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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暴风雨中一羽毛》作者巫一毛(四)
2007.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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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居美国加州的华裔女作家巫一毛不久前出版了 她与人合著的英文自传体回忆录《暴风雨中一羽 毛---动乱中失去的童年》。书中讲述了她在中国 度过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著名华裔作家哈金称 她的这部自传,“热情洋溢,真诚坦率,哀而不 伤”,历史学家余英时称其“为中国近代史作出 独特的见证。”这本书的中文版已在香港发行。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含青电话采访了巫一毛女士, 请听访谈的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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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次的节目中,一毛谈到,在文革初期,由于父亲的牵连,她受尽所谓“造反派”子女的欺辱和殴打。她也由此得到了一大堆新绰号,小右派、小地主、小资本家、小臭老九、小美国特务等等。然而,更令一毛不堪忍受的是,当时只有8岁多的她曾 亲眼目睹了小朋友的妈妈上吊自杀的悲惨情景。一毛在她的回忆录中这样记述到:
“又下雪了,雪花随着微风落在我的头发上、脸上、身上。茫茫白雪中远处出现的一个红点吸引了我的视线,更近了,更近了,只见一长条鲜红在银色的世界里漂浮,我终于看出那红色是一条围巾,围巾一头系在大树上,另一头系在一个浑身赤裸的人的脖子上,我吓傻了,僵立在雪地上!尸首在我眼前慢慢地旋转,脸肿得变了形,身体白润光滑,手和脚发青发紫,我感到莫名的恐惧!尸首看起来竟然这么熟悉,我逼自己仔细看,认出是梁阿姨。”
文革开始后两年,一毛10岁的时候,全家又被下放到安徽贫困的农村和县,据说此地是霸王别姬的地方。一毛说,她一路哭着离开了让她失去童年的合肥,落户到一个叫高庄的生产队。一毛说:
“在那里就是一个村子一家,一个村子一家,很多,不光是我们一家,太多了。有的是没问题的也下,因为那时候学校都关门了,停课闹革命,老师在城里呆着干什么呢,所以都下去了。毛主席指示:‘广大干部下放劳动,这对干部是一个重新学习的极好机会。’所以这些人下去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么下去的。”
一毛说,来到高庄后,生产队长又贪污了那点可怜的安家费,只把队里的仓库隔了一间半让他们住。那泥地、泥墙的茅草屋,成了一毛一家的栖身之所,亲身体验到了杜甫“八月秋高风怒嚎,卷我屋上三重毛”之后,屋漏墙塌的辛酸。但一毛说,虽然他们一家5口人当时只靠妈妈的一份工资,但与当地农民比起来,还算是好的,一毛说:
“看到了很多很可怕的这种溺婴,活活淹死的,就扔到河里去的。因为一个是重男轻女;一个是养不活。女孩子不处理掉的话,他还想生儿子呀,就这种选择。那种情况下,好像也是很普遍的事情。好像也不是怎么特别难受,也不觉得不对,也不瞒着人,就去这么做,村里的生产队长告诉我妈妈说他老婆生了个女孩,只好把这个女孩扔到粪桶里去。他两个眼睛还盯着我看,根本不觉得是什么。”
一毛说,他们一家在农村一呆就是5年,所以她总是对人说,她其实就是一个从小在农村学会了打赤脚的小村妞:
“我说我是一个小村妞,因为在那里上了小学、初中。小孩子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的韧性特别强,因为周围的孩子都那样光脚,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样。穿鞋反而人家都要笑你,又不过年、不过节、不走亲戚,穿什么鞋?现在回头看看真是太可怕了,不知怎么过来的。”
5年后,一毛全家因为父母平反而离开农村,父母被分配到位于芜湖市的安徽师范大学,一毛到城里上学的第一天,就因为打赤脚而被老师轰出教室。一毛亲自选读了她在自传体回忆录中记述的这一片断:
“清晨,我兴高采烈地把两条大辫子梳得光光的,穿上补得整齐的裤子和上衣去上学,到了教室门口,同学们已经在课桌前坐好,老师背对着我在黑板上写着什么。我一跨过,教室里突然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盯着我,老师纳闷地停住,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正好和我四目相对,老师是个中年妇女,身高也就1米5 ,瘦瘦的、短头发,她带着深度园镜框眼镜,严肃的表情显得很吓人,‘老师早!’我恭恭敬敬地说,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我用眼角在教室里溜了一眼,啊呀!那么多女生,我想马上找到一个空位尽快坐到她们中间。‘鞋呢?!’老师愤愤地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解地看着老师,不是年节,不走亲戚,为什么要穿鞋?”
一毛说,在她那个学期的期末小结上,班主任除了千篇一律的“能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之类的评语外,写下了这么一句话:“一个学会了穿鞋的、纯朴的乡村姑娘。”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含青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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