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蒙特瑞的春天
蒙特瑞的春天
廖康
加州蒙特瑞(Monterey)半岛依山傍海，与圣克鲁兹(Santa Cruz)手拉手，在北美太平洋海岸线上构成一个完美的半圆。蒙特瑞四季温和，我六岁的小儿子在这里长大，还从未见过冰雪。即便是最热的夏天，也少有冒汗之时。风总是那么轻，雨总是那么细，天总是那么晴朗，海总是那么碧蓝。虽然四季并不那么分明，可我还是最喜欢蒙特瑞的春天。
加州少雨，从五月开始，山上的草就渐渐黄了，到十一月才返青。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葱茏满目、生机勃勃的冬天。然而，春天，只有春天才是绚丽多彩的！青山上，苜蓿总是最先悄悄地绽开小紫花；突然间，便铺开一片片毛茸茸的地毯，迎接春天女神的降临。金黄的迎春花姗姗来迟，在朝霞映照下羞红了脸。洁白的李花和黎花也匆匆赶到，它们那么娇嫩，一阵微风，便漫天起舞。随后，各色花朵都纷至沓来，把绿色的山峦装点得五彩缤纷。
海滨比山峦更美。嶙峋凸凹的礁石让海浪冲击了一冬，苍老的额头上似乎又增添了几道皱纹。春姑娘一来，海藻便遮住礁石身上一些裂痕，青苔也涂染礁石脸上数块寿斑。随着海浪轻拍，海草和海带温柔地舔触着他坚实的躯干，他的愁容仿佛就舒展开了。沿岸厚实茂盛的石南花开了，一抹粉红、一地蓝紫、渐渐织出紫红色的地毯，以其妩媚把礁石衬托得更加雄健。无数丛高大的剑兰、苍兰昂然挺立，火焰似的鲜花骄傲地仰着脸面，在海风中兴奋地颤抖，在夕阳的余晖里欢笑……
每见此景，蒙特瑞的春天就充溢我心田。
在海上泛舟，又别是一种体验。驶出码头，我便躺在小船里，一任清风吹拂那桅白帆，在平静的海湾里随意飘荡。远处，海浪亲吻礁石发出喃喃细语；附近，海獭躺在缓缓摇荡的波涌上，用石块敲打贝蟹，叩出笃笃的声响；除此之外，万籁俱息。我比海獭更悠闲，独自一人，不带书本，连思绪都抛在一边，望着蓝天碧海，在迷蒙与清醒之间盘桓。
渐渐地，海天归为一色，浑如珠联璧合，正不知何处是水，何处是云。长空中，突然飞过几只海鸥，黑白双色，它们矫健的身影将无际的蓝天切割出几个瞬间的图形。碧海上，偶尔跃起一条小鱼，恍如一弯银亮的弧线，向艳阳抛个媚眼。鸟飞过去了，鱼沉下去了。随即，海天又合而为一。
渐近朦胧，我已融入蒙特瑞的春天。
2005年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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