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大海

梦冉

(一)

我不懂得我为何要写诗，一开始是为了热情和柔软
的感触，然后是为了音节，然后是漫长岑寂，诗好
象还如西出阳关的那一杯葡萄酒的回味。

我喜欢海子的诗，他的诗象大朵大朵的白色鲜花开
放，无论何时何地，一直开进死亡的幕里面去，再
自然不过，然而我就知道诗人是不用数着脚印再润
墨。

问我下一步诗路如何？我想我所喜欢的还是那些个
累赘而无实际的东西，自由地繁华好像泼剌剌的鱼
畅意地游在蓝紫的海里，我若有这样轻梦，我的手
将柔若无骨，却会直刺入跳动的心脏，然后我以我
自己的体会感觉真实的痛楚。

在我挥霍青春与绵绵生命奔入阳光里，身后还有影
子，人们说那是意义，然而我看不见。因而有诗，
因而有文，因而有真情，因而有离别时的眼泪，因
而平凡地成熟，因而有无尽等待，因而有蓦然醒来
时浓烈的相思。

我只想还每样事物以本来面目，这是一个鉴赏家的
兴趣，还是一个女子母性的细腻，或者博爱性灵。
文字本来面目里，甚至没有我的影子，没有我的梦
哀痛愚钝或者相思的蔓绊。

这让我有兴致每日里望海。

(二)

人的兽欲里有着强奸美丽的潜意识，我在温暖而宁
暗的房间里读着一期诗刊，一些诗歌后或被美丽湮
没或者粗暴美丽的欲念赤裸裸地流动，竟让我打了
几个寒噤。

或者人类太容易迷失，迷失则使得艺术小丑般跳脱
来获得注意，填补空虚。

诗人们是真实的，在生活着的，这一些真实感很可
贵，鉴赏家将会有渴饮鲜血似的快感。中国文化里
儒雅的文明象一面水镜，渐渐不知所云。颓废与俗
念里，却有一股子生存的力量，让人明白历史从不
是由人性单独写成。每一个活着的人原是上帝最高
超的艺术品，还是女娲溅泥而成的东西绵延？

最后剩下的是一个人字。艺术里的殉道精神几千年
来鼓励了人类，人类才有了其它动物所没有的感觉：
爱情与纯美。

(三)

这里没有雪，我买了许多干花，小小的玫瑰花蕾。
当车转过街角，街旁的墙上，阳光下垂着青藤绿蔓，
丝缕的风吹拂着幻觉。我的裙裾被阳光晒香，我捧
着大捧的鲜花。转过去会有一片烟青的水，惹得我
微笑起来，盈盈的水啊，烟波浩渺。

我若不爱着自己，怎么穿越这整片异国都市回到自
己的小屋。

(四)

今夜可真的醉了？万事万物我拂手而过，承受不起。
博爱是上帝的业务，分派在凌晨，我梦在无人的祠
堂枯坐，祈祷。轻蓝的光落在天地，我低声地说，
我的血已若水了，主啊。

今夜从一个派对回来，仕女若云，衣影鬓香。乌节
路上延绵繁华灯光，清丽的圣诞风景，占了夜黑的
神秘，这岛国在黑茫茫的大海深处一样地醺醺然独
醉!

我采了一口袋的温馨，遗落在归家的路径，和着星
光，那些传情的眉目象小蟹柔柔地爬去夜海边沙滩。
我叹一口气，醉得赶不上了。任得这些“人气”去
罢，去荒海。美人鱼的歌声不忍卒听，重门内秋意
阑珊，雨，又滴在恒夏的丛林。

一丝妩媚渐染白了头。

(五)

已经是冬眠季节，今日是冬至，不觉有些恍惚，笔
滞，却写不出。眼前彷佛有一轮西湖上白霜似的冬
阳，湖水幼滑着好像睡过去了。那些期许的梅花尚
青涩着花蕾。一切特别干躁细腻而扑朔离合，在落
雪前。

