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碰到哈姆雷特“为之还是不为之”的难题
胡祖庶（德国)
炒股好还是不炒股好？入党好还是不入党好？说谎好还是不说谎好？出击好还是不出击好？人的一生在许多场合中，总要碰上这种“为之还是不为之”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价值观与现实利益冲突的问题。
这样一个非常典型的人类心理矛盾，莎士比亚绝妙地和艺术性地把它在他著名的悲剧《王子复仇记》通过哈姆雷特王子的角色表现了出来。哈姆雷特的叔父为了篡位娶嫂，毒害了自己的皇室亲兄，即哈姆雷特的父王。生性善良和孝母的哈姆雷特在查知凶手是谁后却下不了杀人的决心，一直犹豫不决是否该杀叔父为父报仇。他的矛盾心情在一段莎翁写的脍炙人口的独白中表现了出来：“为之还是不为之：这才是难题：是应在心中忍受奇惨命运之折磨打击，还是挺身向无数的逆境出击而战胜之；这两个选择，何者更高贵？……于是，良知使我们都变成了懦夫；于是，当机立断的本色被思虑的惨白色调给稀释了。伟大辉煌的事业在左思右虑之下，其涌动之潮也将退潮，不具行动的实质了。”
奥巴马在美国民主党今年2月5日的超级初选之后连续赢了11个初选，可是在3月4日得克萨斯州、俄亥俄州、罗得岛州、佛蒙特州4个州的初选，他却意外地在前3个州马失前蹄。许多人开始议论他是否有必要改变他的“希望”竞选策略。奥巴马的“希望”竞选策略除了提出新的政治纲领外，主要是希望美国选民能像他为他的一本书所取的书名一样，“勇于拥抱希望”；他要他们一起发扬人类积极的本性——团结、友爱、相助、合作等，来改变华盛顿政治舞台那种争权夺利、你揭我捅、你贿我恩、为一己之私或一党之私谋利的政治状况。这个策略在他的选民中促成了一个“变革是我们相信会发生的”的运动，成为他在2月份连续拿下11个州的主要动力。
然而，他的对手希拉里•克林顿在2月的许多竞选中连续败北，在无良策可施的情况下，又不甘认输，便孤注一掷实行政治竞选策略中的下下之策了，即所谓的否定式竞选策略。这种策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来否定、破坏或贬低对手的形象，虽然最后会导致双输，但攻击者比被攻击者仍能获得一时较多的好处。一般这种策略不在党内的竞选中实施，因为在同一个党中的竞争对手施用这种策略则无异于自相残杀，终将毁灭该党的获胜希望。希拉里采取的手段是：散布一张奥巴马访问肯尼亚北部一个村庄时穿土著服装头缠头巾的相片，让人怀疑他是穆斯林份子；在《60分钟》电视节目中她被问及她是否相信奥巴马是回教徒时，她故意回答说“就我所知”，他不是回教徒，虽然她明确知道奥巴马是芝加哥联合基督教会的信徒；播放一个假想中的“红色电话机”电视广告暗示美国面临紧急危机时，奥巴马不具有国家最高统帅的能力能在凌晨3点守在电话机旁做出必要的决策，意在玩弄选民的恐惧情结并给人一种奥巴马完全是毫无经验的新手的印象；2月21日在德克萨斯州举行的电视辩论结束时，希拉里宣称她感到无比荣幸能和奥巴马在辩论席上坐在一起，过了两天却跑到俄亥俄州挥动着奥巴马批评她经济政策的宣传单大骂奥巴马“不要脸”，让她的妇女同胞以为奥巴马欺负了她。她的否定式竞选策略确实起了作用，为她赢回来三个州的初选。希拉里一下又被誉为一个不轻易认输、敢于打翻身仗的顽强斗士了。在美国这个崇尚“胜者为王”价值观的社会，她暂时又是一个受人钦佩的勇者了。
