存在的词语结构”。诗性意义是由词语的概念意义、想象性含义以及“更神秘的含义即词语之间和词语所承载的意义内涵之间的音乐关系”所组成。而一些概念意义大于总体的诗性意义的诗作,正是大量平庸诗的特征。
            诗之意义不在于写什么,意义产生于对于部分的瞬间整合。主题是从诗中抽象出来的,可以称之为对诗之意象的态度和总结,也可以称之为“动作的意义”。帕斯称作家的道德力量不在他写的主题和题材中,而在于对语言的运用当中。对此,我们不难发现,最庄重的题材在有些人的笔下也会写得浅薄之至,那些用血浸透的墨迹和花拳绣脚式的文字本身,已呈现了庄重与佻薄的分野。

诗的敏感与发现

            对于诗人来说,有没有诗的感觉是致命的问题。对于真正的诗人来说,不是世界上有什么才写什么,而是诗人写出了什么读者才看见了什么。
            海德格尔认为,艺术作品是去蔽存真的活动。而这种“去蔽”,是通过对物的存在的“揭示”体现的。这如同脚下的鞋子,穿着越适脚、越舒适,越容易让人忘记鞋的存在。世界上的事情,我们越熟悉,越是司空见惯,越容易被忽视。而艺术,就是找回这种遗忘,让其从日常的隐匿中显现出来,成为触目的形式。我现在还记得程宝林的一首诗,他写一只苍蝇在玻璃上留下了痕迹,由于有了苍蝇爬行的轨迹的显现,才让人发现了那透明的玻璃的存在。我也想起了厨房,那些对于生命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譬如骨骼,植物的根须,在食用者面前,统统成了垃圾。这些日常生活中的事物,本身就具有真理性。诗的生成,主要取决于诗人敏锐的感知力和洞察力。
            这种重“发现”的诗,有时是从非美学的角度重新思考艺术本身的一种方式。例如美国诗人斯创德的《保持事物完整》——
“在一片空间/我是空间的无存/无论我在哪里/我是缺失的那个什么/当我走动/我分开空气/而总归/空气移来/充满那些空气/我身体曾有过的/我动/保持事物完整”
这首诗没有审美意味,而是带有哲学意味的发现。诗所表达的,不是“我思故我在”,也非“我在故我思”,而是我既存在,又不存在,是“缺失的那个什么”。在这里,诗人发现的是真实感受中本源性的东西,是“这一个”的独特性、而非哲学中那种普遍性的东西。
            因而,即使是重发现性的诗,也应具有原创性,而不是因哲学语言去论证、说明什么。
            例如昌耀的《灵魂无蔽》。诗人写出那个在小餐馆里,蓬头垢面踏一双破鞋的乞丐,蹦足抢食残汤剩饭的诚惶诚恐。可这样一个乞丐,在婚纱酒楼红粉佳人的玉照面前,竟那般凝神而专注,令人大感意外。在玻璃的反光中,乞丐注意到了诗人的存在,蓦然回首一瞥——那烧得火红的白眼仁里心灵的炭火竟喷发出轻蔑与愤怒。是的,这乞丐的眼神该是诗人的发现,具有对心灵的穿透力,一个被社会折磨得太久的心灵已经忍无可忍,让人回味那一瞬间他的愤怒与蔑视所领有的一种不被肉体之污秽所渍染的高洁。
            由此,我想到,这世界只存在两种诗:一是从感觉、感知和感受状态这审美的角度进入的诗;二是从真理和历史的角度把握艺术本质,从非美学角度思考艺术本身的诗。这也让我想到两个比喻,这两种诗,一种是桃子,另一种是核桃。
            同时,我也想到歌德对诗的两种不同理解。歌德在和席勒的通信中曾说:“只有进入无意识中,天才方成其为天才”。可歌德也说过:“想象超出感觉之上而又为感觉所吸引,但是想象一发觉向上还有理性,就牢牢地依贴着这个最高领导者。”“它愈和理性结合,就愈高贵。到了极境,就出现了真正的诗,也就是真正的哲学。”

诗的几种表现方式

一、诗的展开式结构
   
诗的展开式结构,是较为传统的常见的表现方式。这样的结构,有如寺庙,进门是四大天王,继而是弥勒佛和十八罗汉,到了最后,展现的才是释迦牟尼。这是一种层层递进铺展,最后予以升华的表现方式。如孙静轩的《沉船》——
“当船儿穿过暗礁,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

我想起了从前在风暴中遇难的船
昨夜,水手们还在讲述那惊心动魄的故

对殉难的先躯者寄予无限的崇敬与思念
也许那残损的船体就在我脚下的海底
那水藻覆盖的船舱里,仍有生锈的铁铳
雕花的陶瓷、和那古老的铜钱……
啊!朋友,又何须对死者凭吊
也无须在沉船的水域踌躇不前
既然航海者选择了击风搏浪的生涯
又怎能希图侥幸地逃避灭顶的危险
生者与死者自会有各自的归宿
谁生存谁就该探索前人不曾开拓的航线”
            诗由船在海面航行而展开想象,由现实追述到以往,由海面到海底,以及沉船之内所遗留的一切,层层推进,最后升华为生者的归宿就是探险、发现和开拓,有了较为深入的寓意。

二、诗的向心式结构

所谓“向心式结构”,是二十世纪初,意象派诗的表现方式。当时,浪漫主义的诗正退化成矫柔造作、堆砌词藻、无病呻吟,充满了甜得发腻的比喻,或是庸侩的教诲,以庞德为首的诗人,为了摆脱上述情调,创立了意象派诗。
            意象,按庞德的说法,是“理性和感性的综合体”,为思想找到血肉之躯,避免直接地表达主观感受,集中、凝练,用意象去束缚主观感情,通过意象来思考和感觉,通过主要的意象元件,内聚为一种向心式结构。如诗作《元宵》——
“元宵是一种独处的寂寞/于水中淹死的日子重新浮上来/独自品味/是幸福还是残酷//元宵太糜软了/柔而无骨的夜始于塌陷/人,便再也爬不出来//甜蜜囚禁在白房子里/浑圆的鸟卵孤独而懦弱/人所共知的隐秘裹在脂粉之中/让一万种风情胎死腹中//哦,一种幽深,一种疲倦和隐忍/一种薄薄的爱的迷惘/一种躲在苍白之后的黑夜/一种顷刻便远逝的情爱//良宵死灭/元宵在我的唇边失去味觉/饮一只碗中的月亮/瞬间我的皮肤便敷满霜粒”
            诗,单纯、集中地围绕元宵这一意象而写成,所思所想都和元宵本身的特质相融而显现,而诗之主题,则是对诗的意象的态度和总结。

三、诗的高层式结构
   
这是一种象征诗的表现方式。这种诗逃避感情,逃避个性,只重感觉和情绪。其作品不是平面的线形的结构,而是通过感觉的捕捉和情绪的激发,来表现事物的深层内涵。象征诗通过对“客观对应物”的感觉,来表现主观意识,形成一种“意义关联域”。通过隐形的心灵,以暗示、联想和音乐性呈示一种感受状态,在事物的表层下,于貌似单纯中却有着丰富的内蕴,形成一个不确定的主题空间。例如诗作《台球》——
“球,不同颜色的球/拢在一起/又在长杆和手指的操纵下溃散/球,撞击着球,奇巧的挪移/清晰、阴冷且琐细的声音/下坠的沉重和有意的磕碰/蕴含在柔韧的呼吸之中/球,在墨绿的丝绒上滚动/硬碰硬地排斥/陷入网袋。球与球摞叠的音响/让眼角波动着快感/分寸的拿捏、熟稔的击打/都只为了一道简单的减法/让一些球在台面消失/用球把球埋葬”
            这首诗,落墨处只限于台球本身,写台球本身所具有的特征,作为“客观对应物”,是单纯的,绝不在诗中说台球像什么,是什么,因为只有这种单纯的“狭窄”,其暗示的内涵才会更为丰富。或许,它揭示的是整个人类的争斗本性,是各个领域的竞争和权力的争夺。而所有这些,是对台球本身的把握和感觉所形成的。

四、另一种暗喻
   
一种单纯、朴素、纯粹的语言表达方式,看上去没有诗味,总体上却有着浓郁的诗性意义。这样的诗如同白描,颇有意味,正如人所言,这样的诗没一句是诗却没有一首不是诗。如这样一首小诗——
“在湖心亭与对岸之间/有一片倒伏的芦苇/一只玄鸟/受惊而飞/对面那人不见了”
诗没有任何强加给语言的明确的意义,也看不出想象力的痕迹,但这是没有想象中蕴含着的多种想象,于无意中暗藏着诸多的意义。正如博尔赫斯在谈论弗罗斯特时所说的:“他能够写出看似简单的诗歌,但你每次阅读它们你都会挖掘得更深,发现许多盘曲的小径、许多不同的感觉。所以说弗罗斯特使我对于暗喻有了新的认识,他给我们一个暗喻,我们以为它是一个简单的直截了当的陈述”。这和叶芝的“那被海豚划开,为钟声折磨的大海”一类的华丽是两种不同的作品。

五、互不相关的碰撞
   
诗中的比喻,在浪漫主义诗歌中居多,于不同的写作方式中普遍、程度不同地存在着。即使声明“拒绝隐喻”的诗人,有时也不经意地露出马脚来。
    像“太阳像只红气球”,“月亮挑一盏纱灯”这样是个人都能写出来的比喻大抵是没有什么新鲜感可言的。如同远缘杂交一样,越不相关的东西碰到一起,那种新的生成性的语言越有魅力。如狄金森的诗句:忧伤如邻居一样突然到来/报纸像松鼠赛跑
如史蒂文斯的诗句:那光像一只蜘蛛/爬过水面/爬过雪地的边缘
如华滋华斯的诗句:啊,布谷鸟!我该称你为鸟/还是一个游荡的声音?/对于我你仍然不是鸟/而是看不见的精灵/一个声音,一种神秘的感情
    如翟永明的诗句:向日葵被砍掉头颅/制造糜烂的脖子/像一排谎言
    这样新鲜的,喻体相离很远的取喻,在一些大诗人、优秀诗人的作品中屡屡出现。好的比喻仍旧是感觉和想象力所产生的。而其中并非在事物与事物之间取喻,将虚、实相比,则更具有内在的深度。
    将互不相关的事物扯在一起,在超现实主义那里已走出了极致,由于无意识的诗性直觉呈现的陌生化使诗富于魅力,有可借鉴之处。但其完全没有理性加入的“自动创作法”,则已人了魔道。
    如果说,超现实主义的开山之句“一个人被窗户截为两段”,似乎已没有理性控制,但仔细想来,也只是一种错觉,如果把诗还原成“窗框如刀,把人截为两段”,则再容易理解不过了。普吕多姆的诗句“我无法吹灭你的眼睛”读来亦觉得有一种空幻的力量,但加上后一句“我无法吹灭你的眼睛,像吹灭一支蜡烛”,也便成为容易理解的诗行了。
    其实,看起来那些互不相关的东西,所谓诗性直觉,还是有着智性在起作用,并非绝对的无意识。有些难懂的诗,只是抽掉了事物之间的联系,才让人不知所云。
     当马雅可夫斯基在火车上面对一位姑娘,说“不要把我当成男人,我只是一片穿裤子的云”时,本来是向姑娘说明我并没有非分之想,但话一出口,自己大为惊奇,竟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来。后来,诗人以此为题,写下了长诗《穿裤子的云》。但如果你想一下,这句也不过是“将物生命化”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可企及之处。云可以穿裤子,杯子可以流泪,灯可以哭肿了眼睛,花在阳台上可以睡眠,山可以蹲在霜里……物可以生命化,生命同样可以“物化”。如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句“四月,墨水已足够用来痛哭”是物之生命化,“人,坐在自己的屁股之上”,则是生命的物化了。那屁股已失去知觉,僵硬得和生命失去了关连。
六、叙述意象
   
如果把一个比喻拆开,变成一种陈述的语言方式,反倒新鲜可感,并在特定的状态下成为诗的情境的创造。如以下的变化——
    “他坚强得像岩石”,是一句毫无魅力的比喻。演变成“我感到思想坚实的重量”则趋于直觉的感应了。再演变为“于是你成为夜晚/坚定的部分/成为支撑墙的花岗岩”已具备人与石头合一、浑然一体的境界。
    又如“人像一只蜗牛”,演变为“柔软的躯体,需要一个坚硬的城堡”,已进入较深刻的生存需要的认知,再演变为“当我们藏起伤口/我们从一个人/退缩到一个带壳的生命”,则不仅是语言方式的变换,而是有着深入透彻的生命体验,既有着生存的压力,又进入了幻象的创造。
《冬天的诗》
         罗伯特•伯莱

冬天的蚂蚁颤抖的翅膀,
等待瘦瘦的冬天结束。
我用缓慢的,呆笨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有只言片语。
    在如今任何事情都讲求高速度的社会里,尤其是在都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变得如快餐一样。爱情迅速地建立与发展,也迅速地烟消云散。“我用缓慢的,呆笨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有只言片语。”缓慢培养起来的、笨拙的爱情,沉默的、羞于表达出来的爱情,这样的爱情,也许只有在童话中,在电影里才能找到吧。在安徒生的童话,如《海的女儿》、《老头子做事总不会错》、《看门人的儿子》、《老约翰妮讲的故事》等故事中,我们便可随处读到如此古典的爱情。法国电影《大鼻子情圣》中的西哈诺自始至终只是炽热而沉默地爱着他美丽而聪颖的表妹。我们可以说西哈诺太懦弱,不敢向表妹说出心中的爱意,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这样的爱情的确感动了我们,不能否认这也是一种真正的爱情。当爱情达到极致的时候,本来就是有些笨拙的。
是什么导致我们各自隐藏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言词,一个起源。
我们有时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笨拙地,并非全部也未愈合。
     平静无忧的童年结束了,接着是崎岖的成长期,漫漫长路望不到尽头。心开始有了伤口。“一个伤口,风,一个言词,一个起源。”一路遭受到来自各处的打击,我们一路跌撞着,一路挣扎着成长起来,逐渐地,我们学会了隐藏自己。但是,伤口是否已经愈合,已经消失了呢?“我们有时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笨拙地,并非全部也未愈合。”伤口结了疤,可是只要去触碰它,依旧会隐隐作痛,甚至会爆裂流血。心仍然十分敏感。
当我们藏起伤口,我们从一个人
退缩到一个带壳的生命。
现在我们触摸到蚂蚁坚硬的胸膛,
那背甲。那沉默的舌头。
    我们把自己隐藏得越来越深,我们渴望倾诉,但是我们终于学会了不说。我们武装自己,穿上了一副坚硬的铠甲,以自以为聪明、安全的方式生活着。蜗牛藏在它的壳里,自觉十分安全,相信它的壳坚硬得足以挡风遮雨。在经历了太多的失望以后,我们不再轻易相信一切,不相信,就不会再有失望,不会再有悲伤。然而,我们是否因此就真的快乐与幸福呢?我们是否反而离真正的快乐与幸福更遥远了?
这一定是蚂蚁的方式
冬天的蚂蚁的方式,那些
被伤害的并且想生活的人的方式:
呼吸,感知他人,以及等待。
    现在,我们已像一个聪明人那样生活了,我们取笑别人的单纯与笨拙,可是为什么我们仍然不快乐?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活而已——“冬天的蚂蚁的方式”。我们心中仍然有所期待,我们仍然渴望真实的生活,渴望“呼吸,感知他人,以及等待。”。
    读着这首诗,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身边的许多人。早已过了天真单纯的年纪,内心日益变得复杂与悒郁,却比年少的时候更爱读童话了。在安徒生的童话故事里,那些被欺侮的人,无论他们遭受到多少伤害,他们依旧以笨拙单纯的姿态去爱与生活。在这样的故事里,我们真实地触摸到了生活的本质,我们找到了永恒。
    这是一首悲伤的诗,但它仍然是充满希望的,诗歌的第一句是这样写的:
冬天的蚂蚁颤抖的翅膀
等待瘦瘦的冬天结束。
   我常常想起这首诗,尤其在冬天的时候。


2012-2-15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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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7  

国语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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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19重庆

龚道国

    来重庆参加文化会议。感受之一是重庆的城市变化很大。见四处皆种上了粗硕的银杏、桂花、巨樟,想起多年前读到的四川诗人程宝林的诗《在伐檀的国风中遍植银杏》。感受之二是重庆烟草在文化上下了很大功夫,而且围绕三诚,即诚心、诚信、诚行来打造行动者文化体系,从理念到行动都有深入。感受之三是听重庆宣传部长何事忠在会上致辞发言。很会借题发挥,将重庆的市情之巨变做了生动诠释。这位部长温文尔雅又迸发才气,我留意到,他随口脱稿而完整叙述,打得开,收得扰。

    重庆这些年的确做了很多为人民的好事,而且干净利落,做得很到位。这是一座让人安全的城市、给人以健康感、责任心的城市,也是一座很有生气的城市。下决心在城市栽好树、建设交巡平台,对不负责任的官员果断处置,进行实实在在的唱红歌、读经典、讲故事、传箴言,做得很真实、并无做秀之处。他们很早就开始进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建设,说要理直气壮、坚定不移、坚持不懈地加强正面积极的文化建设。在价值观念上很重正义正气。中国社会需要这样的状态。

    何事忠在谈到文化建设时评价重烟,有认识、有理念、有思路、有举措、有保障、有成效。并称一个没有文化的企业是不可持续的企业,要抓好文化建设要三个保障,领导保障、人才保障、经费保障。


2012-2-16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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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8  

wqxx5570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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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0 13:56:36)

   审美价值的一种理性回归

   ——中国当代诗歌中的平民意识

  王应槐

  摘要:本文从美学角度讨论中国当代诗歌中的平民意识。包含三个方面:平民诗歌的审美观念与审美趣味,审美表现方法及其探索与表现普通人的生命意义与人性之美。由此而指出,平民诗歌是一种道德的选择和审美价值的理性回归。

   关键词:中国当代 平民诗歌 审美价值 理性回归

  2010年7月23日,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政治局的集体学习会上要求文化界“坚决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风”。总书记的讲话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在当今史无前例的文化繁荣中,让我们看到了其中的“虚荣”成份——“三俗”之风的肆意和泛滥。作为意识形态之一的文学艺术,是人民的精神食粮,民族的花朵,社会发展和前进的一种动力。如果让“三俗”之风泛滥充斥,必然污染社会,导致道德沦丧,审美价值的缺失,这对于有着数千年良好道德传统的民族来说该是何等的悲哀!

  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应当面对现实,清醒地回顾和梳理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和正在走的路,并以此瞻望前程选择和坚定我们行进的方向。对于一个诗歌爱好者而言,此刻,我的眼前呈现出的是一条浪花闪烁的诗歌之河,这是一条忽而缓慢忽而激烈的河流,有时美丽灿烂,有时沉渣涌起,我们因此而思虑上下,浮想联翩。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当代诗歌可谓潮起潮落,流派蜂起,你方唱罢我登台,总是给人以脚步匆匆之感。在各种诗歌流派耀眼的风花雪月中透露出一道美丽而朴实的阳光风景——充满了平民意识的平民化诗歌。这一道风景随着时间的舞步前行,其所具有的道德意义和审美价值也越来越鲜艳越来越醇厚,引起了我们的关注,受到广大诗歌爱好者的热烈欢迎。我的探讨与评价就从这里开始。

   一

  正如美的事物和审美对象是丰富多彩的一样,既有雄伟的高山奔腾的河流,也有小桥流水沉鱼落雁,因此,人的审美观念与审美趣味也是多种多样,百花灿烂的。平民化的审美观念与审美趣味是平民诗歌的首要特征。平民美学认为,无论审美主体还是审美客体,其审美意识与审美选择或审美针对性都是平民的,大众化的,属于普通劳动者的。平民诗歌一直坚持和践行这一审美创作思想。吕德安认为,诗歌不仅仅是抒写英雄与歌唱崇高,而是应把其笔触指向普通人,即使表现英雄与崇高,也要“非崇高化”,“不希望给读着上轭(所谓的历史感或更堂皇的形式)”,“而是平凡和愉快”,“亲切和睦”,即写出他们的平凡的特征,作为普通人所具有的生命的意蕴和情感世界。正如白连春所说“英雄焦渴的灵魂要回到他/久别的家园”(《英雄》),下面是作者写民族英雄《岳飞》的诗句: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暗淡的忧伤

  我的心感应着你的心

  跳出马蹄的声音

  既以“我”(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感应和体会英雄的“心”和精神世界,同时又把英雄置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理解和认识。正因为平民化的诗歌着重表现普通“人类的生存心理和它的生存状态”(陈应松),因此,“在今天,人们不能不以惊异的目光面对诗的转换和裂变”(王家新),他们的审美趣味在多元化的背景下呈现出一种开放和逆转的趋势,他们希望返回诗歌,走出种种原则的教条,在生命的旅程中实现返朴归真,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最终平静地完成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使命。这是宋琳在其诗集《城市人》中的自述:

  为诗作出非此即彼的本体定性徒劳无益,审美趣味的离散和流派的分野恰恰

  为诗提供了发展的前景。今天和未来我们应该做的都将是:让诗从可供摹仿复制

  的异化形态中回到本体。

  毋庸讳言,作者在这里所说的“回到本体”即回到普通人的——平民化的——审美观念和审美趣味,并以此聚焦和直视柴米油盐锅瓢碗盏的市井生活。如:

  在日立彩电和东芝冰箱之间

  药罐,占据小小的一隅

  ——程宝林《药罐》

  她举起那双平时捏得渔汉子

  骨子酥麻麻的手

  左涂右抹

  两只眼睛便明亮地睁在船头了

  ——汤养宗《船眼睛》

  总觉得塞进邮筒的信

  对方不会收到

  放在街旁的自行车

  会被别人偷掉

  总觉得端在手上的高压锅

  马上就会爆炸

  ——蓝色《圣诞节》

  读罢此类诗歌,使人看到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回到了生活的出发之地。现在我们感觉到的是,无论将军还是艺术家,首先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的存在,吃喝拉撒,冷暖情欲,一样需要。平民诗歌在理性的选择与回归之际,蓦然之间,重新撩开了诗歌的门帘,让我们经过了多年的岁月与无穷的争辩之后,又回到了如鲁迅所说的劳动者的“杭哟”诗歌。平民诗歌在表现平民意识上是宽泛的,不拘一格的,如《去湖南的火车10月2日》(李拜天)、《停电的夜晚》(包苞)、《我要做一个长工》(李小洛)、《日本:春天的小调》(李钢)、《二姥姥送来的鸡蛋》(刘川)、《睡在工具箱上的小女孩》(刘卫)等。不啻是如此,我们还常常惊讶于诗人们表现的独特、大胆、憨直,如郑宝富的《父亲》:

  父亲在我的眼睛里

  是冶炼着矿石也冶炼着大话的炼炉

  是碗橱里,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的烧酒瓶

  是扑克是麻将是象棋

  是失落在饭桌上的牢骚声

  和像电压不足的灯泡一样

  懊丧和浮肿的眼睛

  由于出发于平民美学崇尚平民化的审美趣味,使得平民诗歌重新审视诗歌,审视诗与生活的关系。“诗,改变了我们和自然世界的某种关系。”(潞潞)这种改变了的关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传统诗歌美学认为,诗歌作为一种艺术,同其它文学艺术形式一样,应当高于生活,是生活的艺术表现或反映。这种美学观倡导的是生活诗意化。平民诗歌恰恰相反。“诗歌是一种记录。它记载了一个人生存的历史,也就记载了人类在这个无边而莫知的世界里存在的过程。”(雪迪)“写诗似乎不单单是技巧和心智的活动,它和诗人的整个生命有关。”(韩东)他们认为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诗。很显然,平民诗歌的美学观点是把诗意生活化。这种诗意生活化的本质就是打破诗与生活的界限,在浑然一体中使诗歌之美从高雅华丽的殿堂走向街头巷尾,寻常百姓之家。已逝的海子犹如生长在田地里的一株迎风带水的麦穗,他钟情并擅长于从普通人的生活出发,以他那优美的诗笔描绘普通人的生活和情感,《村庄》就是这样一首让我们难以忘怀的诗:“村庄里住着/母亲和儿子/儿子静静地长大/母亲静静地注视//芦花丛中/ 村庄是一只白色的船/我妹妹叫芦花/我妹妹很美丽”。

  二

  为了探索生命的本源,直视人的存在价值和生存状态,平民诗歌除了追求平民化的审美趣味,还努力追求平民化的审美表现方法。

  平民化的审美表现之一:语言。语言不仅是诗的媒介,也是诗的基本特征,诗的存在和表现形式。历来的诗人们都很重视诗的语言,强调诗歌语言的精炼、形象和美。“语言要表现出美好的环境,美好的情思。”(郭小川《谈诗》)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中指出的诗的“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和“建筑的美”也主要是从语言上来说的。平民诗歌也非常重视语言问题,但是,是从另一个角度说的。“关于诗歌,我想要说,只是出于对生命的一种期待,对语言的一种期待,我才写诗。我们的生命状态不可逆转地决定了我们的诗,我们的诗又是语言本身情不自禁发出的一连串动作。我不能想象,人和人面对面活着,却没有语言,没有生命与生命的交流。有了诗歌,我毫不怀疑,语言本身所发出的呼吸比我们人的,更亲切、更安详。”(孟浪)诗歌等于生命等于语言,语言在平民诗歌中的地位和作用是何等重要!平民诗歌对诗歌语言的理解和认识与传统诗歌迥然有别,他们想建立一种新的语言逻辑和范畴,用人与人之间谈话的词汇来写诗,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和对世界的思考。淡化语言的诗意,追求诗歌语言的口语化、大众化,这种语言模式就是平民化诗歌语言的最美境界。如王家新的《在山的那边》:

  小时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

  ——山那边是什么

  妈妈给我说过:海

  哦,山那边是海吗?

  于是,怀着一种隐秘的渴望

  有一天我终于爬上了那个山顶

  可是,我却几乎是哭着回来了

  ——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

  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 给我的幻想打了一个零分

  妈妈,那个海呢?

  诗人所表现的是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主题:希望与失望、失望与希望。由于诗人运用口语的形式和谈话的词汇,我们读之亲切而不乏味,沉思而不张扬,甚至还有余音绕梁之感,有着很高的审美价值。

  平民化的审美表现之二:抒情。抒情性是诗歌的基本特征。所谓抒情性,指诗人在诗歌中运用形象的激动人心的语言从情感和心灵深处来打动和感染读者。抒情性在传统诗歌中有着明显的表现和“崇高”的地位。中国古代诗歌美学的“诗缘情”说直到今天仍然为大多数诗人所信奉。现代派诗歌也强调诗的抒情性,无论是马拉美的“暗示”,还是艾略特的“寻找客观对应物”,都是以抒情性来完成的。平民诗歌则反其道而行之,“我无情可抒也不想嚎叫”。(路东之《情况》)“莽汉们老早就不喜欢那些吹牛诗、软绵绵的口红诗。”(《莽汉宣言》)“以男性极其坦然的眼光对现实生活进行大大咧咧地最为直接地契入。”(同上)“我目前的愿望就是写出明朗、清晰、直接、丰富的诗歌。”(朱文《古闸谈诗》)因此,平民诗歌常常以平静、直接、客观的叙述来揭示和表现诗的“本文”,这与语言的口语化、大众化是相一致的。现以描写春天的诗句为例:

  春雨淅淅沥沥,

  一声声滴进碧绿的麦苗里。

  要说这雨不是拌着糖水撒的,

  人们心里怎会这般甜蜜?

