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剧院

2008年回国的时候，第一件事情是去国家大剧院看戏。

四年前来北京的时候，国家大剧院正在建设之中，听到的是一面倒的恶评，这一次，
大剧院正式落成并投入营运了，听到的是一面倒的好评。让我想起了”民可以乐成，
不可以虑始“的话。

叫了一辆出租车，交通比想象的顺利，提高来到大剧院旁边。因为觉得时间尚早，
就让司机停到人民大会堂的南侧，慢慢地从天安门广场的西侧散步过去。

到了西北角，见到不少人聚集在那，仔细一看，原来是等待降旗仪式。

转弯西行，一过大会堂，就见一个硕大无比的球，漂浮在水上。

太太说，不会要趟水过去吧？

我说，背后一定有一座桥。

于是开始顺时针方向绕了起来，结果绕了大半圈，也不见桥的踪影，太太又点急了，
难道要我们游过去不成。

旁边一位妇女插话说，前面靠墙处有地下通道，我也是走了一圈。

果然，在长安街一侧，有一个通道。上面是玻璃顶，顶上水波荡漾，清晰可见。

相机必须寄存起来。百老汇的演出也是不准照像的，可是，并不要求相机一定要寄
存。

大概是怕国人的素质差，所以相机先没收几个小时。

公共场所都要安全检查了，旅游景点、地铁、奥运，大剧院也不例外。

过了安检，左右设有展览厅，时间有限，只逛了右手的，把其他国家的各个歌剧院
的大幅照片陈列起来，与中国的相比较，也介绍了大剧院的建筑过程。

根据官方介绍，大剧院是向世界公开招标，最后法国人的设计中标。
从里面看，其实是三个独立毗邻的剧院，外面加了一个圆罩，中间是歌剧院，另外
两个分别是京剧院和音乐厅。

歌剧院演出的时“图兰朵”，票价不菲，近座的一张票近千元。用意大利文演唱，
中国人都听不懂，可是，里面座无虚席，外面还有人等退票。

现在的表演，内容已经不重要，形式才是吸引人的关键，很多人来，是要见识一下
建筑、加上华丽的布景。

“图兰朵“只有三幕，每幕之间都有十五分钟的休息，可能是唱歌剧太累，要给演
员足够的休息时间。

剧院的对面，有个小书店，买一些与音乐有关的书籍。

现代的舞台剧，比较强调立体的效果，一会儿推出一个楼梯，演员爬到楼梯上去，
舞台下面的地板，也是活动的，演员有时候掉到下面去，舞台的上面与左右，都有
电子显示屏，

上面是英文的字幕，两旁是中文的。

“图兰朵”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那时候的中国对于欧洲，大概就像现在的美国
对于中国一样，所以，作者把故事的背景放到了中国。三百年的沧桑，当年的帝国
衰落了，

中国人为西方作者在其作品中使用中国为故事背景兴奋不已，为了与大众分享这种
荣耀，上海歌剧院在中国最现代化的剧院演出了这个古老的剧本。

观众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演员谢幕是一次又一次，音乐指挥，导演全都走到台上。



                              毛家饭店

在餐馆聚会，在国内已经是一个习惯。

我们与也从美国回去度假的朋友相约在毛家饭店相聚。

毛家饭店有两层，进门以后，发现服务员耳朵上都挂了一个对讲机，开始把我们这
批人的情报已经传到了里面的人。当我们上了楼时，已经有服务员前来接应，并把
我们准确地引到了我们的包房。

每个包房都有一个名字，这家饭店中的名字都与毛泽东有关系。我们的包房叫安源。
里面挂了一幅“毛泽东去安源”的像。

毛泽东的历史，我们小时候都读过专册，大学时候又学了一年党史，所以，对于，
安源、娄山关、遵义、井岗山这些名词，都是如数家珍。后来到了国外，才发现以
前读的都属于正史，海外还有毛的艳史方面的书，因为官方否认，所以无法甑别真
伪。

据说毛泽东生前最喜欢吃红烧肉，所以，席间自然也少不了红烧肉。一边吃着肉，
一边聊起了毛家饭店的历史。

这是一个传奇式的故事。

改革开放后，腐败现象丛生。很多人又怀念起毛的时代，那是一个人人一样穷的时
代。很多人于是去参观把毛泽东故居，缅怀那个渐渐逝去的时代。

络绎不绝的人群被一个头脑灵活的邻居看在眼里，他捕捉到了人流带来的商机，他
开始做酸梅汤给游客门吃。慢慢地，他又增加其他食品品种，本钱多了后，和开设
商铺，至今发展成有二百多家的连锁店。

