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ly posted by xyy at 2015-5-4 15:15:
“媽媽”是天下最偉大又最親切的稱呼。
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学术论文全文数据库 > 元明清文学研究
明清白话作品词语称谓语补义
崔山佳
内容提要 明清白话小说和明代戏曲中有几个关于亲属的称谓词有其特殊的意义,而且为好多词典所未收,如“嫂子”有“丈夫称妻子,亦指妻子”义；“干娘”有“对老年妇女的敬称”义；“亲娘”有“对妇女的尊称”义；“哥”有“妻妾称丈夫”义。
关键词 明清白话作品 词语 称谓语 补义
在明清白话小说和明代戏曲中,有几个关于亲属的称谓词,有其特殊的意义,而且为好多词典所未收。下面分别说明。
一、嫂子
《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汉大》)收“嫂子”一词,有两个义项：①兄之妻；②已婚妇女的泛称。
但笔者发现,明代白话小说中有丈夫称妻子为“嫂子”的,而且不乏其例。如：
(1)只见老子又笑道：“嫂子,咱也有一件事对你讲……”(明·陆云龙《魏忠贤小说斥奸书》第1回)上面的“老子”是魏忠贤的父亲。是他父亲称他母亲为“嫂子”。
(2)进忠道：“嫂子,房族中谁好似我来?”(同上)上例是魏忠贤(进忠)称其妻子为“嫂子”。
(3)那男子道：“嫂子,不要打他来。”(同上)上面的“那男子”是指魏忠贤的宗族“魏老三”。是魏老三称其妻子为“嫂子”。
在陆云龙的另一部白话小说《清夜钟》中,也有几例丈夫称妻子为“嫂子”的。如：
(4)崔佑道：“不妨,咱嫂子极贤惠。”(第7回)上例中崔佑所说的“嫂子”,是指其妻子王氏。
(5)不期崔佑回家,见魏鸾倒在地下,满地是血,急来搀扶,道：“嫂子,想老淫妇恼了你?吐血哩。”(同上)
上例是崔佑称相好的妓女“魏鸾”为“嫂子”。当时,在别人的怂恿下,崔佑已请魏鸾住到自己家中,把她当作小老婆看待,所以他称她为“嫂子”,而骂自己的结发妻子王氏为“老淫妇”。
陆云龙的亲弟弟陆人龙的白话短篇小说集《型世言》中,也有丈夫称妻子为“嫂子”的。如：
(6)董文道：“嫂子,可怜咱是个官身,脱得空,一定早早回来。”(第5回)
上例是户部长班董文称其妻子邓氏为“嫂子”。
(7)清早起来,王喜道：“嫂子,如今时世不好,边上达子常来侵犯,朝廷不时起兵征剿,就要山东各府运粮接济。……嫂子,咱想一时间触突了崔科,毕竟要淘他气,不若暂往他乡逃避,过一二年回来,省得目前受害。”(第9回)
上面是王喜对其妻子霍氏称“嫂子”。
(8)张志道：“……那厮老实道：‘咱不晓得这道儿。嫂子嫌咱镇日在家坐,教咱出来的。……’”(第22回)
上面是“那厮”称其妻子为“嫂子”。
上面所举的“嫂子”,都是丈夫称妻子。因此,“嫂子”应有“丈夫称妻子”的意思。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对话中。
《汉大》收“大嫂”,共4个义项：①长兄之妻；②丈夫称妻子；③对已婚妇女的尊称；④方言。公婆称长媳。其中义项②的例句有二：
(9)我过去见我浑家去。[做见科云]大嫂,我来家也。(元·无名氏《货郎旦》第1折)
(10)杨雄入得门,便叫：“大嫂,快来与这叔叔相见。”(明·施耐庵《水浒传》第44回)
看“大嫂”的4个义项,除了第4个义项是方言外,其余3个义项与“嫂子”是基本一致的。这从另一方面来证明“嫂子”确实有“丈夫称妻子”这一义项,这也就说明同义词的发展,有时是相对一致的。
《汉大》收“大哥”,也有4个义项：①排行最大的哥哥；②尊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③称排行最大的儿子；④妻子称丈夫。