  ——忆明珠《春雨》

  在那灰蒙蒙的乡村,

  一座房子金碧辉煌,

  一棵杏树亭亭玉立,鲜花烂漫凝香,

  照亮黎明的夜色,送缕缕曦光将我的双目照亮,

  漾一片幽幽春光。

  ——瓦雷里《黎明》

  对于男人来说

  春天就是他用锋利的刀片剃去脸上蓬芜的须

  ——赵文明《春天》

  中国当代诗人忆明珠是从雨与大地的角度含蓄地抒发自己对春天的深切感受与由衷的赞美之情。德国现代派诗人瓦雷里则以对黎明景物的描绘表达自己对美丽的春天与鲜嫩的生命的热烈爱恋的感情。两者都有着浓郁的抒情性。赵文明的《春天》很显然是放逐了诗的抒情性,采用最直白的日常生活的语言来写自己对春天的感受。我们从中读到的,既不是“春雨淅淅沥沥”,也不是“鲜花烂漫凝香”,而是一个“莽汉”男人用刀片去剃“脸上蓬芜的须”。从中,我们依然能感受到春天蓬勃的生命力,那种穿越严冬后的振奋与喜悦!

  平民化的审美表现之三:音乐。音乐性也是诗歌的主要特征。无论传统诗歌还是现代派诗歌,都非常看重诗的音乐性,有的甚至极端地认为,诗如果缺乏了音乐性就不成其为诗,乃是一般的散文作品。“所以节奏之于诗是它的外形,也是它的生命,我们可以说没有诗是没有节奏的,没有节奏的便不是诗”。(郭沫若《论节奏》)法国象征主义诗人魏尔伦则进一步指出:“万般事物中首要的是音乐。”(《诗艺术》)平民诗歌不仅在理论上否认诗的音乐性,在创作实践中也尽量避免和谐的节奏与韵律,这也是符合其平民化的艺术追求的。“我认为诗和生命的节律一样在呼吸里自然形成。”(柏桦)如女诗人翟永明的《秋风与否》:

  一年一度,秋风与否倒无所谓

  我记起你的警告,尽情去幻想

  也不留下威胁的面容

  我们航行在水上

  人老珠黄,我们这心满意足的一对。

  这首诗说不上什么音乐性,既无韵脚,又无节奏,完全是以一种自然的说话方式来写。这种“无序”的诗行与诗人所表现的那种凌乱烦躁,无可奈何的内心情绪恰恰是一致的。相反,音乐性反而会损害了这首诗歌,破坏了它律动的“生命”与抑扬的情绪,因为这种情绪不可能是和谐的、有节律的。

  中国当代诗歌中的平民诗歌运用口语化的句子、放弃抒情性和音乐性的艺术主张,追求平民化的审美趣味,从艺术形式来看,实则追求的是一种天籁自然的美。这种美是一种最高境界的美。诗人张烨说得好:“诗的质朴与平凡永远是一门极其复杂与艰深的学问,无技巧的技巧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三

  作为一种美学范畴的平民美学,除了其审美趣味和表现形式的平民化,在其内容的探索与实践上,依然是充满了平民意识的。法国存在主义作家加缪在《荒诞的创作》一文中指出:“真正的艺术作品,永远摆在人性的天枰上。这天枰永远会说:‘不足’。”平民诗歌在人性的天枰上选择的是普通人的人性,他们从普通人的人性出发,在浩瀚的大千世界中,孜孜不倦地叩问与追求普通人的生命的本源与经验,普通人的存在意义及其审美价值,尽管人性的天枰永远会说“不足”,也要尽一切可能地抵达其灵魂深处,这种抵达的最佳方式就是——诗歌。

  孙建军认为,诗既非社会职业,也非谋生手段。诗即是人,是一种执着顽强的生命态度。他投身诗的目的,仅在于希图生命从平凡走向崇高。女诗人银莲也是这种观点,虽然说得较为委婉,“诗歌的眼睛,让我看见生活转身的刹那:爱的伤,情的真,种子的力量,叶芽的伸展,生命如花,花开有声”。银莲在《裸泳》一诗中为这种平民化的诗学观作了形象的表述:

  面对你

  我依然是婴儿

  脱下所有的外衣

  在你和水之间

  我投入了所有的热情

  没有一点胆怯

  想看见我 需要一双特别的眼睛

  我和天地已融为一体

  没有人能理解我的痴狂

  这是我与水的一段爱情

  平民诗歌在与天地融为一体忠实于“与水的一段爱情”之际,有时采用“戏谑”反讽的形式,“地球在你屁股下/结结实实/老不死的地球你好”(海子《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子里》)。但这并非是游戏人生和玩笑诗歌,而是在调侃的语句中诠释真实的人生,让人一下子就缩短了和“伟大”地球的距离,使世界变得更加可信、可靠,其中闪耀着的是深沉而耀眼的生命之光。诞生于上海的《海上诗派》在其宣言中就明确表示了这种审美态度:

  他们所做的一切,也许只不过想恢复人的魅力而已。正是这一点,他们比一

  切人都显得格外真诚。他们深深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他们除了真诚几乎一无所有。

  如果一首诗不是出自本性,而是因为命运使然,那将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真诚,不仅是“海上诗派”的诗学精神和审美观点,也是平民化诗歌的魅力所在。

  现以诗人寒山的《精神病房一瞥》为例:

  有的在白天打电筒

  有的狂呼:“地震!地震!”

  有的抖缩在屋角,怕人向他行凶

  有的不敢饮食,怀疑饭菜有毒

  有的骑上椅子,准备遨游太空

  有的抱着画报,亲吻封面上的女郎

  有的高唱:“我是一个兵!”

  作者描写的是精神病房,表现的是精神病人的种种悖理反常的形态,笔锋是诙谐幽默的。然而作者并非是站在岸边冷眼嘲笑精神病人,如果是这样看待诗人的诗,那么我们对诗人完全是一种悲哀的误解。其实,《精神病房一瞥》是非常真诚的,充满了同情之心,诗句里呈现出来的是真实的血肉,是诗人对现实深刻观察与思索的结果。诗人通过精神病人的反常思维揭示的是社会生活中人的精神危机与种种变态心理。看似平常,实则抵达人的灵魂,是从生命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歌,是诗人的一种更加广博深厚的忧国忧民的意识和对现实人生热烈关注的情怀。

  由这种思想状态和生存方式建构起来的审美观,不仅属于诗人寒山,也属于所有关注普通人的生命和存在的价值,为普通人而写作、而热血奔放的平民诗人们。因此,于坚指出,“诗最重要的是语感,诗的深刻是生命的深刻。不在于写什么,不在于是否深刻或超脱,不在于是否独具一格。只要它来自你的生命,为你的生命所灌注。它就会产生语感,它就会深刻超脱,它就会独具一格”。何小竹的《与中山广场保安的对话》就是这种不拘一格来自生命的有着“生命的深刻”的诗:从蓝色沙发上下来

  他拉住了我

  他说,其实他也很喜欢读书

  我说这是好事

  他又说,他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为什么你们写书的人

  不把中国字用完

  我想了想,很诚恳地告诉他

  确实用不完,用一点就可以了

  但是,他开始激动起来,说

  中国字是有方位的

  我问什么方位

  他说,金木水火土

  这是一个故事,戏剧化的,用对话似的口语,写的是当代城市生活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保安,他的朴素,他的思想,他对生命的感受。这种感受是深刻的,可以说深刻到了人的骨髓;这种感受又是哲学的,哲学到了宗教的境界,你无论如何不能忘怀,只有对生命的顶礼膜拜!再如,2008年5•12四川汶川大地震时,远在淮河岸边的诗人宋家伟在大悲大痛之中,挥笔写就的《泣血的呼唤》:

  孩子

  快停步呵

  快停步

  牵住妈妈的手

  通往天堂的路

  太黑太滑太陡

  妈妈怕磕着你的腿

  妈妈怕碰着你的头

  快停步呵,孩子

  在去天堂的路上

  妈妈甘愿替你走

  诗人从一个普通母亲的角度,以平实的表达方式和口语化的语言,写出一个母亲对孩子、对生命的无比真切的爱。这种爱,不仅让我们感叹唏嘘,震撼着我们,还像一道剧烈的闪电,穿透我们的灵魂,直达人性的深处!

  平民意识的诗歌把生命与诗、诗与生命化为一体,从那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艺术形式中,表现与揭示的是当代社会人在精神与物质生活急剧发展与变革时期的复杂的心态,和随之而来的人自身对存在价值与生命意义的探索和追问。这一创作思想和创作态度,无疑是充满了美学意蕴的,是一种审美价值的有益选择和理性回归,是与我们这个时代人民的要求合拍的,是从我们这个时代的底层涌动起来的浩瀚的波浪,绽开的精神之花。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其实质是对现实生活中那些对人的存在与生命的漠视和轻蔑的反拨,他们力图以诗歌艺术的形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渴望回到生命的本源,这是另一种“寻根”,是真正的、真实的“寻根”。尽管有时还显得稚嫩,有时也给人一种“过激”之感,但它毕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歌唱,是发自我们这个时代的真诚的有着“生命的深刻”的声音,是中国现实生活中长出的锣鼓与唢呐,白云与梦境。正如海子所说,“这就是我的诗歌的理想,应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存在本身。这是中国诗歌的自新之路”。(《海子诗全篇》)不仅如此,它还属于未来,属于那种与大地同在的永不消逝的艺术。今天,对照胡总书记反对“三俗”的讲话,我们深切地感到,中国当代诗歌中这种审美价值的理性回归,有着其特殊的现实意义,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当好好珍惜,爱护它,鼓励它,因为它是我们的民族精神与民族文化在新的历史时期所开放出的一束纯洁朴素的花朵。在此,我想起了清代诗人赵翼的《论诗》一诗,抄录于此,以作本文的结语: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2010年8月)

  注释:

  【1】《中国当代实验诗选》(唐晓渡 王家新 编选,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1987年6月第1版)

  【2】《崛起的诗群》(徐敬亚,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1989年4月第1版)

  【3】《当代青年诗人自荐代表作选》(周俊 编,河海大学出版社出版,1989年8月第1版)

  【4】《海子的诗》(周易 主编,中国书店出版,2007年1月第1版)

  【5】《那时风情》(银莲 一如 庞音 著,作家出版社出版,2007年12月第1版)

  【6】《现代诗300首笺注》(郑观竹 编著,花城出版社出版,2008年6月第1版)

  【7】《2006——2007中国诗歌双年选》(总编况璃 主编 蒋蓝 凸凹,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2008年7月第1版)


2012-2-17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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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9  

蠡湖之声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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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营销看成都
    一边是踏踏实实的城市战略的转型,一边是“润物细无声”的营销传播,虚实结合、虚实相通,成都的实践为更多城市的营销提供了极具参照意义的范本。

    近年来,传统思维里“偏安一隅”的西部城市成都不断地以变幻多样的词汇刺激着人们的神经,“第四城”、“休闲之都”、“幸福指数最高”、“超女诞生的地方”、美食节、三国文化节以及张艺谋、王志纲、三宝……从“养在深闺人未识”变成了中国最具魅力的城市之首。

  成都为什么那么受追捧、受青睐、被向往?

  成都在以怎样的方式营销着自己?

  先找魂,后营销

  城市营销是一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工程,首先要为城市找魂,解决“我是谁”的根本问题,而后才是好戏连台,将“理想”变为“现实”。

  “山有多高人就有多高。”一个城市的内存和成长空间取决于它的辐射与聚合半径,即城市的影响力。为成都找魂,就是要找到成都具有唯一性、权威性与排他性,在全国甚至是世界范围内都“叫得响亮”的资源,从而最大限度地提升城市影响力。按图索骥,成都找到了“休闲”。

  “休闲”是成都的传统文脉与现代时尚文化的结合,站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之下,“休闲”就是软实力,是在由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到服务业经济转型的趋势下升级发展的“法宝”。战略清晰了,然后就是怎样整合资源,将“休闲之都”的想法变成现实;怎样进行整体化的演绎和推广,将这一诉求有效地传递给全中国、全世界。

  千金难买回头望。回首几年的历程,成都的城市营销实践留下了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第一,将城市战略与理念用电视的语言形象呈现。

  2003年,大成都“休闲之都”的战略浮出水面。同年,成都邀请著名导演张艺谋通过一部城市形象宣传片,将“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推向世界,使“休闲之都”名扬天下。成都的城市营销一直朝着体现“一个中心城市的光荣与理想”、“一个休闲城市的魅力与价值”的战略思路有序地推进,吸引全世界、全中国的眼球“聚焦”于这方热土。

  在张艺谋执导的成都城市形象电视广告片中,着重表现的是成都悠久的文化和人们对于成都的深切感受。电视片娓娓地将杜甫草堂的清幽、武侯祠的意境、茶社龙门阵的喧闹、春熙路的时尚、地道小吃的火暴一一道来,又以“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收尾,将这座城市的自古风流、这座时尚期刊造就的“第四城”传向了世界。

  成都城市形象宣传片独白
  我奶奶跟我说过,成都是一个你去了就不想回来的地方。她现在年纪大了,出不了远门,让我把成都拍回去,给她看看。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不敢相信,这就是奶奶常跟我讲起的那个地方,这就是奶奶记忆中的草堂,我猜想她年轻时一定在这里留下许多许多美丽的梦。

  成都是个被水滋润的地方。两千年的都江古堰,流淌着这座城市的历史。我想起了儿时奶奶唱给我的歌谣。

  置身于这鲜明的节奏,传统与现代,在这里如此和谐。在这个城市,我每天都能强烈地感受到,生命质量的气息。

  奶奶说,她小时候最喜欢逛春熙路了。这个城市,充满着节奏感。这动与静的变幻,真让我有些着迷。

  在成都,就算夜里3点,都会闻到阵阵麻香的味道。我终于抵挡不住那种诱惑,又一次投入到沸腾之中。

  几天的生活,让我对这个城市有了份眷恋。

  “成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第二,构建丰富的城市营销平台。

  先有“第四城”、成都“城市形象五部曲”,后有“超女”,无论是出版物、广播电视还是互联网,关注成都的声音此起彼伏。把握机会,营销城市,扩大城市影响力,成都的城市营销敏锐而积极。让人们都坚信成都就是“休闲之都”,成都就是制造故事的乐土,仿佛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发生。

  乘着“第四城”的翅膀飞翔。地处西南的成都一直以来能够被人记住的恐怕就是小吃、川菜、杜甫草堂这些历史和传统的标志。

  2000年9月15日,《新周刊》以第四城为题,用40页的篇幅,对成都这个中国城市特殊样本进行报道,列出了热爱成都的101个理由,其中三星堆、成都美女、龙门阵、茶文化、武侯祠、杜甫草堂、都江堰、泡菜等被列为成都的魅力之一。

  《新周刊》总编封新城,回忆起2000年9月成都“第四城”专题报道的情况时还很兴奋,那一期杂志仅成都就发了两万多本。而后这个被称为“中国城市营销的经典案例”专题,引发了中国传媒“成都热”,《城市画报》、《中国国家地理》和《南方人物周刊》纷纷聚焦成都。

  2004年,成都明星企业“成都卷烟厂•娇子品牌推广有限公司”再携《新周刊》,发起了“再看第四城”活动,成都借“第四城”之势,将城市营销坚持到底。

  由著名导演张艺谋执导的《成都城市形象宣传片》,片中一句“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成为流行至今的“成都印象”。

  影视片《天府的记忆》通过《天造成都》、《在水一方》、《花重锦官城》、《茶道龙门阵》、《川纳百流》、《走出栈道》和《人造天府》,展示出成都厚重的历史特色和文化魅力。

  由三宝执导的大型原创音乐剧《金沙》2005年4月8日隆重公演即引起强烈反响,成功演出三百场。

  以川菜和宅院文化为背景的电视剧《芙蓉花开》在全国各地卫视热播;《成都之恋》反映了成都年轻人独有的生活方式……借助镜头,成都向世界演绎着“休闲之都”的精彩,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纷至沓来。

  海内外作家齐“品”成都。

  随着旅美作家少君的《阅读成都——在城市间行走》在海外二十余家华文报刊连载并引发极大反响。

  此后,《印象成都》、《青年作家•成都印象专题》相继推出,在文坛引起一阵“成都热”,各路名家学者争相聚会成都、品味成都、体验成都……“国际新移民华文作家笔会”在成都召开,海内外作家齐聚成都;2005年最大规模、最有分量和影响的文坛活动“重走长征路”从成都开始,成都成了中国的文化产业高地。同时借助这些名家之笔的“城市营销”,别具内涵,不断地将成都带出西部,带向全国,带向世界。

  作家话成都
  少君《吃在成都》、丘彦明《一个成都媳妇的龙门阵》、胡仄佳《故乡的记忆》、裴家勤《老成都的街头小吃》、白舒荣《蜀道行》、时东陆《府南碧水渡佳人》、秦大平《如烟往事》、旧地宗鹰《锦城梦回》、张渝宁《千岁旅行团游成都》、张奥列《路过成都》、云影《结缘成都》、郁乃《成都爱人》、夏雪《情系蓉城》、沈宁《成都:母亲给我的一个梦》、陈瑞琳《那人,那山,那水》、程宝林《望蜀记》等。

  第三,转换政府部门职能,大力推进城市营销。

  城市营销与企业营销及一般营销行为不同,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营销主体的差别。城市营销以政府为主体,政府在城市营销中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成都城市营销的成功,与政府的“有为而治”密切相关。为有效地推进城市营销工作,成都市委宣传部实质上变身为“城市营销部”,从请张艺谋拍摄形象宣传片,到扶植大量烙有成都印记的出版物面世,再到音乐剧《金沙》的打造,申报“太阳神鸟”作为中国文化遗产标志以及积极推进各种会议论坛、节庆活动的举办,把成都市的城市营销做得有声有色。

  2000~2006年成都城市营销主要事件
  2000年:《新周刊》提出成都将成为中国“第四城”。

  2003年:王志纲工作室提出“西部之心、魅力之都”和“休闲之都”的发展战略;张艺谋拍摄成都城市宣传片《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2004年:2004年春季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暨第70届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花开中国•花重锦官城》大型直播节目,并通过卫星全球直播;2004首届中国国际网络文化节暨中国国际数字娱乐消费展览会;西部投资论坛;中国(成都)道教文化节;2004•成都文化年;2004成都购物节;中国首届魅力城市展示活动;2004中国国际美食旅游节;2004中国•成都国际桃花节;2004中国•都江堰放水节开幕;成都啤酒狂欢节;成都市软件外包人才“千人培养计划”。

  2005年:第六届中国花卉博览会;“超级女声”借势营销;中国西部博览会;中国(成都)西岭雪山第五届南国冰雪节;2005春季全国糖酒交易会;《金沙》全国巡演;2005中国•成都国际桃花节;第三届中国国际软件合作洽谈会;“东方伊甸园——百架包机游成都”;大型历史文化专题片《天府的记忆》在央视国际频道全球首播。

  2006年:第二届四川中国西部国际农业博览会;2006中国—欧盟投资贸易合作洽谈会;2006春季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2006中国国内旅游交易会;中间体包装及设备交易会;2006年第28届国际摄影艺术联合会大会;中国西部航空运输与物流;旅游发展高级研讨会;亚洲婚礼文化节;2006年中国国际美食旅游节;第四届中国国际软件合作洽谈会;2006第七届中国西部博览会;2006中国成都国际桃花节;2006年中国都江堰放水节;2006年成都啤酒狂欢节;中国西部鞋业盛会;2006中国西部文化博览会。

  以城市营销带动产业发展与城市开发

  与一般的产品营销行为不同,城市营销的目的在于虚实结合、软硬兼施,拔出萝卜带出泥,以城市营销带动城市产业发展和城市建设。如同’99昆明世博会的价值在于以世博会作为支点,通过长达半年的好戏连台的活动,“把世界请进来、把云南送出去”,撬动云南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无独有偶,成都精心地将会展、节庆等城市营销活动与产业发展及城市建设结合,成绩斐然。

  会展与经济齐飞。在确立了“西部之心、休闲之都”的战略定位之后,成都几乎每两天就有一场大型会展、节庆活动举行,揽下了“中国十大最具经济活力城市”、“中国城市品牌营造大奖”、“中国内地十佳商务城市”等多项殊荣。

  如今,成都已拥有展场馆面积十余万平方米,注册会展企业三十余家,每年举办大中型会展一百五十余次,参展外地客商四十余万人,带动相关产业、增加消费超过100亿元,仅一个糖酒会的消费额就占到了成都GDP的1%,成都会展经济总量西部第一。同时,会展业也成为成都吸引投资的一个重要平台。如英特尔与成都的“亲密接触”就是从成都电脑节开始的。

  “花花世界”背后的经济效益不可低估。2005年9月“第六届花卉博览会”在成都重锤响鼓地推出,不仅提升了成都的知名度与“西部会展之心”的功能性,也促进了成都花卉、休闲旅游、房地产等产业的发展以及温江城市建设的升级。

  花博会拉动花卉产业升级发展。来自39个国家和地区的七百多家国内外企业参展。借花博会的东风,20家国内外知名花卉企业落户温江,总投资达11?5亿元。温江花卉产业的组织化和规模化程度由此发生质的飞跃,花博会给温江花卉产业带来了一次整体升级的机会。同时,花博会也刺激了温江房地产的开发,和记黄埔、华新国际、上海正大等房地产旗舰企业纷纷抢滩温江。

  温江区在花博会中发生蝶变。花博会带动温江基础设施升级及土地开发,花博会的召开令成都市区连接温江的快速城市道路光华大道提前通车,光华大道沿线土地由原来的一平方米90万元上涨到150万元。同时,由于花博会沉淀下来的会展中心、“国色天乡”等使温江的城市魅力大大提升。

  “超女”——一场选秀点燃一座城市。

  2005“超级女声”风靡全国,细数其中最疯狂的城市,主办方湖南卫视及各地媒体精英们一致首推成都。

  一场轰轰烈烈的超女比赛过后,上亿观众记住了李宇春、张靓颖、纪敏佳,也记住了她们所代表的城市——成都。比赛还在火热地进行中,外地的“玉米”、“凉粉”、“佳迷们”就在网上吵着嚷着要到偶像生活的城市去看看,“玉米”们想到四川音乐学院一游,“凉粉”们则想到音乐房子听听歌……

  “超女效应”将成都的时尚、创意、文化产业推向新高度,媒体惊呼成都为“中国影视文化产业新根据地”,慨叹“‘成都’二字已是金字招牌”。计划拍摄“成都三部曲”的本土导演罗雷告诉记者,许多发行商因为“成都”二字而看好收视前景,“这与成都近年来的成功宣传,塑造起来的高知名度、高美誉度有关,美食、美景、美女等丰富、开放、多元的文化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光,成都题材成为热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让成都代言中国元素,从国内营销到国际营销

  城市营销要为城市的发展助力。

  成都发展成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城市之一,城市营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信息化和全球经济一体化浪潮的冲击之下,成都需要有更高的理想和抱负。

  主动融入国际化大循环的市场体系,获取更多的资源,参与国际化的竞争,与沿海发达城市获得等量齐观的发展机遇……同时也对成都城市营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城市营销必须与城市的发展同频合拍,成都的城市营销需要更广阔的视野,同时需要更高的运行平台。

  明日的成都之路任重而道远,我们仿佛正在看到一个国际化城市的冉冉升起,一个西部城市正在撰写的一部传奇。

  2005年,成都市政府思路明确地提出将国际营销作为成都城市营销的重中之重,并成立了专门的国际宣传组,积极寻找着成都与世界对话的“国际语”。

  成都的“国际语”
  国际语之一:大熊猫。

  孟菲斯每年有超过90万人次参观成都“客人”——大熊猫“乐乐”,所有进入“中国园”的游客都会被领到放映室观看一部关于熊猫的短片。短片结尾的一句话令人动容——“我们要把大熊猫一代一代保护下去”。2005年底,“大熊猫全球恳亲之旅”把成都的城市营销与大熊猫紧密结合起来,让大熊猫成为与世界交流、沟通的无障碍语言。“成都?噢,大熊猫的故乡!我想去大熊猫的故乡旅行!”同样的心声,正从全球的不同角落发出。

  四年一度的“熊猫节”成为成都城市名片。2005年大熊猫福娃“京京”与世人见面,伴随着申奥成功,成都“熊猫经济”愈演愈烈

2006年,成都让“大熊猫”成为一种新的全球通用语。2007年,全世界对成都的期待是:“到成都,游中国大熊猫之城。”

  国际语之二:FIAP让世界认识成都。

  除了体育竞技之外,能够在世界范围内构筑无沟通障碍平台的就只有影像艺术。FIAP大会也被誉为“摄影世界杯”。2005年9月,第28届FIAP大会在成都举行,来自全球各地的四百多位摄影家齐聚蓉城,拍摄了超过10万张反映成都民风民俗的照片。这些照片,将成为成都最好的外宣品,伴随每位摄影家的足迹传遍世界各地。国际摄联主席埃米勒感慨地说:“一次摄影盛会,让全世界发现了一座魅力之城——中国成都。”为了有效地宣传、推广成都,整个展览布展非常有创意,不仅让观众欣赏到了国际摄影大师们的力作,也让全球观众体验到了成都独特的文化风情和城市魅力。

  国际语之三:“金沙”——邀全球共解的传说。

  “金沙”这个产生在地球北纬30度的又一世界奇迹,留给世人的是悬念和传说,带给成都的却是一次全新的机遇。

  2006年11月29日,大型音乐剧《金沙》在新加坡首演大获成功,整个新加坡为之轰动,甚至有新加坡观众因《金沙》而成为成都的“粉丝”,专程赶往成都,参加体验魅力成都的文化之旅。“金沙”为成都的城市营销提供了丰富的素材,面向全球展示着这些未解之谜,成为成都发向全球的邀请函。新加坡国家发展部部长马宝山惊叹:“《金沙》让全世界更加深入地了解了中国几千年的文化,更让全世界知道了东方还有成都这样一座魅力之城。”

  国际语之四:成都风情周。

  2005年11月底,“泰国•中国成都风情周”在泰国首都曼谷举行。到全世界最有风情的国度推介别处风情,成都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吃螃蟹”的城市,也因此受到全球的广泛关注,在泰国影响力最大的TATV电视台,通过国际卫星,把成都的风情传向世界175个国家和地区。

  “让成都走向世界,让世界消费成都。”

  成都面向世界的国际营销刚刚迈出第一步,如何找到具有国际视野的营销之“魂”,整合“拳头产品”适应国际化营销的浩大工程……成都又面临着新一轮的机遇和挑战。

  “骨子里的中国”

  2006年10月,王志纲与成都市委宣传部部长郝康礼在龙泉驿喝茶聊天,王志纲戏称其为成都的“城市营销部部长”。老友见面,不免聊起成都的城市营销。郝康礼说,成都城市营销的重点将由国内转到国际。成都准备从2007年开始,展开声势浩大的国际营销活动。要进行国际营销,关键是从全球的视野找准成都在国际上的诉求点。也就是说,要先找到“魂”。在给成都找魂的过程中,要注意内外两条线,内外有别,要用两种语言体系,左右开弓整合营销。

  王志纲认为,成都经过了这三四年的快速发展之后,到了今天也要对整个中国有个说法,“和谐社会看成都”是个不错的题材和切入点。成都正成为中国元素、中国崛起和中国文化的代言人。中国的崛起不可阻挡,中国文化和中国元素正逐步被世界认同。把中国元素浓缩到成都,“魂”就是“骨子里的中国”。

  所以,成都的城市营销要以“一个中心、两个扇面”展开。中心分两个层次,对内是“和谐社会的成都探索”,对外是“骨子里的中国”;两个扇面,对内是总结、提升的国内媒体传播计划,对外是代言中国,高举高打整合传播。

