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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理解陈水扁-- 居住在台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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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理解陈水扁-- 居住在台湾（4）

居住在台湾（四）
　　　　　　　　　　　　　　　　•为　力•

　　理解陈水扁

　　到台湾后，我第一个感兴趣的人是陈水扁。因为我实在不能理解，一个赤着脚长大的三级贫农的儿子，是如何在尊贱分明的中华文化中，和平有理地爬到了最高层，而且成为了我们中国人第一个由民众普选出来的总统。

　　台湾人向我解释这个阿扁是律师出身，脑筋转得快，会讲演而且煽动力极强。他们还强调他是贫苦出身，所以没有包袱，而且能面对挤压、挫折和失败。当然也有人指出他不正常，一个从小到大一直考第一名的人，功利心太重，是机会主义者，人民不能倚靠这种人来权衡利弊，做好国家的带头人。

　　我决定拜读他写的两本书：一是《台湾之子》，发表于他竞选总统之前；二是《世纪首航》，他在执政五百天后的沉思。阅读后，我开始怀疑来台前对他所下的结论是否太仓促：“这是一个狭隘、短见的乡巴佬，所以他才会扰乱和平稳定的现状，不断地生事闹事来促使自己的竞选连任。” 因为阿扁在书里写得实在挺好：“台湾虽小，但因为有大海的孕育，台湾人民的视野、气魄与胸襟，绝不会输给别人，只要我们站稳脚步、坚定信心，一定可以迎风破浪，展开充满希望的世纪首航！”

　　这个阿扁不错啊！我的台独朋友当然同意我，然后悲愤地陈述：我们还有许多比他更出色的人才，可他们都在二二八事件中被杀掉了。一席话把我说楞了，以前我还真没想到本省人和外省人之间，那五十年前结下的冤仇还有如此之深。于是我只好底气不足地开导他：“二二八的镇压手段是错的。可没有二二八，你们台湾人也许会和大陆人一样，过早走上社会主义的道路，弄不好还要经历一场文化大革命的洗礼。”

　　我决定去寻根求源。陈水扁的故乡官田乡西庄，和我居住的善化镇相比，是真正的乡下了。但距离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开过了繁茂芒果树夹荫的道路，看到了块块连接的菱角田，我知道应该到了，便在村头停下问路。老妈妈不懂国语，卖给我的炸菱角却是可口清香。我沿着狭窄的小巷独自向前寻找，路过的是新旧参半的日式民居和闽式平房。很容易找到了陈水扁的祖屋，是因为标记得非常清楚，而这幢典型的闽南三合院，当之无愧，的确是这村里装饰得最新的一家。

　　门前有几个警卫模样的男人在打着牌值勤，院外陈水扁的表妹和邻居们在贩卖着菱角和各色土产。善良的邻居咂咂称赞陈水扁这个出色的乡亲，腼腆的表妹婉婉和我道着家常：“陈总统的妈妈劳累一生，养孩子、做家务、种菱角，可老了还是闲不住地干活，现在正在屋里睡午觉休息呢！一会儿老人家出来，就是一付老农民的样子，你可能会觉得和总统的妈妈根本不相称。”

　　一个中国古典故事此时涌现在我的脑际：贫穷的秀才既聪明又勤奋，终于考上状元，攀上富贵小姐，光宗耀了祖。这本不该稀奇，是孔夫子几千年前就为中国人设定好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样想来，我对陈水扁今天的得志成就，似乎找到了原因。

既然大家都是炎黄子孙，我便和陈水扁的乡亲们交流：“这五十年你们用武力反攻大陆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可以用文化、制度、经济等的优越而达到，为什么不发发慈悲，帮助一下国内当年被苏俄误导的父老乡亲？要知道大中国的落后会拖着所有华人的后腿，打起仗来更是骨肉相煎无谓牺牲。”

