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大河悲歌 第三章 重访旧友(十)
白沙同别的其它地方一样,从来都和石洋的生活扯不到一块,从前那一忽儿的印象,只是同平常过路客那样,在同它擦肩而过时留下的。
石洋醉醺醺在山道上一路盘旋,小龙坐在旁边低了头一点一点的打盹,车到白沙的时候,石洋老远瞧见前面分岔的道边一棵老树干上钉有一块让虫蛀得不成样了的指路牌。石洋沿着路牌指的方向往右边给了脚油,车很快从朝上仰着的白沙街上穿了过去。又走过一段路,石洋叫醒了小龙。
小龙还在醉,这会儿艰难地睁开惺忪的醉眼揉过几下后,又不知所措的朝窗外呆望。
车沿着弯溜溜陡峭的山道,在白沙河的边儿又走过一阵,小龙忽然提醒石洋说:“慢点,要拢了。”
石洋松了点油门车就慢,一会儿功夫,石洋透过车老壳的玻璃老远地瞧见右边一道陡坎上有几丛树枝掩映的绿荫背后,隐约露出一处红白相间的拱形彩棚,凭经验,他知道那里应该是这儿的一处山庄了,因为,这样的去处在如今早已经成了——大到城市,小到旮旮旯旯,凡有条件的,都会腾出地方来做上这样的彩棚为他们招引生意。
又经过几处和刚才相似的地方,石洋见小龙还没喳腔,心里便担心起他当真酒喝高了,正在犹豫,前面陡坎上又出现一处和前面相似的建筑,车到离它还剩百来米的时候,石洋发现它下面有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杂草丛生中给人很少有人从那儿经过的映像。建筑也约显陈旧,特别是那坎儿顶端边沿上的一溜用树干钉就的围栏更让人充满了苍凉之感。
石洋正在犹豫,小龙突然醉意朦胧地朝他甩出一句:“就这上面。”
此时,车刚好临近山庄下面的小道。石洋虽然醉是醉,手脚却一点都不含糊,只见他陡地猛给一脚油,车擦着旁边那个写有“九荫山庄”的木牌,经陡峭的狭道叮叮咚咚一阵剧烈晃动过后,却不知怎的,车又回了原来的路。石洋见了有些茫然,停下来回头一望,这才发现那条道原来是它妈的个两头低中间高的一段岔子,山庄就立在它的顶端,从他刚才过来的方向往上去,是条根本就调不了头的“回头弯”,若真要那样进去,就只能在它的顶端让车停下来用车屁股对准大门后,倒进去才行。
无奈之下石洋只好让车调了头,忽地又来了个百米冲刺地猛给脚油,随着吱地一声响,车稳稳的停在了园子中央,跟着,一条疯了样的狼狗不知从什么地方忽地一下串了上来,围着车一阵狂吠。
张得光还是过去的贼样,他只当是来了客,很快从一扇门里带上满脸谀笑朝这边快速迎上来,并一面走,一面从嘴里发出唬唬声驱赶狼狗,临到了跟前,却不见车上有何动静,于是他凝了神,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犹豫的、喃喃的,让本来就生得够小的双眼眯成了缝,然后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窗往里瞧,最后当他把石洋认出来,且把他给认准之后,脸一下就豁朗开了,并异常激动的朝他吼起来:“啊呀——洋洋!——嗨嗨嗨!洋洋!是你嘛?快下来!——快下来噻!……”
石洋从车上下来,随手把车门往后一丢,跟张得光朝前面的彩棚走去。
小龙脸上挂着几丝怪异的笑,醉熏熏跟在石洋后面东张西望,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是那条还没有完全罢休的狗。
石洋一边走一边同张得光夸张的开玩笑说:“嚯!张总!整对罗啊!几年不见,当庄园主啦!”石洋嘴上这么说,眼里却瞧不上这山庄的模样。
“哎呀!洋洋!不要洗我的脑壳哟!恼火!”说完,他扯上细嗓门朝里面高喊一声:“天娃!快来给——你石伯他们泡茶!”
石洋听他这样吼,心里就美滋滋的想:“看来,他还没把我过去给他的好处全忘啦!”
来到棚子下面,张得光热情地拉过把带靠背的竹椅放石洋屁股后面,又勾腰将自己生得细长的脖子伸直,尖嘴朝上面吹吹,这才让石洋坐了,而小龙却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因为醉呢?还是正在犯着别的什么迷糊;只见他随手拉过把椅子刚坐好,又侧身让双腿跷扶手上让自己舒服地窝成个漏斗后,开始习惯地将双手拳做一团,朝顶棚作揖的、有滋有味的咬起了指甲。他一边咬,一边旁若无人的四处瞅瞅,还时不时朝他们睃一眼。
天娃给他们泡茶的时候,张得光对他介绍说:“哦——这个是你石伯!快喊声石伯!哦——还有!等下你去把冰柜里——那个鸡,那个鱼,那个蛇,还有上次我在山里头整的那个麂子肉,——全部拿出来解冻!……”
石洋本来不喜欢过于热情的人,这阵子听他称自己是他侄儿的石伯心里就更不自在,却碍于他的热劲头不便说啥,正在犹豫,又记起临来时自己二姐说的话,——去吃他龟儿子一顿漂勺,心里才又感释然,之后就用心的,也是百无聊赖的由他挖空心思陪自己聊,却不想,正当张得光的话刚谈到兴头上,小龙却突然闷声闷气的开了口,他说:“张总……”小龙在说话间眼睛直视,嘴咂巴咂巴过几下,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竟听得张得光仿佛让针给扎了似的瞥过小龙一眼,旋即又陪了笑干咳过几声,才慢腾腾对他说:“龙二爷!你别着急哈!你舅舅在!等下陪你喝几杯!咋样?”
石洋发现张得光同小龙说话,以及用小眼珠儿瞧小龙的时候都表现出种怯生的模样,心里也猜不透,于是只好装没看见。
又吹过一阵牛,石洋估摸天娃大概该张罗得差不多了,便把话岔了一边说:“哦,张得光。叫你姪儿停下来。酒还没醉醒呢!”石洋说到这里把话锋一转:“听说你在这里搞了座山庄。多年不见了,上来看看。呆一下就走。”
张得光听石洋说要走,急得他忽地把脸拉下来,态度坚决的说:“洋洋!漏汤的话不要说!你哥!我兄弟!多年不见呐,咋说也该整几杯噻!……”
张得光陪石洋已喝了些时候,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在这过程中,石洋发现他还和过去一样,在和人交谈的时候眼睛里老会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光;——这光好似山庄外边的河下面那些波光中折射出来的反光;或者说,更像是从通往地狱的那座建在半山腰、令人毛骨悚然的山门里射出,颤动在自己脸上的鬼火一样,碧蓝碧蓝,让人胆怯。在这样的情况下,石洋表面上虽然还对他客客气气,脸上的腮梆子仍然还让肉啊什么的塞得鼓鼓的,心里却在想:“这个阴险的张得光多半又在我身上用心的挖掘了。”——而事实是,在此时的张得光的眼里,石洋就是他踩在脚下的这块山庄,并以今显露出一些让他为之鼓舞的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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