  “骨子里的中国——中国成都。”

  成都作为中国元素、中国崛起和中国文化的代言人走向世界,将给成都带来什么,令人期待。


2012-2-21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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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0  

颜晓春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wan860416
格言 201020
(2012-01-31 15:28:12)

选段:水煮故乡(201020)

喝着故乡的水,我慢慢长大.我读着故乡那本无字的书,一页页翻开,熟悉的水渗进了书里,然后再漫进我的心扉。小溪缓缓地从村庄流过,流得是那么细腻,犹如女人为孩子哼唱着的催眠曲。山里山外的田地里,流淌着它纤细的身躯,村庄被它浇灌得肥肥美美、花硕叶厚。最后,它化作一缕轻纱,飘飘然离去。小溪仿若仙女赠送给村庄的青丝带,轻轻地在村庄里舞动、歌唱。【灵瑾《故乡水》】

这里是一片充满神奇的热土,这里是一方饱经沧桑的绿洲,这里是梦里的故乡。听小河流水的声音,嗅着原野遍地的花香,水从梦里流出,梦在水上飘荡。一弯新月如洗,跟着水乡的脚步走出翠绿的树梢。一群年轻人踏着未散尽的炊烟回家,村头放飞出一阵甜蜜的悄悄话。流淌不息的汉北河似一张银弓,轻轻一拉,弹出了应城南部湖乡的富饶。【蔡茂《神奇的水乡》】

行走在南方,随处可见南方草木摇扬葳蕤,散发出盎然生意。山水纡曲,邕江两岸山峦重叠,丘陵延绵。山渐深,草木泉石渐幽;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有草木杂乱丛生,枝叶却茂盛。我把采撷到的这些草木带回去,夹入我的书中,让它们美好的品质,时时芳香我的灵魂。很多时候,我一个人踯躅在草木繁茂的心圩江畔,或安静地坐在宽阔无边的榕树下,听百鸟鸣唱;或是在月色迷离的晚上,撑一叶竹排,滑行在清澈的山水间。【朱千华《水流花开:南方草木札记》】

我曾经说过,所谓故乡,不过“水、土”二字。而乡情所系,也不外乎土里的亲人,土上的乡亲。关于故乡与乡情的民谚,随口就能说出许多:“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在这句谚语里,“故乡水”与“故乡人”的关系,二者合一,人犹如水,水即是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这句里,异乡遇见同乡,乡音与乡音那么轻轻一碰,眼泪就夺眶而出了。这又是故乡水的另一种形态,带有淡淡的咸味。那是生命的盐,跟圣经上所说的上帝之盐,完全一样【程宝林《应怜故乡水》】

故乡的村西有一口老井,不知它存在了多少年,没有人能说得清。只是那守护井口的石头早已磨得没了棱角。那老井周围的几棵老柳树也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粗糙的老树皮好像向人们述说着它陪着老井经历过的风雨岁月。小时候记得每年春节的早晨,天还是一片漆黑,母亲就早早起床,挑起那一对用了多年早已没了颜色的旧水桶,匆匆出门去抢那新春的第一担水。故乡的人们都说,这新春的第一担水象征着吉祥,预示着把一年的幸福都挑回了家,那是满载着五谷丰登的圣水。【诗莹《故乡的老井》】

对于一个离乡居远的游子而言,最超载的也许就是乡愁了。乡愁的底色是昏暗的,没有浪漫和耀眼的光彩。故乡的清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不难想象在清远的笛音中,乡愁定如沉重的石头慢慢压在胸口上,让人痛得流出泪来。不经意间,故乡的小河、草房及旧居前的柳树,便如屠格涅夫笔下的青青草野——野香和美艳一起清晰地扑来。那清晰的小河、草房、树木都成了我的眼泪,滴在那水里了。【山丁子《故乡水殇》】

那湾清浅的海峡,流淌着多少离人的思乡泪……那片海岛的上空,盘旋着多少游子的归乡梦……当远隔天涯,当亲人难见,有一个名字深深地刺痛了所有游子的心,那个名字就是——故乡。曾几何时,尝一尝故乡水的清甜,闻一闻故土的芬芳,那是怎样的一种奢望!于是,海岛上的那些游子,拿起了一支支沉重的笔,循着曲曲折折的笔迹,执著地寻找着一条条回乡的路……【陈冬梅《水是故乡甜》】

散文:十月湖上(201020)
十月的树叶已经簌簌落满湖面。这无数黄色小舟般的落叶大多为白杨树叶,纷纷不停地从那些即使在无风天气也颤动不已的高树之上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但是遇上雨天或是雨后,它们便又飘得无影无踪。于是,除了那在盛夏时节宛如翡翠的盏盏瓷盆把湖面盖个满当当的睡莲残叶之外,这时湖上是一片利落,就连不少睡莲也已不在。那在蓓蕾时期有如浪里金蛇似的一种色黄头细的水草以及茂密的芦苇也都稀疏起来,它们被风霜编织成了许多凌乱的篮篓似的汀渚,这里的大松鸡一听到什么陌生的响动便溜到那底下去躲藏。

长夏之际,在这片莲叶田田的世界里,大松鸡往往过着一种不胜困惑迷惘的日子。它们找不到可以自由游泳的地方,于是整天整天可以看见它们在这片睡莲深藏的水面空隙之间小心翼翼地前进,不时把头歪歪低低,对这片绿叶世界深感惶恐,正如在冬天的时候对于冰天雪地感觉的那样。这时偶尔遇到稍清净些的水面,它们马上就活跃多了。湖面很长,除了其中两处小岛外,大体连成一片。湖上的鸟儿兴致来时,往往发狂似的参差其羽,翻飞水上,那起飞降落恍若无数细小而激动的水上飞机。而相比之下,那些野鸭的步伐 ― 而且速度也迅速得多,几乎颇形威武。它们着陆时,一些雄鸭的脖颈处闪耀着色如浓绿锦缎般的光泽,大有像飞机中队长期在外飞行之后初次凯旋之势。

钓鱼一事则只有等到时序进入夏末才有可能。久旱之后,水面浅而且清,深黝黝的游鱼可以成批看见,这是出来晒太阳的,但羞怯易惊,不易捕捉。只有等到晚间,当天气已经转凉,水色变暗,湖面也为露水鱼群的银色舞蹈不断划破时,才有可能钓着几条。也许一条初生的鲈鱼,或比沙丁还小的石斑会噙上了钩,这整个时期,特别是在晴朗炎燠的早晨,个大的梭子鱼往往会露出湖心,一二十条一群,状若黑色电鳙,着迷般地待在那里,偶尔才大动一下,在水面上漾起丝丝涟漪。

说来奇怪,这里一切水上的与水周围的生物几乎都和这湖水有关。除了那在湖畔赤杨下踌躇不安的一只孤零零的鹪鹩,或是在十月午后从岛上横掠湖面引颈长鸣的鸥鸲以外,这里的一切鸟类生活大都属于水鸟生活。白嘴鸭似乎很少到这里来,燕八哥也是如此;偶尔可以瞥见一只鸽子从水上鼓翼而过,飞入树林;甚至连海鸥也属于田畴上的禽类。另外有两只高大的苍鹭每天好在这表面有水的草地上往来踱着,一遇声响则奋力地把头翘起。鹬鸟常常蹁跹于附近沼泽中色状如棕色翎羽的薹丛之间,有时一只翠鸟也以魔术闪电般的决速啄着横过最狭窄水面的赤杨影下的阴暗树篱。但有时,而且在很长的工夫之内,这里既无生命也无声息。湖面慢慢地寂静下来,再也没有鱼跃上来打破这种沉默,鸟儿不再啼叫,连树叶在这死寂的十月空气中也停止了颤动飘落。猩红色的浮子开始呈现在这看上去滑腻如脂的水面之上。

在这种宁静晴和的日子,这里的色泽真是绚烂之极。湖的南岸白杨、赤杨、槐木以及七叶树等迤逦不绝、氤氲溟蒙,完全是一片橄榄黄和青铜色的漠漠水帘。樱桃、梨子繁茂的果园一团火红,它那低垂的橙黄光焰早已颎颎透出一带几乎光净的秋柳之外。橡树依然苍绿,但挺立在远处的山毛榉却如赤峰。至于湖面上的种种奇颜异色,更是姿媚跃出:岛上生满楹椁,虽仍郁郁青青,但树间嘉实累累,恍如千万盏金灯,只是无人前来采撷罢了。

月亮的背影(201020)

月亮是银河岸边的孤独客
我在懂事后的第一万个夜晚
仍看见它默默地遥望着人间烟火

有时它的背影高不过一道山梁
一片树林,甚至于一座河堤
它的脊梁被风吹得有些弯曲
把时间坐穿,它在期待什么

这个倔强而又硬朗的汉子
在东北平原那条流淌了千年的河里
独自静坐,怀抱风琴而吟
第一万个夜晚,我仍然猜不出
它是泅渡无法释怀的往事
还是有一缕淡淡的乡愁在心间


2012-2-22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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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unlover

#11  

祝贺!

请宝林有时间贴些旧作给大家看看吧。



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12-2-22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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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2  

陕西寒山石的BLOG
http://blog.sina.com.cn/hanshanshi

微型小剧诗:一场场传神的片断
文/ 陕西寒山石

戏剧诗指以戏剧手法写的诗。微型诗同样可以采用戏剧性情节表现思想,从而发展产生了微型小剧诗。

一、要素的相对完整

戏剧诗的戏剧性,表现在首先要求诗的内容有一定的戏剧情节:有事可叙,有故事可讲,有场景可现,有人物亮相,甚至有声、有画、有感觉、有心理独白,等等。而微型小剧诗由于受三行所限,所以在表现这些要素过程中十分讲究节制,注意高度浓缩。

如王尔碑的《山寺》:“陈妙常换上迷你裙下山去了/敬香者的热泪打湿了蒲团/弥勒佛一笑置之”,就是一首微型小剧诗,有很强的想象空间和艺术张力。世事沧桑,变化叵测。寥寥数笔,便将人间凡尘的其中一态表现殆尽。王尔碑自己也非常喜欢这首小剧诗,并说这是她“学写‘戏剧性’小诗的试验”。她说:“我喜欢它的理由:三行诗,三个人物,三个情节。人物之间情态各异,若即若离,似一幅流动的图画,又似一幕哑剧。‘此时无声胜有声’,给人较大的想象空间。” [1]

白活的《池》:“水在红鲤背上打个滚/荷叶一哈腰/笑开了莲花。”江南妙如诗,荷叶也有好身材。看到红鲤鱼耍调皮,忍不住笑弯了小蛮腰。风景美如画,气氛浓如酒,那小情人之间亲热的样子,让人心醉。

赖杨刚的《踩》:“阳光尖起小脚丫,轻轻踩踏/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遍地花。”阳光长了孩子可爱的小脚丫,十分活泼,逗人喜欢。

二、情节的片断截取

戏剧诗的戏剧性首先是内容上的所指,泛指人类生活中的戏剧冲突:对抗、对立、对比与失调、错位、不对称、不和谐性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微型诗由于形式所限,在表现这些现象的过程中多是截取一个戏剧片段、一个场景,力求一目传神的效果。

如穆仁的《藤之爱》:“藤说:给你生死不渝的爱情/树说:哎呀,我真不幸!”“生死不渝的爱情”却成为死皮赖脸的纠缠,爱情的不对称性只有当事人才会体会个中滋味。

熊景平的《狮子的烦恼》:“狮子大吼大叫/众野兽闻声吓跑/谁料,狮王正在被跳蚤咬”,以不对称的因果关系,展现了强弱大小的相对性。

赖杨刚的《狂妄》:“狗嘴吞太阳。”全诗仅五个字就把狂妄的内涵揭示出来,既掷地有声又生动传神。

郭密林《枪声》:“鸟声瞎了!/被天空击中了深不可测的/眼睛……”鸟声也瞎,惊人的表述更展示了惊心的悲剧。

笔者的《烟囱》:“用黑色的枪口/射落长空的鸟鸣。”在这里,烟囱被描写成一支支“黑色的枪口”,在它的喷云吐雾中,长空的飞鸟被杀害殆尽。正是用这个带有悲剧色彩的意象,表达出对大气污染、生态失衡的深切关注,从而呼吁人们珍爱自然,保护环境。
 
三、语言的戏剧特色

成为好剧诗的根本是思想感情的丰富,但借以表达这些思想感情的却是语言。语言包括对白、旁白和独白。

其中,对白最为常见,如穆仁的《对骂》:“鹦鹉:‘摇尾乞怜真下贱!’/哈巴狗:‘对人学舌是奴才’。”冯植三的《夏日农村杂句•七》:“‘谁呢?/好凄凉——唱孟姜女。’/‘那是光棍阿德’。”。

独白是“自言自语”的叙说。如穆仁的《花猫评论家》:“狗兄咱俩关系好/鼠弟赠鱼美味道——/他们的大作么:妙妙妙”,李丹平的《炫耀》:“我昨天出过国/看  这儿是/美国蚊子咬的”,就是一种得意忘形的自我吹嘘。胡树化的《蝴蝶》: “哈哈, 蜜蜂才傻呢……”只寥寥7个字,便对那种自己不劳而获,却对劳动者进行嘲笑的社会现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旁白是用第三人称的评论和解说,以引起某种悬念或对剧情作蜻蜒点水式、画龙点睛式的议论和点评,给读者留下无穷的思索。如姚益强的《贪婪》:“医生从停尸房出来/发现自己丢失了钱包”,一语道尽“至死不渝”的贪娈;程宝林《人•树•鸟》之一:“如今狼已经越来越少/荒野里尽是人在嗥叫”,寥寥两行,警策醒人。作为万物的主宰,人类将日愈孤单,如果树木倒下,鸟儿停止歌唱和飞翔,野兽消灭殆尽,人类必须重新估计自身的处境。因为任何形式下的剥夺自然,实际上是在剥夺自己,并最终将自己置身于困境之中。

当然,对白、旁白和独白不是截然分离的。如曾吉林的《猫和老鼠》:“猫说:凭我的叫声就能吓跑老鼠/于是主人把猫关进了笼子/毛叫声不断老鼠却翻了天”,就通过猫的独白和第三者的旁白,展示了猫的夸大其词、主人的盲目轻信和鼠的猖獗横行。朱兆瑞的《公关》:“苍蝇递给蝇拍一张名片/请多关照,我是一只/精装特制超级卫生苍蝇”,也是旁白与独白的结合。

四、情理的自然渗透

戏剧诗在它的戏剧性情节设置、人物编排上带有诗人较强烈的主观色彩与戏剧色彩。在戏剧诗的戏剧矛盾设置中,包含了诗人强烈的倾向性,褒贬分明;或是喜剧的幽默诙谐,或是对悲剧事件的强烈愤慨与对悲剧人物的深深同情,或者是善意的调侃,或者是黑色幽默与尖锐的讽刺。

有的微型小剧诗就是通过某个情节表达一种特定的思想感情。如,王豪鸣的《抽烟》:“弹指间,日子的骨灰/纷纷坠落”,令人感慨不已。郁汀的《村头》也是截取了生活的一个小镜头,“古槐树下人们端着碗/咀嚼一个寡妇的情事/昨晚  帮工的二狗从她家醉醺醺走出”,无论是咀嚼寡妇私生活的村民还是对寡妇和二狗,诗人都是三言两语一笔带过。而偏偏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一个真实可感的村头生活展现在读者面前,从而引发读者超越文字的遐想与思考。向天笑《清明》:“我跪下了/母亲也拉不起来了”,一个“跪”一个“拉”恰切的把诗人对母亲的怀念化为了令读者切切可感的感情。

当然,更多的微型小剧诗的主旨往往不在于记事而在于言理,所以,往往采用寓言的形式。如前边提到的穆仁的《花猫评论家》、曾吉林的《猫和老鼠》、朱兆瑞的《公关》等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王尔碑诗选•后记》,中国三峡出版社,2003年版


2012-2-23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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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3  

勤圃an8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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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情爱与生命的真实
(2011-04-27 14:50:11)

  

  ——“乱弹”李永林部分诗稿及其它

  苏炳鹏

  结识李永林,只是凭着一种感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或许也可以说只是一种偶然。“一个偶然的下午/两只偶然的啤羽觞/站在一张偶然的圆桌的两边/目光和目光偶然碰在一起/你与我便成了某种默契/没有任何语言/甚至没有/嘴角一丁点难以觉察的微笑/大街上人来人往//从此以后的某一段日子/我将穿越时空/回到这张圆桌上(《偶然》)。

  初探诗人的世界,就被诗人的坦荡和热忱深深地感动。溶进字里行间的真情,无不回响着诗人心灵的吟唱。读他的诗,会令人陷进汹涌的爱河之中,沉浮于情感激烈的波涛旋涡之中,听洪浪撞击礁石,看溪流抚摸沙滩,感受到水波唱歌,涟漪曼舞。忘却自己在岸边还是在水里,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静下来/听这古装野史的呢喃/夜的皱纹开始轻缓/海来作客/海来讲述美人鱼的故事//合上厚厚的岁月/听这涛声/打开两扇困惑/让港湾的船只不断涌来//载远天的今夜而来/载梦中的孤盼而来/让我忘记贫瘦的日子/听这音乐四起……”(《静夜听海》)情爱与生命,这是贯穿他诗歌的两大主题,他虽不能堪称“情爱超级专家”(诗友酒后侃称),但至少可以说是一个能以诗打动某几位女孩芳心,天赋和悟性都极高的小子。首先,我先从李永林的爱情诗着眼,与大家同赏析。

  人生本身是一段沉重的足音,需要的是诚恳需要的是认真,然而熟悉李永林的朋友都知道,他有时绪情极度颓废且玩世不恭,一天去找一位女孩,请看,“那天没有下雨/那天你学着男子的样子吹口哨/坐在窗前,听什么在响/就把耳朵砸到了门上/门却在等待手/手被我插进口袋正想着要不要转身走开//实在/那天我没有带手来找你/或去找任何一个人/就把手画在你名字后面/夹在信封里投进路旁那个绿色信箱/那天实在天气不错/想到这里心不免有点儿宽慰//从那天以后天就下雨了/天气一直不好/从那天以后连你我都成了某种天气//雨呵雨连同人一样/真有意思”(《雨和爱情的故事》)。诗人以潇脱调侃的口气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不带任何惆帐与伤感。如果要真这样认为就大错而特错了,其实,诗人那种不可名状的惆怅借助语言的能力把哀愁重重地隐藏起来,读后给人一种淡淡的哲学启迪。李永林做人和写诗一样非常认真,因为他碰过壁,血和泪都曾经流过,做为诗人,灵魂的工程师,他非常注重言行,偶而的颓废和玩世不恭并不影响他人性本善的实质,诗人是严厉的,对待“终身大事”绝对不马虎,为寻找自己的另外两根肋骨,至今孑然一人“满世界寻找我未来的妻子……”他“面对蒙难的耶稣默祷”,并发现“月是一面照人的镜子”,这才是诗人内心深处的真挚。

  从最初因为生命和青春的留守到今天因为爱的执著,李永林的诗在语言和感情都经历了一次蜕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往日的清纯,缠绵和挥不去的忧。“我在雨中/小雨打湿梦/打湿丽日的温柔//风不再挽留昨日的忧愁/雨滴把淡淡的哀怨冲走/蓄满一池心水/再也装不下那弯七彩的虹/我在雨中独行/不再思维/不再企盼天晴/只想把打湿的记忆抛掉/然后站成一颗树/站成雨中的孤独”(《在雨中》)。有些歌是不能唱的,有些泪是不能流的,有些伤口是不能碰的。李永林的诗就是他情感世界的真实记录,是用整个生命低吟浅唱的那种衍自心底如泣如诉的柔情主义,那种无法挽留而又无从寄托的青春花季,是如此撼人心魄。读他的爱情诗,你只要一种澹泊的心情,在灯下或如水的月夜,那种苍桑尽历的感觉,那份孤独的落寞和那份淡然中透露出的深挚情怀,谁见了都会动容的。“我的目光/终于牵动了你的背影/终于使你/回眸眺看//于是/那强装的笑靥/无法再坚强/那如泉的泪腺/再也止不住/想举起手来/重新唤回你/无奈/我的手臂已不再/不再有一丝力气//我知道/我不能过多奢求/你能够在别路回首/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已表明你足够的勇气//在此后余生的日日夜夜中/我将生活在/你的最后那次/回眸眺看中”(《别》)。作别一个人,其实是作别过往的岁月,作别一种生活经历,去追求有价值的存在方式。其深刻内涵是通过回归模式来实现的。作别时的依恋,是对往事的回归、回眸眺看时的图腾幻视,是对原初理念的回归,掉头去追求存在的价值,也是一种“纯真的回归”。未能将沉重的手臂举起,则把所有的回归意蕴囊括,就是对自我价值、存在方式、生活意义的不懈追求。李永林的诗有时是戴面具的,他不愿有意拔高自己的诗作,则有意使诗晦涩起来,读他的诗要作逆向思维,则能把握诗的主旨。是的,人是需要戴面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不过花样不同罢了。

  诗人不是圣人,他也是平凡的。当窥到生活中逢场作戏的某种悲剧,感触颇深,开始内心沉重,“叹息就是弹只有一根弦的琴/弹得凄凄惨惨”。这就是表象给内容的掩饰,背负大山而匍匐前进的人步履是蹒跚的,也许有时他的姿态洒脱飘逸,然而内心忧患意识极强,读李永林的诗,我感觉诗人有渊博的知识,只有这样他才能引经据典,畅所欲言,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向朋友们倾说属于自己的故事,他总是坐在故事的后面,说自己是“穿过黄昏推走日轮低吟的歌人”,是“灿烂温柔的歌人”,是“泪流如雨的歌人”,他用低沉的声音吟唱着生命,他是生命的情人。

  诗人是刚强的,至少在写诗的时候。作为对生命执著的追求者,李永林有着坚韧的忍耐,决不让眼眶中溢出没有男性的“软水”,既使站在下雨又刮风,兼有孤独凄凉的冬夜,他也要记忆那颗沾满花香的大树。对待生活,诗人有其别具匠心的雕琢,决不会躺在思想的温床上,透过玻璃,对屋外的狂飚呆头缩脑,他会在厚厚的稿纸和沉重的思考里重新构思自己未来生活前景。

  诗是诗人艺术成就和性情的缩影,它常常可以反映出诗人在某个阶段的生活情趣,政治抱负,思想意识等诸方面不被别人窥察的内心秘密,这些都会表现在作者的作品中,得以披露。对诗的钟情李永林近乎痴迷傻瓜,在同行者口袋日益膨胀的今天,“他依然凭着才气和空灵考察人间的风情、乡情、人情/并要写一首讴歌人间的史诗……”(《自画像》)待到那天,他会与那些大款一同消逝……但意义又是何等的不同!

  人总是伴着岁月扩散自己的年轮,从哇哇坠地一步步迈向成熟,再迈向死亡,诗人这种体验是深沉,他很憎恶年龄增长时出现的某种感觉,因为他“被早熟折磨的彻夜难眠”,他被一种溶满生命之树枝头的艳红情绪压迫。当发觉自己多愁时,诗人让这种情绪蜷缩,把羞涩的爱封在心胸中任它悸动,委屈它,然而岁月的浓风厚雨浊穿了它,也可以说是情满自溢吧,他别无选择,腼腆地说:“痛饮只有一次的热恋”。他也善感,萌发了逃遁黎明的念头,他体验到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孤独的时候真想抱紧自己大哭一场/有什么东西想要诉说/却又不能诉说/有时候人别无选择”(《我痛恨感觉》),我们从中可以获悉诗人在情感履历中被磨伤后的痛心,令人愁肠百倍。夜晚是白昼的侍婢,诗评家程宝林说:“置身夜晚人会更趋于真实,而进入梦乡更容易接近本质。”有些不好在白天一吐为快的话题只有在夜晚才能发表,那么“你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夜”的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后来他彻悟了“明天永在夜的那边/星月将是你刚出去的黑夕阳/你的大脑将不再引伸出美丽的诱惑/因为你永恒正如时间永恒”(《明天永在夜的那边》)。

  我们再谈一谈《海枯石烂》、《魅力》、《等待》三首短诗。伴随着太阳东升西落,人自然在成熟,对爱的理解也有了新层次,这样他作品意象上就深化了。“就因我们在那儿坐过/石头才生起了欲看/没有月亮的晚上/当你走进永恒的思念/心海会突然响起石头的歌声/而我们心中/一轮明月正在升起”。这就是诗人的《海枯石烂》。活着就意味着痛苦,李永林总有令人注目垂青的部分,这就是魅力,没有魅力的人不算人,没有魅力的事算不事,过街老鼠也有让人喊打的魅力,那么爱恋更包含着魅力,而诗人笔下的《魅力》更有魅力,他写道,“所有服饰都是熟悉的/却依然独具神秘//所有的眼神都是真实的/却依然感到迷离”。出色的最后一句:“智者可以解释宇宙/但他无法解释你”,一言道出爱的真谛,爱不仅仅属于智者,爱不用解释,也是无法解释清楚的。“绿色的视野里/藏着一个美丽的谜/好熟悉的身影哟/又好象别离的很久/陌生的难以忍受//椅子有些疲倦/发出吱吱的叹息/而那深灰色的风雨衣/依旧保持绅士风度//人类的许多故事/此刻全忘记了……”美哉!对于李永林爱情诗作我们可以用一句古词概括:“雨横风狂泪暮,门掩黄昏,无意留春住。”

  下面,再看看李永林的生命如是说。

  不必忙于标签夸耀或者毁灭什么,在李永林的诗中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个真实的生命形态,由个体构成某种共性的生存状态。他不屑于一种现存意义的诗之生活,他强烈感受到心灵的疲乏和生存之艰维。也许,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一种颓废的表现,但我们可敬的青年诗人李永林在他的诗作里只求生命的自由自在,展露生命本体方为目的。在他的诗里,生命以最原生状态存在着,非善非美,亦美亦丑,仅仅是一种深层本体的背及结构。我点亮红烛点亮生日/并焚烧一堆昔日旧稿/人,一旦成熟/便感到孤单无援/没有朋友甚至没在敌人/活着确实不容易/何谈潇洒走一回/只好狠狠打耶稣一巴掌,”(《人,一旦成熟》)。这是一种我现在很少看到的冷客观嘲讽,一种尖利的声音在他的诗中回响,冷酷而又诙谐,冷酷得令人发烫,诙谐的令人窒息。它亲切而又陌生,可以说,这是生命新体验所孕生的新语调更能显示生命本体的另一个侧面。“网状闪电/很亮很长/在无边的黑夜/卧室的墙上/不同角度的我在行走/墙坚硬如铁/天空的瀑布/使大地沸腾/瀑布里的野草和枯枝/渴看着走上岸去”(《孤寂》)。这就是李永林擅长的抒情方式,絮絮地向你描述着什么,在絮絮叨叨之中含着一种极度冷凝和极度纯净。“可以将溢出眼眶的那种软水/重新流转意里/可以让那在大树下沾满花香的记忆/静静地从睫毛里走出来……”(《有一种坚忍历来都属于男人》)。只有这时,我们便会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内心实体,毫无任何掩饰地存在着。李永林的诗有时给我们以本我出现,却似旁观者那般的冷峻与讽谑,无泪的绝望没于冷冰冰的描述和调侃,更令人感到揪心疼痛。请看:“恍如浮出夜海的呼啸/双唇领略了苦涩的成腥/寻找适足的沙滩/怅望/无际的苍穹/千重之浪/反反复复地咏叹/被复写一遍/又被抹去足迹/夜很长/举步愈艰//那颗孤星一闪/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梦/你微笑着//一百次醒来却愁苦未然/心如流浪的叶片/寻觅温馨的归宿”(《惶惑》)。

  即往的诗之经验,却在我们心里得以深深积淀,我们的判断里正因此而遭受着残酷的折磨,导致我们对李永林等许多诗人作品大喊“读不懂”。传统的诗歌追求,大都属于体大于真,依其本质来说,是张扬愿望或善良目的的诗之圭臬。这之于善大于真的李永林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权威性了。诗的体验总是布满生命的质感为那种特殊的气氛所围绕,所困惑。“一分钟之前/我还在大街上四处蹓QQ/此时却坐在棋盘之前/替他人收拾残局/我不知该不该发牢骚/如此莫名其妙/对面的家伙发出冷冷的笑声/我看清他的面目/既然已别无选择/我只好点燃一支香烟/抽完整整一包大英雄/还没有想出致胜的方法/灵魂转出躯壳/向死去和活着的人请教/所有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没有表情/只有命运的脚步发出不可抗拒的响声/从此我认识了自己/开始直面惨淡人生/下巴已长出又粗又稠的胡须/随便在棋盘上走一步/其实走别的一步也完全可以/管它到底是胜是败”(《残局》)。这种语言追求,导致了艺术语言的还原,没有了所谓境界的朦胧,所谓文字的优美和再加工,惟留下生命的体验与直接表露。诗的思维方式完全等同表达方式,诗在诗人的头脑中仍然是这样存在的。语言至此,只成为一团氛围和情感,完整的语义逃避了,清晰的境界消失了,但使人读后却获得了某种更高的“生活真实”

>>  李永林是一个焦灼而痛苦的“病患者”,是孤寂游离的个体,他被日益紧缩的空间加速的时词与一切由钱看而重重的压抑着,在其自*****的愿望中用诗歌这一方式苦苦挣扎着。在极度孤独之中,酒精是他的另外一种生存方式,在追求的痛苦呻吟中完全人生的自我价?