毛泽东生前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话确实不错，不过，让毛本人意外
的可能是，这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竟然是他故居旁的一碗可以产生利润的
酸梅汤。熊熊的大火，是他毕生都想消灭的资本主义。

毛泽东的像还挂在天安门城楼上，毛泽东的尸体还陈列在纪念堂里，可是他的思想，
已经日益凋零了。

国内餐馆在高科技的武装下，服务质量大为提高。我们用完餐走到门口时候，有服
务员拦住我们，问我们是否把小孩的奶瓶忘了，一检查，果然如此。原来，楼上的
服务员在我们起身离去的时候，已经开始收拾屋子，发现我们遗忘的东西后，立刻
用对讲机通知了楼下的同行。这让我惊叹不已。


                                香山路峭

北京的公共汽车特别便宜，一元钱就行了。而且有公交卡，既可以乘地铁，又可以
乘公共汽车。

我决定独自一人乘公共汽车去爬香山。

香山在北京的西郊，公共汽车坐到终点站，下来后，踏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
穿过两旁布满简易的小店街道，就来到了香山公园的门口。

公园门票十元，右手边是碧云寺。碧云寺是当年西山会议召开的地方。孙中山在北
京去世的时候，灵柩也停过这里。碧云寺建筑继承了传统，有一个中轴线，中轴线
上盖大堂，一个高过一个。左右也有尺寸小些的厅堂，厅堂之间，用围墙分割，形
成一个个院落，墙上都留门，所有院落也基本上是连通的。

看导游图介绍说，香山有五百多米高，山路大部分是一级一级的石头阶梯，很是陡
峭。美国的山大都很平缓。我爬了没有多久，就气喘吁吁。

路旁有一个亭子，也有几个游客在休息。一个中年妇女在卖瓶装水。

这瓶装水，相当于矿泉水，原先国内也是称呼矿泉水，后来报纸上说，康师傅卖的
矿泉水就是自来水，而且据说不只是一家公司这么做。所以，现在国内不再用矿泉
水这个名称，因为名不副实，所以，通称为瓶装水。国内也有法国产的依云(Evian)，
是真正意义上的矿泉水，超市的价格是十七元，国产的瓶装水只要一两元钱，相信
没有多少人会为喝上真正的矿泉水，去花十几倍的价格。我买了一瓶，算是尝鲜，
觉得味道不如美国的好喝，我怀疑这可能也是自来水灌的。

有一个游客问卖水的妇女，“你是附近的农民吧？听说北京郊区的农民都很富
有。”

卖水的听了，激动起来，“富裕的人会来卖水？说富裕的人，那是有的，都是
村干部。把土地卖了，拿几千万的都有。可是，普通老百姓，什么都没有。现在也
没地种了，只能做点小买卖，勉强糊口而已，哪来的富裕？现在生意又大不如以前。
游客都去鸟巢了，很少有人来爬香山了。”

确实，虽然很多人都在谈中国的新心的富裕阶层，在巴黎的名品店一掷千金，可是，
很多底层的人还是挣扎着生活。

继续往山顶上爬，几乎每过八九十米，就有一个卖水的。一瓶水三元，我买了三次
水，歇了四五回，盟生了六七次激流勇退的念头，最后一咬牙，终于登到了顶上。

山顶上有个破旧的阁子，里面有好些摊位。买了一个大玉米，两根热狗，算是一顿
中饭了。有照相的，可以把相片做成钥匙圈上的一个配饰，只要五元，还是立等可
取，我也照了一张，算是到香山一游的凭证。

下山的时候，我觉得换一条山路，这条山路平坦得多，而且树木也很茂密，这很像
美国山的味道了。所以，一路轻松。

有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觉得自己是智者，却更偏爱山。如果能在香山拥
有一套别墅，我也不辞长作北京人了。


                                  九月下扬州

太太喜欢看美食方面的书，这次回国，美食自然是旅游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内容。

扬州是淮扬菜的发源地之一，又离家乡不远，于是去了一趟扬州。

听说“富春茶社”是扬州的老字号。早上从南京出发的时候，特地空了腹，为的就
是赶到扬州去吃早点。

到了扬州，便向人打听“富春茶社”，好在几乎人人知晓这家餐馆，也都知道它新
开了个分店。虽然没有卫星导航系统，靠人肉搜索，一样地有效率。到了扬州不久，
我们就踏进了茶社的大门。