可不管我怎么谈，人家都是两眼一翻，要分家单过。那天我时间有限，没有等到陈妈妈的醒来。至今遗憾。

后来，台南市一级古迹赤坎楼的文史解说员，对我做了专业解释：“闽人不是汉人，闽人属于马来人种，和蒙古人种的汉人不是一回事。” 我开始纳闷起来：“闽人不是早被先进汉文化同化的吗？难道昔日没有文字的闽南方言、早早接受悠久中原文化的闽南人后代，真的由于今天台湾的富裕，而要摒弃它的母亲文化了？”

　　也许是因为台湾人那太多的悲情历史吧！看看吕秀莲在《台湾：过去与未来》这本书中写下的文字：荷兰统治者的横征暴敛，日本统治者的惨无人道，尤其是清廷的割台之举，台湾住民除了在皮鞭与尖刀下苟延残喘，更在统治者的纸笔挥洒之间沉沦灭亡。台湾住民何辜而该当此浩劫，何罪而该下如此炼狱！

　　我认为她忘记了天平两边的得与失是平衡的。今天的台湾人太强调起飞的成就，是台湾人自己腁手胝足、积极进取的结果。却遗忘了是荷兰人第一个在台湾建立了府城，引进了西方管理，传播了基督文化。是郑氏家族兴办了孔学，带来了妈祖信仰，开始了全岛汉化。是满清政府鼓励人民开垦了荒地，初建了铁路，起始了航运。是日本殖民者控制了瘟疫，发展了工业，奠定了现代教育。是国民党的黄金、人才和国际影响启动了台湾翻天覆地的变化。是美国始于五十年前每年一亿美元的重要援助，还有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国家对共产国家的经济制裁……这诸多外界因素使得台湾得天独厚，能够一夜之间富强起来，台湾人在悲哀的同时是幸运的，幸运的人们是应该表达感激的！

　　此时我已经开始阅读地方文教会讯。在“台南地区原住民血统概说”这篇文章里，有一个自然段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麻豆社，西拉雅平埔族，几千年前来自屏东小琉球。天生不屈，长期反抗荷兰和外来人统治，１６３９年顺服荷兰统治的人口有３０００人，受洗为基督徒者２１５人。自有历史记载之时，系居住在麻豆社内竹林与古榕丛生处，向官田、下营、六甲方面开垦，２００年前，大多数汉化改称和佬人。厌恶汉化者东移至番仔田（隆田，陈水扁的故乡西庄），当时还有２００户１０００人。但１８９７年时只剩６０户２００人。可见形势比人强，不汉化者无法生存。１８９１年１０月９日社内文书记载，有老番米文益、叶老英、陈振旺、李财、李狮、陈定、陈铜治、陈同，通事陈朱升、蔡新拔，陈姓居多数。谁是这些人的后代？应该可以查出来认祖归宗。

　　原来如此！以此推理，也许陈水扁和他的乡亲们身体里连一滴汉人血液都没有！他这个做过律师的聪明人到底清楚不清楚？我只好又向台湾人讨教，虽然人们承认自己有原住民血统，因为有唐山公无唐山妈毕竟是常识，可许多人有家谱为证，说明他们的“开台祖”来自福建漳州、泉州等地，是正宗汉人后代。当然也有人强调自己是知名开发者吴沙的第八后代，而他们的家族里是绝对不允许混有番女做媳妇的。

　　无奈何我继续阅读台湾历史，参观台湾博物馆，并买下了台湾籍留美博士沈建德写下的这本书：《揭开台湾人身世之谜：台湾血统》。由于作者现为台湾共和国临时政府召集人，他极力要证明的就是台湾人本为汉化的平埔族及高山族，祖先来自玉山、大武山，而不是长江、黄河。今天在屏东或在台北的街上走，除了台北街头三成的中国人之外，看到的都是“番”。他的论点如下：