>>>  他常常将自己紧闭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中思想,这是一个昏暗寂寞的书的世界,也是冲动激荡的情爱世界,他常常面壁而坐,“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或一个通宵”,让时光的双手抚摸自己的面颊,静静倾听窗外红尘的喧嚣和混杂。最后,我要说一句,生活中的李永林和他的诗一样高深,让人不好捉摸,同时又象他的诗一样简单,让人一览无余?


2012-2-24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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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4  

rainy se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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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试教育给中国学生带来的
(2011-06-08 09:42:34)
     
我们总是羡慕西方开放的教育体制,因为我们被中国死板的应试教育禁锢久了。

     程宝林谈教育如是说:“人才不是圈养出来的,封闭式的教育把学生关在一个很小的天地里,相当于圈养。”对,我们就是被圈养的动物,没有思想,因此没有创造力。

     现在的高中生实在是太辛苦了,每天5点多钟才起床,晚上还要打着“奋斗到凌晨”的旗号。黑眼圈一层一层地叠加,疲倦爬满了整张脸,原本青春洋溢的我们,早早褪去了稚气,取而代之的不仅有成熟,还有沧桑。作为一名即将升入高三的学子,很难想象高三的学习生活会是怎样?仓促?繁琐?我们被死死地定格在书本的框架中,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应试教育操控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除了学习,没别的。真的很赞同这样一句话:“其实有没有人知道,学习很多时候像醉生梦死没有死,春暖花开没有花,班门弄斧没有斧?”我亲眼看到早自习上一双双睡眼惺忪的倦容,目睹一下课就倒下一大片的“惨状”,还有课桌上堆得比山还高的学辅资料。起早贪黑,耳边全是老师的循循善诱:“只有考上好大学,才有好前途。”可是,这难道是如此的绝对吗?那考不上大学的呢,是不是无任何未来可言呢?好大学带给我们的只有一层面子,可以跟别人炫耀,但更大的影响是留给了我们一个“高分低能”的美称。我真为应试教育体制下的中国学子,包括我自己感到悲哀!

     为了提高本校的竞争优势,学校不惜派大量老师走访全国名校,听课,带来最fashion的教育模式。于是我们学生又多了一张张花花绿绿的学案纸,老师要少讲,学生要多做。在我看来,东施效颦的效果真的就那么好吗?现在教育说是要改革,要减负,但我认为是越改越“割”,越减越“附”。体制不改变,改革何以来的“春天”?

    “学物理就是要多做题。题做多了,自然就会形成条件反射,即使你不知道怎么来的,但也能够做对。这就是应试教育的‘好处’”物理老师这句不失幽默的话也无不揭示了应试教育的弊端。物理老师喜欢在课堂上谈教育,还好,他是拥护我们的,总是为我们打抱不平。“你们读书确实是太辛苦了,想起我们那时候,没有早自习,没有晚自习,放学就高高兴兴回家了,哪像你们,老师还得陪着你们到晚自习。你们——压抑太久了。”此话既出,课堂上便爆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是的,我们是压抑太久了。

     前不久收到好友路遥的一封信。她在长沙南雅读书,是考去的。在我们所读的初中有不少同学向往市里的高中学校,初三时纷纷参加那里的考试,毕竟那里的学校师资力量雄厚。他们说,踏进那里的名校,也就踏进大学一只脚了。但是,进入他们梦寐以求的高中后,他们的生活就真的那么好吗?

     路遥信中说到:“劼,你知道吗?每次看到父母来长沙看我时疲惫的身影,我都觉得那一刻特别苍凉。他们总是安慰我,说他们不在乎,可他们却清楚地向老师打听到了我每一步的动态,知道我每一个细小的变动,老爸说:‘高二了,不能再玩了,要努力学习。’可是,他凭什么说我没努力学习,光是那小小的水考单词,别人只需考前看一遍就可以,可我要天天看,早晚各看十几分钟,可到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多东西,别人上课可以不听,天天看小说,作业也不怎么做,成绩却那么好,这样的人,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在这个班却有这么多……可转念想一想,比起那些真正努力学习的人,她们整天世界的全部精力就只有‘学习’两字,我的确做不到……”

我知道,路遥承受的比我更多,因为长沙的名校不是一般人所待的地方,是一个班可以全部上一本的“魔鬼训练营”。我庆幸我还是留在了县一中,还没产生像路遥们那样的挫败感。虽然学校有优劣之分,但应试教育体制下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学习的奴隶,哪一个学校不想提高本校的竞争力以致不落到省级或是市级倒一倒二的位置?归根结底,受折磨的还是我们学生啊!

     应试教育,应试教育,这和古代的“八股取士”有什么不同嘛?文科生天天背着“之乎者也”,理科生天天挣扎在题海的沼泽里。唉,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了。我不知道这种生活何时能结束。他们说三年是一段炼狱的过程,但我们不会完成美丽的蜕变,书本上的仍是书本上的,只是重新复制到我们头脑中,谈不上任何的灵活运用,知识仅仅只是知识而已。

说实在的,应试教育体制下的老师也挺辛苦,他们也得起早贪黑——为了我们这些“祖国的栋梁”们。

     我不是教育界的专家,因此无预测今后十年,乃至一百年之后的教育体制会是怎样?如是我愿:今后的教育体制能够得到改善,彻底走出应试教育的阴影,让我们的思想不再被封闭所泯灭,让我们的创造力得到最完美的升华!


2012-2-27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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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5  

平淡与真是一种境界
(2012-01-18 10:56:24)
平淡与真是一种境界
                  ——张德宏先生散文集《瘦菊》漫谈
                                       泉溪

德宏先生是荆门文坛的一员老将。自八十年代初就与楚良、武生智、韩少君等人一道活跃于这座被称为“荆楚门户”、“楚之望地”的文气沛然的古城。弹指一挥间,二十年过去。二十年是一个过程,是一段回忆起来让人颇多感慨,咀嚼起来颇多回味的往事。文学由高涨期退潮,回归为平淡;攘攘于文坛上的大多数者,随着大潮的退落,去寻找另一种生活了。遗落在江滩上的是那些顽石或者说磐石的少数者。昔日大潮的轰鸣渐远,他们也回归于平淡与真,在一片寂静的江滩上守望着千万年不绝的江流,守望着内心的潮声轰鸣与江边的位置。

人问:二十年后,先生安在?

答曰:人比黄花瘦。

瘦成一瓣黄花的是灵魂,是思想。先生的灵魂与思想二十年来一丝一丝像精血一样地吐在一方方盐碱地一般雪白的稿纸上,成了他的小说集《苦吻》、长篇小说《黑棕榈》,电视剧《湖水悠悠》,大型现代戏剧《桃林深处》和《留守空闺的女人》。

癸未之年的这个秋天,他又为我们献上一本散文集,叫《瘦菊》。

为散文集《瘦菊》写序的何伶俐女士说,德宏先生为散文集取名时,“他当时只是随意地说就叫《瘦菊》吧”。我不以为这是“随意”,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深意在,十分同意何女士的观点:“不经意中掩饰着多少深思熟虑。”这是一种境界,为文的境界,为人的境界。

纵观一部《瘦菊》,我的结论是两个词:平淡与真。

散文集分四辑:第一辑是游记,其中包括作家出国扎伊尔时的见闻;第二辑是生活的小事小记;第三集是作家对故乡的情思与怀念。故乡的山、水、林、泉以及风土人情在作家笔下淋漓尽致,迷离着李太白那首著名的叫做《静夜思》的诗中的那片月光;第四辑是作家的日常所思所感,一些杂文杂记。阅完全书,尽短文微制,像一枚枚玲珑而色彩斑斓的三峡石,又若一束束山间淡雅而幽香的野兰花。小的是形,其内涵几何:装了多少涛声,历了多少行程,或经了多少风雨,散了多少幽香,则未见其小。笔者于此不语,读者阅后自知。

德宏先生的散文往往言浅而意深,语近而思远。“陶醉于这一泓清泉,雨水淋湿了衣衫竟忘了归去。雨中的我已是雨中的上泉,雨中的上泉亦是雨中的我。(引自《雨中上泉》)” 作家雨中访泉,寻找其道家源头,聆听其水声如筝,目接水草摇曳于泉中,水气蒸腾,泉水碧透如新茶。在残垣断壁的寺边,作家瞬间顿悟,泉即我,我即泉。物我合一,透出多少禅意!诗人程宝林曾说:诗的最高境界是禅。读者读了这篇散文,是不是从诗中看见了禅,而从禅中又看见了那一种清亮亮的纯粹诗意呢?读者读于斯,是否也该顿悟?在《我是谁》这篇杂感中,作家反复追问自己是谁:从现实中的自己到灵魂中的自己。最后用一则佛教偈语问:和尚还在,我哪里去了?对自己作了最哲学与理性的拷问。先哲说,四十而不惑。德宏先生过四十已久矣。当不惑久矣!以不惑之心仍作时时之拷问,于笔者,于读者,于来来往往的世人是否另有一番深意在?我们当思之。在另一些篇什中,作家又不惜笔墨写了一些人间真情。《父亲的手》这篇短文,作家以父亲的手为视点折射出了父亲艰难的生活以及父子之间的舐犊情深。叙事行文与朱自清的《背影》有异曲同工之妙。其情其景,非语所能言,唯心能尽感之:父亲远行归家,幼小的“我”呆立相看,父亲揽我入怀,手似游鱼抚摸“我”的头,说,头发该剃了,长得像犯人。说着,手又变成梳子,一下一下梳着我的头发。作家十六岁进城谋生,父亲一路提着“我”的包,送“我”至车站,将打猪槽挣来的几元钱塞给“我”,“我”死活不要,父亲拍拍“我”,苦涩地笑道:爸没本事,等你有了本事,挣大钱再给爸养老吧。非亲历者不能写出,非经验者不能感动。笔者每读于此,总止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德宏先生曾与笔者论文章事,谈及散文,他说他崇尚周作人、沈从文的那种散散淡淡、自自然然。这类文章于日常中显机理,于随意中见情趣,颇有“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味道。读完《瘦菊》,笔者深以为得其意趣。

宋朝的苏轼可谓一代大家,为文酣畅淋漓,毕显接天地灵气的才华;为人独立特行,尽管留下许多是是非非在文学史和政治史上,但谁都认帐他是一个本色的真我。关于作文,苏轼有一个著名的比喻:他说文章当如山间之流泉,行于当行之时,至于当止之处。崇尚行云流水的流畅和天马行空的恣意。这与近代大家闻一多先生颇不一样,闻先生主张“带着镣铐跳舞”,也就是主张文章要内敛与含蓄。德宏先生的散文结构则师法于千年前的东坡先生。细观其文,无论长短,皆自自然然:有的似朋友于酒桌之上或嬉或辣的对你讲一个故事;有的似长者于书房中娓娓与你作触膝之交谈;有的似一个人在静夜的暗室中独自与灵魂对话。但总归都是真,是淡,是铅华落尽后的容颜。如在《瘦菊》这篇散文中,作者为我们讲了这么一个小故事:友人送我一蓝鲜花,摆在客厅的柜上,满室春色。后来,群芳不在,唯菊残存几许花瓣,成一株瘦菊。于是移菊入钵。与菊作伴,与菊相对。呤诗作文,样样顺手。来年秋天,却不见菊花。怅然之际,忽一日发现瘦菊的根下拱出两颗白嫩的小芽。最后,作者叹道:瘦菊不会开花了。将来在阳台上的或金黄或雪白的菊花,一定是瘦菊女儿的甜美面容。一段文字叙述了一个过程。作家流流畅畅地写,读者流流畅畅地读。掩卷之际,读者会忽然发现自己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作家寓于日子一样平淡之中的不平淡的机理。

最后,笔者想说的是德宏先生的散文语言。德宏先生曾说他不想把文章做得很复杂,很艰涩,也不爱用典。于是德宏先生的散文语言便有了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味道。这与近几年流行的文化散文的语言大相径庭。繁复有繁复的意趣,平淡有平淡的味道,是同一座山上的两片不同的风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德宏先生语言是德宏先生自己的,是经二十年来的锤打而成的。

王国维论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叶,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德宏先生已达何境?读者读完《瘦菊》自会明白。在此,笔者也以此“三境”赠与德宏先生。是为共勉。


2012-2-28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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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6  

90后秦声~瑶瑶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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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路上
(2011-05-03 00:51:50)

文/90后秦声

去年的“五一”很紧张,紧张的准备着高考,紧张着面对着现实,紧张的承受着我们这个年龄人们所承受的一切。今年的“五一”轻松自在,感受着被称之为高等学府里特有的闲适与迷茫。

一直以来很不习惯用文字来记录生活中的琐碎事情,总觉得很矫情。但很无奈,在陌生的环境里,自己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矫情的方式。在矫情中体味自己的生活,在矫情中感受自己,感知自己那份特有的异乡情。

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人,很想感慨一下时光的飞逝,不想长大,不想承受来自外部那一份份沉重的压力。但必须接受现实,肯定得面对这一切的一切,只有让自己去努力地适应这些,努力的去改变这些。

做家教三个周了,或许自己成长了许多,无论哪方面可能都有所提高。一次次夜幕下追逐着回校的公交,在拥挤的公车上体味着生活赋予我的另一种感触,在摇晃中感受着大学里特有的成长。记得家教师将那天晚上回学校,第一次看到夜幕下的武汉,发现华灯初上的武汉也有着它自身那份别样的风韵。在这份独特的风韵下似乎突然间发现自己成长了许多,这份成长来自生活,来自社会的教化,来自自己亲身对生活的体察。不知道这算不算大学生活的一部分,但我毕竟觉得这和我在学校的课堂里学到的东西对等。希望这份特殊的经历让我学到更多,成长更多。

一个叫程宝林的作家早些年有一本书叫《一个农民儿子的村庄实录》,书的序中有这么几句话:一个好不容易离开乡村进入都市的人诉说的对于乡村的无尽思恋,一名都市“小人物”的自传。自己似乎一直在书中寻找熟悉的影子,寻找熟悉的乡村元素。让他给自己带来着些许启发。

程宝林是一名从乡间茅舍中打着一双赤脚走出来的作者,从世代庄稼汉的祖辈那里继承了第一笔金钱,也是唯一的一笔财产,便是善良。来自泥土的善良像乳汁一样养育了他,来自泥土的善良,像血液般在文字里流淌。同样,作者也用悲怆的笔描绘着中国社会的底层众生相。读完似乎心里淌着相同的与他一样的来自乡间的粘有泥土的泪与汗,感受着乡村里温馨而又悲悯的变迁。

看了一本书叫《我的1977》,书中讲述了特殊年代那几代人的辛酸与不易,一个滑稽可笑的时代,让几代人滑稽的度过了那么久。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幸福,自己应该好好的把握这个时代给予我们的一切,或许很多人对现实存在诸多的不满与愤恨,在我看来更多的应从自身找问题。无论怎样,一个人的问题总比全社会的问题更好纠正,一个人的改变总比整个社会的改变容易。可能自己得更好的做好自己,做好真实的自己。无论怎样,社会的种种状态都会给自己带来成长的动力,或好或坏,都会让自己从中获益,学到东西。

自己一直希望过着一种紧凑的生活,在紧张中奔忙,在紧张中前行,或许这样很累,但我会坚持,因为我一直都在路上,走着。

我在路上,不停息的走着,前行。


2012-2-29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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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7  

  
《土街》:把一切撕裂给你看
入迷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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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街》:把一切撕裂给你看


就像做一次高山蹦极,用一根绳索吊着你往下坠落,山河依旧是山河,只是在这一趟冒险里,你满眼看到的都是剧烈摇晃的碎影,以及颠沛流离的心灵。老实说,这是亦夫的《土街》带给我的阅读感受。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一部让人读来酣畅且值得回味的小说。亦夫的《土街》成书于1990年,出版后一度风靡大街小巷。而它就像一杯烈酒,二十年来总能烧灼得人内心难受。这巨大的文本张力来源于一种凄厉的真实性,包含着对人性毁损的深入探求。在对陕西这个荒僻村落的所有粗鄙丑陋的描述中,“家园”不再具有让人依恋的故土的气息,而是一个人类欲望与仇恨栖居的场所,我们能历数出弥漫“土街”的种种罪行:弑父、叔嫂乱伦、私奔、自杀、暗杀、性虐、饕餮……原欲就像是土街的图腾,张牙舞爪地散播着恶之花的种子,让这片土地变成让灵魂赤裸的浴场,这诱惑如罂粟般让人迷醉,但其实是被噩梦魇住的道德和伦理的刑场,充满了行将腐烂的味道。
  被割裂成小块的断代史
  《土街》是断代史,记录从1948年到1962年,中国社会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这个角落多年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而恰就是在这十几年里,社会动荡,政权更替,运动不断。国民党抓壮丁、新中国成立、土地改革、大跃进、人民公社、大饥荒,“外面的世界遥远地存在于土街人感觉模糊的地方。政策和各种纷乱的变迁传到这里时,都已经像水塘涟漪的最外圈,只剩下微弱的余波,彻底丧失了推波助澜的力量。”
  十几年时光被复杂的斗争硬生生地割裂成了许多小块,土街的历史就在这被撕碎的年代里余脉微微,苟延残喘。亦夫对现实环境的书写具有冷酷的驾驭能力,冬去春来,一载一载,农闲农忙,人暖人凉,亦夫不动声色间就写出了此时与彼时的不同——— 这一个春天还是充满希望的,下一个就让人迷惑而委顿。断裂的时间轴上,土村人本来宁静的繁衍生息过程,在外界源源不断复杂的冲击下消解了生活的意义。那是土街人看不懂的年代——— 财东变成了囚奴,贫农转瞬成了“抢手货”,无数新鲜的词汇,颠灭旧景的秩序……时间在这一刻还给予他们饕餮般的享受,然而不久又毫无征兆地悉数夺走,甚至置他们于死地。土街人面对时代的戏弄没有那么心平气和,他们骂骂咧咧,心火旺盛,然而地域僻远的现实和没有知识的浅陋终于让他们只能选择静默,日复一日地忍受蹉跎。
  土街的东西两头,分别住着老掌才一家和瘸二一家。老掌才是个目光凶悍的老头,野心勃勃,土街人望而生畏。瘸二懦弱可怜,儿子治才却从土改队长当起,在土街横行霸道好多年。从父辈的仇恨开始,《土街》里作为线索穿插的两个家族,都由完整走向破碎。掌才的自杀,瘸二的出走,掌才的二儿子宗信带着嫂子私奔。关于家族的叙述一再被作者撕裂,呈现出一幕幕无可扭转的悲剧。
  这个中国传统的农业制旧式家族内部,掌才享受并操纵着一切———对妻子艾女,他肆意蹂躏;对五个儿子,他的威严不可忤逆。为此,艾女常说“老东西,你不是个人”,大儿子宗孝也背地里骂他“狗日的爹”。土院中的家人战战兢兢地生活在他罩下的阴影之中。然而,这个“统治者”并不快乐:他过早丧失男人的能力,无法征服自己的女人,儿子的逐渐长大也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老去,他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变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对周遭的人发泄怒火。老掌才需要依靠“权威”带来的安全感,其实他才是最虚弱的人,所以就在宗孝对他的怒骂开始之际,“权威”崩塌,他的一生也就此终结。
  传统信条和精神分析的碰撞
  家族延续,宗孝却永远背负着“弑父”的十字架,弟弟宗信开始仇视他直到最后完成反叛,似为父亲“复仇”,带嫂子私奔了。
  在另一个秩序相反的家族里,治才虽早早地脱离父权的羁绊,但对宗孝的仇恨支配了他整个人生,瘸二对儿子敢怒不敢言,当矛盾激化之时,父亲选择出走,儿子一意孤行。
  不同的情状,却导致了同样的结局,这个结局就是不完整——— 心灵的不完整,家族的不完整。在这不完整中,更多值得我们深思的东西浮现。
  不难看出,亦夫承继了古典精神分析学派的野心,父权制、“俄狄浦斯”情结、原欲、阉割焦虑,这些典型的心灵密码在土街所塑造的角色中得到了充分的复原。再来看小说人物的命名:仁仁、宗孝、宗礼、宗信、宗志、宗才、治才,仁、孝、礼、信正是中国人自古宗信的儒家生活准则和人格底线,在亦夫笔下更是得到了重视。然而,这一切都是被撕裂的,儒家压抑人的情欲,强调恪守道德礼仪;精神分析学派则释放人的欲望,突出“本我”的性格,融合了作者这两种叙述基调的《土街》,正是用最剧烈的碰撞产生摧毁人性的力量,我们在相悖的两极颠簸着看,享受人性被撕裂的痛感。所以我说,这是炼狱般的阅读体验。
  “治才这个在原始信念中不仁不孝、无德无信的瘸二家的后人,越来越成为土街的主宰。”在这样的表述里,我们看到,在这土街之上,戴着镣铐的人性之舞尴尬地停歇下来,欲望蒸腾,于是土街一片腥风血雨。感受这被作者撕裂的一切,我们更能彻彻底底直面人性的波诡云谲,重新涌起对生活的信心和热爱。
  无法割断对土地的深情
  最后来谈谈土地。《土街》中的宗孝经历了从对土地的厌恶到对土地的依恋这个过程。最终起起伏伏却又无可奈何地生活,让他真正理解了父亲掌才对土地挚爱的感情。
  在父亲掌才自杀之后,作者这样替宗孝表达:“他觉得死去的父亲像一粒巨大的种子,在这样的季节里,随时都会开出黑色的花朵或结出什么神奇的果实。”这片被父亲热爱又被自己热爱的土地,到底是因为有同样的根脉牵系其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无法撕裂的情怀,才让这对仇人般的父子永远地纠结在一起?
  对土地的深情是每一个扎根于这个世界的人都有的原始冲动,历来中国作家、艺术家对这一点的交待毫不讳言: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黄土地》感人至深;作家张炜在《九月寓言》的代后序以《融入野地》为题,充分表达了自己对土地的热爱;旅美诗人,农村出生的作家程宝林总是在他的作品中表达土地、庄稼、农事对他的牵萦。
  世界原本就是破碎的,人们却总是幻想它的完整。二十年后再读《土街》,发现文学的才是永恒的。真正的经典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亦夫曾经如此真诚地将故土撕裂给我们看,在鲜血淋漓的文字里,总有那么多能让我们铭刻于心的东西。


2012-3-1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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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8  

甘州电视台今晚播出《书林疏叶》出版新闻
(2012-01-05 19:44:35)
甘州电视台今晚播出《书林疏叶》出版新闻

甘州电视台在新闻节目中播出拙编《书林疏叶》出版的消息。播出的时间是:今晚八点;十点。明天上午十点;十二点。张掖的友人可以看到。

按《书林疏叶》,黄岳年著,内蒙古出版集团、内蒙古教育出版社2011年4月出版。该书是“纸阅读文库原创随笔系列(第二辑)”之一。纸阅读文库原创随笔系列第二辑其他各册分别是:来夏新《砚边余墨》、高莽《俄苏广场文化谈片》、曾伯炎《天涯晚札》、钦鸿《书韵依旧》、程宝林《负笈美利坚》。


2012-3-2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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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19  

红杉林美洲华人文艺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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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云:《美国情人》的非爱情元素
(2011-04-02 19: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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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红杉林》美文选载

《美国情人》的非爱情元素
                                             丰云
《红杉林》,2011年春季刊
  

(长篇小说《美国情人》,吕红著,中国华侨出版社,2006年)

摘要:吕红的《美国情人》虽然在题目和故事框架上没能逃脱新移民女性作家的写作惯性,依然是诉说华人新移民女性在异域的爱情追寻以及生存挣扎。但与同类作品不同的是,作者没有单纯集中于爱情的一波三折,而是在叙说情爱纠葛的同时,向读者展现美国华人社区政治生活的斑斓生态。作者选取华文报刊这个华人参与美国政治的前沿地带,展现了华裔族群为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和更多、更深地融入主流社会而做的政治努力,也为读者真切描摹出美国华人报刊内部的世相百态,成为我们了解美国华人移民生活状态的一个视窗。

关键词:新移民小说;非爱情元素;政治;华文媒体

新移民文学中以女作者居多,乃是不争的事实。女性特质和现实的生活状态决定了她们有意无意地远离政治、远离经济,而时常围绕着情爱与婚姻主题徘徊。于是,在新移民文学中出现了很多面目相似的作品——《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女人》、《洛杉矶的中国女人》,《纽约情人》、《哈佛情人》、《美国情人》等等。在各种“情人”、“女人”中,我们阅读了太多异域爱情的浪漫和跨国婚变的残酷。尽管爱情是长盛不衰的书写主题,我们永远无法躲避和拒绝每个时代的爱情故事,但就新移民文学而言,我们总是期望这些爱情小说能够承载一些与移民生活相关的非爱情元素,否则其作为新移民小说的独特性就难以呈现。毕竟,爱情随处皆可发生,婚变也是现代生活的常态。爱情并不会仅仅由于发生地的不同而更具价值。新移民文学必须为自己确立一个独有的文学姿态和文学位置。

吕红的《美国情人》在题目和故事框架上显然没能逃脱新移民女性作家的写作惯性,它诉说的依然是华人新移民女性在异域的爱情追寻以及生存挣扎。但与其他的“情人”有所不同的是,作者的视线没有单纯集中于爱情的一波三折,而是在叙说情爱纠葛的同时,透过美国华文报刊这个特殊渠道,向读者展现了美国华人社区政治生活的斑斓生态。