《汉大》收“哥哥”,共有11个义项,其中第6个义项是：“妻对夫的称呼。”笔者以为“大哥”的义项④,“哥哥”的义项⑥,也从另一方面来证明,“嫂子”的确有“丈夫称妻子”义。
从“丈夫称妻子”稍微引申一点开去,“嫂子”又有“妻子”的意思。在《魏忠贤小说斥奸书》中共有34处“嫂子”是作“妻子”解的。如：
(11)老子大是看不过,对嫂子道：“进忠终日不做营生儿,如何是好?……”(第1回)
上面的“老子”是指魏忠贤的父亲,“嫂子”是指魏忠贤的母亲。就魏父来说,这“嫂子”就是“妻子”。
(12)且说魏进忠得了钱米,回到家来,只见嫂子迎着道：“大哥曾借得些甚来么?”(同上,第2回)
上例的“嫂子”指魏忠贤的妻子。
以上几例是从作者的角度称“妻子”为“嫂子”的,在对话中,“嫂子”也有作“妻子”解的。如：
(13)说了半日,才得他转意,道：“我且放了。三日内不还咱本利,连他嫂子拴来,还送他到肃宁县去,打折他腿。”(同上)
上面的“他嫂子”的“他”指魏忠贤。他曾借了太监的钱,因一时还不出,就被抓了去。太监说如果三天之内不还本利的话,连他的妻子也要抓去。
在《清夜钟》中,“嫂子”也有作“妻子”解的。如：
(14)到第四日,崔佑家来,这嫂子等了几日,巴不得到便闹吵：“你须不是个当家的,也是个管铺子的。”那崔佑也晓得妻子要急力拐姑,他先在外边吃了一包子酒,把些钱丢在桌上,自己鼾鼾的炕上和衣睡了。(第7回)
上例前面说“嫂子”,后面说“妻子”,都是指崔佑的妻子王氏。这里也是从作者的角度称“妻子”为“嫂子”。《清夜钟》的对话中也有“嫂子”作“妻子”解的。如：
(15)魏鸾道：“怕他嫂子知道来吵。”薛秃子道：“他嫂子是病在床里,走不出门的。我如今送你去,包你好!”(第7回)上例中的“他嫂子”中的“他”都是指崔佑,“嫂子”就是“妻子”,指王氏。
清人东鲁古狂生的《醉醒石》中“嫂子”也有作“妻子”解的。如：
(16)也没得说,附了阮良耳,说了几句,道：“明晚就用着你。事成二十两纹银,与你讨个好嫂子。”(第9回)上面说的是,王四他们要给阮良讨个妻子。
(17)鲍石道：“上师是个佛,怎要嫂子?”(同上,第12回)
上面鲍石感到疑问的是,“上师”是个“佛”,怎么还要娶“妻子”呢?这“嫂子”也是“妻子”义。
总而言之,在明清白话小说中,“嫂子”确实有“丈夫称妻子,亦指妻子”的意思,但笔者手头的所有词典中,都没有收这个义项,如许少峰的《近代汉语词典》、高文达的《近代汉语词典》、《宋元明清百部小说语词大辞典》,甚至是《汉大》,这是令人遗憾的。最近发现吉常宏主编的《汉语称谓语大词典》收的“嫂子”条中有“旧时丈夫对妻之称”的义项,例句有：
(18)侯兴叫道：“嫂子,会钱也未?”寻来寻去,寻到灶前,只见浑家倒在地下。(明·冯梦龙《古今小说》卷36)
(19)只是年纪大了妇人十多岁,三十余了,酒字紧了些,酒字下便懈了些,尝时邓氏去撩拨他,他道：“罢,嫂子,今日我跟官辛苦哩!”(《型世言》第5回)
上两例都出自对话中,都是丈夫称妻子,这是对的,但没有从作者的角度称“妻子”为“嫂子”的例子,似欠全面。
二、干娘
《汉大》收“干娘”一词,注释是：“义母的俗称。”例句有三：
(1)赵氏干娘,高皇义父之妻也。(明·文林《琅琊漫钞》)
(2)我拜老太太做干娘是很好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23回)
(3)二十五年前,当金鳄还是一个穿开档裤掉鼻涕的孩子的时候,金鳄的妈就教他拜田伯母做干娘。(高云览《小城春秋》第22章)
上面例中,例(1)有“义父之妻”的话,例(2)、例(3)都有“拜……做……”的说法,所以,“干娘”释为“义母”是不错的。
但笔者发现,在古代白话小说中,“干娘”似应另有一义,而且例子很多。如：
(4)大郎见四下无人,便向衣袖里摸出银子,解开布包,摊在桌上,道：“这一百两白银,干娘收过了,方才敢说。”(《喻世明言》第一卷)
