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旧文)“黄色”的法国老板
“黄色”的法国老板
·金 凤·
法国人的风流浪漫、放荡不羁世界闻名，他们讲笑话，开玩笑的本领更是与生俱来，尤其是那些与性有关的荤笑话更令世界各国的男女相形见绌、自愧不如。
八十年代中期我曾在北京一家法国公司做过三年多白领，真正领教了法国人的那无所不在、融会贯通的荤文化。我的法国老板三句话不离本行，什么公事、私事都能被他自然或不自然地引到有颜色的事情上去。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他在美国，就冲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大嘴，早被“性骚扰”的罪名送上法庭一百次了。
初来乍到
我的老板有个响亮的中文名字叫雷鸣，是个身材魁梧、肥头大耳的法国人。他在台湾学过一年中草药，八二年法国一家综合公司在北京开设办事处，三十一岁的他便来到了北京。
雷鸣绝顶聪明，从开始的光杆儿司令，民族饭店的一间办公室起家。后来办公室几经搬迁，先是在民族文化宫的八楼和九楼，后又到国际大厦正对面的卢堡大厦（后改名为赛特大厦），最后在九十年代搬到了国贸大厦。我光荣加盟的八五年，公司已颇具规模，有十多人，除了几个年纪大的业务专家，光我们年轻翻译兼自学成才的项目经理就有七、八个，其中有北大西语系的、北外的、我是二外的，还有两个不懂法语的，负责推销。
雷鸣刚来北京时，他的中文水平很一般，日常生活勉强能对付。据说，他初住民族饭店的时候，想学一句北京人地道的问候早安的俗语。可惜他遇人不淑，一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国人就告诉他：你见了女的就说：小姐，你他妈的！你见了男的就说：先生，你他妈的！还要面带微笑。他傻冒儿一个真的就“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在民族饭店的前台、餐厅跟人家打招呼，惹怒了一批人，要不是有人及时帮他改邪归正，他就有可能挨上什么人的一顿老拳，说不定高鼻子被打成扁鼻子也未可知。
老奸巨猾
老板开始时还循规蹈矩，努力工作。几年之后，整个儿变成了一个老油条。欺上瞒下，假公济私，说瞎话脸不变色心不跳，他最享乐、最拿手的事情是讲黄色笑话，开荤玩笑。
那次办公室年轻的秘书因病请假没有上班，他便追问她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要休息好几天，严重影响工作。我们开始都保密，不告诉他。后来他威胁说如果再不上班，明天就开除她。当他知道秘书是因为人工流产而告假，他便吩咐司机到友谊商店买一包避孕套，作为礼物送给她。
时间长了，他坏话、脏话学了不少。有一段时间，只要公司有新员工进来，他便让人家翻译：“ｍｏｎ ｓｔｙｌｏ ｅｓｔ ｔｒèｓ ｇｒａｎｄ．”（Ｍｙ ｐｅｎ ｉｓ ｖｅｒｙ ｂｉｇ）。中国人语音正确，一般都上不了他的当，也没有什么喜剧效果。可是，老外的四声不分、奇腔怪调就不一样了。一位公司的女同事蝴蝶小姐从巴黎总部来北京出差，雷鸣就教她这句中文，还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大声重复。老外声调不对，听起来极端刺耳、下流，我们一听就知道是雷鸣冒的坏水。果真他在旁边偷偷地乐呢。
说起这位蝴蝶小姐，也是活宝一个。她那年三十八岁，未婚。在北京的那一个星期里，只要她在办公室里，就满嘴里跑舌头，东一句、西一句地逗一帮人笑。那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完午餐，她可能有点喝高了，话特别多。最后还主动要为我们演唱一首法文歌曲，我们热烈欢迎。
她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地唱了起来。刚开始我们看她声情并茂，还挺感动。可是后来那歌词就越来越不像话，最后结尾简直就是一个烟花柳巷里的风尘女子直白露骨的卖春告白了。我们几个法文翻译简直被她那歌词内容笑翻了，一个个捂着肚子直喊救命！几个不懂法语的同事看我们笑，也跟着傻笑。蝴蝶小姐逼着我们翻译成中文给他们听。我们两个女的实在是难以启齿，最后是那个北外的小宋把大意翻了一下。当然，又是一波大笑不止。
后来，我到法国出差，蝴蝶小姐在周末和下班以后带我到处参观，请我吃饭，期间也没少讲带颜色的笑话。
活学活用
有一天一上班，雷鸣就来到我的办公间前（ｃｕｂｉｃｌｅ），先用法文向我道早安，然后紧接着来了一句：Ｍａｄａｍｅ 金，你真牛ｘ．我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就笑了起来。刚想问他今天这是哪一出啊？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人家已经窜到另一个办公间说同样的话去了。几分钟之内，他已转了一圈，对每一个中方雇员都来一句：你真牛ｘ．大家的反映当然不同，有的震惊，有的爆笑，有的感到莫名其妙。我们老板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学了个高级词儿。
后来，我们几个年轻人在公司里展开揪出坏分子的行动，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教给他这种词儿来骚扰员工。最后我们把目标锁定在司机老吴身上。一审问，果真是他教的。我们群起而攻之，老实巴交的老吴一脸无辜：你们赖我干嘛呀？昨天，老板从香港回来，我到机场去接他。他没出海关，就看见我了。我又挥手又大声地和他打招呼，可是人家先是对我不理不睬，装不认识我。后来看我还对他摇手，就向我挤眉弄眼。只见他到了海关检查的地方，人家要开箱检查有没有携带需要打税的物品，他就开始跟人家臭贫：小姐：你今天真美丽！你知道吗？我的夫人也很美丽，可是她爱吃醋。所以我在家里是气管炎……