故事开端于一个政要云集的大型派对中,华裔州长候选人、白人市长候选人、地区检察官候选人、助选的华人社团领袖、市政府的官员在第一时间纷纷登场,为女主人公之一芯的美国爱情铺展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场景。作为旧金山湾区华文报纸记者的芯,其主要的日常活动就是采访华人社区的各种政治、经济集会和专访政要名流。于是,在芯的生存挣扎和爱情波折的间隙之中,读者伴随着她的匆忙脚步,也渐次瞥见了旧金山华裔族群的诸多政治生活片段。德高望重的侨领、经济实力雄厚的专业精英、在种族主义、男权社会的挤压中顽强拼搏、机智周旋的华裔女议员、为了华裔族群的选票和捐款而不遗余力的白人政客等各色人等纷纷现诸于作者的笔下。中华文化中心、华商总会、市政府、市议会等旧金山代表性的政治场所,侨界精英为自己支持的政客筹款的派对、候选政客的各种形式的助选造势大会等最体现选举政治的场景,交错地闪现在主人公芯的爱情波澜之中,成为独具特色的背景。这些面目各异的政治人物和频繁变换的政治场景连缀在一起,为读者勾勒出一幅美国地方选举政治运行的简约图景。而芯的“美国情人”皮特正是律师出身的政客,现任市长的助手,两人的恋情也就更加不可避免地与地方政治绞结在一起。于是,美国选举政治的独特背景设置,使得几段本来并无出奇之处的异域情感故事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色彩,也使这部作品最终没有淹没在大量的“情人”叙事之中。

华人移居美国的历史已有百余年,而旧金山是华人在美国最早的落脚地,目前也是美国最大的华人聚集区域之一。华人移民群体由于文化传统、生存压力以及历史上所受的排挤等因素,长期以来倾向于独善其身、积聚财富、远离政治,被称为“沉默的模范种族”,“经济上的巨人,政治上的侏儒”。但近些年,随着移民数量的快速增加,尤其是中国经济崛起后所带来的民族自信的加强,这一状况正在得到改变。一方面,华裔族群作为旧金山人口数量较大的移民群体之一,越来越为历届政客所重视,是候选政客不遗余力争取的选票源。名目繁多的拜票活动,使得华人族群身不由己地直接卷入到地方的政治活动之中。另一方面,华人侨领和各种华人社团也越来越认识到参与所在国政治活动对族群发展的重要性,因而积极地助选对华裔族群友好的政客。而华裔本身也已经开始更积极参与到政治角逐之中,各级各类政府、议会、司法机构中都已经出现了华裔面孔,其中女性参政者为数不少。在《美国硅谷60女性经典》(中国妇女出版社,2009年)这本书中,我们就可以看到美国国会首位华裔女性众议员赵美心、美国首位华人女部长赵小兰、加州众议员马世云、加州核桃市首位华裔女市长王秀兰、美国第一个华裔女法官郭丽莲等等诸多涉足政坛的华裔女性。《美国情人》中的那位深谙两种文化的差异、并在其间游刃有余的华裔女议员显然是这些叱咤美国政坛的杰出华人女性的一个缩影。

改革开放至今,美国一直是中国最主要的移民去向国。随着美国移民政策的变化,在美国入籍的华人人数呈现不断攀升的趋势。在这个多元文化、民族熔炉与种族歧视并存的移民国度,华裔族群政治地位的确立和平等权利的维护,直接关系到整个族群在移居地的生存和发展。华人移民作为少数族裔,如何参与到移居国家的政治生活之中,是他们移民生活中极为重要的内容。因此,作为以记录华人移民群体的移居生活为己任的新移民文学,自然有义务书写这一重要的章节。但遗憾的是,除了树明的《漩涡》(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外,我们至今极少见到表现这一主题的新移民文学作品。因此,吕红的《美国情人》也就成为新移民文学中涉及这一领域的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有其不可忽视的价值。
同时,由于作者本人多年在美国的华文媒体中打拼,对这一领域的运作和从业人员的酸甜苦辣了然于胸。因此,作者选取华文报刊这个自己最熟悉的职场,既透过这个华人参与美国政治的前沿地带展现了华裔族群为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和更多、更深地融入主流社会而做的政治努力,也为读者真切描摹出美国华人报刊内部的世相百态,成为我们了解美国华人移民生活状态的一个视窗。

居住国的华文媒体是新移民在异域生活中最先着落的精神停泊地。他们通过华文报刊和华语电视节目,既可以解决寻找工作机会、承租房屋等一系列的实际生活困难,也能够及时获得中国两岸四地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信息,更可以通过投书报章,抒发异域生活的感慨。因此,华文媒体在新移民的移居生活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各个华文报刊更是新移民文学最早、也是最重要的发表园地。对新移民文学而言,细致描摹这一自己成长于其间的园地,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除了程宝林的《美国戏台》外,我们也几乎没有见到描绘这一领域的新移民小说。因此,《美国情人》为故事所选取的这一独特的发生场景,也是极具价值的。

《美国情人》的叙事结构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式的,其中的另一个女主人公是芯的朋友,教师倪蔷薇。倪蔷薇的“美国情人”是来自中国内地的新移民林浩——一个中国金融系统的蠹虫,利用在国内捞取的巨额钱财,来到美国闯世界。但法制健全的美国,不容许他复制国内的生存模式,只能依赖华人族裔网络的地下金融服务来运转生意,终至血本无归,不知所踪。作者透过这个失败的商人,为那些携赃款移民国外的贪官污吏也画了一个讽刺性的肖像。

芯和倪蔷薇,最初都试图通过寻找爱情的锚地来安放异域漂泊的身体和灵魂。芯天真地认为“出色的男人能帮你实现幻想,把幻想变成现实” [①];倪蔷薇则从情人为她购置新房、允诺婚姻的行为中憧憬美好的未来,把这个“带有象征意味的House”,视作“异乡漂泊中的港湾” [②]。但最终,两个人都从“美国爱情”梦中伤痕累累地醒来。政客皮特,是把“东方情人”作为爱情甜点,填补分居婚姻的空缺。面对捧出身份难题、生存难题的情人,政客最擅长的是见风使舵、及时抽身,决不会为自己背负上任何人生重担。而缺少文化教养、自以为是的商人林浩,其冲动鲁莽的个性和携带自中国的有悖美国法制精神的行事方式,使得倪蔷薇的爱情信托也终至破灭。两个失落爱情的漂泊女人最终都只有依靠自己来解决身份和生存。芯凭借努力写作,获得全美少数族裔发展协会颁发的年度杰出贡献奖,令新移民备感焦灼的绿卡也终于握在手中。倪蔷薇则断然放弃林浩赠送的房产,摆脱林浩一团乱麻的危险的生活方式,独自面对生存的艰辛,继续寻找爱情的锚地。与她们相对照的霎霎和妮娜,都是企图用身体换身份、拿婚姻做赌注的移民女性。但美国不可能为她们提供免费的午餐,也没有通向幸福的捷径。无论是孩子的学费,还是自己的合法居留身份,最终都要靠自己胼手砥足地赚取。《美国情人》透过这几个爱情失意的女性,冷静地戳破了被有意无意涂抹于异域爱情之上的瑰丽色彩,还原出新移民生活的真实底色。

作者作为新移民群体的一员,深谙移居生活的五味杂陈,熟悉各种性格类型的移民个体。迥然相异的文化,尽管可以使新移民的精神获得前所未有的解放。但物质意义上的生存、个体情感的安放,永远是移居者在漂泊旅途中背负的最沉重的行囊。芯、倪蔷薇、霎霎和妮娜们的痛苦和忧伤,是新移民女性群体异域生活的一帧小照。

将爱情的发生设置在美国华人社区政治生态与华文媒体内部人事纠结的背景之上,让非爱情元素渗透爱情故事其间,使《美国情人》挣脱了这个通俗的题名为之笼罩的暧昧色彩,为自己在新移民小说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特别位置。

参考文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①] 吕红•《美国情人》【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6,194。
[②] 吕红•《美国情人》【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6,22。


作者简介:

丰云——文学博士,德州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美国斯坦福大学东亚研究中心访问学者。


2012-3-5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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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0  

荆楚之门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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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门花鼓戏:十二月等郎
(2011-12-08 06:49:28)

  大型现代湖北花鼓戏《十二月等郎》是湖北省荆门市艺术剧院创作的一台以“三农”问题为题材的地方戏曲。该剧根据荆门市青年作家黄发清的中篇小说《乡村留守》改编。编剧盛和煜,剧作家,多次获得文华大奖等奖项;导演张曼君,天津歌舞剧院著名导演,多次荣获国家级大奖;《十二月等郎》是一台聚焦农民现实生活的现代戏曲。该剧以江汉平原长湖村为背景,刻画了一群因男人外出打工而留守乡村的女人们,她们在驻村工作队的指导下,由无奈的被动留守到主动的奋发创业,由传统的依附男人到现代的自立自强,最终用柔弱的双肩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穿越了贫困与寂寞,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一方热土,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该剧运用传统与现代交融的音乐手段,大胆而严谨的无伴奏演唱方式,把江汉平原源远流长、清新优美的花鼓戏韵味表现得淋漓尽致,不仅向观众描绘了一幅江汉平原农村的生活画卷,而且展示了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世纪之交我国现代农村的社会变革历程。

艺术特色

  《十二月等郎》主题曲的领唱,是一个苍凉、凄婉的苍老女声:“正月里等我的郎唉,是新年哟”。接下来,年轻、青春,却依然含有愁怨的女合声,代替了这个略显悲怆的声音。
  正月里等我的郎唉,是新年哟
  情郎我的哥哥哟,一去大半年。
  没得哪一天,站在妹面前,
  站在妹面前,郎呐……
  伴奏的二胡,江汉平原最常见的民间乐器。旋律是舒缓而忧伤的。歌词中的“哥”,必须唱成江汉平原的土音“锅”,而不是普通话的“戈”。在故乡土音里,“哥”、“歌”不分。而在中国民间的情歌中,“哥”就是“歌”,“歌”就是“哥”,谁又分得清!
  五月等郎曲是凄悲的,因为当家人去世了,其中“凉水能点灯”一句,富含哲理,却又纯然是民间的信念。
  “五月里等我的郎唉,是清明哟,
  情郎我的哥哥哟,话儿讲得明。
  话儿讲得明,凉水能点灯,
  凉水能点灯,郎呐……”
  七月等郎曲是男女声混合唱。粗犷的声音、欢快的旋律,似乎透出几许出外打工收获的快乐。“岔上我的妹妹,街上扯衣裳。”“岔”,在家乡话里,是“邀约”之意。确实,在我的记忆里,在家乡,给自己的女人,“扯”一身新衣裳,和城里人买钻戒,情意的醇度和浓度,都是一样的。
  民间的情歌,通常都有它“粗鄙”的一面。九月等郎曲就合理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这一点“粗鄙”:
  “九月里等我的郎唉,九月九哟
  情郎我的哥哥哟,是我的心头肉。
  妹的心头肉,怎么舍得丢,
  怎么舍得丢,郎呐!”
  这恰到好处的“粗鄙”,体现在一“肉”字上。我发现,作曲者在这样显眼的一个楚音上,却没有像京剧那样,采用楚音“ru,如”,而是使用的普通话“rou”。如果采“如”音,这首民歌风格的情歌,民间和地域色彩会更为浓烈。(摘自程宝林-《故乡送我一支歌》)

相关信息
  该剧自2005年1月25日上演以来,已在荆门城乡公演200多场,观众达20余万人次。为了宣传推广《十二月等郎》,让先进文化走近百姓、服务群众,实现精品意义的最大化,荆门市开展了《十二月等郎》“走进农村”、“走进社区”、“走进企业”、“走进军营”、“走进校园”、“走进机关”的演出活动,带动了全市群众文化的繁荣,中央电视台对此作了专题报道,《人民日报》以《荆门花鼓守望乡土》、《中国文化报》以《“十二月等郎”走进万人心》为题进行了报道。2006年11月,该剧参加了“极目楚天舒——北京•湖北文化周”展演,11月26日、27日在北京天桥剧场演出两场,受到了首都观众的高度评价,他们认为这是我国第一部描写农民工的好戏。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文化报、农民日报、文艺报、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北京晚报、新京报等首都各大媒体及新浪网与国内知名网站争相报道演出盛况。 2007年9月,《十二月等郎》荣获中宣部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并参加由中宣部、文化部和北京市委宣传部共同主办的“迎接党的十七大,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获奖戏剧展演”。除在剧场演出外,剧组还专门到奥运工地、全国新农村建设示范基地北京昌平郑各庄村为农民工、村民演出,受到热烈欢迎。《十二月等郎》还先后荣获湖北省第八届楚天文华奖剧目奖及7个单项奖、2005年至2006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提名剧目、全国地方戏剧目评比展演金奖第一名。《十二月等郎》为了方便下乡演出,有精装、简装及清唱三个版本,在不同的地方为不同的观众演出。
所获奖项
  2005年入选2005-2006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初选剧目;
  2006年荣获湖北省楚天文华剧目奖,全国地方戏优秀剧目评比展演一等奖第一名;
  2007年荣获2005-2006年度国家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提名剧目,中宣部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第十二届文华奖文华大奖和文华剧作、导演、音乐、舞美表演等单项奖,第八届中国艺术节“最受观众喜爱剧目”;
  2009年入选2008-2009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资助剧目;
  2010年荣获2008-2009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资助剧目;


2012-3-6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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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1  

散文:思乡的银杏树(作者未详)
(2011-10-04 20:44:03)
   
常常有人站在某棵树下,避晒或者避雨。那树必定有是有许多枝叶,必定繁茂。没有枝叶,并不繁藏的树下有时站着人,那可能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观望什么。这树好象就是生活或者人生的一个站点。

但是站在一个银杏树下,那感想就别有一番,比如象现在,这棵古老而又珍奇的银杏树,它的树冠形如华盖,高大匀称,叶色绿油油的,光滑细致,如美妙的鹅掌,极具动感。它使金鸾山的秋果翻卷千年:据说三国庞统曾在此树下隐居读书。

    金鸾山的腰间,有一座古庵,是后人为纪念庞统而修建的,称为“凤雏庵”。庞统施出连环计,使得曹操无气大损,三国鼎立之势形成。在整个赤壁战场走过一通,唯一使我感到心动的是金鸾山上的这棵千年银杏。庞统曾在这棵树下读书,究竟想了些什么?这树上枝枝相交,叶叶相错的生物姿势,是否就是悟出连环计的偶然收获,有时一个偶然就会使历史永恒。我在想象当时庞统先生在银杏树下的闲情逸志,以及他悠然之中思考着名垂千古的命题。

     一个船船相边的北魏雄题支离破碎了,但一棵枝枝相连的银杏古树却生机盎然。

赤壁之战的烟硝早已被长江之水带走,在滔滔声中流失,而这棵银杏却千百年不动,保持着它的原色,并且横生不少枝节。银杏树参天覆地,将凤雏庵衬托得古朴宁静,“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庞统的确颇具慧眼,离开战乱纷争的浮躁,看中了块宝地,看中了这棵银杏。他在银杏树下休闲读书,操琴鼓瑟,枝丛中百鸟和鸣,情有独韵,他也许透过枝缝叶隙望见远处的绵山,透过绵山望见汹涌澎湃的长江水。

我现在站立于银杏树下,明净的秋色在眼前显得格外幽远而安宁。被植物学家称之为“活化石”的银杏树是经历过第四纪冰川的古老奇树,据说只有中国才有,在中国,也中有大陆才有。银杏树生命力的久远,其本身就是一种不朽生辉的精神。

      这银杏树的树杆,粗硕盘环,质地坚硬,似乎浓缩着太多的岁月沧桑。但它没有太多的显露,它将慎重地珍藏着,在枝与枝、叶与叶之间,这繁茂浓密的图案,该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趣闻,需要一枝枝、一叶叶地解读。有多少名士来到这棵树下怅望千秋,有多少凡人途径于此歇一歇,喘息一下生活负荷,已是说不清道不尽了。当初庞统也是一介书生,他从故乡襄阳出发,下汉水,过夏江,上长江,来到这个荒凉的山上,在银杏树边搭起草棚。其眼力、其苦心、其抱负,当是与这不惧寒热、历劫不灭、傲然雄立的银杏精神一脉相承的了。

四川诗人程宝林曾经以《银杏》为题写过一首诗,表达要象银杏树一样有坚持不懈的扎根精神。世世代代住在树下在一盘树根中间扎下人的根他将浪漫主义与现实精神联系一起,写道:在代檀的国风里遍植银杏。
     
银杏的果核是坚硬的,杏仁也是苦涩的。无耐,它吸收的是这片土地的辛酸,也正因为如此,它撑起的是人格似的力量,乃至这土地上民族的精魂。

    在银杏树下,在一片秋风之中,我仿佛听到果核的坠落。坠落的果核在孕育新的希望。


2012-3-7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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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凝

#22  

一点建议:引用处可以用黑体显示,便于读者寻找。



我的黑暗是一湖水,我的光明是一条鱼
2012-3-7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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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3  

被风吹过的夏天之八:文字只遇有缘人
(2012-02-28 11:18:06)
转载▼

这些天,案头放了一本书——《2004散文》。这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个年度散文选本。文章都选得非常好,篇篇皆为珠矶,令我一翻开就爱不释手。

李国文的《一条悲哀的狗》让我读出了一位曾经沧海的老者的悲怆与深沉;杨荻的《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让我读出了一个平凡女子的人间情怀;罗伟章的《贪欲之害》让我读出了一位智者的博大与丰富;卞毓方的《田家英的闲章》让我读出了一位从政书生的才情与心性;李永英的《一个叫苏桂花的女人和一个叫陈泽富的女人》让我读出了两位不同时代普通家庭妇女的平凡与非凡;艾玲的《一路走来》和王陆的《逐渐崎岖》让我读出了仕途之人的心路历程;钱红丽的《物质生活》、余继聪的《炊烟的味道》和程宝林的《豆腐之美》让我读出了童年、故乡、往事的意韵……

这本书是在偶然间遇到的,这些文章也是在不经意间读到的。它们一直静静地存在着,静静地等待着,掩没在如烟的时间长河里,埋藏在如恒河沙数的书堆中。但它们终究与我相遇了,终究在我的心灵里留下了回味、思索、温暖、感慨、共鸣……

人与文字的相遇,尤如人与人的相遇啊。有些人注定要错过,有些人注定只能是陌路,而有些人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总在你最渴望的时候出现,总给你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有些文字注定无法读到,有些文字注定过眼即成云烟,而有些文字总是在等待着你,总会掀起你心底的波澜,让你唏吁,让你动容,让你拍案,让你称快……

价值的认同,审美的合拍,灵魂的契合,它仿佛说出了你心底想要说却又说不出的话语,它又仿佛是潜伏在你心底里一个深长悠远的梦境,这难道不就是缘分吗?


2012-3-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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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4  

章凝兄:文章贴到这里,黑体字就消失了,我不懂如何处理啊。


2012-3-8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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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5  

作家 杨豪的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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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 民 作 家 为 农 民 鼓与 呼

魏丕植

    新时期以来,国家对于“三农”问题的战略强调与高度重视,客观上拉动了报告文学的扩展和深化。真正从反思、忧患和批判的意义上关注“三农”问题的报告文学当从卢跃刚等人于1994年发表的旨在探讨农民工问题的《寻找农民的真理》开始,而使三农话语走出政界和学界,并迅速升温成为整个社会关注的热点,却是《我向总理说实话》和《中国农民调查》等报告文学作品的问世。
如果说何建明的《根本利益》、胡传永的《血泪打工妹》、程宝林的《一个农民儿子的村庄实录》、彭学明的《回家的路,是那么的长》、蒋巍的《你代表谁?——唐维君:决死农民的悲惨遭遇》、海默的《横亘国人心头的——户口之痛》、衣向东与冉伟君合作的《在底层》、赵瑜与胡世全合著的《革命百里洲》等作品在着力探讨中国农民困苦命运的话;那么,孔捷生的《大转移》、卢跃刚的《乡村八记》、王兆军的《原野在呼唤》、梅洁的《西部的倾诉》、李超贵的《中国农村大写意》、李延国的《中国农民大趋势》、闵国库的《在倾斜的版图上》、何晓鲁的《江西苏区悲喜录》、周时奋的《太阳底下是土地》、王布衣的《震惊世界的广西农民》、姬广武的《世纪决战——中国西部农村反贫困纪实》、李存葆与王光明合作的《大王魂》和《沂蒙九章》、李林樱的《贫困的呐喊》等作品则主要是对中国农村贫困问题的深刻反思;都真实记录中国农业的危险状况。

    上述“三农”报告文学作品不仅体现了重新确立农民形象的主体地位、呼唤新的政治文明和农民解放、积极推动农民改造自己的环境等民本思想,还以参与维护农民和谐生态环境、指导重建农村和谐社会模式、要求大力发展农业基础经济等作为自己作品的旨趣,彰显了这些有着极大良知和责任心的作家对祖国现代化宏伟事业的一种建设性的关怀与信心。

    在这些怀着极大良知和责任心的作家当中,杨豪同志也是其中一员。多年以来,杨豪同志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他对农村的熟悉与热爱、对农民的了解与同情、对农业的关注与牵挂,促使他以报告文学的形式与上述诸位同仁一起谱写出有关三农的篇篇华章。他创作的《农民的呼唤》在《当代》发表后引起巨大反响,先后被几十家刊物转载,并被中国作协创研部收入《1999年中国报告文学精选》一书;其《中国农村教育现状忧思录》在《报告文学》杂志发表后,又被《2000年度中国最佳报告文学》收录。近年来,他还在密切关注着三农。这不,他的又一有关三农问题的报告文学——《中国农村鉴证》业已杀青,即将付梓。

    我与杨豪同志本在2008年10月才相识、相交,可谓新朋;不过,在比较全面了解杨豪同志则是在阅读他的部分作品之后;我与他相识相结同事,甚至成为知己是必然,因为我们都是同一代人,人生经历差不多,因为我们都是南方贫困山村的农民之子。社会阅历也类似,吃尽了生活的苦头;我们都热爱文学,且我以田园诗为旨趣、他以关注三农为己任,故我们又“不是故交,胜似故交”。还有一个共同点是我们都十分热爱自己的父老乡亲,百般关注生我养我的故乡农村,这几乎是我们精神的家园,这是我们文学创作的源泉,这是我们情感的根基,这是我们爱的血脉。文艺评论界称我为“田园诗人”,称杨豪为“农民作家”,由此亦然是佛缘,又岂不是必然!

在杨豪新著《中国农村鉴证》长篇报告文学出版之际,我应之诚邀写点东西,十分乐而为之。中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农耕文明史的国家,中华民族的绝大多数是在广袤农村繁衍生息的农民。中国农民是世界上最为勤劳勇敢、忠孝诚信、节俭持家、吃苦耐劳和淳朴善良的人群之一。但同时又是一个固执狭隘、封建自闭、盲目盲从、贫穷落后的群体。他们最困惑的是民权无靠、民生无源、民主无言、民享无根。几千年来,统治者对农民农村农业采取“罚治”、“收取”、“愚民”等政策,致使农村成为贫穷社会,农民成为弱势群体。
   
新中国成立后,工农联盟人民当家作主,农民在政治上站立起来。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随着中国社会结构发生深刻变化,城乡建设的拓展,工业现代化,国家城市化,以及农业产业化、科技化、现代化,致使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涌入城镇,而中国国民经济国内生产总值和国家税收已经主要不是靠农业创收。于是一段时间内出现农民被淡忘、农业被忽视、农村被边缘化的现象。

    九十年代以来,农民工涌入城镇“淘金”,除就业难、讨薪难、伤残维权难外,还面临“暂住证”、“计生证”、“就业证”和其他各种费用的压力,以及包括土地上各种税费提留款“上缴”等压力;还有家中空巢、病残老人的生活与照顾,留守儿童的成长与教育都让他们时时牵肠挂肚。令人愤慨的是前有流氓地痞、恶劣工头的巧取豪夺,后有贪官“村霸”欺负凌辱;更叫人悲伤的是农民工自身的不觉悟不觉醒,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参与“黄赌毒”以及盗窃、抢劫、诈骗、打架斗殴等违法犯罪活动,从而败坏了农民工的形象。

    杨豪同志的双眼像高倍摄像机一样,把镜头对准了“三农”;杨豪同志像写实画家一样站在农民中、立在田野里,把农村的真相画了下来;杨豪同志又如同一个记帐先生那样把农业的一切帐目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传递给人民、展示给各级党组织和人民政府,以此唤醒全社会对三农问题的关注,以此给决策者提供参考,以此警示农民觉悟起来。

    好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高瞻远瞩,及时正确地调整了方针政策,作出“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农村”的系列决策,连续6年发出了中央一号文件为“三农”松绑减压;国务院不但减免征收了几千年的农业税赋和各种摊派提留,还另外给农民发放补贴,包括粮补、林补、农资补贴等;不但免收农村孩子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还给农村贫困学生上大学提供无息贷款与补助。2007年以来,政府又在农村实施农村低保与医保政策,还为进城农民工在工资保障、医疗、人身保险等方面制定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制定并实施了进城农民工在购房、创业及子女上学方面与城市居民享有同等权益的一系列重大决策。今日的农村是朝霞喷薄而出,满天光明;今日的农业日新月异,捷报频传;今日的农民沐浴在春天般的艳阳中,喜事连连。

    2008年,党中央、国务院作出历史性决策,提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行城乡统筹发展。在部分省区进行城乡一体化建设和新农村建设试点,这不仅是中国现代化的跨越式发展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飞跃式前进,它更是给亿万农民带来了福音。

    杨豪同志的新著《中国农村鉴证》写得深刻,它不仅是我国社会这一变迁的历史性鉴证,它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空间转换的时代鉴证;它不仅是一个作家的个人鉴证,它更是全体中国人民的鉴证;它不仅是中国共产党执政的鉴证,它也是邓小平理论与三个代表思想正确指导的鉴证,它还将是科学发展观的有力鉴证。

    《中国农村鉴证》在书中贯穿于字里行间的忧患意识,在农村农业方面倾注的醒世理念,在农民和农民工身上倾注的大爱情怀,同时对“三农”问题以作家特有的辩证目光寄托出的希翼与理想呼之欲出,跃然纸上,令人十分感动感叹感慨。我想这可能就是他文学天赋的明证;同时,他又是文章艺术妙手。“三农”是大面积大群众大题材大问题,他能繁简得当,剪裁得体,取舍合理,轻重适宜,运用自如,则又是何等不易啊!从谴词造句到谋篇布局,从叙事白描到抒情议理,从微观推敲到宏观把握,都处理得如此恰当、浑然天成,非高手莫成啊!

