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 第六章 好事多磨(三十五)
从长远看,水虽然不是一件小事,但总是会解决的,至于生活用水,前几天石洋就叫剩下的民工到旁边的泉水凼里去舀过,还到河下面挑过几次;工期再拖上一阵也不要紧,最多多花几个小钱,它就像牛一样,身子都落下去了,尾巴哪还拖得住,再说,眼下学校的事情已经剩下不多了,有小龙、王笑梅、娟子他们照住就行了;于是石洋便集中起精力,全力以赴地对付前面的两件事。
为了水的事,石洋现在不得不到乡政府去找那位管三产的副乡了。他去了,也把那件事儿向他说了。
副乡听过后表情很痛苦,石洋见了他的模样心里就想:“上回的事情他大概是挨批评了吧?眼下又出这桩子事,怪可怜的!”转念间又发现就这样同情他有些犯不着,又想:“是谁叫你签合同的呢?是谁叫你管三产的呢?背时!”
话虽如此,但石洋在想他的同时,自己也深感委屈,他想:“我到底是到这儿来干什么的啊!自从我来了这儿,除了成天夹住尾巴做人,还得窝着火过日子。放在过去,那——哪是哪的事?——爷!……”
一桩事情没做好,另一桩事情又来了,而且搞得石洋事后回想起来时,心里除了窝囊,又鬼起火,却还有火发不出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他刚好闲得无事,正自个儿在大门边思考水的事儿,正在凝神思考的时候,突然,一个搞外线模样的电工从门外朝他扔过来一圈挽好的旧电线。石洋一愣神,认为是电管站的人在趁停电的空档改造线路。现在别人既已将线为自己换了,还亲自把剩下的旧线送来。——当然,石洋想这些仅只一忽而的事,回过神来后,当即便拿出自己少有的笑容朝那人献媚的点头说:“谢谢罗哈!……”——石洋正在讨好的往下讲,见那人面无表情的定睛射他一眼,自顾自去了,这么一来,直搞得石洋刚为那人准备好的一肚子掏心窝的好话“嘎”地刹了下来,但他那种可以说是感激的兴奋,和尴尬的表情却仍然还揉挂在脸上一时扯不下来,更有那种被作弄的不好受,转念一想,又认为他一定是受了别人差遣才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于是石洋便贼样的自个儿把电线捡一处遮眼的地方放了。石洋这样做的目地,自然是为了掩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并担心这事让王笑梅、小龙,还有娟子她们知道后,一定会不好受。
这事石洋一忍就忍了三天,三天里,石洋曾几次都打算把这事向她们抖出来,但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她们讲出这件让自己丢人的事,但现在,眼看三天就要过去了,电还没有要来的迹象,这样,石洋最后才忍不住找个茬问娟子,娟子听过后很惊讶的对他说:“我还以为你晓得呢?那天不是你捡的线得嘛?晓得不?电管站早把电给你断了!……”
“我撞他妈的鬼哟!”
石洋听见了顿时在心里骂起来,并回想起那天当时的情景,发现自己真是受了莫大的耻辱。于是在心里愤恨的骂着想:“我他妈让别人闷在葫芦里耍了还不算,竟还在向别人笑哟!……”
石洋把火忍在肚子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想着招:“妈的!”他想:“干脆叫人去把个狗日的电管站给砸了算球罗!要不上他们局头去告他狗日的一状!再不然去找他们纪委!还不行的话——干脆就直接写张诉状,让法庭来说话!连那些断了老子水的人,还有乡上一起告!哼!我才不相信这儿竟成了黑社会!——再说,黑道白道,还要讲个公道!……”
尽管石洋心头乌七八糟,却也还没有气晕头,到他冷静下来后,心里即痛苦又认真的把这件事和前面的事联系起来思考了一遍,最后他决定,忍啦!
