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士酒吧

方壶斋

自从斯坦因贝克笔下的罐头厂街消失以后，蒙特瑞一带就很少见到属于那种风尘世界的娱乐场所了。当然，风尘不风尘不一定看外表，主要还是看内心。现在那些阿瓦多街上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在喝酒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存着一点风尘的念头咱谁也不知道。要想变革梨子的滋味，只有自己去尝一尝。不管怎么说，阿瓦多街上的酒吧，是那种一看便知只是喝酒聊天的地方。敦士酒吧不一样。敦士酒吧是一个一进门你就会感到它很风尘的场所。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酒吧是在网上或是报上，说那是一个拉丁语民族的体育酒吧（sports bar）。我想像那里可能是有一个大屏幕电视播放球赛。客人们在吧台上喝酒看球聊天。等到我去看过以后才知道所谓的体育酒吧，不过是有一些台球桌。大屏幕电视是有的，但播放的是谁也不看，看也听不见声音的西班牙语电视。

敦士酒吧的街区环境跟阿瓦多街完全不同。这是一条哪怕是白天也很寂寞的街道。到了晚上宽宽的街上更是车辆稀少。沿街的生意本来就不多，做夜晚生意的就更少。顿士酒吧旁边隔着几栋房子还有另外一个酒吧，此外就没有什么开门的店了。

这样的街区环境在夜晚多多少少会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我到那里去的时候，如果开了车，一定是要把方向盘也上锁的。

说敦士酒吧是个风尘场所，没有去过的人一定会异想天开，以为那里是纵情声色的地方。声色是有的， 但是未必可以纵情。如今的蒙特瑞，电话本里虽然有成人服务，像罐头街那里的whore house 是没有的。

但是跟阿瓦多街上人声嘈杂的酒吧相比，这里比较地风尘一些。阿瓦多街上的酒吧是年轻人扎堆聊天的地方。敦士酒吧里的聊天则都是在一对对的男女之间进行的。

去敦士酒吧得在晚上十点半以后才能体会到足够的人气。除非我是周末夜晚到暴读士书店消耗了一个晚上回来的路上路过那里进去喝杯咖啡，否则我是绝对不会那么晚专门去一趟的。夜晚还是在家里看电视舒服。

进入敦士酒吧的时候，必得先被一个胖胖的保安人员搜身。女人他是不搜的，只搜男人。这个保安我看也就是个摆设。如果酒吧里有人打架，他除了叫警察大概没有别的办法。保安倒是一个一脸憨厚的人，对工作也还认真。我是去过那里的唯一的非拉丁语人，他已经认识我了，但是每次进去照样要抬起胳膊让他拍拍，看看我有没有带枪。

酒吧的格局，进门右手是长长的吧台，左手是几张台球桌。充斥着屋子的则是震耳欲聋的ＤＪ音乐。酒吧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舞池，可供四五对人跳舞。这里没有什么典雅可言，从永远肮脏的厕所就可以看出。这里虽然是拉丁酒吧，但是墙上没有格瓦拉或者佛丽达的画像，所以这里也不是知识分子谈经论道的地方。

这是一个拉丁语族劳工阶层累了一天后到这里来消磨时间或者金钱，寻找刺激或者安慰的地方。这里的男女比例大概是十比一的样子。女人总能找到男人给她买酒，她则陪着男人聊天，有的时候也跳跳舞。男人花了钱，就有了亲近女人的资本，可以在跳舞的时候贴得近一点，但也仅此而已。其实大部分人的跳舞，都是身体不接触的。

其他男人则坐在吧台上自斟自饮，或者打球或者看别人打球。没有人在这里看书看报，除了我以外。因为我不想给女人买酒，所以就常常带一张报纸进去。不带报纸的时候，间或会有女人坐过来， 希望我给她买酒或者干脆挑明了让我给她买酒，我便告诉她，我不给女人买酒。我也不需要跟女人跳舞。我想跳的时候，自己去跳就是了。

说这里风尘，是因为这里的女人们常常穿得很暴露。这同那些二十来岁到迪厅去的同样穿得很暴露的女孩子不同。这里的女人之暴露，就是为了吸引男人给她买酒，因为这里的不成文规矩，是跟女人聊天得付给她至少十美元，酒水另说。一个女人在酒吧泡上四个钟头，会换不同的男人赚点聊天费。有一次我问一个女人她做什么工作，她说这就是她的工作。当然这也未必了。大部分人都是白天做工的。不少女人都是做了妈妈的，或者离了婚，或者把老公孩子丢在了老家跑到美国来扪生活的。

这里一般来说还是安全的。一些女人从萨利纳斯来，酒吧关了门才回去。我问她们难道萨利纳斯没有酒吧吗。她们说这边比较安全。只有一次我见到两个男人蠢蠢欲动地要打架，被别人拉开了。这里除非有黑帮火并，否则是打不出什么名堂的。

蒙特瑞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sanitized 的地方。偶尔到敦士酒吧喝杯茶或者咖啡，无所谓地看看异族的红男绿女搭乘着欲望街车随波逐流，也不忘世界本来就是色彩斑驳的。

2007-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