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故乡路
朱晓玲
每年清明,我们必定是要回老家祭父的。
今年清明更不例外。而且除了祭父外,还有另一重要事情必得与老家的堂叔、姑姑、族人们商量:为重病缠身的母亲选墓址(母亲的墓址最终定在了父亲的墓旁)及商量母亲百年归逝后的相关事宜。回老家商讨母亲的后事,是心痛,也是一种必须。知晓母亲病重的友人曾劝慰我说:现在你应该争取让母亲相信上帝和天堂。我想,母亲是相信上帝和天堂的。母亲说,父亲在那边等她赴约。病中的母亲说这话时,语音虽是微弱如蚊,而神情是安泰、平和的。也许,与父亲在天堂相会,就是母亲一生一世的等待和精神支撑。正是这种精神支撑,才使得母亲在凄风苦雨的岁月,带着她的儿女们一路坚定地走到了今天。有道是,女儿是母亲的贴心棉袄,我能真切地感知到病中的母亲,在静心地等待着赴父亲之约那天的到来……
清明这天,不知由深夜什么时候开始,就下起了春天少有的瓢泼大雨。风也刮得很大,气温降至如冬天般寒冷、萧瑟。途中,妹妹说,这雨下得好大呀。不像是这个季节下的雨。
“是啊。”我望着顺车窗玻璃流淌的雨水说:“或许上苍也在恸哭,天在流泪了。为去年5、12四川北川汶川大地震中数以万计罹难者的魂灵而泣。”
“嗯,你这样一说,真还好像有那么点意味。这么多年来每年的清明,从来没见下过这么大的雨,唯独今年清明这雨下得不依不饶人。”驾车的妹妹望着车窗外飘洒的雨水,神情有些黯然地说。
真切地,望着阴霾的天空飘飘洒洒下着的瓢泼大雨,我不由得想起了去年5、12北川汶川映秀大地震中数以万计罹难者的魂灵,感觉天是动容了,在清明这一天。心与这阴霾的天雨一起流着泪……车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敲打着路人的雨伞,淋湿了路人的衣襟和脸颊。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金黄油菜花儿,在烟雨苍茫中摇曳纤细的身姿落英缤纷,麦苗儿在雨中是那样青翠葱郁……寒风冷雨,并没有阻止住生者对逝者祭拜、殷切的思念之情。沿途,远处或近处有坟茔的旷野或山岗,都是“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冥冥重泉哭不闻” 的“拜者、酹者、哭者、为墓除草添土者,焚楮锭次,以纸钱置坟头”的凄悲景象。此情此景真是有着“清明时节雨纷飞,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怆然。
我们的车很快就到了老家那个逐渐衰落的小镇,通向父亲墓地的路,是蜿蜒而绵长的田间小道,车是不能再往前开了。我们的车停在通往父亲墓地的小巷路口,一行人走上泥泞的田间小道。在向父亲的墓地行走之时,我陡然想起去年清明,母亲是与我们一起回老家为父亲扫墓的。然而今年此时,母亲却病瘫在床上倍受病痛折磨,命悬一线。想着生命竟是如此怆悴而短促,不由得我潸然泪下……大姐的女儿莉莉说:二姨,还没到外公的墓地哩,您怎么就哭了?可爱的莉莉怎知晓,我此时心中的哀伤是双重的哩。诚实地说,英年早逝的父亲之于我,已是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故而,每年对父亲的祭拜,已是我精神和心灵的某种仪式,伤痛并不是那么深重。尽管父亲是我心中永远不可弥合的一道伤口。而母亲之于我们,除了血脉相依无以割舍,还有在艰难岁月中,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们拉扯大的养育之恩,是我们永生无以回报的。我真不敢想象,当那么一天,母亲真的一旦离开我们之时,给我的心灵将会带来怎样无以弥补的创痛和伤痕。
到了父亲的墓地,雨仍在下。我们先点燃蜡烛,然后点燃香,一一插在父亲的墓碑前。再然后我们各人在父亲的墓前烧了冥钱。在雨中,我们跪拜在天的父亲。我在心中默道:在天的父亲啊,愿您保佑母亲平安度过生命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