    短短相处,浅浅相识,我了解到杨豪同志坎坷的人生经历、传奇的奋斗精神,还有他对家庭,对父母、兄弟、妻儿的奉献与爱,都是用自己几十年的汗水、泪水、甚至血水浇铸而成啊!这正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不屈脊梁,这正是农民作家的不朽精神。我佩服杨豪同志关注“三农”的执着精神,我珍惜与杨豪同志的友谊,我十分喜欢杨豪同志的人品,我愿意向读者推荐杨豪同志的作品。

                               2009年4月9日夜于北京崇文区贵园

(作者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日史编辑委员会秘书长、中国国史研究编修馆常务副馆长)


2012-3-9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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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6  

往事(之四)
           
                 《小人物》与它背后的小人物
                          安 黎
1
1995年秋天,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痉挛》,在迂回了八年之后,总算出版了。
《痉挛》动笔于1986年4月,完稿于1987年8月。《痉挛》的出版过程,山重水复,曲曲折折,若叙述出来,比一部中篇小说的篇幅还要冗长。那些满足于吃喝玩乐的人,觉得身处现在的中国,无比自由——自由地吐痰,自由地骂人,自由地坑人蒙人,自由地购物旅游,自由地嫖娼卖淫——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仅处于人生的低端,即人的动物性阶段。生物学告诉我们,人区别于动物的显著标志,就是人会说话,人会思考,人会白日做梦与无病呻吟。那些赞美社会自由的人,他们肯定不写作;或者,写作了,也只是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制造一些文字的浮叶。若有人真的想通过文字记录现实,或通过书写表达自己的思考,那他准会碰得鼻青眼肿。这时候,他大概才能体会到被囚禁的痛苦,才能意识到自由的弥足珍贵。禁锢无处不在,在一圈圈的围墙里,在一匝匝捆绑的绳索里,在一根根坚硬结实的铁栏杆里,在每一个言论与思想“此时无形胜有形”的出入口,都肃然站立着横眉冷对的哨兵。哨兵们恪尽职守地把持着一道道的大门,他们睁大眼睛,唯恐有露网之鱼从身旁悄然溜走。

《痉挛》的封面宛若站街女,香艳裸露,庸俗不堪,但它的销量却出乎意料地大。第一次,它就印了十万册,之后,又多次重印。负责发行的书商,因为它,一下子由勒紧裤带的贫寒之士,变成了一位膀大腰圆的富翁。而我呢,尽管稿费并没有水涨船高,尽管它煽情的面目让我不忍目睹,但一部积压日久的草稿,终于印成了铅字,也算是聊以自慰了。

花城出版社的小说室主任刘先生游逛广州的书店,看到了《痉挛》,随手买了一本。回去一读,他甚为喜欢。自己读完并不罢休,他还把它推荐给了小说室的其他编辑。众人传阅之后,对《痉挛》的内容与技法,都颇为认同,并惊讶于因循守旧的陕西作家,怎么会写出现代派的作品?一番商议过后,他们决定向我约稿。与我联络之前,刘先生先是向陈忠实和贾平凹两位先生打去了电话,询问我的情况。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接着,刘先生直接致电与我,谈起约稿之事,我允诺为他们新写一部长篇小说。时隔不久,花城出版社一行四人——社长、著名作家肖建国、小说室主任刘先生、小说室编辑陈女士和孙女士——飞抵西安。他们一下飞机,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与我约定见面的时间与地点。我早上九点半赶往东门外的一家酒店,十一点之前,就在“写作与出版合同”上签了字。新写小说的名字,依据刘先生的意思,暂定为《嬗变》。中午,他们请我吃饭。在饭桌上,刘先生告诉我,这次来西安,唯一的任务,就是与我签合同。原本,他们计划飞抵太原,与蒋韵女士签合同的。但在我答应了他们之后,他们的行程就拐了弯,先绕道西安,后再去太原。

花城出版社遍寻天下的好稿件,四处追踪心仪的作者,单这一点,就卓尔不群。
接下来的两天里,花城社的诸位同仁,与西安地区的作家们频频见面,彼此宴请,酒宴一场接着一场。我记忆最为深刻的饭局,是在蒙古包里度过的。环城南路的杂技馆里,有一座搭建的蒙古包。蒙古包是一座餐厅,里面的饭菜,带有蒙古族的风味。老板是内蒙古人,服务员清一色都来自于内蒙古大草原。蒙古风味的饭菜,对于我这样一个在黄土地上长大的人,未必吃得惯。但服务员甜美的歌声,天籁般的嗓音,却让我如醉如痴。据老板讲,这些女孩子,都是地地道道的牧民后裔。为了找到她们,老板骑着马,追逐着一座座的帐篷,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走,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每到一户人家,发现一个能歌善舞的女孩子,老板就把她带走,带往西安。这些女孩子,没有上过音乐学院,未经名师指点,但她们唱起歌来,那么地悠扬,那么地纯净,这种不含杂质的原始之美,这种没有矫揉造作的原始之声,足以让那些科班出身扭捏作态的歌手们,黯然失色。

给客人敬酒时,姑娘们站成一排,唱起了《祝酒歌》。唱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位姑娘端着酒杯来到客人面前,单膝跪地,手捧杯盏。若有人推辞不肯接过酒杯,歌声就无休止地唱下去,姑娘就永远地跪地不起。谁能受得了一位姑娘久久地跪在自己的面前?于是,不喝酒的人也要硬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但一位姑娘敬完酒,另一位姑娘又轮番上阵,伴随着歌声跪在了你面前,如此交替,不一而足,搞得所有在场的人,都醉醺醺的。

参加这次午宴的有陈忠实、京夫、高建群等人。在杯盏交错之际,花城社的诸位谈起了来西安的缘由,刘先生兴奋地向在场的人说:“我们来西安,最大的收获,就是约到了安黎的一部长篇书稿。”此话刚落,坐在我旁边的高建群先生就用胳肘暗暗地捅我。高先生佯装上厕所,临出门时,掉过头,向我眨眨眼,示意我出来,他有话要说。我出了蒙古包,尾随高先生走进厕所。高先生问花城社与我签订的合同中,稿费是怎么计算的?我说千字五十。高先生摇头,说太低了,太低了,很不合算,还不如找书商呢。接着,高先生说他要把我推荐给与自己熟悉的一位书商,让我好好挣一笔钱。书商给他的稿费,千字二百,给我呢,不会低很多,怎么说也得千字一百五。我说高老师,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信用的问题。没有钱,我们可以慢慢挣,但信用丢了,恐怕再也难以挣回来。既然我答应了人家,而且已经签约,那就要遵守约定,这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高先生当然是一片好意。我在谢谢他的同时,也向他做出了解释:既然选择了写作,金钱肯定不是我考虑的首要因素。把自己的书交给书商,宛若把自己的闺女交给了社会闲痞,眼睁睁地看着闺女遭受虐待与蹂躏,却无力营救,那是怎样一种肝肺俱裂?选择花城社,我看中的正是它的声望以及它的正规操作。

2

与花城社签订合同的时间,为1995年9月下旬。合同规定,1996年6月底之前交付稿件,8月底正式出版。刘先生反复强调:若写出《痉挛》那样的水准,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合同虽然签了,但一个月过去了,我却迟迟没有动笔。写什么,怎么写,思路还
都没有理清。更为致命的是,我压根儿就没有一个独立的写作空间,没有一张可以铺展稿纸的书桌。单位的办公室,宿办合一,人来人往,嘈杂而拥挤。直至十一月初,张志瑜兄来访,我才有机会在稿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张志瑜兄闻听我的困境,便邀我去他那里写作。此时,张兄在武警西安支队担任政委,他的单位,位于城南的安东街。张兄腾让出自己的办公室,使我暂时拥有了容身之地。于是,前半天,我在单位上班;后半天或节假日,我就躲进张志瑜兄的办公室里。元旦之前,我总共写出了三万字。三万字,与三十万字相比,才是区区的十分之一。

春节过后,在朋友刘健的安排下,我转换了地点,远赴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委身于机场旁侧的口岸大楼。刘健现为省通讯管理局的领导,但那时,他还在省口岸办上班。口岸办在机场旁边有一栋大楼,与海关大楼同为一个院落。我置身的这座大楼,共七层,但只有二楼的三个房间,经过了装修,可供值班人员歇息,其他的楼层,其他的房间,一律闲置。口岸办的工作人员轮流来这里值班,每人须坚守二十四小时。但事实却是,一到傍晚,他们都悄然溜走,谁也不愿在此过夜。倒是那位实实在在的口岸办主任,独自遵守着自己制定的规则,每逢自己值班,昼夜不离不弃。主任的儿子儿媳,都是我的学生,因此,主任对我照顾有加。长年驻扎这里的,是三个临时工:一个伙夫,一个管灶者,一个杂务人员。管灶者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头,伙夫与杂务,都二十来岁,为年轻人。三个临时工的宿舍,位于灶房旁边的平房里。也就是说,到了夜里,住在这栋大楼里的人,基本上仅我一个。

从麦苗青青,到麦穗摇曳,整整五个多月的时间里,我都往返于单位与口岸办大楼之间——前半周在单位上班,下半周加上周末,则躲在口岸办的大楼里闭门不出。白天,抓紧分分秒秒,至下午五点多钟,写出五六千字后,则迅速罢手。晚饭之后,三个临时工准会找上门来,鼓动我去玩牌。四个人围着一小矮桌,手摸纸牌,打“拐三”。玩牌于我,是为了换脑,以使绷紧的神经,赶快松弛下来。但我的玩伴,个个都像职业玩家,水平很高,令我大为佩服。比起我的心不在焉,他们在玩牌上,可谓一丝不苟。他们贼着双眼,紧盯每一张出牌,默记着每一张牌的下落,于是常常自信满满,胜券在握。我赢少输多,每天都在牌桌上扔掉十元二十元。但我依然对他们心怀感激——感谢他们不使我的夜晚过分寂寞,感谢他们帮助我转移了注意力,从而有效地摆脱了失眠的困扰。

在这个时间段里,我去了一回新疆,见到了著名作家周涛以及众多的文友,游历了天池与吐鲁番等地,消耗掉了大约十天左右的时间。

写作累了,我常常伫立窗前,观看海关的车辆载着一群人去,又载着一群人回。每一架国际航班飞临西安上空时,海关的那辆面包车都会赶在飞机落地之前,呼啸而去。对进港的海外旅客检查完毕,那辆车就开了回来,停歇于院子。久而久之,我与海关的工作人员张瑜相识并成为了朋友。张瑜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他喜欢绘画,喜欢文字,并经常写一些颇有见地的绘画评论。当张瑜听说我在此写作时,主动跑来找我。第一次见面,他赠我一张自己的画作。那幅画上,一条鱼在水面上游曳嬉戏,十分顽皮。张瑜还拿出自己写的绘画评论让我读,读之,单那种直言的胆识,就让我明白眼前这个身穿海关制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若干年后,我订阅的《书屋》杂志,为张瑜开辟了专栏。一篇篇大块头的文章,在张瑜的笔下呈现着井喷状。文章里弥漫的浓淡相宜的学术气息,诠释了张瑜学养之厚实。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写作期间,笑眯眯的张瑜,时不时送杂志与我,使我躺在床上,有了可供翻阅的读物。那些杂志,是张瑜在履行职责时没收旅客的,是一些“禁止入内”的杂志或书籍。但这些“反动”书刊,里面充斥的文字,在我看来,却是那么地言之有理,中允客观。它们所阐述的道理,或描述的事件,更接近于事物的本质,更接近于事实的真相。

麦穗一天天泛黄,农人们汗流浃背地收起了麦子。这时,天气热了起来了,人呆在屋子里,燥热难耐,思维也随之变得迟钝。六月二十二日,我彻底收笔,为这部书稿画上了句号。随之,将稿件捆扎打包,邮往广州。

3

一个月后,责编陈女士给我打电话,聊起她阅读稿件的感想:写得很新颖老辣,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荒诞派小说云云。

陈女士是中山大学的博士生,有很深的文学造诣。她戴副眼镜,头发微微翻卷,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陈女士担当我小说的责编,我问她小说在出版社具体进展到哪一步了?陈女士说已二校。我挺惊讶,说有那么快吗?一般的出版社,一月两月,稿子尚且读不完,何况校对呢!花城社真的不一般,竟有如此高的效率与如此快的节奏。陈女士说自己读了稿子,非常满意;刘主任读了稿子,也非常满意,于是就发排了。我说怎么没有终审呢?陈女士说等校对完了,找终审签个字就可以了。

陈女士与我通电话时,刘先生就坐在她的旁边。我想与刘先生说几句话,于是就让陈女士把话筒递给了刘先生。我问刘先生怎么不终审就发排了?刘先生说约的稿件,百分之百地要出版,终审于是就成了一个走过程;为了节约时间,他们把终审放到了开机印刷之前进行。刘先生还说,为使这部书如期出版,小说室先后两次请校对科的人吃饭跳舞。校对科的人很牛的,他们手头的稿件堆积如山,忙不过来;不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会无限期地将稿件拖延下去。
半月后,某个早上十一点左右,陈女士给我打电话,一开腔,从语调里,我就能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安黎,坏了,稿子遇到麻烦了。
我问怎么回事?

陈女士说都怪我们太粗心了,没有紧盯稿子,结果稿子落入一个老左派的手里。这个老左派,已退休,但被返聘为终审小组的成员。这个老左派,很难缠的,他特别爱告状,爱闹事,脑子极其僵化。
我问哪怎么办啊?
陈女士说:你等等,我让刘主任给你解释。
陈女士把电话交给刘先生。刘先生叹息着,说都怪自己太麻痹大意了。终审小组七八个成员,谁也不会料到,稿子不偏不倚,竟落入了那个老顽固之手。
我说那是不是意味着稿子就出版无望了?

刘先生说那倒不是,我们还有别的补救办法,具体说,就是绕过终审小组,直接找罗总编签字。总编有否定终审小组意见的权力。只是令人担心的是,这个老顽固有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倔强,不肯轻易罢休,极爱较真,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常常闹腾不休,搞得整个出版社的人,见了他都回避,提起他都头疼。
我问老先生否定稿件的理由是什么?
刘先生说他的终审意见,仅写了两句话,但却是两句致命的话:把党的基层组织描写得一团漆黑,不宜出版。
刘先生建议我,主动向罗总编打个电话,聊一聊稿子;他呢,马上就把稿件交到罗总编的手里,争取获得罗总编的支持。罗总编是外国文学专家,思想及其开明。

大凡关注外国文学的人,都不会对罗国林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我很早就埋首于外国文学的阅读,于是一批外国文学的翻译家和研究者,在我的心中,形若翘首的高山。柳鸣九、李文俊、叶廷芳、郑克鲁、罗国林、仵从巨等,我对他们心怀敬仰。外国文学研究者与中国文学的研究者,其学养境界,其思维方式,其价值立场,其学术水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不在一个档次。后者可以滥竽充数,混一混就能混成名人;但前者却必须具备相当扎实的学术功底,不是靠混就能混出来的。这些翘楚般的人物,我后来与其中好几位都有所接触和联络。他们朴素温和,低调内敛,但在平凡的外表下,却包藏着一颗不平凡的灵魂。重要的是,他们尽管年龄普遍偏大,却不墨守成规,观念极其超前,思想极其开放。罗国林先生是法国文学专家,堪称中国研究纪德的权威。我书架上有一本纪德的小说集,其翻译和绍介者,就是罗先生。但我完全没有想到,罗先生竟身居广州,担任着花城社的总编辑。有罗先生掌舵,难怪花城社出的书,比别的社更具胆识,更具前瞻性。

数天后,估摸罗总编该把稿子读完了,我便拨通了罗先生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那端的罗先生,语调柔和,温文尔雅。
罗先生说:小安呀,我过去没怎么读过你的小说,这次一读,觉得你写得很好啊,写得很不一般啊!
我道出了自己的担心。罗先生安慰我,说书一定会出的,请放心!出版社内部,是有一些不同意见,不过不要紧,稍放一放,过一段时间,该出版的,一定是要出版的。

罗先生请我谅解出版日期的可能延后,说一旦有所拖延,他会叮咛小说室,将在稿费上对我予以适当的经济补偿。接着,罗先生大发感慨,说小说嘛,就是表现社会矛盾与反映社会冲突的;不展示矛盾,不描写冲突,还要小说干什么?
与罗先生通过电话的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了陈女士的电话。陈女士情绪极其亢奋,言语之间充满着喜悦,说太好了太好了,罗总编非常看重这部稿子。罗总编写了满满三页的终审意见,对稿子进行了热情洋溢的赞扬。罗总编把陈女士召至自己的办公室,不但让她看了自己写的终审意见,而且还与陈女士讨论了这部小说。两人聊着聊着,竟发生了争论。陈女士认定我的小说属于荒诞派,罗先生说不,是黑色幽默。

但仅过了三天,陈女士又打来电话,说终审小组的老左派看到罗总编签署的出版意见,怒气冲冲地去找罗总编论理,在罗总编的办公室里,老左派大吵大闹,指着罗总编的鼻子,痛斥他为何不尊重终审的意见?既然不尊重,还要终审干嘛?老左派的吼叫声,满楼的人都听得清晰。

闻听此言的当天晚上,我再次打电话给罗先生。罗先生依然安慰我,说小安你放
心,你放心,我们内部的意见分歧,不影响执行与你签署的合同,你放心好了!

4

一晃一月过去。

在等待中,我知道小说的三校已经完结,即将付梓印刷。
但突然有一天,陈女士打电话告诉我:坏了,我们出版社停业整顿了。
我惊讶不已,询问其故,但陈女士却语焉不详。
我打电话给刘先生,刘先生用手捂着话筒,把停业整顿的来龙去脉悄声告诉了我——有一个社会闲人,手拎一本书,来出版社找罗总编。闲人对罗总编说:罗总编,你给我八万块钱!若不给,我就要拿着这本书去北京告状!罗总编询问这本书怎么了?闲人翻到书的“后记”,指着用笔勾画的地方,让罗总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的“后记”里,竟然提到了“八九风波”,而且对风波的定性,与官方截然相反。罗总编虽拒绝了敲诈,但自知闯下了大祸,一时慌了手脚。书为书商包销并负责印刷,责编粗枝大叶,虽曾叮咛书商去掉“后记”,却没有跟踪监督,从而酿成了严重的疏漏。书出版已两年了,若不是这个闲人前来滋事,出版社竟无人知道这部书的“后记”里有这样的文字。

鉴于“问题”的严重性,出版社急忙向省出版局写出了检讨。出版局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它迅速地向新闻出版总署呈交了书面报告。在出版总署尚未发话之时,出版局派出的工作组,已进驻了花城社。工作组到来的当日,就召集会议宣布:花城出版社无限期停业整顿。

在停业整顿期间,我数次与刘先生和陈女士通电话。他们都安慰我,说此次停业整顿,与我的书无关。只要整顿结束——再漫长的整顿,也有终结的时候——我的书很快就能出笼。但某一天,刘先生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十分沮丧,说糟糕了,形势越来越不好。我问怎么回事?刘先生说在整顿会议上,当着出版局领导的面,那位老顽固猛烈地炮轰罗总编,说罗总编思想有右倾倾向,导致花城社自由化泛滥;罗总编从来不尊重终审小组的意见,致使一部部有严重政治问题的书脱颖而出,比如,最近正在出版的一部陕西作家安黎写的小说《嬗变》,终审小组认为它很有问题,已否定了它,但罗总编却绕过终审小组,签署了同意出版的意见;更为恶劣的是,罗总编还在签署的意见书里,不惜笔墨,为这部书大唱赞歌。

最后只能是“无言的结局”:稿子无果而终,花城社向我赔偿了一笔违约金。
刘先生不住地叹息:我们为这部书花费了多少心血呀,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冤枉啊冤枉!

肖建国先生亲自给我打来致歉电话。一番交谈之后,肖先生问我愿不愿意把书稿转移至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我说当然可以。

湖南文艺出版社是肖先生的老东家。肖先生赴花城社任职之前,为湖南文艺出版社社长,他自然与现任社长总编等,非常熟悉。

5

在我的建议下,花城社把稿子寄给了湖南文艺出版社的资深编辑余开伟先生。
余开伟先生是一位颇有建树的评论家。他祖籍湖南,但人生的黄金季节,却是在新疆度过的。中年时他调回故乡,在湖南文艺出版社从事编辑工作。余先生曾主编过一部名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化批判》的厚书。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把我的两篇文章收录进了这部书里。余先生给我寄来的样书里,夹着他写的一封长信,从此,我们就有了笔下的往来。从余先生的文字里,从余先生的书信里,我深信他与我有着相同的价值观,有着相似的审美倾向,因之,能读懂我的小说。
果然,余先生异常欣赏我的这部书稿。在电话里,他罗列了小说的种种优点,并痛斥现在的小说普遍塑料化口水化,缺乏直面现实的精神勇气与责任担当。但余先生面临退休,且已开始办理退休手续,他来当责编,不大现实。经过深思熟虑,余先生把稿子交给了一位姓竹的年轻编辑,并坚信竹先生一定会喜欢上它,并为其出版而尽心竭力。小竹三十岁左右,为湘潭大学研究生毕业,读的书很多,眼界开阔。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是湖南省政府的高官,出版社的领导经常求他父亲办事,因此,小竹送审的稿件,领导们有意无意都要礼让三分。

小竹是个可爱率真的小伙子,热情似火,激情四射。自从他知道了我家里的座机号码后,几乎每个晚上,那部座机都会遽然响起。在电话里,小竹难以掩饰因读稿而滋生的激动,喋喋不休地发出一连串的感慨。小竹搬出一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词汇和术语,把我与一群世界级的大师进行比较,说我的小说里充满了卡夫卡的忧郁,弥漫着鲁尔福的诡异,潜藏着尤奈斯库的荒诞云云。

小竹一打电话就没完没了。有时候,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他还不肯说“再见”。小竹说出版社正在出版一套书,领导建议他把我的书放进这套书里,但遭到了他的断然拒绝。他告诉领导,这部书和那套书,在质量上有着天壤之别;把这部书混淆于那套书里,是对这部书的严重侮辱。这部书必须单独出版,作为重点图书与精品图书而隆重推出。

就在小竹与我电话交流之际,我的同事小李,也知道了我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书的事情。小李与我同坐一个办公室,私交不错。小李告诉我,他的伯父在湖南文艺出版社供职。我问他:你伯父是编辑吗?小李说:不是文字编辑,而是美编,但应该跟领导能说上话。小李两次问我:要不要我给我伯父打个电话,说说你出书的事?我均婉言谢绝,说不用麻烦了,责编只要尽心,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一个月后,我接到余开伟先生的电话。电话那端的余先生,气咻咻的,说自己刚刚和终审吵了一架。我问是因为我的书吗?余先生说就是,就是。我问终审者是社里的领导吗?余先生说不是,是一个姓李的美编。这个老李,和自己一样,也即将退休;老李平时只负责给书插个图,画个画,懂什么文学呀?让他终审稿子,他能读懂这部现代派手法的小说吗?简直是在瞎整!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老李,不就是小李的伯父吗?

我问李先生写的终审意见是什么?余先生说老李在审稿期间,他曾数次与老李交流过对这部稿子的看法,并叮咛老李,要宽厚一些,放书一条生路,天塌不下来。尤其是,写审读报告时要慎之又慎,读不懂不要乱写。但老李私下告诉他,出版社的领导觉得这部书稿很可疑:既然为花城社约稿,稿子质量又好,花城社何以弃珍珠如敝履,把它转给湖南社?领导安排老李终审,并不在意他是否是一个内行,看重的,恰恰是他的思想僵化。老李写终审意见时,左右犯难,既不愿辜负领导的期望,又不愿得罪余先生,于是他就写出了这么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这部稿子不该轻易地肯定,也不该轻易地否定。纸面上尽管这么写,但背地里,老李却口头告诉领导:这部书挺反动的,一经出版,十有八九要惹事。

小李听说了书的近况,当着我的面,急忙向伯父打去电话。但一切,已为时已晚。

过了两天,小竹给我打来电话,情绪几近失控。小竹说,为稿子未获通过,他与总编结结实实地大吵了一通,吵完,他就递交了辞职报告。小竹大骂领导们长了一双猪眼,不识货,在这样的单位当差,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我劝小竹别意气用事,不要为了我的稿子而延误自己的前程。在当下的环境里,领导为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而否定我的稿子,不足为奇,再正常不过了。

6

稿子被湖南文艺出版社退回后,一直压在我的柜子里。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打电话者自称姓程,名雪门,在市财政局办公室上班,号称要请我吃午饭。

在饭桌上,我见到了程雪门。程雪门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他个头不高,胖胖的,脑袋比较大,但头发稀疏。他一脸的和蔼慈祥,总是笑眯眯的,宛若弥勒佛一般。程雪门请我与另一位作家吃饭,想表达两个意思:一是请我去财政局主办的杂志《西安财会》兼职,二是想倾诉对我的敬慕之意。雪门说他非常喜爱我的文字,凡在报刊上见到我的文章,都要剪贴下来。几年间,他剪贴了厚厚的一大本。

一来二去,我和雪门熟悉了,而且往来频繁。

有一回,雪门来我办公室闲坐,谈起我的文章,叹息说我的文章,好是好,就是太短了。他读我的文章,类似于一个大力士在端着一个小饭钵吃饭,总是吃不饱,不那么过瘾。雪门问我有无长文章让他读?我挑了几本发我小说的杂志借给他。过些天,他来还杂志,胃口似乎越撑越大,饿意未消,意犹未尽,依旧显得很贪婪,追问还有无更长的文章让他读?我告诉他,我有一部长篇,没有出版,他若有兴趣,可以拿去阅读。

雪门于是就抱走了这部小说的手稿。五天后,他来找我,手里拎着装有我手稿的纸袋,唏唏嘘嘘,嘘嘘唏唏,在地上踱着步,转着圈,说这部小说写得实在是太好太好了!接着就责怪起我来:安老师,你到底咋回事呀?这么好的小说,你为啥不让它出版呢?不出版,多可惜呀!我说不是我不让它出版,而是它四处碰壁,出版不了。我问雪门读完它了吗?雪门说仅读了一百多页,但已知它非常非常不一般了。雪门说自己这些天去单位上班,来来回回,手里一直拎着这部书稿。拎着这部书稿,犹如拎着一疙瘩金子。坐在公交车上,他提心吊胆,怕遭偷窃;走在路上,他左顾右盼,怕遇抢劫。他之所以读得这么慢,是因为他每读一段,都要倒回去重读。他翻来复去地读,一字一句地读。读了还不解馋,还要仔仔细细地咂摸一番——这种情形,宛若穷人家孩子吃糖果,只敢用舌尖一点一点地舔,慢慢地享受着那一丝一缕的甘甜,不敢囫囵吞枣一口吞下,唯恐糖果一眨眼就没了。

我把这部书的遭际,大致向雪门叙说了一遍。
雪门说那你想不想让它在陕西出呢?
我说全国同一个气候,同一个颜色,同一个屋檐,比之南方,陕西更保守,哪个出版社有出它的勇气呢?

雪门说没有啥呀!我读了一百多页,觉得它没有啥呀!它一不反党,二不反社会,有啥理由出不来呢?这样吧,安老师,你不用管了,我来跑出版社!我就不信,陕西这么多家出版社,里面没有几个识货的编辑。
数天后,我与雪门再次碰面,经过协商,达成口头约定:他承揽与书出版有关的一切事宜,书的投资与收益全部归他,我只是从中获取少量的稿费。
我建议雪门,如果找太白文艺出版社,可以考虑选择张继全当它的责编。太白文艺出版社里,我的熟人很多,但我斟酌再三,认准小张当责编最为合适。小张比我小七八岁,经过数次闲聊,我深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精神向度与审美理念颇为一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小张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经历了启蒙运动的洗礼,经历了世界文学之风的熏陶,小张呈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精神特质。
接下来,我岿然不动,但雪门却跑个不休——他几乎天天往出版社跑。二十天后,小张读完了稿件,我们三人见面,聊起了这部书稿。小张果然非常认可稿件的质量,说他一年编辑许多部书,唯有我的稿子,才真正让他感受到了语言的魅力,感受到了阅读的快乐。
小张写出了满篇溢美之词的审读意见,尔后,便把书稿递交给总编终审。总编非常忙,只是翻了翻它,顾不上细读。总编询问小张它有无政治上的问题?小张说没有。总编便签署了“同意出版”几个字。
雪门怕有闪失,也自行找过总编。一切出版手续办理完毕,就等书号了。书号被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掌控,但每个月,都要向全国各地的出版社分发三回。总编承诺雪门:太白社的书号一旦到手,第一个就给你这部书。依照这样的推算,拿到书号,绝对不会超过十天。

7

经过反复推敲,我把书的名称,由《嬗变》改成了《小人物》。

时值九月下旬,按照预期,《小人物》将在十月中旬正式出版发行。
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导演弓玄是我的朋友。弓岛拍摄一部专题片时,邀我写脚本。在我采访期间,弓岛一直陪我左右。采访间隙,或者用餐之时,弓岛不时拉过我的手,执意要给我看手相。有好几次,弓岛三更半夜打来了电话,说他回到家后,对照着《易经》,重新对我的命运进行了测算,得出了与白天的判断相异的结论。在电话里,弓岛不厌其烦地向我指点着迷津,叮咛我该这样,不该那样。
我问弓岛:这一套跟谁学的?

