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政” 還能“改”嗎？】

　　八九64時，學生的主要訴求是“反官倒、反貪污”，尚未深入到“政治改革”的層面。當時的總理李鵬，卻聞“反”色變，暴跳如雷。後經鄧小平拍板，學生終於被血腥鎮壓了。

　　設想，當時若能順應民意，以鄧小平的腕力，挾毛澤東的餘威，推動反貪改革，應該不是難事。鄧亦可成為戈爾巴喬夫、蔣經國式的前進人物。可是，鄧小平還是學識淺薄，火候不足，不能跟他們相提並論。不久，鄧又扼殺了胡耀邦、趙紫陽的政治改革進程，他便錯上加錯了。可嘆者，歷史雖經常重演，然機會錯過了，卻不能再來。

　　二十餘年後的今天，中國早已不再是“官倒和貪污”的問題，亦不再是“政治改革”那麼簡單了。現任總理溫家寶，卻仍重彈政治改革的老調。自去年八月起，已在多個場合下大聲疾呼了11次。最近一次是4月28日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說的。但是，跟以前一樣，遭黨媒封殺，未予報道。總理的話全打了水漂。想當年，溫家寶的前任朱鎔基，上任伊始，信誓旦旦，把自己的棺材都給準備下了。可現在呢？看他的退休生活，還不是躺在這個體制上，活得挺滋潤的嗎？

　　溫家寶老調重彈，不論出於甚麼動機，他一定是喝錯藥了，成為時代的悖行者，唯有吳邦國的“五不搞”纔是正朔呢。既然中國鐵定了“五不搞”，就完全不存在“政改”的問題。任何搞政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近代歷史上，大刀闊斧搞政改的人，大概祇有雍正皇帝了。他因此而承前啟後，成為“康雍乾盛世”的軸心人物。然康熙朝後期，積弊已深，雍正雖奪得大位，權力齊天，卻因熱中政改，上下樹敵，在位僅十三年（康乾御宇均得六十年），竟不令終，死因成謎。光緒遠遜，步其後塵。

　　歷史殷鑒哪！現在的中國，連句“政治改革”的口號都喊不了，後面還扯甚麼淡？設想，把政治局九常委，換成九個溫家寶，都不頂事矣。現在的“鐵打營盤”，早已不是政治機構，而是利益集團，整個一個土匪窩。換句話說，這是一架百竅機關，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人敢動，亦動不了。政治改革，沒戲，過了那個村寨，早就沒店了。道不行，此路早已不通。

　　以前是聞“反”色變，聞“改”色變，到今天，色已經不用變了，亦變不了啦。現在是，貪瀆人人有，腐敗處處在。哪個土匪能跟自己的利益過不去？現在爭奪的，是權位。有了權，雞犬昇天，就能保住既得的貪污，再尋求新的腐敗，唾手可得。而一旦成為“敗寇”，就只能做“成王”的墊腳石。所以權力鬥爭是你死我活的。這樣的政權，按照民間的說法，病入膏肓者，必須到“紅腳盆”裡翻過一次了（死了再投胎）。

　　上紀五六十年代，當局有句名言，常用來警告青年學生：“你要關心政治，別走白專道路。”現今世道丕變，警告變為申斥：“你這是在搞政治！”可笑滄海桑田，歷史的詭譎，竟至於斯！然觀其實，不難理解，申斥和警告，看似矛盾，卻萬變不離其宗，那就是：人民沒有公民權，政治乃是獨裁者的禁臠。半個世紀以來，獨裁者把禁臠捂得死死的，卻焐成了一隻臭雞蛋。聽說過臭雞蛋還能再造複元的嗎？糞土之牆，尚不可杇，何況臭蛋乎？

　　雞蛋之臭，其臭有二：一是道統之虛弱化，二是執法之野蠻化。所謂道統，乃是政權的合理性、合法性、號召力、凝聚力。如果說，這道統在毛周時代曾有頂峰，那麼，華國鋒鄧小平時代就是強弩之末。到了江胡時代，吃完了老本，早就行進在負面的座標上了。

　　至於執法，亦即國家機器。在和平時期，國器虛設，人民安居樂業，廟堂歌舞昇平。且看今日，國器搖搖欲墜，惟靠武力勉強維持，祇見左支右絀、捉襟見肘。於是，用於內部“維穩”的費用節節提高，去年竟達5140億人民幣，遠超國防開支（如將瞄準臺灣的1400枚導彈移除，此費用落差就會更大）。政府“維穩”執法之野蠻化，便有了滾滾財源。國家視其子民為世上最大的敵人，又視臺灣同胞為次大的敵人，這是個甚麼樣的政權，這是個甚麼樣的國家呀？

　　其實國器乃是道統之延伸，兩者不可分割。沒有了道統，再強大的國器亦必隳墮。毛周時代，雖不稱合理道統，卻少見人眾上訪，數十年沒有自焚案件。而如今，這些都成為小兒科了。現在動輒嘯聚萬人，衝擊無良國家機關，此起彼落，倏成燎原之勢。

　　執法之野蠻化，反過來又毀損道統。兩者惡性循環，互以幾何級數放大，臭雞蛋成矣。雞蛋一旦臭了，便無可逆轉。

　　那麼臭雞蛋的前景是甚麼？趕緊問你媽去，臭雞蛋該如何處置。

2011-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