　　一．从闽人客家人的角度来看，通过台湾海峡不如想象容易，所以台湾的闽客血统无线。理由如下：１．闽客必须躲避官方的查辑才能出海。２．黑海沟凶险，渡海者１０去６死，３留１回头。３．上了岸，台湾蚊子传播的疟疾以及其它传染病，闽客无免疫力，一旦染病，１０个死９个。４．全台土地皆番所有，能幸免于疾疫的闽客，开垦土地时也遭杀害，屡见不鲜。５．地力尧薄又无肥料，２、３年就须另垦新地，否则没收成，而找新地只有是向着番地，是再一次的生命冒险。６．清初台税比中国各地贵１倍以上，若真的要开垦，大可他就，何苦冒死来台，又多缴１倍以上的税？７．小结：所以来台闽客，大都是触法逃亡的单身男性，台湾不可能有纯闽客血统，闽番混血者及纯原住民占全体人口的比例最高。

　　二．从台湾原住民的角度来看，今日台湾的血统全属原住民，只因汉化而被人为消灭。理由如下：１．在满清的暴政之下，生番的税最重，熟番次之，汉人最轻，在“化生番为熟番，化熟番为汉人”的政策下，台湾原住民在清初就由“生番”变为“汉人”。２．一旦变为“汉人”，在满清的公文书上就是“民”，后世写史或读史者不查，糊里糊涂就把台湾人变成中国人了。３．依满清人口资料，１６８３年的“民”１万多，是汉化原住民，但都被认为是汉人，１８１１年时增至１９０万人，人口增加迅速。这些都是原住民大量汉化的结果。但中国人对此一迅速增加的现象，欲描述为移民潮、闽客大量涌入台湾等等，十足误导。事实上在１６８３年，平埔加山胞连同上述汉化者共约７１万人，依照０．７％的低成长率计算，在１８１１年时也应有１９０万，显然，台湾人口增加的原因，是原住民汉化及繁衍，不是闽客大量涌入。

　　基于以上各点，至少可以认定，老屏东人流的血液融或搀有小部份的闽客、荷兰成分，但绝大多数属于排湾族或西拉雅马卡道平埔族，因此，只承认闽客血统，绝对是背祖忘宗。

　　费力敲下了沈博士的这些文字后，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李登辉以中华民国总统的身份，还向日本人哭诉“生为台湾人的悲哀”。台湾人的确是悲哀的，因为他们被满人欺骗了以后，至今也没有勇气向汉人承认自己的身份。至此，我也终于充分理解了，以陈水扁为首的急独派如此坚定地反对统一，因为他们并不认同中华民族！

　　其实不管是番是民，大家都是人。文化先进了腾达，落后导致灭亡。我个人倒是极为崇仰台湾人由番变民的成就，进而痛心于祖国大陆这几百年来由满清开始的变民为番的文化浩劫。幸运的是国际潮流已经由西欧代表的殖民手段，上升到以美国为主导的民主运动，而渐渐苏醒过来的中国人，再一次选错方向的可能性也已经不大了。

　　我同情陈水扁所做的最后呐喊和阻挡，因为中华民族再一次兴旺起来后，台湾只能继续跟随着大汉民族一直走下去。这本没有错，是台湾正在走的道路。可这地球上有着同一祖先的众人们，不仅相信种族之分，有时还要同室操戈，却不知打来打去，既使把地球弄毁灭了，苍天也不会由此裁决谁是谁非！

　　理解了陈水扁，我就能面对台南县满街遍地他的竞选头象微笑了。虽然腐朽的国民党不把年轻、英俊、得人心的马英九推出来竞选，却让又老又丑、满身糊涂帐的连宋挂帅，可他们此时的民意测验却还是高于了阿扁十个百分点。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在台湾居住了十几年的大陆“八九”人士吾尔开希，在终于拿到台湾选举的合法权后，却不知道应该把票投给谁，可见民主本身比他昔日在天安门广场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当年英国人不敢在香港搞民主，是怕中国人驾驭不住这责任重大的航船。可台湾人在美国的支持下不信邪，几十天以后就会大张旗鼓、热热闹闹地竞选自己的公仆总统，投票的投票，弃权的弃权，是福是祸，台湾的命运由上苍决定！

□　写自台湾(2004年)

刊登在 2004 华夏文摘 cm0401c.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尽力而为。

2006-8-22 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