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古典

欣然读到大作《王小波伟大吗？》，真是好一篇激扬文字，畅快淋漓。虽然你后来已经意识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将其前半段删除，可我不会忘记它曾给我带来的阅读快感和你文字中透着的才气。首先要感谢你推荐《白银时代》，促使我去补读了。上次有人说三部曲中《青铜时代》为优，所以没看这篇。《黄金时代》是多年前翻看的。应该说像这样同时具有内在有机联系和外部明显呼应特征的三部曲，古今中外我还没见过。一部说的是刚刚过去的现在，一部是说仍将现实的未来，一部讲的是依然是今天的古代或者说是形同古代的今天。

其次要感谢你为我们着重指出作者的良知和胆略。这对我们理解和评估作品的份量很有帮助。有人分析说他的贡献在于使文学与政治彻底分离，其实看来恰恰相反。正是他的良知和才气的结合诱发他创作出这么多犀利的黑色幽默，时不时地让人忍俊不住。现在我更加认同他小说的英译者所下的断语，说他小说的贡献大于杂文。这也是基于我以前说过的，因为后者主要是让我觉得说了我要说的话，而前者让我赞叹我为何没想到可以这样写。正是这样的独到首创以及颠覆性使他备受关注甚至引起一大批人的崇拜。

但是要认真分析评价一位作家的最终贡献和揣测其在未来历史上的地位，还有一些重要因素是既需要也非常值得加以考虑的。其中之一便是当红的原因。这也是我以前提到过的专制压力的作用与效果。你如今所说的某段时间万马齐喑的事实，似乎也为此提供了某种旁证。随着时间和历史的推进，当年的风头劲儿会不会打折，尚需接受历史的考验。

第二点值得注意的是他小说作品引发的争议，这与他的杂文不同。有时候争议会帮助成名，但也证明确实有一大批人不怎么欣赏他，因而值得考虑和分析人们为什么会不欣赏的原因。其中一个普遍的原因是他执着的围绕“性”的关注和描述。其间不乏成功的幽默，但数量上的集中与突出是明显而又特别的。让鲁智深偶尔说两句粗话刚好彰显其个性，但若让他开口闭口全如此，水浒的地位也就可能让给金瓶梅，或者反过来说，如果后者有所节制，完全有可能更为被人们接受而地位超越前者。何况，王小波本人是强调故事要写的有趣的，并不像某些以纯文学自诩不在意可读性的作家。那么他的小说除了天才性的构思和深邃的思想性以外，真的做到有趣了吗？这又一竿子打翻了半船的客，一部分人大得其趣的同时另一部分人会说那是拿肉麻当有趣，所以两拨人怎么也谈不拢。

第三要说到思想性。你后来在续篇里拿他与众多作家相比，我除了佩服你阅读的广博，更欣赏你有时三言两语的直白所能达到的洞见。你还提及鲁迅，说实话，我还真为你捏了一把汗，怕你一时激动起来把王抬到超过鲁迅的吓人地步。幸好你这发烧友还没有烧过了界。你说王小波在小说杂文两个领域能靠近鲁迅，这话还算中肯。虽然能靠多近又是见仁见智的事情。我以为鲁迅对国民性的揭示批判是至今无人及其项背的，虽然有后来者继续发挥，如柏杨李傲之流，但那只能更加证明鲁迅的原创性。

王小波是有头脑和思想深度的，他的黑色幽默确也指向了中国人生活的环境和态度。但恐怕远没有鲁迅那样击中所击的要害。对于民族劣根性，虽然七八十年过去，人们至今读起来普遍认同，很少会有无聊的反驳。个别小丑跳梁，也无非想把它扯为人性的集体弊端，楞想给鲁迅戴一顶汉奸不爱国的帽子而已。可是王小波击中了什么要害？他所要鞭笞的，今天到底还有多少人认同？不足三十年的小康日子早已让多少人好了伤疤忘了痛？就在前几天奥巴马就职宣誓后我曾略发感慨，赞叹美国的自由精神为立国之本，竟然有人（一位不愿意被人称为小资的，大约也就是你所指称为小女人的）反讽问我们这些在海外得到自由的人究竟用它为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做了些什么。从其一贯的言论立场看，她显然不是要呼吁我们都去投身民运替国内人民争取民主自由，而反倒是对我们继续批评王小波所批评的目标有所不满，似乎这样会妨害正在进步中的中国政府与国民的利益。无独有偶，咖啡店里的老A也向来是按如此观点发言。问题是，他们并不是鲁迅笔下吃人血馒头爱看杀头的群氓，也不是一群不肯特立独行的猪，更不是什么小女人和小男人，而是一大批既特立独行而又成熟、成功、并且在诸多方面非常优秀的男男女女。正是这一点，让我常常百思不解，时而不寒而栗。你说王小波他击中了啥子要害？