以上是陈商陈大郎称薛婆为“干娘”,这陈商是个商人,与薛婆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拜她做干娘。所以,上面的“干娘”义同“大娘”,似应释为“对年长妇人的敬称”才符合语言事实。
《金瓶梅词话》中也有“干娘”,共用有76个。其中有西门庆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5)吃了将盏子放下,西门庆道：“干娘,你这梅汤做得好,有多少在屋里?”(第2回)
也有潘金莲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6)妇人道：“何不去间壁,请王干娘来安排便了。……”(第1回)
也有郓哥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7)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干娘声喏!”(第4回)
也有潘金莲母亲潘妈妈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8)说罢,潘妈道：“他从小儿是这等快嘴,干娘休以和他一般见识。”(第6回)
上面有好几个人称王婆为“干娘”,不可能由这么多身份不同、年龄不一的人拜王婆为“义母”,尤其是潘母,年纪和王婆相仿,更不可能拜王婆为“义母”。因此,上面例中的“干娘”也似应释为“对年长妇人的敬称”才是。
《水浒全传》也用了不少“干娘”,共发现55个。也有西门庆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9)[西门庆]到得茶坊门首,便咳嗽道：“王干娘,连日如何不见？”(第24回)
也有潘金莲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10)看看日中,那妇人取出一贯钱付与王婆道：“干娘,奴和你买杯酒吃。”(同上)
也有郓哥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11)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干娘拜揖。”(同上)还有何九叔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12)何九叔道：“……娘子和干娘自稳便,斋堂里去相待众邻舍街坊。……”(第26回)
还有武松称王婆为“干娘”的,如：
(13)武松道：“多多相扰了干娘,自有个道理。……”(同上)
因为《水浒全传》中所说的,与《金瓶梅词话》中所说的是同一件事情,所以,上述“干娘”也应释为“对年长妇人的敬称”。
明代沈璟的杂剧《义侠记》中也有“干娘”作“对年长妇人的敬称”解的例子。如：
(14)[净]干娘,你既会做媒,也与我做一个,重重谢你。(第7出)上面所说的故事,与《水浒全传》和《金瓶梅词话》的故事也是一样的,所以,上面的“干娘”也应是“对年长妇人的敬称”的意思。
《金瓶梅词话》中有这么多的“干娘”,而白维国先生的《金瓶梅词典》中却未收“干娘”,但却收了“干生子”、“干老子”和“干爷”。
《宋元明清百部小说语词大辞典》也只收“干爷”、“干生子”,而不见收“干娘”。
许少峰编的《近代汉语词典》也只收“干大”、“干生子”,而不见收“干娘”。
《诗词曲小说语辞大典》也只收“干生子”、“干子”,而不见收“干娘”。