我记起我有过一件艳丽的殷红裙子，那一些夏天时
常穿起，暮黑的云里，走在风凉的街口，去给家人
买冷饮。一年一度的西瓜摊子垒堆着许多墨绿或者
青皮的西瓜。我的心里隐秘着和悦宁静，梦幻无言
地。偶尔就走近西湖边，远远地望见夜里圆月似的
湖灯，想见有许多人在乘凉，感觉那一湖寒意。我
随意穿着红裙，喜欢夏天。秋冬则在夏荷后，春天
在冬雪化了后。

今日里依然爱穿殷红裙子，亮锻的，浅浅地雅，都
市的风范。我常走出空调的大厦，在热空气里呼吸
绿荫。散步在橱窗前，那里没有小桥亭阁，白梅黄
昏，只有名牌的服饰，高贵的模特儿架子大都是没
有头颅。

热带有凉雨婆娑，却少了三个季节。

(六)

这世上有些地方岁尾裹着寒衣，雪飘着，路上皆结
了冰霜。听着LAURA FYGI的歌，我想这是属於冬
天的歌声了。那温馨与梦幻，贴着皮肤滑，顺着发
丝就飘摇去冷冷的空气里，围绕着行人，走过冬天
的风景。

我在小岛上大海边行走，大海轻蓝若寒。

1995.12.end

寂寞而冷.怎么会是这种感觉?

怎么？你很奇怪么？我的诗文中一直有给人这种感觉，你好象才知道似的。

哦,有时也不完全,"寂"是"寂"的,冷的感觉,并不总是.我再回头看看,有的还是有温情的.

这是经历造就,还是纯然心理的?也许我不该这么感兴趣,可我很好奇,实话.

哦，我不晓得啊。我不是在“天堂鸟”里和红霞在聊这事了嘛。

可我没看出所以然来.我甚至觉得不完全是受影响,若没有自身倾向,难得这般深刻的.

像我,也许比较自我吧.历来,"我行我素"的评语一直伴随我.很难被深刻地影响.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也找一找内因。这也在理。一定是内因和外因一起作用的呗。

我是一个很细腻和温柔的人，太细致了，也太温柔了，所以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出来。又很寂寞，一直没有人与我可以有比较深层次的沟通和交流。就算有，大多优秀而固执，只晓得教训我，要我服从他/她的意志和观点。我以前又一直在海外生活，又太感性，又不善人情世故。我表达的，有多少人看得懂呢？寂？冷？这都不是我想表达的。

呵呵,可能我们真的很不同,我体会不到那么多,也许慢慢会多一点.

人与人的交流很吊诡,本来想消除隔阂的,却又让人更糊涂.好了,我会继续关注你的文字的.

嗯，这些都是我以前，甚至十几年前写的了。此时的我，和那时的我也有所不同了。那时，我在国外，很年青，很感性，很快乐于写作。现在，我在国内，也许还是很感性。时光流逝，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回头路。只有坚持，在死亡来临之前，坚持下去。谢谢你的关心，我很感动。我没有意思说我和你之间有隔阂，那是我自己曾经走得太远。 远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段时期，几乎没有人读得懂我写的文字，他们说：太晦涩了，杀死无数脑细胞。我告诉他们：我是在用文字画画！画抽象画！

我很喜欢红霞的理论，因为我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人生是没有始终的，就象一串没有缺口的项链，就象一个圆，从终点又回到起点。其实，陈凯歌的电影“无极”最后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如果愿意，还可以从新开始！所有的时空，其实也是重叠在一起。所以，我又回到中国。我知道，我有一定的缺陷，我要尽量弥补，我也很想要发现并且直面真相-这是人生的意义。而真相，是要自己去领悟的。有时觉得语言太粗陋了，不能表达很精妙的，很宏大的一些事情和活生生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依然让我感动，让我有时觉得我还只是五岁的孩童。

人生，只是一个过程。所以，我要从自己的困境里走出来，这只有我自己才能做到。

韩剧“浪漫满屋”里，RAIN常对他喜欢的“鸟类”作家说：“GO GO！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