弓岛说西影厂有位美术师,是位高人,占星卜卦,可准可准了。一向自命不凡的弓岛,对美术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位美术师面前,他甘当一名学徒。
有一天下午,将要下班之时,我接到弓岛的电话,邀我去建国路的一家餐馆吃饭。弓岛说今天聚餐者中间,就有这位美术师,他要让美术师给我算算命——美术师算命是收费的,但请放心,看在哥们的份上,美术师不会收我分文的。
弓岛给我打来电话时,雪门恰在我的房间里。雪门与弓岛认识,于是我就拽上雪门,一起去建国路用餐。

围着餐桌,美术师看了我几眼,然后侃侃而谈。他说你这辈子,命里有两样东西,一是金钱,一是名声,但官运不怎么样。一通云里雾里之后,雪门突然插言,说我们正在出一部书,麻烦你给测算测算,看能不能顺利出版?
美术师掐了掐手指,说现在出不来;若要出版,需要等到十个月之后。
美术师的话,立刻让雪门的情绪变得低落。宴席散去,出了餐馆的门,沿着人行道漫步,雪门沮丧不已,嘀咕不休,说他怎么算到咱们的书出不来呢?他怎么算到咱们的书出不来呢?

我安慰雪门:算命之类,可信可不信。你想想,终审已通过,发排单已拿到手,而且你私下里也打点了总编,他承诺哪怕只下来一个书号,都是这部书的。所有阻力都已排除,书出不来,说不过去呀!
雪门一分析,承认我言之有理。
接下来,雪门天天给出版社打电话,询问书号下来没有?可某一天,雪门急头绊脑地跑来找我,一进门,慌慌张张地说坏了,安老师,太白文艺出版社停业整顿了!

8

因出版了一套“黑马丛书”,遭到匿名者的检举告状,从而导致太白文艺出版社
被停业整顿。

太白社被整顿期间,雪门急得头上长出了牛角。性情温和的他,变得十分焦躁。他隔三差五向出版社打去电话,询问整顿何时才能结束?但无人能回答了他。
盼星星,盼月亮,就像悬崖边上徘徊的迷路者,顿时陷入了漆黑的夜里,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只有呆坐原地,等待着东方泛起晨曦。第二年的三月,小张终于告诉雪门,整顿告一段落,暂且收了摊。省出版局给出版总署呈交了报告,等待着出版总署的答复。但报告递到出版总署后,却被那些大老爷们置之脑后,他们既不给出整顿合格或不合格的答复,也不恩准出版社重新开业运行,反正就这么拖着,这么悬着。雪门急,但出版社的领导比雪门更急。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直到八月中旬,太白社总算解冻了。太白社的领导没有食言,很快就给《小人物》颁发了身份证。八月底,《小人物》正式亮相于市面。板着指头一数,正中了美术师的掐算:距离算命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好十个月。

《小人物》出版后,雪门忙得栽跟头。他去了一趟《华商报》社,把一本书送给读书版的编辑邢成。邢成读了书,非常认同,且得出了“安老师的这种视觉,这种写法,在陕西作家里独一无二”的结论。邢成把雪门引荐给“华商书迷俱乐部”的主管,于是书迷俱乐部下辖的书店,就成了《小人物》的发行总代理。
雪门告诉我,发行非常火爆,每天,都有三四千册书从书店里批发出去,照此速度,几万册的印量,很快就会告罄。正在筹划着重印,却突然发现地摊上,小书店里,雨后春笋一般地涌现出了形形色色的盗版书。盗版书的纸质普遍很差,有些用的竟是粗糙的麻纸,软塌塌的。躲在暗处的盗版者,远非一家一户,这从书的定价上就能看出端倪。正版书的定价是十八元,而盗版书呢,有的二十元,有的二十一元,有的二十二元,有的二十五元,有的二十六元,有的二十八元;有的心更狠,干脆就三十五元。
盗版书横行无忌,重印不得不搁浅。
在邢成的张罗下,《华商报》为《小人物》举办了研讨会。从联系会场,到会场布置,再到中午就餐,《华商报》一并负责。我所要做的,就是向各位与会者送书和发请柬。
开会那天,陕西文学界的大多数名流都来捧场。陈忠实、肖云儒、李星、畅广元、费秉勋、王仲生、高建群、沈奇、商子雍、孙见喜以及我所属单位的领导等等,大约上百人与会。贾平凹先生身处新疆,但他写了一段话,委托他人在会上宣读。那段话的开篇语是:“在西安年轻一代的写作者中,安黎是一位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最让我感动的是前些年病故的王愚先生。王先生多年前病倒在床,瘫卧不起,我怕打扰他,也断定他不可能前来参会,于是,作为礼节,仅把送他的书和请柬,搁在省作协的传达室里。但那天早上,王先生被人搀扶着,早早地来到了会场。王先生的真诚与率直,在陕西文学界有口皆碑。我自然没有料到,他对我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后生,竟如此在意,如此关切。王先生发完言,被人搀扶着离去。望着他颤颤巍巍的瘦弱背影,我的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提一提沈奇先生。沈先生是经贸学院的教授,也是中国诗坛上著名的诗评家。除此之外,他的头上,还有一堆头衔,比如北京大学的客座教授,日本好几所大学的访问学者等等。沈先生是一个具有现代文学理念的人,陕西作家普遍沿袭的写作方式,他常常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姿态。有一回我参加一个会,沈先生的发言,惹得在场的许多人,面目黑青。沈先生对陕西作协,对陕西作家,给予了尖锐的批评:“省作协是个养老院,养着三个老佛爷,一群笨作家。”

我与沈先生不熟悉,没有计划请他与会。但开会前六七天,著名评论家王仲生先生给我打来电话,叮嘱我送一本书给沈先生。王先生说,沈先生此时就在自己的家里,他坐在沙发上,一个早上,都在读我送给王先生的《小人物》,现已读了五十多页。沈先生读得眉飞色舞,手足舞蹈,对书赞不绝口,于是就委托王先生,向我索要一本书。我答应并很快兑现了诺言,并邀请沈先生与会发言。
沈先生的发言俨然成为了会上的一个焦点。他滔滔不绝,洋洋洒洒,使许多人皱眉,使许多人纳闷:一个连路遥的作品都瞧不上眼的人,一个从来不说陕西作家半句好话的人,何以对安黎的这部作品如此青睐?沈先生发言中的大部分话语我已忘却,但有几句话,却记得清楚:“安黎彻底颠覆了陕西作家的写作版图”,“《小人物》的语言,是语言的舞蹈,是语言的狂欢。。。。。”

对这部书由衷赞赏的还有费秉勋先生。开会前几日,我接到孙见喜先生的电话,他说他和费先生在一起,正在谈论我的《小人物》。费先生对书的评价,不是一般地高。果然,开会那日,费先生拿来了已写好的评论——这篇极具用心的评论,后来发表在《小说评论》、《中华读书报》和《海南日报》等多家报刊上。
研讨会那天夜里,邢成几乎没有睡觉——凌晨两点,他还往我家里打电话——邢成把会议发言整理出来,在第二天的《华商报》上,上挨天,下挨地,登了满满一个整版,并配了一组大幅照片——有人怀疑我曾付钱给《华商报》,才受到如此礼遇。事情过去十二年后,我再次郑重声明:本人从未给报社的编辑送过一包烟,从未请编辑吃过一碗面,付钱之说,纯属捏造!

《华商报》这么一吆喝,一下子搅动了陕西媒体界的一池静谧之水。许多天里,我宁静的生活完全被打乱,电话响个不停,记者络绎不绝地前来敲门,各个媒体纷纷凑起了热闹。许多报纸都是一个版一个版地报道与评论这部书,电台与电视台也不甘寂寞,接二连三地邀请我去参与节目或接听热线。沸腾的气息,喧闹的景象,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正如失控的汽车无法停歇一般,我难以掌控那些飞驰的车轮。

《陕西日报》的两家子报打起了架。昨天,《三秦都市报》一个整版,还在为《小人物》叫好;但今天的《今早报》却大声地斥责《小人物》何等拙劣。《今早报》劲头十足,它一天一个版或两个版,持续不断地煽风点火,执意要与《华商报》唱对台戏。它只说缺点,不说优点;只在鸡蛋里挑骨头,不在骨头里挑鸡蛋,大大偏离了正常的批评轨道。某一天,有人告诉我,《今早报》上有人撰文,希望官方能查封《小人物》。我找来报纸,果然看到了这篇文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文一出,立刻引起了非同寻常的连锁效应。有人写匿名信告状,有人打匿名电话骂我。很快,从北京批转下来的数封告状信,降落在了市委书记的办公桌上。市委书记把我所在单位的领导叫去谈话,质问他一个堂堂的党组书记,何以要在报纸上为一部有争议的书说好话?党员的觉悟在哪里?干部的党性原则又在哪里?

党组书记挨了批评,回来敲开我的房门,向我叙说了告状信的内容与市委书记的态度,叮咛我最好写一份检讨,以备急用。党组书记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说他引用鲁迅的话,在市委书记那里为我做了无罪辩护:暴露病症,是为了引起疗救者的注意,其出发点,还是为了这个社会更健康优良。

8

某一天,我路过东大街一家书店,不经意间跨进门去。

门的内侧,摆放着好几摞《小人物》。十几个读者正在翻阅它——有人翻了翻则离开,也有人掏钱购买。
我站在一旁,只是想瞧一瞧书的出售情况。
女老板看我袖手旁观,便冲着我喊:愣啥哩嘛,抓紧买,抓紧买!这本书要被查封了!再过几天,想买都买不到了。
我笑了笑,转身而去。
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响起,是责编小张打来的。小张说《小人物》弄不好要闯祸了,风声很紧,出版社领导的神经非常紧张。领导叮嘱小张,赶快找我,把报纸上那些专家的正面发言收集起来,以便抵挡上面的追查。
我复印了若干份报纸,让小张拿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好在只刮了风,雨滴未曾降下。

值得一提的是,海外两位作家对《小人物》褒奖有加。一是加拿大著名华裔学者黄志鸿,一是美国著名华裔作家刘荒田。黄先生托王仲生先生向我索要了一本书,读之,慨叹不已,他告诉王先生,《小人物》改变了他对中国文坛的看法,改变了他对中国当代作家的看法。刘荒田先生是一位非常有才气有智慧的散文家,先后出版了十几部散文集,其语言的精致老到,文字的奇妙诙谐,中国绝大多数散文家都望尘莫及,我亦望尘莫及。刘先生身居美国的旧金山,他从程宝林兄那里看到了这部书,翻了几页,就托程宝林兄向我索要。我寄给他书,他读完之后,三次给我打来越洋电话,谈论他对此书的看法。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中国的契诃夫,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作家”等等。后来,刘先生又专门写来一封长信,说“这部书让我痴迷,以至于连上班都延误了”云云。

几年之后,朋友黄朴给我打来电话,说《小人物》被中国主管意识形态的最高机
构点名批评了。我问真的假的?黄朴说是真的,因为他亲眼看到了文件。黄朴在省人大所属的《法治与社会》担任主编,趁午休时间,我去他办公室,一探究竟。黄朴拿出一份文件让我瞧,我从文件上果然看到了“小人物”三个字。这份文件,共点名批评了二十多部书,其中,陕西有两部书“榜上有名”:一是《废都》,一是《小人物》。对《小人物》罗列的罪状,是“格调低俗”。

我心里明白,《小人物》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惟独它格调不低俗。正因为它不低俗,才背上了“低俗”的标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颠倒剧,演了几千年,至今都没有闭幕的迹象。

一部书有一部书的宿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小人物》真正的错误,在于它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不合时宜地降临了人间。它的执拗坠地,对于作者,算是完成了“分娩”;但对于它自己,命中注定要在坎坷泥泞中挣扎。


2012-3-12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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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7  

我的八十年代


          文/ 王家新

    布罗茨基的回忆是从他和他父母在列宁格勒分享的那一间半屋子开始的:父母一间,他自已半间,一道书架为他挡住了一切。而这个“小于一”(“less than one”)的所在,正是他作为一个诗人成长的世界,甚至书架上摆放的威尼斯小船和奥登的肖像,都奇迹般地预示了他的未来。
    而我们“这一代人”或我自己呢?命运却没有给予这样一个位置。我们没有那样的幸运,当然,我们或许也不具备那种惊人的才赋。我自己在成为一个诗人的路上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现在,当我回顾过去,也不得不付出更艰难的努力,以从事一种自我辨认。
    在收到一个杂志的约稿后,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些。现在,既然约稿的主题是上个世纪80年代“北京的诗歌地理”,那我就从我来到北京谈起。1985年5月,我从湖北一个山区师专借调到北京诗刊工作(我是1982年大学毕业那年被发配到那里的)。其实,在这之前我和我的大学女友已在北京成了家并有了孩子。在武汉上学期间,我也来过北京两次,我至今还留有那时在长城和圆明园废墟间的留影。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文革浩劫的人来说,来北京必上长城(我记得我和我的一些同学在那时都会背诵江河这样的诗:“我把长城放在北方的山峦/像晃动着几千年沉重的锁链……”),也必到圆明园的残墙断柱间去凭吊一番。这在今天看来也许有点过于悲壮,但我们这一代人在那时的精神状况就是这样。
    具体到在北京的生活,那时我每天从新街口马相胡同的家中骑车到虎坊桥诗刊社上班,虽然我对官方诗刊的那一套并不怎么认同,但这份工作可以解决我的“两地分居”问题,也使我有机会为诗歌做一些事情,这就行了。对于北京的市民文化尤其是那种拿腔拿调的“皇民文化”,我这个外地人也很难适应,常常有一种“被改造”之感,但北方在地理和气候上的广阔、贫瘠、寒冷、苍茫,却和我生命更深处的东西产生了呼应,也和我身体中的南方构成了一种张力。北方干燥,多风沙,而一旦下雨,胡同里那些老槐树焕发的清香,便成了我记忆中最美丽、动情的时刻。
    更重要的是,在北京这个政治文化中心,在这个文革后期地下诗歌和今天派诗歌的发源地,我能“呼吸”到我渴望的东西。1979年早春,当我还是大二学生,从北京回来的同学带回了北岛、芒克他们刚创办的蓝色封面的《今天》,且不说它发出的人性的呐喊是怎样震动人心,它在诗艺探索上的异端姿态和挑战性,也深深地搅动了我的血液。在当时“思想解放运动”的氛围下,我们武汉大学和全国十多家高校的文学社团也创办了一份刊物《这一代》,我是它的诗歌编辑和文学评论编辑,也是它的最激进的一员。我们在办刊过程中和《今天》有了更多的联系,也准备在第二期上转载《今天》的诗歌。我们有几位来自北京的同学,如张桦、张安东等,也在《今天》与《这一代》之间来回穿梭,一时间颇有一种“南北呼应”之势。
    由于过于激进,《这一代》只办了一期就夭折了。不过,夭折也有着它的意义,使它获得了我们都没预料到的强烈而广泛的反响。回看我们办的这份刊物包括我那首发在上面的惹起很大麻烦的《桥》,我现在肯定会感到幼稚(其实,《桥》写出后不多久,我自己就不再提它了),但我依然感到庆幸,那就是我们正好赶上了文革结束后那个要奋力冲破重重禁锢的时代!正是那个年代赋予了我们那样一份诗歌冲动和和精神诉求。诗,被禁锢的诗,地火般涌现的诗,如雷霆般在一个乍暖还寒的年代隆隆滚动的诗,它对我们的唤醒和激励,真如帕斯捷尔纳克一首著名的诗《二月》(荀红军译)所写的那样:
        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
        大放悲声抒写二月,
        一直到轰响的泥泞
        燃起黑色的春天。
    到北京后,这一切慢慢沉淀下来,我和今天派诗人们也有了更多的实际上的接触。在大学时代,我和北岛、舒婷、顾城、杨炼等就有联系,记得有一次在顾城情绪低落期间我给他回了一封十多页的长信,极力肯定他和其他今天派诗人对中国诗歌的意义,他在回信中这样说“你知道我爸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是中国的别林斯基!”顾城他爸即是老诗人顾工。不过当时我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因为我那时的兴趣已转向了现代主义,一册新出版的袁可嘉主编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尤其是那上面艾略特、叶芝、里尔克的诗,不知被我读了多少遍!
    因此初到北京后的那些日子,我主要是和江河、顾城、杨炼、林莽、田晓青、雪迪、一平以及北大五四文学社的老木等人交往。杨炼住在中央党校,我那时很喜欢他的诗,也和他一样相信“太阳每天都是新的”。那时我们几乎每周都要见面,在他家里,他爱给我们展示他当年一次次穿着长风衣从党校图书馆里“顺”来的“战利品”(书),还慷慨地借给了我他珍藏的台湾出版的叶维廉的译诗集《众树歌唱:欧洲、拉丁美洲现代诗选》的复印本,并嘱我几天后一定要还。顾城则爱给我们讲他童年的故事,有一次还诡秘地告诉我他的名诗《一代人》乃为梦中所得(这句话刚出口,他又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说那两句诗本来放在一首长诗中,后来他单挑出来,并加上了“一代人”这个题目。江河则住在西四白塔寺的一个胡同里,离我们家较近,我和沈睿每次去都要带上两个大苹果,有一点朝拜大师的感觉。在江河那里我的确学到了不少,不仅了解了他们那一拨人的经历,他对艺术的见解也使我颇受益。只不过江河人很精明,谈事论人也比较刻薄,这和他的诗风有很大反差。不过对此他也无所谓,那时他最爱对我们谈的就是艾略特的“非个人化诗学原则”!
    在北京这拨诗人中,因为种种原因,北岛要难以接近一些。还在上大三时,我来北京,听北大的黄子平讲到北岛的中篇小说《波动》发表屡遭挫折的事情,我听说后,就把它带给湖北的《长江》丛刊,并极力给他们做工作,后来《波动》的未删节本包括马德升的配画全部在该刊上刊出。因此我来北京后,北岛在他位于前门西打磨厂胡同的家中请客,那晚他本来要和他的画家妻子一起参加一个聚会,他让黄锐陪着去,他自己则亲自掌勺,并叫来杨炼、顾城作陪。我很感动。北岛在这方面没说的,可以说他总能给人一种“老大哥”的感觉。他在那些年也的确顶住了、承担了很多东西。只不过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他也时不时流露出一种“美学上级”的感觉。记得下一次见面,他骑车到新街口马相胡同我家,送我一本油印诗集,那时正好杨炼也在,北岛便谈到了他前不久同艾青在电话中“绝交”一事,艾青说“别忘了你在我家吃过饭”,北岛说“那我把粮票给你寄回去!”后来不知怎的又谈到了江河,那时杨炼还有点和稀泥的意思,“朋友嘛”,他嘻嘻一笑,没想到北岛这样回了一句:“这样的朋友,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冷冷的一句,听得我不寒而栗。
    我要说的是,在那样一个年代,北岛“肩抗黑暗的闸门”、对中国诗歌所起的作用无人可以取代;他们那一代人,作为诗人和叛逆者,也是历史上光辉的不复再现的一代。但是,这只是就诗和他们曾体现的“诗歌精神”而言。作为“毛泽东时代的抒情诗人”(这里借用诗人柏桦的一个说法),权力和权力斗争,还有“唯我独革”那些东西,是不是也像毒素一样渗透到他们(或者说“我们”)的血液中了?人们与他们所反抗或厌恶的东西究竟拉开了多大的距离?对于这些,当然不会有回答,有的是北岛自己在那时的一句诗:“大伙都是烂鱼”(见《青年诗人的肖像》)。他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
    话再回到80年代中期,正当“朦胧诗”在与诗坛“保守势力”的角力中刚刚站稳脚跟时,“第三代诗歌运动”已烽火四起了。我在诗刊(那时我在作品组,具体分管华东片诗稿和外国诗),经常收到这类刊物或宣言,似乎空气中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时“圆明园诗派”的大仙经常到我家来“侃诗”(我家那台十四吋牡丹牌黑白电视机就是通过他那北京青年报体育记者的身份才买到的),一次他刚参加完一个聚会到我家,一见面就兴奋地谈到北岛在上面讲话,下面有人突然喊“打倒北岛”,并说把北岛“吓了一跳”。我问是谁喊的,他说是刑天。刑天也是圆明园诗派的一员。这一次刑天舞干戟了。
    接着,徐敬亚他们的“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大展”的约稿也来了,虽然我支持这种倾向,但我本人没有参与。说实话,我对这种“集体兴奋”有点兴奋不起来。文革时期因为父母出身不好,我连红小兵也入不了,这倒也好,从此形成了我内向的性格。记得我从小还在小本子上抄有“小动物成群结队,狮子独往独来”这类“外国格言”,看来它对我毒害甚深。我虽然不是狮子,但我却渐渐认定了诗歌是孤独的果实,是一项个人的秘密的精神事业。在中国现代诗人中,我感到最亲近的是冯至,他翻译的里尔克的一句诗,多少年来一直是我的座右铭:
        ……他们要开花,
        开花是灿烂的,可是我们要成熟,
        这叫做居于幽暗而自己努力。
    因此,一次黄翔带了六七个人闹哄哄地到了虎坊桥诗刊社,像红卫兵大串连似的,我给他们递上了水,但说实话,我和他们没有什么话要说。还有一次廖亦武和他的崇拜者一起到我家来,嚷嚷着要吃回锅肉,好,我带他们去买,但对于这路豪杰,我只是以礼相待罢了。我既不“结党”,更不想“入伙”。后来见到有些诗选或论述也把我的诗划入什么“第三代”,对不起,如果说起“代”,用欧阳江河的话来说,我也只能属于“二点五代”。更确切地讲,我什么“派”或“代”都不是。
    80年代属于我的“练习期”或“成长期”,我知道我还有更远、更艰巨的路要走。因此我希望自己更沉潜一些。如果要做什么事,我也只是想为一些年轻而优秀的、不被更多的人认识或“认可”的诗人和诗歌做一些事情。凭心而论,80年代的诗刊是它办得最好、最开放的一个时期,担任过主编、副主编的邹狄帆、张志民、邵燕祥、刘湛秋以及王燕生、康志强(她是严文井的夫人,他们俩口子一直支持青年诗人的探索)、雷霆、李小雨、唐晓渡、宗鄂以及后来调入的邹静之等编辑,都为诗歌做了很多事情。只不过对一个“主旋律”的刊物来说,它受到的牵制太多,做很多事情都比较难,而且那时人们对诗的认识也在那个“份”上,比如我曾在诗刊送审过海子的诗无数次,我记得只通过了一首。还有一次诗刊作品组为1986年度“青春诗会”提名,我提了韩东、翟永明等,在场的另一位资深女编辑拿腔拿调地问:“这个翟永明是谁——呀——”。
    但有眼光和勇气的人总是有的,1986年秋,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的资深编辑邓荫柯来信,约我编选一个青年诗人诗选或先锋诗选,这正是我想做的事情,于是我约在诗刊评论组的晓渡一起来编。我们一起确定了名单和编选体例,并分了工,经过一两个月的工作,最后在我新搬入的家——前门西河沿街196号那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楼里定了稿,并确定了“中国当代实验诗选”这个集名。记得在定稿时,我和晓渡对欧阳江河的《肖斯塔科维奇:等待枪杀》一诗还有些担心,担心它能否在出版社通过,但我们还是决定不抽下这首诗。因为晓渡主要从事批评,我提出把他的名字放在前面比较合适,他最后也就同意了。顺带说一下,在这本后来产生广泛影响的诗选中,我们并没有编入自己的诗。
    这里还有一件事是,这本诗选在1987年出版后,可能是听到什么风声,当时的诗刊常务副主编刘湛秋特意把晓渡和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要我们注意“倾向问题”。这个自由派副主编说得并不是那么认真,而我们依然是这个“倾向”。
    这就是那个召唤我们、让我们为之献身的诗歌年代。难忘的是1987年夏在山海关举办的青春诗会。这不仅是历届青春诗会中比较有影响的一次,更重要的,是我在那里切身感受到一种能够提升我们、激发我们的精神事物的存在。与会的诗人有西川、欧阳江河、陈东东、简宁、力虹、杨克、程宝林、张子选等。不过,会前也有一段小插曲,我们的邀请刚发出去几天,有关部门就找到诗刊社,说“不止一位不适合参加这样的活动”。刘湛秋急得从诗刊社的四楼上咚咚地跑下三楼来找我,要我马上提供一份与会者名单,并介绍每位的情况,我一边列名单,一边说“我保证他们会没事!”但他哪里在用心听,“上面”还在等着他呢。
    好在一切又“没事了”。诗会按原计划进行,我随同诗刊作品组组长王燕生一同前往山海关组织诗会。荒凉而开阔的山海关,以满山坡蓬勃的玉米和苹果树迎向整个大海的山海关。记得一次我们在山坡上散步时,有人随口就说出了一句“把玉米地一直种向大海边”!但我已记不清是谁说的了,是西川?也许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体现了那个年代蓬勃的诗歌精神和诗歌想象力。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我们在暴雨下冲向海里游泳的情景,一张张灌满雨水的嘴中发出“啊——”“啊——”的声音,欧阳江河还站在雨中的海滩上当即作诗:“满天都是墨水!”
    正是在山海关,欧阳江河写下了他的名诗《玻璃工厂》。那一天我们在白天参观秦皇岛市玻璃厂,晚上我和他去彻夜看护一个生病住院的女诗人。夜已很晚,我们仍守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已困得不行了,欧阳江河灵感来了,但是没有纸,我就把我的香烟盒掏空给了他,他就在那上面写下了诗的初稿。这里还有一个细节,他的这首诗本来叫《在玻璃工厂》,我认为“在”字有点多余,他就把它去掉了。那时欧阳江河嘴快笔也快,最爱讲的玄学话题是“蛇的腰在哪里”(讲完就是他自己的一阵哈哈大笑),最爱谈论的是厐德、艾略特、斯蒂文斯,因为不愿意听他“布道”,郭力家拒绝开会,整天穿着喇叭裤和尖头皮鞋在外面溜哒,我看他满脑子转悠的就是怎样和欧阳江河打一架,好在此事并没有发生。
    现在看来,山海关的相遇和相聚,的确预示了诗歌后来在90年代的某种发展。我想正是因为在那里的交流,陈东东后来有了创办《倾向》的想法。而“知识分子写作”或“知识分子精神”这种与“第三代诗歌”有所区别的说法,在这之后也在西川等人的文章中出现了。
    也正是在山海关期间,我抽空去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取回了刚出版的《中国当代实验诗选》样书,记得欧阳江河拿到这本书后就读里面张枣的诗,边读边赞叹“天才!天才!”在这本诗选中我们选了张枣的《何人斯》、《镜中》、《十月之水》等四首诗,在编选过程中我还写了篇读张枣诗的随感《朝向诗的纯粹》(后来收入我的第一本诗歌随笔集《人与世界的相遇》,1989),很可能,这是关于张枣诗的第一篇评论。张枣很高兴,到处给人看,包括给北岛看(这是北岛后来告诉我的)。那时张枣已出国,我时常收到他那有着一手绢秀字体的信,落款是“你的枣”。有一次他回国(应该是1987年冬),来到前门西河沿街二楼上我家昏暗的屋里,一进门,我放上了音乐磁带,他一听“啊,柴可夫斯基!”然后就坐在那里久久不说话了。我可以体会到他内心里的那种感情。说实话,我也真喜欢那时的面目清秀、裹着一条长围巾的张枣。但后来因为我回绝了在一件在我看来很严肃的、我的道德准则不允许我去做的事情上给他帮忙,我们的关系从此疏远了。
    就在从山海关回来后,我还收到了骆一禾寄来的诗学自述《美神》,它一开始就抓住了我:“我在辽阔的中国燃烧,河流象两朵白花穿过我的耳朵,它们张开在宽敞的黑夜当中……”这种诗性想象力是多么动人啊。那个年代常提到的“诗歌精神”,我以为在一禾的身上体现得最为充分。的确,这是一位立志“修远”、有着宏伟壮烈的诗歌抱负的诗人,虽然在我看来这种追求还需要相应的艺术限度意识,也还需要时间的磨练。第二年夏天在北京十里堡举办青春诗会,诗刊社安排我和新调入的编辑李英主持,我们请骆一禾、萧开愚、南野、林雪、海男、袁安、童蔚等人参加,一禾本来要到西藏远游(我想很可能是和海子等人一起),他慨然留下来了。记得在会上我对他讲“为什么你要写‘我伸出我亚洲的胳膊’呢?”不行,胳膊必得是亚洲的胳膊,我无法说服一禾。这正如谁在那时都无法说服写作《太阳•七部书》的海子。在今天看来,这种对“大诗”的狂热,这种要创建一个终极世界的抱负会多少显得有些虚妄,但这就是那个年代。那是一个燃烧的向着诗歌所有的尺度敞开的年代。欧阳江河在那时就宣称“除了伟大别无选择”!而“伟大的诗人”,在他看来就是那种“在百万个钻石中总结我们”的人!
    谁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可以“总结我们”的诗人?是时间,是那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把我们每个人都卷入其中的历史,是骤然“闯入”我们生活中的命运。“闯入”,这正是西川90年代后用过的一个词。西川在80年代也曾写下《远游》那样的长诗,但我记得在1990年秋的一天,在时隔数月不见之后,在那依然荒凉的时代氛围中,他来到西单白庙胡同我的家,并带来一首他新写的《夕光中的蝙蝠》。我一读,便深感喜悦。那时我还读到开愚、孙文波、孟浪、王寅、莫非、张曙光以及在北大上作家班的非默的一批作品。我不仅从中感到了历史的重创所留下的压力和裂痕,我想中国的诗人可以重新发出他们的声音了!
    而这就是命运对一代人的造就。叶芝在他的后期诗中曾这样写到:“既然我的梯子移开了/我必须躺在所有梯子开始的地方,/在内心那破烂的杂货店里”。我想,这也正是90年代以后发生在许多中国诗人那里的“故事”。历史之手移开了他们在早年所借助的梯子,使他们不得不从自身的惨痛中重新开始,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高度”的放弃。
    回想起来,结识诗人多多,不仅是80年代后期,也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大概是在1987年冬才认识多多的。那时我家刚搬入西单白庙胡同一个有着三重院落的大杂院里,多多住在新街口柳巷胡同,他经常到苜蓿地看完他母亲后一个人骑车到我家来,而且往往是晚上九点半以后,我们一谈就谈到很晚,然后我推开门目送他推上停靠在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的自行车,像个地下党人似的离去。在那时北京的诗歌圈子里,虽然对多多的诗歌天才人们已有所认识,也不能不服,然而对于他的那种傲气、“不讲情理”和“偏激”,许多人都受不了。他的一些老朋友也因此离他而去。然而很怪,对于他的这种脾性,我却能理解。那时我和莫非来往也很多,一次我们去莫非位于双秀公园家的一个聚会,多多一来神就亮起了他的男高音歌喉,来了一段多明戈,然后还意犹未尽地念了一句曼德尔斯塔姆的诗“黄金在天上舞蹈,命令我歌唱”!接着又对满屋子正要鼓掌的人说:“瞧瞧人家,这才叫诗人!哪里像咱们中国的这些土鳖!”
   “黄金在天上舞蹈,命令我歌唱”,可以说这就是让我们走到一起的东西!虽然我亮不起他那样的歌喉。我们在一起时也只谈诗,不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对诗的那种全身心投入的爱和动物般的敏锐直觉,也一次次使我受到触动。多多还有个习惯,那就是遇到好诗必抄在他的本子里,光看不行,他一定要把它抄下来。那时我和沈睿正在组织编译《当代欧美诗选》,许多诗未出版前就给他看了。他也一再催着我们多译诗(1991年秋冬我开始译策兰,我想就是为我自己和多多这样的读者译的,后来一到伦敦,我就把译稿寄给他看了)。当然,更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语言天赋,是他那神秘而强劲的创造力,1992年初到伦敦后我读到他的新作《我始终欣喜有一道光在黑夜里》,我惊叹我们的汉语诗歌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可是有人却不,在伦敦时我对赵毅衡和虹影谈起这首诗怎么好时,赵博士说他“看不出来”(虽然他和多多也是朋友),他找来《今天》上发的这首诗要我一句一句对他解释。这样的诗能解释吗?算了吧。
    话再回到1988年,那一年秋天北岛回国,他做了两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一是设立“今天诗歌奖”,一是召开多多诗歌研讨会,其实这两件是同一件事情。多多诗歌研讨会在王府井的一个地方举行,去了很多人,屋子里满满的,许多都是“今天”同仁和文革时期的“过来人”,我去稍晚一点,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桌子边。过了一会,廖亦武、李亚伟也来了,因为已没有了座位,也无人理会,廖大侠就在那里要“闹出一点动静来”,于是北岛赶快从里面出来制止。会结束时北岛找到我,说我的发言不错,问我能否把这个发言和其他人的发言一起整理一下给他,我当即推掉了。我自己的可以,但别人的发言我整理不了。后来《天涯》杂志准备出一个多多专辑,多多本人请我写一篇,我则好好写了一篇,但这个专辑后来因故未出,我们的稿子也全被弄丢了。
    也就在这一年年底吧,在岁末的阴郁天气下,在团结湖一带一个仓库一样的活动场所里,北岛主持了“首届今天诗歌奖”授奖仪式。授奖仪式庄重、肃穆,北岛亲自撰写了给多多的授奖辞。这个授奖辞今天看来仍很经典,我认为这是北岛本人写下的最重要、最激动人心的文字之一,它不仅抓住了多多诗歌的特质,它对于在那样一种环境下坚持和延续由“今天”所开创的独立的诗歌传统都十分重要。在宣读这篇授奖辞之前,北岛还明确声言设立“今天诗歌奖”就是为了和一切官方的文学奖“相抗衡”。我去参加了,去的人依然很多,有中国人,也有许多老外。我和人们一起站立着听着这声音(那里没有座椅),我又感到了那种能够召唤和激励我们上路的东西了!
然而,落实到具体人世的层面上,有些事情就超出了我的理解。在犹豫再三后,我在这里也不得不把它说出来——为了那历史的真实,也为了让后人看看我们这一代人是怎样“与时间达成的悲剧性协议”。就在这个授奖仪式举行后不久,应该是临近春节吧,我在已搬入农展馆南路文联大厦的诗刊办公室里上班,忽然过道里传来了说话声和走动声,我出来一看,北岛出现在那里,原来他是来“领奖”的!因为那一年中国作协设立了十部优秀诗集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给了北岛。该奖由作协委托诗刊社具体办理,早在好几个月前已宣布了结果。北岛当然知道这个奖的性质,但他终于还是来了,在刘湛秋的带领下去诗刊社徐会计那里领那2000元的奖金。在过道里遇到我时北岛多少有点尴尬:“唉,快过年了,没钱花了”。我则回到我的办公室里,像挨了重重一击似地坐在那里发楞。北岛离去时,我也没有力量出去跟他打招呼。我只是感到深深的沮丧和悲哀。当然,我知道我无权指责任何人或要求任何人,我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还不能和我们所读到的那些俄罗斯知识分子和诗人相比。然而,在我“亲爱的祖国”(这里借用舒婷当年的诗句),还有什么是可以指望的呢?一时间,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而接下来的一年,不用多说,它对我们每一个人的震撼,更是言辞难以形容的了。要回忆它,也远远超出了我们个人的能力。这里只说一个细节:那一年早春,一禾匆匆地来到我在西单白庙胡同的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问他喝什么,他答到“酒”,我拿出一瓶烈酒(汾酒),他倒满一大杯,一仰首就全下去了,壮烈啊。
    接着不久,就是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消息!对此,我那时一点也不相信,甚至拒绝相信。那一年3月初,也就是在他自杀前的大半个月,他在安庆老家过完春节回来上班后还来过文联大楼找过老木和我,他一如既往地和我一起在办公室里谈诗,我们甚至还一起上楼去文联出版公司买书(因为是中午,那里没人上班,他顺手从过道的书柜里抽出两本书,其中一本塞林格的《九故事》,他给了我)。没有任何征兆!也许,唯一的迹象是他那篇诗学绝笔《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头年10月底,应《世界文学》编辑刘长缨之邀,我为他们的“中国诗人与外国诗”栏目组稿,我首先约了西川和海子,西川寄来了《庞德点滴》,海子也很快从昌平给我寄来了他这篇文章(写作时间是1988年11月16日),我一看,文中充满了语言破裂的迹象,如“这个活着的,抖动的,心脏的,人形的,流血的,琴”,如“诗,和,开花,风吹过来,火向上升起,一样”,等等。我当时就有些诧异,但我特意告诉刘长缨这不是语法错误,这是诗人有意这样写的,请一定照原文发。刘长缨听了我的话,该文后来一字不动发表于《世界文学》(双月刊)1989年第2期。在这之前,我也告诉了海子这个消息。但他没有再回信,很可能,那时他已将一切置之度外了。他在他精神的黑夜里“流着泪迎接朝霞”,他要做的,是以他的身体本身来对他心目中的“伟大诗歌”进行最后一次冲刺!
    这里还有一事,也就在海子自杀前不久,芒克等人开始筹划一个大型“幸存者”朗诵会活动。“幸存者”是1988年由芒克、唐晓渡、杨炼等人发起的一个北京诗人俱乐部,我是它的首批成员(“幸存者”是分期分批“发展”的)。我当然很尊重芒克,也知道他的诗歌贡献包括他在《今天》历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都没有得到应有的认识。不过,第一次在芒克位于劲松的家里开会时,我心里就有些打鼓,因为芒克宣布了“组织纪律”,如果三次缺席,就要被除名。会上,我对“幸存者”这个名字也提出异议,多多也接着插话,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幸存者”,“嗨,你都这样了,怎么不是呢”,芒克赶快出来打断了我们的“异议”。纵然有所保留,后来我还是很认真地参加了“幸存者”的活动,也曾在我家举行过两周一次轮流的聚会(那次聚会的情况见我七、八年前写的《火车站,小姐姐……》一文),我和沈睿甚至冒着风险托人在一个印刷厂偷偷免费印了一期“幸存者”杂志。到了4月份,朗诵名单定下来了,我一看,有点惊讶,因为上面没有我,也没有西川、莫非、童蔚等(我想海子如活着,也肯定不会有),我在诗刊办公室找到晓渡,晓渡解释说“可能是因为你有口音,芒克没安排吧”,“那么西川呢,他也有口音?”我回到家后,一时性起,就给芒克去了一封信,以傲然的口气(当然现在看来也有点可笑)宣布从此退出“幸存者”。据说芒克接到信后,气得他老兄够呛,拿着信跑到同样住在劲松的晓渡家的二楼下,嚷嚷着喊他下来,要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想我没有必要再和这些事情搅和在一起了。那就让我们各自走自己的路吧。我只知道那次芒克组织的朗诵会很成功,据说多多在台上一度声音哽咽,说出了他对海子之死的自责和愧疚。我知道他会这样,每个活着的人也应该这样。到了五月初,我和西川等人则参加了另一场纪念五四的大型诗歌朗诵会,当时一位著名话剧演员朗诵了我的《诗歌——谨以此诗给海子》,这首诗本来是我在海子死前的前两天写下的,它是我在那些日子里内心危机的产物,海子自杀的消息传来后,我忍着泪加上了这样一个副标题,把它献给了死去的诗歌亲人:“诗歌,我的地狱/我的贫困/我的远方的风声/我从来没有走近你/我的从山上滚下的巨石……”朗诵会上,当这声音传来,我已不能听,我一个人来到礼堂外面那昏暗的过道里。我自己已不能承担那声音……
    而接下来的一切,都在一禾整理海子遗稿期间忍痛写下的这句诗里了:“今年的雷霆不会把我们放过”。写下这话的诗人果然没有被放过:他死于脑溢血。他定格于永远的28岁(“韵律护住了他们的躯体”)。而那雷火仍在高空驶过,仍在无情地、更无情地寻找着我们……
    难忘的,还有那一年那些荒凉的冬日夜晚。朋友们都四散了。曾经磨得滚烫的钢轨已渐渐生锈。我也没有了工作。但还有“一张松木桌子”,桌子上还有索尔仁尼琴的《古拉各群岛》、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安全通行证》、米沃什的诗及诗歌自传《诗的见证》,等等。在西单白庙胡同那座有着低矮屋顶的老房子里,一夜夜,妻子和六岁多的儿子已在里屋入睡,而我彻夜读着这些书。有时我不得不停顿下来,听着屋外那棵大枣树在寒风中呼啸的声音,有时读着读着又无言泪涌。我感到了那些不灭的诗魂在黑暗中对我的“目睹”了。我在深深的愧疚中意识到了我们那被赋予的生命。我写下了我那首《瓦雷金诺叙事曲——给帕斯捷尔纳克》:
        闪闪运转的星空,
        一个相信艺术高于一切的诗人,
        请让他抹去悲剧的乐音!
        当他睡去的时候,
        松木桌子上,应有一首诗落成,
        精美如一件素洁绣品……
    但问题是,我们的那些苍白文字能否抹去这悲剧的乐音?我们能否绕过这其实永远也无法绕过去的一切?我们又能否忍受住我们那内在的绞疼而在中国继续去做一个所谓的诗人?
    1992年元月初的一天,家人借来一辆车送我去首都国际机场。在几乎无望地折腾了一年半之久后,我终于拿到了护照和去英国的签证。车从西单白庙胡同(它现在已永远从北京市区地图上消失了)里出来,沿着冬日的长安街越过西单路口,越过高高的电报大楼,越过故宫的红墙……而我在心里和它们一一道别时也知道了,正如我在去伦敦后所写下的,无论我去了哪里,“静默下来,中国北方的那些树,高出于宫墙,仍在刻划着我们的命运”。
                                                            2011,7,北京
(选自《文学界》2012年第2期“王家新专辑”)