我知道时间具有冲刷一切的魔力，也晓得今天不再会有人去对几百年前的扬州屠城十日耿耿于怀。这几天我甚至一直在琢磨奥巴马就职演讲中的一句话，他说要choose our better history。这也是一句我没有想到要说和可以说的话。未来可以选择，难道历史也可以选择吗？那不好的历史就可以遗忘也应该遗忘吗？还是说真的是应该向前看，既往不咎。更关键的是我们如何去定义和选择那好的一面的历史。在美国这似乎不成问题，而在中国，这几乎就已经是浓缩了一切问题的问题。几乎是说了等于没说啊。如今肉体上的王小波是已经不存在了，精神上的王小波若是还能有助于我们思考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才会真的有希望与伟大沾边。

小弟笔头真快，佩服！

谈得十分中肯，除去女网友一段不敢叫好

正如小弟指出的，王小波的“思想原创”还是有限，尤其是和鲁迅相比，这使得他
的“伟大”也有限。

鲁迅的“狂人日记”，不仅仅是鞭笞国民劣根性，且有揭示生存本质荒诞之意义，
近日看来仍然先锋。可见伟大作品需要经得起年代的无情考验。

上次文兄致浮生。这次小棣致古典。我们首先要肯定兄长们的语重心长。

关于“自由”。我的想法是，只有个体感受到了“自由”，才能认知和理解“自由”，进而帮助别人“自由”。

相反，很难成立。

小棣兄真君子也，但是是比较迂的君子，你想改变人的思想？孔夫子都做不到。

王晓波的作品马马虎虎，伊甸上面肯定有人可以抗衡的，你们不要太小看自己了, 嘿嘿 ...

王的行为倒是像他自己所言，特立独行的非俗之人，大家都赖在国外，他偏偏不赖，
他完全可以写计算机语言，在美国混口饭吃，轻而易举。回国即不做官，也不经商，连个发工资的地方都没有。大家都生儿育女，可他拒绝繁殖。这些都应该是使人佩服的，他本身就是个作品。人们为王小波吵了半天，实在吵不到点子上。

听说在总统就职典礼上，马友友等人的演奏是假的，是否华人做假的所谓劣根性也已经传染给了以自由为本的美国？奥运会上的假唱和这假演相比而言，后者好像没有得到任何指责哦。这是为什么呢？小棣兄，难道自由世界里做假也是自由的吗？

梦冉新年换头像，不过这个没有以前的好，实话实说请不要见怪哦。

伊甸需要多种声音，梦冉就是一种吧。

梦冉的文章自成一体，她的声音还是要听的，呵呵

难道爱阳也有害怕的时候或MM？哈哈哈。

文兄过誉兼过虑了。岂敢改变他人思想，能不被他人改变已属不易。

一个社会如同一部合唱曲，专制极权硬性制造所谓和谐，强制所有声音围绕着主旋律。
民主社会不讲究和谐，一万人可以发出一万种声音。伊甸存在于民主社会，自然不要
求人为的表面和谐。

我们改变不了梦冉，她也改变不了我们。但我们一定要让她知道，我们接受、容纳、
欢迎她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事我还真不太清楚，据说是因为天太冷，怕琴弦冻断出意外。后来决定事先录制好演奏，现场照常真枪真刀的干，可是麦克风里播放的是录音。如果真是这样，我觉得非常实事求是啊，换了周恩来我想他也一定会采纳这个方案。同理，奥运是在夏天，春晚是在室内，找不出假唱的理由。更何况，还为了孩子的长相换人假唱，似乎更无必要。再说了，邓颖超的榜样放在那里，周总理就更不会那样做了。更重要的是，旁边大概也没人敢提这样的建议，这不成心惹邓大姐生气嘛。

