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

廖康


“这老太太，怎么这么磨蹭啊！”我心里说了：“旁边儿那队仨都完事了，她还在这儿没完没了的，折腾什么呢？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喝凉水都塞牙缝。”

今儿个一大早来领馆办签证，本来挺高兴的。签证处扩建了，装修得堂皇。门脸儿换了个方向，面朝另一条大街，焕然一新。街边上停车的地儿多了，门厅宽敞了，窗口增加了，工作人员办事效率也提高了。几条长队，挪动得都挺快，没多会儿就排到窗口了。而且，我注意到，我排的这条队动得更快。这不，那一身黑衣，身材颀长的靓妞比我先进来的，为了远离诱惑，我没有站她后面，排了另一个队，可还是忍不住一眼一眼地偷瞥人家。没多会儿，就超过她了，不好意思回头看了。眼瞅着下一个就该我了，正得意呢，嘿，我前面这老太太动作这个慢哟！也难怪，瞧她肥的，躺下来恨不得比站着还高！黑脸膛儿，这一脸褶子，赛过桂皮！咳，不管多么有碍观瞻，别碍我事儿就行，可她怎么这么磨蹭啊？光掏护照就掏了足有一分钟……眼看那位高个子姑娘乐颠颠地走了，她这儿还翻这个，翻那个。“到底缺什么您哪？”我挠着后脑勺，差点儿问出声来。

老太太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冲着坐等的老伴儿叫起来。别看她这身量比唱歌剧女高音的还壮，嗓音却跟蚊子似的，叫了好几声，她老伴儿才听见。敢情他们需要复印一份文件。“您早干什么去了？”我情不自禁的跺了跺脚，暗自骂道：“这老梆子，到这儿来耽误大伙儿的功夫！”

复印还得自己动手，老头儿蹒跚着朝大厅里投币式复印机走去。办事员让我上前先来办理，老太太站在一旁等着。办签证要五十美元，代寄还得再收五元手续费，我递进去三张二十元的票子，办事员居然没钱找！我简直无法相信，您这儿又不是刚开张，我就不信没有五元零钱,可我哪敢冲咱们泱泱大国的办事员回嘴呀？我把钱包里的票子滤了个遍，搜出一张十元、两张一元，又掏遍了衣兜、屁兜，找到七十八美分。慌乱中，钱包掉地下了，脑门开始冒汗了，无论如何，我也找不出足够的零钱来凑齐五十五元。我后面的小伙子一个劲儿地抓耳挠腮，跺脚叹气。我猜他也许正暗暗骂我磨蹭呢。我一咬牙，差点儿就要说：“得了，您呢，那五块钱您留着包饺子吧！” 可还真舍不得……

“我给你换二十吧，”老太太细声细气地说着，递过来一张十元，两张五元的票子。我这才看到，她的眼睛很明亮。我觉得她看透了我的心思，跟她换钱的时候，我心里磨蹭了一下，竟连个谢字都没说出口。

2006年6月８日

恨呀！什么事到廖康笔下就出神了！

先挑个错：
〉身材欣长
身材颀长

廖康这是顶风作案。刚为口吃闹得不可开交，又来胖瘦的政治不正确。“无限风光在险峰”？

多谢。题目就叫“事儿妈”，是不是含蓄些，好些？

土干的心理描写好，细节也入神。不亏我们60年代。

好了，还是你们蓝营心宽体胖的，油墨感强。

思维理念不同，我们且得较量、交流、沟通一阵呢。

咱们比谁不会生气，大家含笑“修炼”。

建议得不错，择善而从了。

艺术和现实其实很难分得一清二楚，能够讽刺“恶毒”的邪念，能够拿“滑稽”的场景打趣，我决不会犹豫的。你要是看过我《开车与上网》那篇，就会知道我不会介意用第一人称来讽刺。在这方面你不是给我们树立了榜样吗？关键是要掌握好度。既要点明主题，又不游离其外。我原来的题目是《惭愧》，有位版主说太显露。改为《事儿爹》后，另一位版主说看了两遍还不明白我要说什么，弄得我都无所适从了。

听简杨的建议，题目改为《磨蹭》，内容稍有改动，结尾如下：

“我给你换二十吧，”老太太细声细气地说着，递过来一张十元，两张五元的票子。我这才看到，她的眼睛很明亮。我觉得她看透了我的心思，跟她换钱的时候，我心里磨蹭了一下，竟连个谢字都没说出口。

朽木可雕否？

《磨蹭》太沉闷，不提神。

题目：“领事馆里的老太太”

老太太怎么了？进来看了就知道。

《磨蹭》什么呀？不就是《事儿吗》吗？
您这是纪实，不是小说。从这么个小事悟出个道理来就好了，描写的又挺传神，让人忍俊不住，还想骂一声那个办公室的人太缺德，不为顾客着想。
这么好的文章，咱浆糊没地儿倒呀！

哈哈哈，有趣的心理描写。“为了远离诱惑“，“偷瞥” “抓耳挠腮”。。。

廖老师的神来之笔。我就好像看了精彩的电影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