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走凤凰岭
有大半年的时间没登山了,赘肉复生。刚从山脚向上走了不多远,便气喘吁吁,胸闷,心跳得厉害,赶紧坐下来休息、调整。
山坡两侧的茅草干枯着,等三月份的春雨一落,自会在几天之内重新焕发勃勃生机。地面都是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当所有的水泥建筑被林木掩映之后,一颗心才松散下来,回归自然的感觉就是好。一条小蜥蜴探着头四处张望,用树枝轻轻地拨弄一下它的尾巴,迅速逃遁,找了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尾巴太长,小蜥蜴不知道自己还有目标暴露在外呢。
凤凰岭是个好去处,地处城市中心地带,因一直没有开发,人迹不多。如果不想到远郊登山游玩的话,市内的凤凰岭是最好的选择了,凤凰岭一直向西,和梅林山、螳螂山绵延一体,在深圳的早期城市建设史上,这条屏障是特区管理线的天然所在,如今在山脚处依然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建设的断断续续的铁丝网,可是这道被俗称为“二线”的历史遗迹正在遭到史无前例的巨大破坏。
一行八人,有说有笑,累了就坐在树下休息,走得倒也很轻松。凤凰岭不高,不过三百多米,只是登顶之后沿着山脊前进的时候有大大小小数不过来的山包,天热了,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山包就成了摧毁人意志的利器。可是,只要上了山越往前走,就再没回头路,山坡两侧都是密密匝匝的亚热带灌丛,谁也别想找条近道偷懒儿下山。太长时间不锻炼的身体仿佛长了锈,汗一拨又一拨地流,我总是走在最后,等看不见前边人影子的时候再追。
站在凤凰岭的最高点,极目四望,再次感到这城市变化的迅速和突然。南坪快速公路的出现,相当于给凤凰岭画了个北界线,公路上大小汽车如蚂蚁般来来往往。因为边界线的明确,凤凰岭隔绝了,也孤独了。南坪路以北,远远近近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被劈开的小山,被削平的小峰,因失去了绿色的屏障而灰头土脸。就是几年前,我站在凤凰岭上,那些并不发达的城镇还处在山丘或者农田的包围之下,现在反转过来了,绿色成了稀有品。成片开发的居民住宅簇新簇新的,这一圈那一圈。地产商人的力度是无比巨大的,而土地则如玩偶一样被肆意摆布,房子盖了,就要住人,住了人,就要消费,于是城市越来越大,也没法变小,一千九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三十年的特区发展史便开发殆尽,这种战胜自然穷极人欲的发展模式决不是进步,也绝对不会是值得仿效的模范。城市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谁该为她的未来负责呢?
凤凰岭被规划成为城市郊野公园,我们行进到与梅林山交界的地方,感觉到了这种规划的存在。先是在山上发现了驴粪,有人疑问山上怎么会有驴出现呢?很快,我们便看到正在施工中的水泥板小径,这条小径将沿着山脊一直通到我们出发处的凤凰岭东端。自然是人类的试验品,集权的行政体制为这种试验提供了充分的保障,如果我们反问一句,铺设这样的山脊小径有通过市民的意愿么?白刷刷的石板路在山脊上异常刺眼,构成了对自然生态的绝对挑战,没有那条小径,我们一样走路,为什么要修建它来破坏自然的和谐呢?被隔绝的凤凰岭上还是有零星野猪存在的,这道将要四通八达的山脊小径无疑给山里唯一的大型动物野猪宣判了死刑。我们破财,我们劳力,目的竟然是为了破坏自然。我们的城市,我们的为政者,何时能不自作聪明,何时又能真正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凤凰岭和梅林山原为一体,后中间被破开,修筑了一条从关外通往关内的梅观公路。