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猫咪和倒影

猫咪是个思想家。

猫咪不喜欢水，不过他有时候会溜到河边去看鱼。
水边有一个猫咪，水里也有一个猫咪。

猫咪看到绿草的岸边有一只蝴蝶，嫩黄色的蝴蝶。
猫咪喜欢扑蝴蝶。
但是一只青蛙迅速地把它吞了下去，然后扑通一声跳到了水里。

水面涟漪，猫咪的倒影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猫咪。
当它在看的时候，又有一只青蛙跳了进去。

猫咪想起哲人说过，青蛙不会两次跳进同一条河流。

刹那已过，流水不复。
猫咪的无数个倒影，此起彼伏，却没有被水冲走。
当万籁俱寂的时候，那些倒影又融合成了一个。

猫咪想，流水和倒影是什么关系呢？
是不是就像身体和思想的关系？
一个永远在变幻的身体和一个恒常的灵魂？

那么灵魂的碎片又是什么含义呢？

二、猫咪和金鱼

猫咪养了鱼，养在一个方形的水缸里。

猫咪的朋友来做客。
猫咪的朋友和他一起在两边看鱼。

鱼儿从左边游到了右边。
猫咪的朋友在侧面，看到的是从右边游到了左边。
猫咪从上面看，是从上边游到了下边。
猫咪的朋友又从底下看，是从下边游到了上面。

猫咪的朋友问，你到底养了几条鱼啊？

鱼儿只有一条，为什么看到有好多条呢？
为什么它们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游呢？

猫咪明白，这些都是幻象。
你在哪里，就看到哪里的幻象。
要弄清楚鱼儿到底是怎么游的，非要跳到水里去才能看个究竟。

对猫咪来说，那可是一个很可怕的主意。
不过，他至少知道了，看到的情况和实际的情况，两者有一个区别。
猫咪想，也许实际的情况就是哲人所说的“实在”。

猫咪想起了灵魂的碎片。
我怎么会想出来这么一个奇怪的名词呢？
其实不是碎片，是许许多多的幻象。

灵魂的“实在”却不在水里，而在岸上。
岸上那一只凝望着、思索着的猫咪。

猫咪想，如果我就是实在，那么我一定不在这里。

三、猫咪和前生今世

猫咪有九条命。
猫咪记不清现在是第几条，但他在想，有没有第十条呢？
也许现在就是最后一条命呢，过后他就消失了。

猫咪的上一条命是在大街上终止的。
那时，他没有来得及躲避一辆宽阔的、奔驰中的马车。
猫咪记不清那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是前生。

猫咪想，也许都是幻像吧。
包括现在正在思索的我，也是幻像。
我的“实在”——如果真的有的话——对我的幻像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我的幻像对于“我”有什么意义呢？

猫咪发现，好像有两个“我”。
一个是此生的猫咪，只有一命。
另一个，是那穿越时空的九命猫咪。

既然能穿越时空，为什么只有九命呢？
一定有很多，永远不停止。
又或者，九条命之后，我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不再是猫咪。

这么说，那个“我”仍然不是“我”。
我根本不是猫。
猫咪本身就是幻像。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是“我”？

猫咪的前世一定也是猫咪吗？
或者，是“什么”呢？
比如当我是一只蝴蝶的时候，我知道今天会变成猫咪吗？
蝴蝶会“知道”吗？
如果蝴蝶不知道今生要成为猫咪，
那，猫咪来世要成为什么，我从何而知呢？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