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请客
临近下班前30分钟左右,小李再次打来电话,“青哥,晚上这样,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两个先吃个饭,喝点儿酒,聊聊天。好长时间都不见了。这样吧,你下班先别走,我开车过去接你,我也是刚好顺路,下午去科技局办点儿事。说好了,你等我电话吧。”
小李一口气说完,也不给我回旋的余地,我就答应了,“行,你给我电话吧。”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小李打过来一次电话,电话里小李简单地叙了叙旧,之后谈到要请原来的同事们一起坐坐,找时间吃餐饭。我当时说这个是好事儿,我个人没问题,随叫随到。没想到快下班了,小李又来电话,提出先和我单独吃饭,我想这小李心里还是有我这个老乡的。
我好像患了“周一工作综合症”之类的东西,对不起,我没学习过精神病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一种病症,反正是每到周一,我总是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心理上的焦虑及压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周一的中午休息期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把脑子弄得一团糟。我怀疑出现这样的局面,和我那疑似患有焦虑症的上司有关,上司一天到晚紧张得要命,下属也得跟着紧张。一到周一的晚上,我总是很想喝酒,喝了酒,紧张的情绪就缓解了,这也是我答应小李喝酒的主观动因。
和小李有大半年没见了,看上去没怎么变化,个子高高的,一笑就露出憨样儿。
一见面,小李就迎上来,“青哥好。早就该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坐坐。”
我说,“我也是忙,本来我也该早给你打电话,一起吃餐饭。这段时间,孩子也大了,有空儿回家也带带孩子,所以就没有太多的闲余时间。”
小李说,“你女儿能走了吧?肯定老聪明了。”
我说,“还行。身体也好,健康。”
小李和我是东北老乡,之前小李在我公司工作了一年多,我们两个在办公室面对面坐着,但是交往并不多。中国人工作中的人际关系特别复杂,两个人是老乡,更不能走得太近,走得太近,别人要说拉小圈子了。现在小李离开公司了,这一切就都无所谓了,我们有过一年多的共同工作经历,这当然是日后交往的良好基础。在复杂的人情社会中生活,没有朋友不行。
小李比我小五岁。原来工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朋友不少,因为有时候我就发现,早晨他来上班时眼睛通红,肯定都是前一夜醉酒的结果。我偷着问小李,“喝醉了?”他就诡笑着点点头。
我跟小李说,既然就是喝酒,不妨把车开到梅林关外,我朋友老蔡一个人在家,叫上他一起喝酒。老蔡家有许多书,我原计划也是晚上到老蔡家喝茶闲扯。小李说没问题。按照惯例,朋友之间谁主动提起喝酒的,谁就负责买单,但是我想小李有心,还能想着跟我联系,和我一起吃餐饭,这个也是难得,就跟小李说晚上吃饭的单由我来买,小李一边开车一边拒绝我,“青哥,不用不用,我这不换单位了么,现在手上有可以自己支配的项目费,吃餐饭,报个票子都没有问题。晚上的单就我来买了,你别客气。”
在路边接了老蔡,就转到附近的一家粤菜馆。
我点的菜,一共五道,计有铁板生蚝、芥兰排骨、砂锅鱼头、蒜茸菜心和辣拍黄瓜,都不贵。服务生给啤酒拿过来,帮我们三个人斟满,小李就举起酒杯,做了个表率,一饮而尽,随后小李说,“都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东北的老规矩,得连干三杯。”啤酒一瓶大约是四杯,我们三个人果然是相继干了三杯,也就是说,还没等吃正餐,就喝了差不多一瓶啤酒。我觉得蛮高兴的,多喝几杯总无所谓,但还是劝小李,“小李,你开车,可得自己控制好,不能喝多了,醉酒后驾车可不是小事儿。”小李说,“青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和蔡哥喝好是主要的。”
菜也都相继上来了,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瞎聊。
小李说,“青哥,我得谢谢你,咱们一起工作的那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忙,我是后去的,有不少规矩都不懂,你帮我指点。就冲这点,咱两个得干一杯。”我看小李这么心诚,就没有不干掉的理由。小李喝酒有少许过敏,脸有一点点儿红,他越是这样,我也就越有干杯的冲动,朋友们在一起,喝酒不就图个乐儿么?
小李单独跟我干第二杯的时候,是这么提的,“青哥,咱们是老乡,虽然现在不在一起工作了,但以后还得多来往,你得多照顾老弟,朋友多了,事情也都好做。”一个小老弟,推心置腹地跟我谈这些话,多长时间都没听到过了,就是不能喝,也得喝。
小李跟我干的第三杯酒是怎么说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很清晰的是,大约在四十分钟之内,我们三个人已经差不多每人喝两瓶了。两瓶啤酒下肚,我当然晕晕的,不过这种状态最好,晕了,就什么事情都看清看淡了。
第三支酒一启开,三个人一起碰杯,我提议只能喝三分之一杯了,再干下去人受不了。小李和老蔡能喝,都一饮而尽。这时候酒已经喝差不多了,小李重新倒满一杯酒,很郑重地跟我说,“青哥,有件事你帮着出出主意。我下面有个朋友,他小孩户口不在深圳市,现在要上初中,想进梅花中学,可是给有关部门管理人员打电话,说进不去,你看有什么办法?”
我说,“应该能进吧,家就住在那附近,还进不去么?”
小李说,“进不去。问过区里管学校的人了,他们说不行。青哥,你给想想办法。”
小李知道我的底细,能动用一点儿人脉关系疏通,我突然感觉自己特别尴尬,不答应呢,不够朋友意思,答应呢,我确实不愿意找别人办事。小李一再地说,为了孩子上学,请客吃饭都没问题,只要能让孩子进到想进的学校,什么办法都可以用。
我跟小李说,“明天我打个电话吧,行不行都别人说了算。”小李听我这样说,很开心,又喝了起来。
酒的味道一下子没了。菜也没滋味了。
我感觉头是真的晕,有时候看小李模模糊糊的,小李的脸好像都喝红了。小李在桌子上还说,“我这个人就是直,有什么事儿我也就一边喝酒一边直接说,我这人性格也就这样,你们别见外。”
小李还在举杯和我喝酒,我是不想喝了,肚子也胀了,去了次洗手间,尿了半天。对着墙壁,我又感觉人生太不真实,就好像梦一样。小李也来了洗手间,站在我身后说,“青哥,今晚上没喝多吧?我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我和老蔡说,差不多了,不喝了,再喝就喝多了。小李提前买了单。出了饭店的门,风一吹,人就精神了不少。本来小李要开车送我回家,我说算了,我去老蔡家再坐一坐,我跟小李说要慢开车多注意,和老蔡转身走了。
老蔡说没想到小李请我吃饭是为了办事,我说我也没想到。在老蔡家喝茶到夜里十点多,左等右等公交车也不来,只好钻进一辆出租车,城市和夜色都从我身边匆匆而过,街道上还有流浪的人在漫无目的地寻找栖身处。我浑身难受,可能是酒喝得有些多了,我想起一年前体检的医生一边用机器照我的腹部一边告诫过我,不要再多喝酒,甚至不能再喝酒。
我是得要戒酒了。
20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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