从凤凰岭下山到梅林山去,势必要穿过这条车流汹涌的梅观公路,下了山,我们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过不去了。梅观公路在进入山口时由三条路汇成了一条路,接驳处又是上下三层的高架立交桥,无论我们沿着三条路中的哪一条路走都没有人行道,况且我们更不能走到高架桥上去,没办法只好横穿公路,在花草带里走,两侧的汽车呼啸而过,灰尘迎面扑来。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现代化交通莫非只是供车行,而不是给人走的?我们在高架桥下绕了好半天,才找到通往梅林山的路,从这公路的设计就看得出来,现代社会实在太复杂了,我们自己发明出越来越精密的物质器械和管理体制,可是在这高架桥下,谁都会迷失,文明到底向何处去,谁也不知道。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制造出现代化的怪兽,最后也将被自己制造的怪兽消灭,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午后,干巴巴的山道上有了生机,因为早生的蛱蝶、凤蝶和粉蝶都纷纷出动,迎接春天的到来。山脊两侧的荔枝林里也开始有了众多的鸟鸣,登至梅林山的另一个高峰,看见了自己的家,给妻子打电话,信号不好,通不了。山上有巨石,有人搞石头崇拜的,在石头向阳的下边供奉了香、酒、苹果、糕点等等。山上也有富人建的小庙,躲在林子里,庙里摆着佛、菩萨、还有其他神仙,心诚不诚不管了,见佛就鞠躬总没错。
近来香港有个叫陈冠希娱乐明星爆出“艳照门”事件,他和许多女艺人做爱,然后还拍照留存,后来电脑出了问题,把那些照片泄露到社会上,一时间舆论纷纷。性丑闻无论哪个社会哪个时代都是市民关心的焦点,这个总没错,因为有意思嘛,不过我还一直也没看到图片,因为等我想看的时候,网络上传播的图片都被公安部门删除了。一路上大家讨论“艳照门”事件,笑声此起彼伏,名星就是名星,即使丑闻也还是老百姓的谈资。我对陈冠希和谁做爱并不关注,这是他们之间达成的自愿和默契,旁人其实无权干涉。人类的价值观千千万万,哪个时代都有背弃主流文化的少数派,少数派有存在的权利,就在于他们对社会对他人无伤害。我只是感到陈冠希太无聊,从他喜欢给做爱场景拍照的这件事上看,我倾向于给他定性为“变态”。队伍里老罗对“艳照门”事件特别关心,一到休息的时候,他总想着挑个话头,问这问那,大家都乐得不可开交。傍晚四点多下山的时候,老罗一边走一边讲话,结果跌进山脚修筑的水泥渠里,身上多处受伤,额头擦破了,胳膊划出了血,大腿根部淤血的地方有巴掌那么大。后来还是感到幸运,眼镜和眼睛没受伤,小弟弟也没受伤。大家都笑说老罗晚节不保,太关心“艳照门”,走路分神了。其实那时候老罗还真没谈论“艳照门”,正和别人说医疗保险的事儿呢。
我是累坏了,下山时两条小腿都软了,脚趾头也顶得痛,从凤凰岭一路走过来,下到梅林水库,行程大约18公里。在山里,心情放松,但怎么的最后都还得回到山脚,回到山脚就回到了吵吵闹闹的城市生活。看见了忙碌着的人,无形的压力和窒息又来了。人再怎么聪明,都跑不出自己为自己画的圈儿。
晚上吃酒,来的人还要多,十几个人一大围。好长时间大家都未见面,吃酒的话题又绕到了“艳照门”上,大家一面喝一面扯淡,最后说喝过了酒后包个房间去拍摄“艳照门”。牛哥说陈冠希这个主角得海选,就弄了十余只筷子,把其中一支折短,谁选中那支短的,谁就演陈冠希。海选开始了,女生们吆喝着大喊大叫。我挨着牛哥坐,逆时针就从我开始,我想着挑一支牛哥手边上的吧,一抽出来,嘿,太准了,短的。可惜大家都是说笑,要是真去排练,哪个男人抽中陈冠希都要偷着乐死呢。
2008/3/2。
第 1 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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