王利器主编的《金瓶梅词典》既收有“干生子”,又收有“干娘”,“干娘”的注释是：“有二意,都非父母。一、对普通老年女人的称谓；二、鸨儿。”[例]第2回：西门庆道：“干娘,你且来,我问你……”(第21页)笔者以为,义项有二,不知所据是何?因为,《金瓶梅词话》中的“干娘”,都是指王婆,而她虽然经历复杂,她自称：“老身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做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牙婆”的意思是：“官媒婆；以介绍佣工或买卖人口为职业的妇女。”(语见白编《金瓶梅词典》,下同)“抱腰”的意思是：“接生时抱产妇腰助产,也指接生。”“收小”的意思是：“接生。”“马泊六”的意思是：“为不正当男女关系牵线的妇女。”而“鸨儿”的意思是：“妓女的假母。”在《金瓶梅词话》的故事情节中,王婆此时只是开茶坊,以前也并没有去过妓院。因此,潘金莲、西门庆、郓哥、武松、何九哥等是不会称她为有“鸨儿”义的“干娘”的。而义项一把“干娘”释为“对普通老年女人的称谓”是对的。但是,此注释中有“都非父母”的话,也不确,应该是“都非母亲”才对,因为“干娘”不可能有“父”义。
不仅如此,“干娘”有“大娘”义,在方言中也能找到例子,如《汉语方言大词典》中收有“干娘”一词,义项有四,其四是：“〈名〉对老年妇女的尊敬称呼。赣语。”
高文达《近代汉语词典》中收有“干娘”,义项有二,其一就是：“对老妇的敬称。”《汉语称谓语大词典》义项二是：“对年老妇人的亲热称呼。”与笔者所见略同。
因此说,笔者上面所引的“干娘”义同“大娘”,应释为“对老年妇女的敬称”。《汉大》似应增设此义项。
三、亲娘
《汉大》收有“亲娘”,义项有二：①亲生母。例句有二：
(1)我这位婆婆,从见你那日起,以至如今,是怎生般待你,难道还抵不得你一位亲娘。(《儿女英雄传》第26回)
(2)我今年五十多岁,没有几年的人,只要他将来肯当我亲娘一般,送我的终,我的一分家当便传授给他,也不去族中过继什么独生子了。(《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59回)
②方言。对祖母的称呼。例句有：
(3)我这里快调好了,亲娘。(洪深《香稻米》第一幕)但笔者发现,《型世言》中有许多“亲娘”当作别的意思来解释,其中第3回有31处,第4回有4处,第11回有3处,第31回有3处,第33回有4处。下面以第3回作例子,作些分析。
(4)只掌珠是早年丧母的,失于训教,家中父亲溺爱,任他吃用,走东家闯西家,张亲娘李大姐,白话惯的。
(5)一个是惯忤逆公婆的李二娘,一个是惯走街作媒保的徐亲娘,一个是惯打骂家公的杨三嫂,都不是好人,故此盛氏不与往来。
(6)那李二娘一见便道：“向日杨亲娘说周亲娘标致,果然标致得势,那不肯走出来白话一白话。”
(7)杨二嫂见了道：“周亲娘一向难得见面,怎今日不管店走出来?”
(8)这日正早下楼来,只见李二娘来讨火种,道：“连日听得老亲娘击聒,想是难过。”
上面的“亲娘”,有“泛指”,如例(4)中的“张亲娘”,也有指“徐媒婆”的,如例(5)中的“徐亲娘”,也有指“杨三嫂”的,如例(6)中的“杨亲娘”,也有指“掌珠”的,如例(7)中的“周亲娘”,因为掌珠丈夫姓“周”,叫“周舍”。也有指掌珠的婆婆“盛氏”的,如例(8)中的“老亲娘”。这些“亲娘”的出现,有些在叙述中,如例(4)、例(5),也有的在对话中,如例(6)—例(8)。
在《型世言》第3回中,“杨亲娘”一般写作“杨三嫂”,“徐亲娘”有时称她为“徐婆”、“徐婆婆”,“盛氏”是“掌珠”的“婆婆”,而“掌珠”又是“盛氏”的儿媳妇。从这里可以看出,除了例(4)中的“张亲娘”未说明外,其余4人都是已婚女子。《现代汉语词典》收有“大妈”,义项②是“尊称年长的妇人”；也收有“大娘”,义项②也是“尊称年长的妇人”；也收有“大婶儿”,注释是：“(口)尊称跟母亲同辈而年纪较小的妇人。”也收有“大嫂”,义项②是“尊称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妇人”。上面所说的4个人,“盛氏”和“徐婆”年纪稍大,在古代可称为“老”了；“杨三嫂”年纪大概并不大,可看作“人到中年”；而“掌珠”是个新婚不久的少妇,年纪更轻。