2012-3-13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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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8  

" 这就是那个召唤我们、让我们为之献身的诗歌年代。难忘的是1987年夏在山海关举办的青春诗会。这不仅是历届青春诗会中比较有影响的一次,更重要的,是我在那里切身感受到一种能够提升我们、激发我们的精神事物的存在。与会的诗人有西川、欧阳江河、陈东东、简宁、力虹、杨克、程宝林、张子选等。不过,会前也有一段小插曲,我们的邀请刚发出去几天,有关部门就找到诗刊社,说“不止一位不适合参加这样的活动”。刘湛秋急得从诗刊社的四楼上咚咚地跑下三楼来找我,要我马上提供一份与会者名单,并介绍每位的情况,我一边列名单,一边说“我保证他们会没事!”但他哪里在用心听,“上面”还在等着他呢。"


2012-3-13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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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29  

杨武能50年翻译生涯传奇多 将译坛巨星变成哥们
     发布日期:2012-03-15   来源:中新网   浏览次数:1026

主持人语

从《格林童话全集》到《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杨武能的德语译作,遍及我国少年至青中年的阅读层次。杨武能认为,德国人称纯文学为“美的文学”,也不妨称文学翻译为“美的翻译”或“艺术的翻译”。使自己的译作成为“美的翻译”,成为“美玉”或美文,是他半个多世纪翻译生涯的不变追求。

本期嘉宾

杨武能,1938年生于重庆。1962年秋南京大学德语专业毕业分配到四川外语学院任教。1978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师从冯至,主攻歌德研究。1983年调四川外语学院任副教授、副院长。1990年调四川大学任教授,1992年至1997年任四川大学欧洲经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1960年开始发表译作,出版《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格林童话全集》《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魔山》等经典译著30余种,另有学术专著《三叶集》等。编著的《歌德文集》《海涅文集》等十余种译作影响深远,获“中国图书奖”等多项奖励。2000年荣获德国“国家功勋奖章”,2001年获终身成就奖性质的洪堡奖金。
采访手记

2012年3月6日 成都

杨武能先生的译作,遍及少年至青中年的阅读层次,我8岁的女儿最喜欢的书中就有他翻译的《格林童话全集》。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他译的黑塞杰作《纳尔齐斯与哥尔德蒙》。这本书我珍藏至今,还是1984年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初版。我至今认为,杨先生的译本是所能见到的译本里最出色的。

在府南河边的一个静谧小区,我拜访了杨武能先生。杨先生鹤发童颜,神清气爽,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饱学之士特有的内敛、丰沛之气。谈到《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的翻译,他承认这是自己译作中最喜欢的译本。据他回忆,这部书是他在北京读研究生时冒着暑天的酷热,用两个多月夜以继日译成的。1984年年底他拿到上海译文出版社寄来的样书,颇有些担心小说会遭到冷遇。殊不知恰恰相反,这书竟受到了相当多显然属于不同层次的读者的关注和青睐,竟成了当年仅次于《少年维特的烦恼》的最受欢迎的译作。杨武能说,“一些爱好文艺的青年更是喜欢它。旅德画家程丛林说过,当年他们在四川美院的同学曾经排队等着看这本书;当时《四川日报》编辑李中茂一下竟‘抢购’了十本,为的是公诸同好。诗人程宝林也特意来拜会,说这部译作影响了他的命运。一年夏天,一位在边远地区某师范学校工作的藏族青年来重庆看我,给我献上哈达,就因为我是那本给了他启示和力量的黑塞小说的译者……”

在我看来,作为朝圣者的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固然饱经沧桑,而杨先生也与黑塞一样,在饱经沧桑中,获得了一种“困惑后的释然”。

李白诗《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里,有妙句“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回头望望刚才走过的山间小路,苍苍茫茫笼罩在一片青翠中。对年过七旬的杨先生来讲,不妨改为:七十却顾所来径,苍苍宝山横翠微。读一读杨先生翻译歌德的绝唱《游子夜歌》:“一切的峰顶 /沉静/一切的树梢/全不见/一丝儿风影/林中的鸟儿们静默无声/等着吧,你也快/得到安宁。”这种感受,就像透过静谧的院落,看见高天流云。

对话

半个世纪,徜徉于德语文学的宝山

“文化苦力”型翻译家

记者(以下简称记):杨先生何时开始入手德语文学翻译?

杨武能(以下简称杨):1957年,我如愿考取了南京大学德语专业。受叶逢植
等老师影响,我上二年级时就尝试做点翻译。1959年春,我的一篇非洲民间童话译作《为什么谁都有一丁点儿聪明?》在《人民日报》发表,对我而言不啻翻译生涯中掘到的第一桶金。巴掌大的译文给了初试身手的我莫大鼓舞,以致一发不可收拾,继续在小小的“自留地”上挖个不止。当时我在重庆的父母经济极度困窘,叶老师问我,何不试着为《世界文学》译一点东西,挣点稿费接济家庭。我译了亨利希•曼的著名中篇小说《格利琴》,《世界文学》1962年的1、2月合刊用金尼这个名字发表了。以彭芝为笔名的贝希尔《诗论选译》刊登于同一期。莱辛的《寓言八则》也登于3月号。《世界文学》当年11月号又刊用了我选译的丹麦作家尼可索的回忆录《童年》。与我联系的李文俊先生来信称,《童年》的译文受到实际主持编务的老翻译家陈冰夷赏识,希望我考虑再选译几个片断。所以,大学时代我便连跑带跳地冲上了译坛。

记:翻译过程中,你自然要研究原作者的背景。翻译与学术研究是你的双翼。

杨:举个例子,我在《世界文学》发表的第一篇习作《格利琴》,是首先研究了亨利希•曼这位德国文学史誉为现代经典作家的生平和创作,才从他卷帙浩繁的作品里挑选出来的。这个中篇小说为长篇小说《臣仆》的前身,而《臣仆》乃是亨利希•曼最重要的作品。选《格利琴》来翻译,应该说是颇有学术眼光的。我还认真为自己的翻译习作撰写了一篇“前言”,篇幅不长,浓缩了作家的生平和创作,作品的思想内涵、艺术特色以至于价值意义,不啻言简意赅的论文。这篇论文虽说短小,对我日后的学术却意义非凡,从此我均为译著认真撰写序言、后记。先研究而后翻译,把学术研究与翻译实践紧密结合,成了我做文学翻译的一大特点。基于此,我才能成功完成《浮士德》《魔山》等巨著的高难度翻译,我的译作才有了系统性和学术性。

不要“中国式的谦虚”

记:你是冯至先生的弟子,主攻歌德研究,当时国内德语文学翻译同德国有什么交集?

杨:我在40岁成为冯至先生的弟子,游走在社科院内外,乃至游走在北京的学术名流之间。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学术的眼界和胃口都大开。信奉上帝的基督徒有一句祝福语曰“上帝与你同在”,我庆幸“歌德与我同在”。并不仅仅因为在德语里上帝Gott与歌德Goethe发音近似,而是做冯至的研究生,我便与这位德国大诗人、大文豪、大思想家结下了不解之缘。1981年我以一篇评说《维特》的毕业论文获得了硕士学位,同年出版《少年维特的烦恼》新译,第二年又应邀参加德国海德堡的纪念歌德学术讨论会而第一次走出国门,这次与会使我长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见识:参与国际学术交流来不得“中国式的谦虚”。翌年更以《歌德与中国》为研究课题获得洪堡博士后研究奖学金,获得在德国长时间研修的机会,并终身受到洪堡基金会的关注和扶持——我因译介研究歌德而受到的眷顾,真可谓一言难尽。苦于时间和精力,我成绩有限,愧对恩师冯至。

所幸1990年调到四川大学,才能专心致志研究歌德。我在七八年间出版《歌德与中国》和《走近歌德》专著,完成《浮士德》《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迷娘曲——歌德诗选》《亲和力》等在内的四卷本《歌德精品集》的翻译。这些连同我和刘硕良主编的14卷《歌德文集》,都在1999年歌德250年诞辰之前面世,不仅成了我文学翻译生涯超越系统译介德国作品的又一建树,也是中国百年来研究、译介歌德最具规模、最为系统也最令人瞩目的成果。

记:你为歌德的汉译作出了巨大贡献,如何总结自己的翻译?

杨:要创造传之久远的、能纳入本民族文学宝库的翻译文学,要创造美的翻译和美玉、美文,必须充分发挥翻译家的主观能动性和艺术创造精神。因此我赞成说文学翻译是艺术再创造;翻译家理所当然地应视为文学翻译的主体,也事实上是主体。

50年翻译生涯传奇多

记:在你的翻译、研究生涯里,你得力于很多恩师的帮助,有些交往近乎传奇。
杨:我在南大期间,发现德语系图书室的管理员对德语文学非常熟悉,他就是著名的德语文学专家、富顺人陈铨。他给了我很多帮助,我至今感念他。

1962年春天,我收到第一批约200元的翻译稿酬,不仅接济了家庭,还买了一件夹克衫。这除了靠天分和勤奋,还得感谢老师们的激励、帮助和提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那介乎于师友之间的文学翻译领路人叶逢植老师,不会忘记帮我发表译作的两位编辑——《世界文学》的李文俊张佩芬夫妇。

记:你是如何结识七月诗人绿原的?

杨:1978年,我嗅到早春气息,就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写了自荐信。不久接到回函,称该社正“计划编印一部德国古典短篇小说……您手头如有适当材料,希望能为我们选译几篇”。我立马给编辑寄去十来个选题,一个月后我收到了肯定的回信。不久我到北京参加社科院硕士研究生复试,顺便拜访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在一间简朴的小办公室,接待我的是位五十来岁的瘦小男人,穿洗得泛白的学生服,脸上架着黑框近视眼镜,人平凡简朴得一如他所在的办公室。他自我介绍就是那个跟我通信的编辑,名字叫绿原。

这部定名为《德语国家短篇小说选》的小说集,选收德国、奥地利、瑞士三国的德语短篇小说34篇,20篇是我翻译。前辈绿原最后拍板由我作序。1981年2月书出版了。没想到的是,不仅序署了我的名,而且书的编选者也成了杨武能!要知道,具名编选该社同一系列的英国、美国、法国短篇小说选者,都是王佐良、罗大冈、朱虹等权威。我又斗胆向绿原要求重译郭沫若译过的名著《少年维特之烦恼》,同样得到了他和孙绳武同志的认可,并顺利地在1981年底出书。这个版本至今仍不断再版、重印,成了郭老译本之后最受瞩目和欢迎的译本。

《维特》之后,仍是绿原任编辑,我又自告奋勇编选和主译了上下两册《德语国家中篇小说选》,并在1984年4月顺利出版。绿原是我五十年文学翻译生涯中,继叶逢植和李文俊夫妇之后遇到的又一大“贵人”。在北京求学期间,我登门拜谒过宗白华、朱光潜、季羡林、钱钟书等学术昆仑,更把冯亦代、董乐山、傅惟慈、梅绍武等译坛巨星变成了自己的“北京老哥们儿”。

记:你翻译的《格林童话全集》可谓是你译作中再版最多的,这也得力于译林出版社的慧眼。

杨:说到《格林童话全集》,不能不提到译林出版社的老社长和创始人李景端。五十多年的文学翻译生涯,我跟老李关系最为密切,最为深远。这部书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杨武能阶段”不只我一人

记:德语界老前辈严宝瑜教授把歌德在中国的传播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为郭沫若阶段;第二为冯至阶段;第三为杨武能阶段。您同意这个划分吗?

杨:我同意。但“杨武能阶段”不仅仅指我个人。董问樵、钱春绮成就斐然,同辈中研究和译介歌德的也不少。第三阶段由于天时地利等原因,比前两个阶段的气势大得多,成果丰硕得多,这叫众人拾柴火焰高。

记:就杨先生目光所及,你心目中应该有最好的译品。

杨:在《浮士德》的众多译本里,我认为最好、最优美的汉译还是郭沫若的。田德望的《神曲》出类拔萃。我最钦佩的翻译家是傅雷,他的风骨令人神往,其众多译本深谙汉语之美,是神品。

记:你与“诺奖”得主君特•格拉斯有交往。你如何看待顾彬近年对汉语写作的议论?

杨:我与格拉斯见过两次,他很随和,很关注中国作家的写作。我和顾彬是老朋友了,我们还一起登峨眉山呢,但我不同意他的一些论点。当代汉语写作不比德国差,当代汉语写作更非垃圾。汉语作家应该安心写作,不要东张西望,总是渴望在西方得到评价。懂不懂外语更不能作为评价作家好坏的标准……

记:文学翻译始终是你的至爱,也是你生命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目前杨先生还有哪些翻译、写作计划?

杨:在翻译过程中,我爱上了德国的文化、历史和文学,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人生,德意志是我的精神故乡。《杨武能译文集》多达11卷,并未囊括我全部的译作,《魔山》《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歌德谈话录》《魔鬼的如意潘趣酒》以及后来的重要译品未能纳入其中,更不意味着我翻译事业的终结。除了儿童文学译作,我继续《浮士德故事》的写作,同时在编辑《歌德思想谈片》,估计这部稿子要超出40万字。


2012-3-21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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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林

#30  

“当时《四川日报》编辑李中茂一下竟‘抢购’了十本,为的是公诸同好。诗人程宝林也特意来拜会,说这部译作影响了他的命运。”


2012-3-21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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