同意，我也喜欢原来的MM头像。
章凝又说错了，伊甸岂止需要多种声音，应当说伊甸喜欢多种声音，至少文摘如此。

有道理。这么冷的天，即使琴弦不冻断，室外拉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手指头早就
冻僵了，不冻僵也半僵，没法拉出像样的音乐的。

谁知道马友友他们拉得是什么曲子？

我怎么也想不通：就李肇星那副尊容，能当外交部长，那个声音、长相都甜美的小女
孩为什么就不能当众演唱？不谈政治家，刘欢那样不也公开唱吗，也没找替身是不是？

李肇星、刘欢不有损国体，那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就会有损国体，明摆着搞女性歧视嘛，
梦冉你作为一个女人，首先不应该答应

It's composed by John Williams.

本人认为王小波的性描写是最值得看的，虐和被虐，是爱情最深刻的主题，更是社会创造和破坏的本源，我不是故作惊人之语，王小波的功力在于他思想的一杆到底，把那些自命优秀的男女羞辱得一塌糊涂，也许毕生我都无法全然读懂王的思想，但这不妨碍我感受其文字上传递的深核里来的震撼。我们中这些体弱之人，无法享受正午的太阳，无法解读阳光的成份，更无法设想阳光另一端的热核反应，是黄昏和清晨，阳光在大气中的魔术，让我们稍感阳光和生命的内在联系。在现代中国，再无第二人，能像王小波那样在腐朽和神奇的分水岭之巅行走。

其实，将对王小波及其作品和遗孀的讨论，与我在你的帖子“本国以自由为根本”的回帖结合在一起考虑，是有点跨度的。

我在西方国家受的大学教育，在西方的思想和社会环境中成长，成年后近三十岁才回去中国，对于中国的政治和文革不是很了解。我更重视的是人，活生生的具体的人们。中国是发展中国家，我这些年在国内所经历的艰辛，挫折，困惑，和苦痛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在我的领导下，我们和中国移动合作在互联网发展，是以推进“民主自由”为目的，我们要在虚拟空间上逐步推进这个进程。这不是政治，而是在制定（虚拟）社会规则时就以此为原则，引导人们的观念。还需要实验。未来几年，若发展得好，我激励我们的团队要将这类似于门户的网站的规模建设得超过新浪网和阿里巴巴。毕竟，中国有4亿甚至更多的网民和手机用户。届时，若伊甸园的朋友们觉得合适，也能来设立镜像论坛，以吸引更多的读者或会员，以在国内扩大影响力。

这是我当时回复小棣兄那个帖子时的初衷。

我忽然想起一句古诗：鸿鹄之志，志在千里！

在此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恭贺新春！

看不出来梦冉在国外受的教育。中学也是在国外上的？你的中文这么好，应该是读了很多的中文书籍，受了很多的中国式思维逻辑的影响。
海外老三届，三句离不了文革语句，可见，中学生活对一生的影响有多深。再往前推，那些届的人古文基础就要好得多。

你的论坛在哪里？

我对鲁讯和王小波的文章看得都少，没发言权，就是看个争论。至于我为什么喜欢《黄金岁月》，那不是讲云南的事情吗？讲那边的，我都看。另，王二，陈清杨都不是好东西，用他们衬托出一群更不好的东西们，我觉得好玩，在理。人都有罪，象迷途的羊。

TUGAN新年好！拜年！

我们的不是论坛，而是类似于门户网站。

好哇，也给梦冉拜年，并祝贺和祝福你的鸿鹄之志！我过去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和初衷，但却早已看准了你是个“既特立独行而又成熟、成功、并且在诸多方面非常优秀的”女人，也算是有识人之幸。如爱阳所说，我们会在伊甸一如既往地恭候您的光临。当然，略知你的教育背景以后我会更加准确地理解你的文字和思想。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对讨论王小波原本并无太大兴趣，倒是对其身后留下的问题更为关注，也才所以会与老A上次在咖啡有过那一阵子文字交流或曰交锋。也希望各位继续在伊甸和咖啡讨论王小波，千万别以为我在替他做什么盖棺定论，只要能理解我的兴趣所在就已足以。