点了当地的名产扬州干丝、三丁包等。干丝就是切的很细的豆腐丝，三丁指的是鸡
丁、肉丁、笋丁。扬州干丝确实细腻爽口，三丁包给我的感觉一般。

以前，中国比较穷，所以，一样东西稍稍好吃些，就成了享誉天下的名菜。现在生
活条件好了，很多名菜都成了超市里面的家常菜，也就不觉得稀罕了。

扬州最有名的景点是瘦西湖。

瘦西湖与其说是湖，还不如说是一条被截断的河流，河边似乎依依垂柳，柳荫下是
绵长的水泥路。

我在一个紫藤下面，看到满树垂落的紫花，赞叹不已，太太在一旁说，这么茂盛的
花，一定是假的罢。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仔细分辨一下，确实是假的。一方面，
我也惊叹这种做假的技艺，另一方面，觉得做假应该有个界限吧。名园怎么使用假
花装饰呢？

去完瘦西湖，又去了大明寺和平山堂。两处毗邻。大明寺是唐代鉴真和尚出家的地
方。平山堂曾经是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的别墅。

按照正史，鉴真是一个中日文化传播的使者，他尝试了六次，终于成功地东渡日本，
把佛教的一支律宗传到日本。

正因为如此，大明寺得到国家投资重建。

我对政府把钱花在这上面很不以为然。

文化交流，其实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如果把它神圣化了，那么国际诈骗集团互相
交流骗术，也可以去政府领赞助费了。

律宗在中国，本来已经是死亡了的东西，可是，借在文化交流的名义，又死灰复燃
起来，我不知道这死灰能燃多久。

大明寺里有一座塔，塔下还要单独售票，说是二楼有舍利子，据说是非常珍贵的。
我们买了门票进去，登上二楼，才发现中间还有一个房间，房间的门是一直关闭的，
房间的中间又是一个密闭的塑料做成的房间，舍利子放在那里面。我不禁哑然失笑。
信佛的人，如果真得相信佛法无边，又怎么会如此心虚，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四面
八方慕名而来的人们，要把佛物严严实实锁在不透风的盒子里？佛现在大概只是骗
国家经费、大众捐款的一个响亮的名词罢了。

不看也罢，爬到塔顶，看到周围，兴建了不少仿古建筑，忽然产生了“春风十里扬
州路”的遐想。

大明寺旁的平山堂，其名是欧阳修本人所起。欧阳修当年做扬州知府，在半山之腰
大兴土木，是要眺望江南的山，并认为江南的山与此堂在同一高度上，所以得名。

平山堂有一个很大的院落，中间有湖。湖边是石板路。几处都有假山。

从中学语文课本上，我学过欧阳修的“卖油翁”，其实，这篇文章的思想性很成问
题。同样是”手熟”，却可能有着不一样的社会功效。对枪炮手熟的人，在国家遇
到危难的时候，可以保卫家园，对烹调”手熟”的人，在国家沦陷的时候，只能给
敌人烧饭做菜。两种“手熟”，能一样看待吗?

离开平山堂，挥别扬州之际，又顺道去看了一下大运河。

大运河起于杭州、止于北京，沿岸有很多历史名城。扬州当年是最浪漫的一个城市。
在汽车发明之前，大运河一直是中国重要的交通干道。可是，当年开凿大运河的隋
炀帝，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功劳。因为人们痛恨隋炀帝，所以，把他开凿大运河，也
作为一条罪状，说他是为了自己的享受，要去扬州看琼花，而不惜劳民伤财。   

我很怀疑这种说法，如果完全为了自己，可以去修豪华的地宫，很多皇帝确实是这
么做的。一个为自己的项目，能够泽被后世，这样的为自己，还是值得肯定的，就
像西方有些富豪生前修豪宅，死后又捐献给社会一样，是要被冠上慈善家的美名的。