眼看希拉里的否定式竞选策略在俄亥俄州和德克萨斯州两个大州确实奏效，奥巴马竞选阵营那些早就主张奥巴马应该以牙还牙的人坐不住了，纷纷要求奥巴马施行反击。克林顿夫妇从政后做过的一些有争议的事情仍存在不少疑点，夫妇俩一直还没完全交代清楚。如希拉里当州长第一夫人时从畜牛期货交易赚取百倍利润的事；牵涉到他们夫妇俩的“白水”房地产的丑闻事件；她阻止公开她当总统第一夫人时的档案和会谈记录以及克林顿基金会与克林顿图书馆的资金来源等。虽然奥巴马没有去纠缠她的这些不清不白之事，但如果她成为民主党候选人的话，共和党就不会对她客气了。目前奥巴马只是很有分寸地重提他的要求，要希拉里公布她的所得税申报，以增加她的透明度。这对希拉里来说本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她却一直拖着不办，似乎怕人抓到什么把柄似的。
美国选举虽然是民主的，但它不一定是公平的或公正的。例如，密歇根州和佛罗里达州违反了民主党的初选日期安排规定，把初选提前在一月份举行。民主党总部于是做出取消两个州州代表的有效资格决定。所有民主党参选人都尊重和同意这个决定，没有人到这两个州搞竞选活动。密歇根州初选只有希拉里一人的名字在选票上，但也只获得55％的选票；佛罗里达州的初选结果希拉里也获得50％的多数选票。两个州例行初选仪式后也就完事了，在2月5日超级星期二初选之前，竞选者和两个州的选民并没有任何人要求民主党总部重新考虑他们的选举结果。可是，2月5日超级初选结果出来后，希拉里发现未能在那天一举击垮奥巴马，敲定乾坤，而自己的竞选银根却大大缩紧了，对往后的初选又没作多少准备，因此赶快要求民主党恢复密歇根州和佛罗里达州的选举代表资格。照理说，制定好而获得大家同意的游戏规则是不能中途任何人说要改就可以更改的。如果提出更改要求的人不是希拉里而是奥巴马的话，那民主党根本不会予以理会，甚至还会对他加以嘲笑呢。但克林顿夫妇在民主党里有广泛的关系，希拉里一闹，人家也就不敢得罪她。所以解决密歇根州和佛罗里达州选举代表的问题已成为民主党一件很头痛的事。
目前奥巴马竞选阵营和民主党的许多人希望他表现得更像个斗士，狠狠反击。问题是，奥巴马至今之所以能吸引一大群选民正是由于他采取了一种高姿态的、肯定式的竞选策略所产生的效果。他希望人们勇于拥抱希望，不要放弃改变华盛顿那种僵化了的官僚政治的希望。所以，他的竞选口号“变革是我们相信会发生的”已成为一个蓬勃发展的运动。但希拉里的否定式竞选宣传使人想到2004年总统竞选时布什对克里使用的破坏性极大的相同的否定式宣传，奥巴马也不能不予以重视。一个被对手说得一文不值而又不予以反击的人，会不会被人视为一个懦弱的人呢？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不正是奥巴马在他许多激动人心的演讲中所不齿为之的吗？所以奥巴马目前面临着哈姆雷特“为之还是不为之”的困扰。
有人认为，奥巴马没有必要向希拉里东施效颦，因为他目前已拥有七、八成的出线希望了。他已获得的选定选举代表比希拉里多出100多个，已获得的总共选票也比希拉里多出将近60万张。希拉里想在其余剩下的初选拉平几乎没有可能。她唯一出线的希望是在796名可以独作投票决定的超级代表中能争取到六成以上代表的支持。然而，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一是不会有多少超级代表敢违选民意愿把票投给获得少数选定代表的竞选人；二是大多数德高望重的民主党超级代表已表态要将票投给奥巴马，这个表率作用不容忽视；三是人人都知道，而且民意调查也证实，如果希拉里这个不大会团结人的人成为民主党候选人的话，她能战胜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的可能性并不大。另外，希拉里如果是通过超级代表获得候选人资格的话，那将有一大批倾向于民主党的年轻人、黑人和男性白人会大感不平，在总统选举日那天将会呆在家里，不去投票。这也就是为什么希拉里现在在根本没多大出线可能性情况下急不及待地宣布她希望奥巴马成为她的候选搭档的动机。