人家海关人员看他这个大老外中文说得那么好，又那么风趣，早就吃吃地笑上了。加上海关对外国人本来查得就不太严格，所以没让他开箱，就放行了。
他一出来，马上就对我说：老吴啊，好危险啊！你知道吗？我这次从香港带了三台高级照相机，一台是我自己用，还有办公室里两位翻译要的。要是被查出来，这税可高了！你说我的本领高不高？
我一听这话，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对他说：雷鸣先生，你真牛Ｘ！他马上问我：牛Ｘ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次？我也不会法语，只能简单地告诉他：牛Ｘ就是特别好、特别棒的意思。谁知道他第二天一来就到处练习啊！老吴说到这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随口而来
有时候，我的老板叫我们到他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我们发言完毕，他就说：你们下边还有吗？我们不知道这话中有话，就回答道：没有了。他马上说：我的下面也没有了。然后，吃吃的看着我们笑。我们几个出来，就说：这雷鸣真有病，肯定是哪根筋又搭错地方了。果真，他出来了：哈哈，你们是太监，你们都是太监。几个男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说话了：你们的下面都没有了，当然都是太监了！
他不但开荤玩笑，一般的玩笑也是随口就来。
八七年我同他到香港出差，飞机一降落在启德机场，他就对我说：好了，Ｍａｄａｍｅ金，你现在自由了，可以骂共产党了。我说：我才不骂呢！怎么著，我要是骂了，你一定会出卖我，我才不干那傻事呢！到了九龙的酒店，他好像回了家一般，酒店老板，服务员，商店里的店主人人都亲切地叫着他的中文名字，同他打招呼。我不懂广东话，就用英语同那些商店里的大小老板们说哈罗。雷鸣马上对我摆摆手：同他们讲普通话，他们都是大陆来的，游泳游过来的，边说边用两手夸张地比划游泳的动作。
家宴闹剧
还有一次，公司的财政总裁第一次率团从日内瓦来中国视察工作，一共来了四个人，都是我老板的顶头上司。他可会溜须拍马了，请他们吃喝不说，还亲自出马带他们去长城、故宫游玩。后来，他又宣布要在他位于丽都饭店的家里举行隆重的家宴。由于主持远东地区销售的我的大老板也来了，雷鸣让我那天也出席家宴。
我们一行人跟着雷老板来到了位于机场附近的丽都饭店。到了大厅，财政总裁罗瑞先生还让我帮他挑了几束鲜花，说是要送给女主人。
进门之后，家中的保姆江阿姨围着白色的围裙正在厨房里忙活。其实什么家宴啊，全是从西餐厅里预订的饭菜，江阿姨把明晃晃的餐具摆好，大家就准备入座开吃了。
这时候，雷鸣忽然把江阿姨从厨房里领了出来，表情严肃地用法语给那一帮人介绍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新婚夫人，姓江，她很高兴能在家里欢迎你们。我满脸惊愕：江阿姨，新婚夫人？没听说啊！再说了，上个星期雷鸣的法国夫人还到过办公室去过呢！我刚想开口，雷鸣已经咳嗽了一声，然后眼睛故意看着别处，向我递过一句中文：我在同他们开玩笑，不要说话。
那帮老外的表情也是既震惊、又不知所措，先是愣着，后来又忙不迭地把桌上的鲜花一古脑儿地全都塞进了江阿姨的怀里。可怜的江阿姨也是一脸的迷茫、困惑，带着受宠若惊的感激和惶恐用中文忙不迭地说着谢谢、谢谢。
我那天晚上感觉一直都特别别扭，心里说这雷鸣真不是好东西，开玩笑也太离谱了。明天到了办公室一定要揭穿他，同几个哥儿们、姐儿们好好骂骂他。
没想到，我进公司门的时候，雷鸣已经先到了。他正在向我的同事们津津乐道地讲述他昨晚的出色表演呢！更可恶的是，他连我也编排了进去，说我和他共同演戏，骗了上司，涮了蒙在鼓里的江阿姨！我当然要澄清事实，好在他的扯谎本领臭名昭著，公司里的几个翻译都是我的铁哥们儿，铁姐们儿，我才没有蒙受不白之冤。
自我调侃
雷老板拿全世界人民开涮，也时不时地会调侃一下法国人自己。他曾经讲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一个法国人到了美国旧金山，看到路旁有一个矮矮的、象邮筒一样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铁盒子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机器上有一行字非常醒目：包您满意，它能代替您的老婆。使用说明：请放四枚硬币，然后将裤子脱掉，塞进圆洞。老法大喜：哈哈，一块美金就能解决问题，太他妈的便宜了。
法国人急忙把裤子脱了，垫着脚尖，把他自己的家伙塞进去。只听“哥登”一声，这老兄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鬼哭狼嚎般地大叫了一声，使尽全力，将自己从机器里抽了出来。他疼得头都昏了，大骂：混蛋！这些没文化、没历史的美国人搞的什么名堂？
三秒钟后，机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谢谢您的使用，扣子缝好了！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5 华夏文摘 cm050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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