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参加过游行，但却从未参加过如此大规模的群众性集会活动，2008年5月8日的奥运火炬传递接力活动可能会让我终生难以忘记。仪式起始点的市民广场人山人海，而深南大道沿途同样挤满了人，现在保守地估计，总得有2-3百万人倾城出动观看接力之盛举。

人太多了，激情澎湃。人越来越密集，最密集的地方几乎挤出一条路来都困难。在兴奋之余，不能不感到恐惧，如果人群中哪怕有一个人倒了，后果都难以设想，我很快便抽身而出。中国人多的优势一下子便摆出来了，而且中国人最喜欢热闹，哪里声音大往哪里聚，但是这种近乎集体无意识的举动超越了界限，就毫不客气地形成为一种潜在的灾难。路口的地方人越挤越多，大家都可以视灾难而不顾，而且还都说说笑笑的。火炬传递马路的两侧，尽是人头，有些人甚至被挤在距离路边10米远的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站在人群中，耳畔都是热情的高呼声，“中国加油”、“北京加油”等口号此起彼伏。不过也有人喊“中国队必胜”，这样的口号我就不太理解，一来运动会还没开始呢，二来奥运会那么多个项目，到底怎么个中国队必胜法，我不晓得。“中国队必胜”这个口号是一个巨大的信息，无疑反映出部分民众的狭隘心理，人家外国人到咱们土地上来做客，我们呼啦啦地高喊“中国队必胜”，况且中国人一个比一个能喊，这样真的不好，起码不够大度。我记得有一年中国队跟日本队在沈阳踢足球，倒彩声超大，引发了满世界的争议。

人太多了，就没有秩序，铺天盖地的呼喊声确实令人心悸。文献里经常谈到的文革集会，或者希特勒擅长搞的那种法西斯集会，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吧。中国人常说的“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这话是一点儿也不假，要是“众叛亲离”的人在这人群里走一圈，一人打一拳，出来后基本也就成一块大肉饼了。
因为人多不遵守交通秩序，这个可以理解，但是昨天的广州火炬接力，大量的人流堵塞了整个路面，以至公交汽车无法前行，更有甚者，许多人站到了公车顶上观看仪式，这不美观就不谈了，也太危险了，我还怀疑公共汽车顶上怎么那么结实呢？不会踩塌下来么？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的确是太大了，比如从小就不太灵巧，爬树什么的都不会。市民广场附近种植了许多景观树木，其中有火凤凰树，辛勤的园丁把凤凰树修得笔直，居然有人像猴子一样能从树根爬到树梢，然后坐在树冠里居高临下观看巡游，我真是心服口服，那样直的树就算借我一把梯子我都上不去。有些爬不到高处的女人和小孩便登到路灯支柱上参观，网络上流传的照片中有个女人翻越栅栏，把屁股都快露出来了。《南方都市报》报道广州天河体育中心附近的每一棵树上都被占领，深圳还稍微好一些，没那么严重。

中午12点火炬启程后，市民广场附近人群的疏散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这时候再看草坪和街道，废纸和垃圾到处都是，连小红旗都弃置不要了。路两侧的花盆遭到了踩塌，翻的翻，扣的扣，甚为狼藉。妻子和她的学生在世界之窗的景点附近观看，人太多，不但什么都没看见，还有学生的手机给小偷盗走了，她说路两侧的花草树木折了不少。

上汽车顶、攀爬树木、随处扔垃圾、损毁公物等等，这一切都能归责于人流太多么？绝不是。我们的民众高呼着爱国的空洞口号，可是却不爱惜身边的环境，更不爱惜自己做人的尊严。如果我们将火炬传递仪式作为向全世界展示中国形象的机会的话，那我们这些爱国的民众为什么不能给全世界一个良好的形象，而是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或者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乱窜？我们的奥运火炬传递仪式到底要给全世界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我看着草坪上被风吹得翻滚着的面巾纸，很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觉。
我们不能一味地斥责有外国人不尊重我们，事实上更多的时候，是我们自己不尊重自己。

20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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