古典在咖啡的回复：

朱老师好，这篇文章已经拜读。真是很折服朱老师的学识、胸怀和认真。您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这样回复，让我深感荣幸，多谢！

因为放假原因，我一直没有上网，故迟迟没有回复，感到非常抱歉！

文中的观点我已经大部分同意，鲁迅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但我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我更偏爱他的散文和一些相对不太出名的小说。关于王小波伟不伟大的讨论也想告一段落，因此就文中的观点不作详细讨论。想说点题外话。我给浮生的回信的原文如下：（没征得浮生同意，好在也没什么可保密的，请浮生原谅）：

>我现在懒得跟人争论王小波伟大不伟大的问题，因为，在我看来，未来全世界的小说都要完蛋，现在人们已经没有耐心去读好小说了，懂小说的人就更少。也许，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好小说。伟大不伟大这个标准就很模糊。因此，跟人说王小波的好太费劲，还不如不说，反正，喜欢的人会一如既往甚至更喜欢，不喜欢的人跟他们解释也白搭。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小说这门艺术还可以存活100年，就当代这些作家里，能剩下5个作家的作品还有人阅读的话，我想王小波毫无疑问会是其中一个。

同时，也一并感谢所有参与讨论的朋友（包括伊甸的朋友），无论大家同意或者反对我的观点，我都感到高兴。反对有反对的道理，你们也让我反思和检验我自己的观点。作为一个喜欢王小波的普通读者，我做了一件我应该做的事。这就够了。

顺祝春节愉快！

（因为在伊甸没有注册，还请其他朋友转过去）

说国内的谁写小说很伟大，开创了什么，是不是对自己偏爱作者的偏爱？

什么是伟大？人类历史虽然悠久，但人性少有改变，就是有改变也是表面的，肤浅的，和暂时的：
嗜权，为权，亲情可以牺牲。莎翁早写了《哈姆雷特》。
爱情，为爱情，可以牺牲一切。沙翁早写了《ROMEO AND JULIET》。
贪婪，沙翁早写了《威尼斯人》。
忘恩。。。
偏见。。。

谁伟大？莎翁伟大，加上另一些早已著名的世界级作家。因为他们写的是重大题材－－人性；因为他们刻画了人物，鲜明的人物。

我不是说沙翁是开天劈地，写完了一切小说，他可能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是再早的，就“既往不究”了，就从那里开始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有些作品倒是在预示中国新时代的到来，也建立了作者的地位。。。

比如刘心武的“班主人”，“乔厂长上任”就是例子。现在再回去读这些作品，就觉得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留下的只是故事。

我理解小波的小说重性爱。性爱这个东西，在小波前，后中国都有，就算小波的那些写性的作品伟大（真的太勉强），现在也该象刘心武的“班主人”，不堪一读了。再说性爱谁写不了？现在中国的性爱，埃呀呀，满天满地的。为这个，我为王小波惋惜。他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写那些谁都能写的东东。王小波的全集我有，可惜他的小说我读完了一本，就读不下去了。红佛，和那谁谁在洛阳街头踩高跷，我读时的感觉是－－庸俗。

这个性专门去写，写好不容易，或许不可能。还不如直接去看PORN来得爽。但是我读过许多不经意的场面，不经意的性描写，真是好，不但刺激，还高雅。

再一个我想，王小波不知道他的生命很短，在他的心里可能还有宏图大略，可是不及展现。我们就拿着他随便写写的东东来推测他的思想。他写那些作品不就是玩玩吗。放松放松，放松完了，挣了钱，再坐下来认真。不幸的是，他再没机会。他自己都强调小说的娱乐性，有必要非从那里分析出来个“伟大”, “划时代”吗？小波在那边要是知道了我们把他的著作当圣经来崇拜，大概又是一脸坏笑。李银桥是爱他，我们呢。。。

一个伟大的作家，还是应该刻画人物，独特的人物。就象哈姆雷特，象那个箍桶匠葛朗台，象祥林嫂，呼之即来。王二，陈清扬我看起来很模糊。

作家伟大不伟大，要看读者。王小波有多少读者？是翻译成英文了，到底西方有几个人去读他的作品？

小波的的杂文重开智。要说伟大不伟大（比较而言），我还是推崇小波的杂文。小波的开智，至今再中国人里面仍有现实的意义，因为中国的文人至今都不知道开智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