克林顿夫妇的为人许多民主党高层人士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公开发表议论而已。曾经是克林顿夫妇的好朋友，好莱坞传媒大亨戈分（Geffen）则没有这层顾虑。他曾为比尔的总统竞选资金筹集到1千8百万美元，亦被他们夫妇邀请到白宫林肯卧房度过一宿。他2007年2月21日在《纽约时报》对他采访时对专栏作家多德（Dowd）说：“政治界的每个人都说谎，但他们（克林顿夫妇）说谎说得那么轻松自在，这是令人感到忧虑的。”他对希拉里的印象是她“好斗得不可思议”，比尔则很“躁动”。戈分还对那些称比尔自从离任后已变为另一个人的说法表示怀疑。
其实，奥巴马在选民中的支持率一直是不断上升的，从来没下降过。奥巴马在3月4日虽然在得克萨斯州和俄亥俄州输掉了两个大州的初选，但他已把希拉里原来两个月前在该两州领先的超过17个百分点支持率缩小到在得克萨斯州的4个百分点和在俄亥俄州的10个百分点。这对一个在该两州没有任何忠诚选民基础的奥巴马来说，能取得如此成绩应该算是很不错的了。然而，由于奥巴马的竞选班子把竞选结果的期望值定得过高，才有竞选后他的支持者大失所望情绪的表现。
令奥巴马目前担忧的是，他周围的助选人和高级顾问是否能沉得住气，不乱方寸。在3月4日初选的6天前，奥巴马的首席经济顾问芝加哥大学教授顾斯比私自应邀跑到加拿大驻芝加哥总领事馆谈奥巴马有关北美自由贸易区协定的见解，却被有心人利用来攻击奥巴马政策主张的可信度。虽然加拿大使馆出面澄清报道有误，但所造成的严重不利的影响已无法挽回。另一名外交政策高级顾问哈佛大学教授鲍尔不慎在英国一家苏格兰报纸采访她时发泄情绪，说希拉里是一个为了获取胜利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妖怪”，在另一个采访中还擅自越权说奥巴马提出16个月从伊拉克撤出美军的构想只不过是“最佳方案”，结果不得不表示歉意和辞去她的义务顾问职。另一名外交政策高级顾问前副国务卿莱斯，还有奥巴马的夫人也曾发表过不恰当的言论。这些失误再多几个的话，奥巴马的一切努力最终可能要付诸东流、功亏一篑了。
奥巴马如何解答哈姆雷特的难题正引起人们的注意。《纽约时报》的三位特聘专栏作家 D.Brooks, G.Collins 和 B.Herbert 最近著文提醒奥巴马，他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竞选人并获得那么广泛的支持，是由于他至今的一切表现给人完全一种新的正面的感觉，如果他也不惜采取否定式的宣传策略，人们将视他与其他的政客没有两样，他的“新”和他倡导的“变革”就将失去一切光辉。该报的另一位特聘专栏作家 M.Dowd 则认为，在美国选举中奥巴马如果不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话，他的总统梦就很难实现。（按：能成为《纽约时报》特聘的定期撰稿专栏作家都是从美国全国的优秀专栏作家中——不管他/她的立场是左是中是右，精挑细选出来的。西方很多大报都转载他们的文章。总部设在巴黎的《国际先驱论坛报》一般在他们的文章出来后第二天都予以转载。这10名著名的特聘专栏作家中，只有左派经济学家 P.Krugman 教授是支持希拉里的，其余的都支持或偏向奥巴马。但《纽约时报》编辑部则公开表态支持了本州的参议员希拉里。）
好男不与恶女斗还是好男应与恶女斗？To be or not to be 为之还是不为之，观察奥巴马未来的竞选宣传便可见分晓。
【转自多维，特此致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