不仅如此,在《型世言》中,还有称未婚女子为“亲娘”的,如：
(9)采菱到来,道：“亲娘辛苦。”芳卿道：“撞着呆物,我就回了。”采菱道：“亲娘谎我,那个肯呆?”芳卿道：“真是。”把夜来光景说与他。采菱道：“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亲娘捱半年,怕不嫁出个好姑夫?要这样呆物,料也不溜亮的。”芳卿点了点头。(第11回,第162页)
上例说的是丫环“采菱”称尚未出嫁的年轻的小姐“芳卿”为“亲娘”。
这样看来,上引“亲娘”似可释为：“对女子的尊称。”可称年老的妇女,可称中年妇女,也可称年轻的妇女,也可称未结婚的女子。笔者猜想,《型世言》作者所处的时代,所说的方言可能并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分得细,如称年轻的已婚的女子,我们可叫她“大嫂”、“大姐”(《现代汉语词典》“大姐”条义项②是：“对女性朋友或熟人的尊称。如‘某(姓)大姐’。”笔者以为,“大姐”虽也可称未婚的女子,但一般称已婚的为多),而称年老的女子,我们就可叫“大娘”、“大妈”、“大婶儿”。
不仅如此,笔者在别的古代白话小说中也发现“亲娘”有别义,如：
(10)(鬼)又(猝)然向着张氏耳边,高叫一声道：“亲娘,我就是阿喜。……”(《珍珠舶》卷三第1回)
上例中的那个鬼名叫黄可喜。因为家人遭瘟疫而亡,又因欠杨敬山三石米麦,在九岁那年,由族长作主,写下卖契,听凭杨敬山收养,作为家奴。这里的“亲娘”,是指杨妻张氏,也就是说,是“家奴”叫主人。因此,此“亲娘”也不能作“亲生母”解,而应解释为“对妇女的尊称”。《型世言》和《珍珠舶》的作者都是浙江人,属吴方言区域。
由此可见,“亲娘”应有三个义项才是：①亲生母。②对妇女的尊称。③〈方〉对祖母的称呼。
从“亲娘”的这三个义项,笔者又联想到“阿爹”这个称谓,《汉大》也有三个义项：①父亲。②对长者的敬称。③祖父。笔者觉得,“亲娘”和“阿爹”似乎有一种对应关系。所不同的是,“阿爹”义项二是对“长者”,而“亲娘”一般是对长者,偶尔也有对未婚的少者的称呼。
上面说过,“亲娘”作本义解释的例子,《汉大》举了《儿女英雄传》。其实,“亲娘”本义的例子,早在金·无名氏的《刘知远诸宫调》中就有,如：
(11)我惜你亲娘贞烈,古今谁比! (卷12)在
元·关汉卿的《哭存孝》中也有,如：
(12)亲儿落马撞杀了,亲娘如何不疼。(第2折)
在《型世言》中也有用“亲娘”本义的,如：
(13)掌珠道：“我小时随亲娘去烧香后,直到如今,便同你去。”(第3回)
《金瓶梅词话》中也有用“亲娘”本义的,如：
(14)玳安道：“……他一个亲娘也不认的,来一遭便抢的哭了家去。……”(第64回)
《醒世姻缘传》共用了11例“亲娘”,全用的是本义,下面试举1例,如：
(15)素姐将狄希陈扭肩膊,拧大腿,掐胳膊,打嘴巴,七十二般非刑,般般演试,拷逼得狄希陈叫菩萨,叫亲娘。(第52回)
从上面的例子中也可看出,《汉语大词典》所举例子太迟了。
四、哥
《汉语大字典》中“哥”有6个义项：(1)声。(2)歌唱。后作“歌”。(3)对同父母或同族同辈而年龄比自己大的男子的称呼。也指对年稍长者或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子的敬称。(4)唐时也称父为哥。(5)语气词。相当于“啊”。(6)宋代著名瓷窑“哥窑”的简称。
《汉大》也有6个义项：(1)“歌”的古字。(2)对兄长的称呼。①对同父母或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兄长的称呼。②对同族中兄长的称呼。③对亲戚中兄长的称呼。(3)对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男子的尊称或昵称。特指女子对所爱的男子的称呼。(4)唐代常称父为哥。(5)语气词。相当于“啊”、“呵”。(6)宋代著名瓷窑“哥窑”的简称。