过去石洋可不是这样,——在过去,区区几万块钱哪把他恨得住,然而眼下的几万对石洋已成了一次人生的重考,最后他不得不使出前头的那个老主意,让乡上的人去斗他们。“管它的?”他心想:“这电管站不也同派出所一样,基本职能是为乡政府服务……”
石洋为这事又上了趟乡政府,又找上了我们这位亲爱的副乡。
这回副乡已经让石洋接二连三的几桩事真的给搞烦了,并对他伸出许多别的想法,所以就脸上带着情绪,只极不耐烦的盯住石洋,却又很无奈。石洋瞧他同自己一样的怪可怜,最后便又同上次那样动了侧隐之心,狠狠心,自个儿走了。
石洋在副乡那儿作出走人的决定的时候记起了一句话,这句话是他活了半辈子才总结出来的。“在对手面前,在复杂的斗争面前。最重要的,首先是要稳住自己的阵脚”。
当天石洋从乡政府出来后,拐了一个弯,自个儿去了电管站。那儿的人告诉他说,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缴纳农网改造费,所以才断的电。石洋当时很痛苦的听过后,没有和他们争什么,他甚至还同他们心平气和的进行了一番认真讨论,并最终和他们达成了一个一致的意见,而这个一致,自然不会有好的果子让石洋吃。石洋同意这样的方案,同样也是在无奈之下的无奈选择,并使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女人被几个男人奸污。”
现在,石洋从电管站半掩着的门缝里走了出来,并遵照他们玩猴似的指点,马上实施了方案中的第一步,在白沙的街头,——也就是从一路街车的终点,很快又到了起点,再由这个起点来了个千米冲刺,然后就从岷江大桥的这头,到了岷江大桥的那头。——那头是都江堰市的玉堂镇,再对直朝前走一丁点,便是如今炒得正红火的赵公山的山脚。
石洋只一路毛毛糙糙地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沉思,直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差那么点儿就让自己的身体嵌了山里。
经过刚才那一路冲刺般的直闯之后,石洋现在早已是汗湿衣衫了。这会儿他停了下来,抬起挽了衣袖的光膀子往脸上抹过一把,让刚才那一险惊出来的毛毛汗往地上一甩,身子骨还是热得不行的立那儿不停的寻思和左顾右盼,同时又解开衣襟,让身上释放出汗糊糊、热腾腾的劲儿。
这儿他不常来,看上去一切都那么眼生,更因为他刚走山里面出来,便有了一种东边的太阳和西边的太阳就是不一样的感觉。又一阵徘徊之后,他才终于搞清楚;从这里往右弯,沿遛遛的山道顺着岷江的走廊上行一段的对岸,是都江堰市的二王庙;如再往里一路岔进去,是熊猫的故乡卧龙、神奇的九塞、神秘的布达拉;左弯,顺着山边的大道径直而去,是悠悠的青城山、青城后山,以及其它好多好去的地方。
石洋好不容易找到刚才在电管站里的那些杂种们告诉他的那家生产电杆的电杆厂,耽搁一阵后又很快去了城里。回去的路上石洋又细细地为整个线路的改造算了一笔帐,并一路算一路喃喃的对自己说:“花就花吧!”——然而,他现在是不会花的,他现在哪有钱花呢?山上没了电啊水的就挨着吧,谁叫自己到这儿来当孙子呢喃?
从城里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石洋刚迈进大门就发现几处亮闪闪的地方,并有置身夜幕星空之感,近了才发现全是些盆盆什么的,里面全盛满了汪汪的清泉。石洋一路看过去,那心里头的感觉才真叫亲切,而这种对水的亲切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看着看着,眼里竟止不住溢了几滴泪来,并让泪儿将他的眼儿、心儿全都搞糊涂了:“这盆里的水,还有房间里那盏屁亮屁亮的灯是从哪儿来的呢?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呐?”
当石洋带着这样的疑团,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回房间看见王笑梅的时候,两眼竟模糊的仿佛连她都快认不得了。
王笑梅瞧见面带疲惫和疑惑的身影,就神秘的、玩皮的、还有些诡谲的朝他笑了。她说:“水和电全是我在娟子她们家偷哩!是她们叫我们偷哩!”
“偷的!”石洋汪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泉水般涌了出来,好不容易哽咽着说:“瓜瓜!咋不早说呢?……”
“想给你个惊喜!嘻嘻!……”
石洋真的动情了,却怎么也高兴不上来。他没有想到——到如今,自己竟弄到这样窘迫的境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干出这样的事,特别是当王笑梅对他说出那个“偷”字的时候,不知他是过于悲伤还是过于激动,竟不顾一切,奋力将她抱在怀里喃喃地呼唤着她过去的小名说:“啊!三妹!我亲爱的三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