很多明清小说，是以大运河流域为背景的。据说现在国内也在开发运河旅游，我期
盼着有一天游船能够从杭州一直开到北京，我一定要约几个对古典文学有兴趣的朋
友同游一次。


                      寻找文化 琉璃厂、潘家园和798工厂

比起南方的大都市来，北京是一个文化气息比较浓厚的城市。

文化是比较难商业化的东西，比如，戏剧，属于文化上的东西，可是，很多剧团都
要拿政府补助才能生存下去。没有补助后，很多地方戏就消亡了。

北京是少数的经销文化而能赚得到钱的城市。这可以从琉璃厂、潘家园和798工厂这
三个地方看出来。

琉璃厂其实不是一个工厂，而是一条文化街。难得的是，这里还保留着旧北京的风
貌。狭长的石板路的两旁，一家挨一家的商铺展示着各种文化商品，诸如字画、篆
刻、书籍。

信步走进一家店铺，才发现这是四合院的前庭。中间是一个庭院，庭院里有生机勃
勃的树木，如茵的绿草。在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的大都会，有这么一个庭院，仰头可
以见蓝天白云，俯首可以见土地绿草，算是很奢侈的享受了。据说一间四合院，现
在的市价是两千万左右。

店铺里面有刻印章的，本来想刻一个，可是，服务员说印章又二十元的一直到上千
元的，看了一会，觉得很迷惑。买贵了，觉得自己肉眼凡胎，看不出于普通石头的
区别，让明珠投暗，可惜了好石头。买便宜了，就觉得自己不会珍惜，回去过不久，
肯定就弄丢了。真希望这些印章能有个品牌，有一个比较一致的价格，这样消费起
来放心。

很多店铺都卖书法与画，价格不菲，一张一米宽、半米高的山水画，要一千二。国
内的艺术家日子应该过得很不错。

有利润的地方，就有竞争，走在石板路上，不时有人上来询问，“要买画吗？我有
便宜的。"

大名鼎鼎的荣宝斋也在这条路上，店铺里有很多水印画，据说水印是一种特殊的印
刷技术，印刷品与原作极为相似，确实，如果不是问店员，看不出那是印刷品。
出了琉璃厂，又打车去潘家园。

潘家园看来像是以前一个单位的大院，有很大的露天天井。室内的店面，大都是卖
古董家具。外面有小摊，排成一行一行，成井田形，每摊都是独立拥有，经营各种
工艺品。

有个摊位摆满了民族乐器的，有小号、笛子等，摊主是一位矮小的年轻人，竟然还
多才多艺，什么乐器都能吹出曲的，一个白人老太婆闻声前来，询问音乐青年十分
钟前吹的是什么曲子。可惜音乐青年不懂英文，我自告奋勇地做翻译。音乐青年不
厌其烦地把他刚演奏的曲子又重新吹了一遍。老太婆还是没有找到十分钟前的感觉。
也许有些美感，并不完全来自于外界的环境，而也决定于当时的心情。老太婆的心
情变了，虽然听着同样的曲子，当初的美感还是找不到了。

潘家园的一角，是专门卖旧书的，我们小时候看的装订简易的书，这里大量地出现。
常叹旧书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在另一个晴朗的一天，我们去了798。据介绍，这是北京艺术家聚集的地方。有些画
廊。北京人爱把这里比作纽约的Soho，当年SOHO区确实有不少画廊，也聚集了很多
饥饿的艺术家。我在九十年代时候，去过那里多次，看到过很多创意新颖的画作。

可是，我去年再去SOHO的时候，几乎很难找到一家画廊，都被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
这样的时尚店所取代。

798本来是一个工厂，造电子仪器的，后来工厂不景气，于是就把工厂分拆出租，因
为租金便宜，很多外地来京的艺术家就在这赁屋，现在有了名气。

里面有几个画廊，感觉画作一般，现在的艺术家，大量表现裸体，让人都麻木了，
不如当年在SOHO看到的画作有创意。

国内现在有很多人认为，在一个陌生人前脱衣服是卖淫，在多个陌生人面前脱衣服
就是艺术。一个画廊陈列着一位做过色情服务的小姐的写真画，旁边还贴着一张纸，
是这位小姐的自传，字虽然歪歪扭扭，可是，还是清楚地看懂了她的心愿，就是要
告别最古老的谋生手段，而用要艺术来谋生。祝她好运。

798里有个小小的工艺品画廊，用陶瓷做了很多漫画似的人物，留给我的印象最深刻。

这里面有一家西餐馆，卖皮萨(Pizza)、汉堡(Hamburge)之类，我们也在这随便吃了
一顿。

语言很不错，平实中见思考。

尤其是毛家饭店一节颇精彩。不知宝林兄肯否认同我这样胡乱点评。

谢谢宝林兄、朱兄阅读与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