笔者发现,在明代也有妻子称丈夫为“哥”的,如：
(1)霍氏道：“适才拿钱来,原儿要买个波波不与他,还嫌少?哥,罢!再拿我这条裙去,押五十个与他,若得三钱银子,赎了当,也还有一二钱多,也有几日过。”(《型世言》第9回)上例中的“霍氏”是王喜的妻子,这里霍氏所称呼的“哥”即指王喜。
(2)本京苏州胡同,有一个锦衣卫王指挥,年纪才得三十来岁,娶一个嫂子,姓司,年纪也才二十八岁,夫妻两个极其和睦。忽一日,永乐爷差他海南公干,没奈何只得带了两个校尉起身。那嫂子道：“哥们,你去了叫咱独自的怎生过?”(同上,第12回)
上例是王指挥的妻子叫王指挥为“哥”。
(3)晚间进忠家来,嫂子道：“哥,少甚么公月钱来?他催你上哩!”(《魏忠贤小说斥奸书》第2回)
上例是魏忠贤妻子称他为“哥”。
《汉语大字典》收“大哥”,第4个义项为妻子称丈夫。其中义项(4)的例子有：
(4)[旦儿云]大哥,你出路去,只是以身为本……[正末云]大嫂,你好生看觑家中,侍奉父亲,我做些买卖便回来也。(元·无名氏《硃砂担》楔子)
(5)武大叫一声：“大嫂开门。”只见芦帘起处,一个妇人出到帘子下应道：“大哥,怎地半早便归?”(《水浒传》第23回)
既然“大哥”可以解释为“妻子称丈夫”,那么,“哥”解释为“妻子称丈夫”也就不足为奇了。
《汉大》也收“哥哥”,义项有十一个,第6个义项为妻对夫的称呼。例子有：
(6)光宗既愈,后泣谓曰：“尝劝哥哥少饮,不相听。”(宋·无名氏《朝野遗记》)
既然“哥哥”可以解释为“妻对夫的称呼”,那么,“哥”解释为“妻子称丈夫”也就不足为奇了。另外,从“哥哥”的注释和“哥”的注释来看,可以发现义项大多是相应的,“哥哥”有“妻对夫的称呼”,那么,“哥”也应该有“妻对夫的称呼”的可能,而事实上是有这样的称呼。
同时,在古代汉语中,丈夫称妻子可以说成“大嫂”、“嫂子”的。《汉大》中收有“大嫂”,共有四个义项：(1)长兄之妻。(2)丈夫称妻子。(3)对已婚妇女的尊称。(4)方言。公婆称长媳。上文中举了不少“嫂子”的例子,证明在古代白话小说中,确实有“嫂子”解释为“丈夫称妻子,亦指妻子”的意思。这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明,“妻子称丈夫”也可以称为“哥”“哥哥”“大哥”。
以上都是“妻子称丈夫”为“哥”。还有“妾”也可这样称呼。白维国的《金瓶梅词典》也提到过：“妻妾称夫。”例子如：
(7)那妇人陪着笑脸道：“我的哥,端的此是那里来的,这些银子!”(第56回)
(8)李瓶儿道：“我的哥,你还往衙门中去。”(第62回)
例(7)中的“那妇人”是指“潘金莲”,是“妾”,例(8)中的“李瓶儿”我们知道她也是“妾”,看来,《金瓶梅词典》没有“妻子称夫”的例子,笔者所举例子正好补上。
《金瓶梅词典》中也收“哥哥”,义项有四,其中第二个义项是：“妻妾称夫。”例子有：
(9)被李瓶儿一手扯住他衣袖,央及道：“好哥哥,你饶恕我则个!”(第59回)
(10)月娘插在香炉内,深深拜下去,说道：“我的哥哥,你活时为人,死后为神。”(第89回)
上面例(9)中李瓶儿所称呼为“哥哥”的对象是“花子虚”,是“妻称夫”,例(10)是“月娘”称“西门庆”为“哥哥”,也是“妻称夫”,这里的两例,都是“妻称夫”了。
综上所述,明清白话小说中,“哥”有“妻妾称丈夫”的意思。《汉大》似应补上此义项。《汉语称谓语大词典》也未收这个义项。
作者单位：浙江财经学院中文系
原载：《明清小说研究》2007年第2期总第8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