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
乔的故事
朱晓玲
艳艳的太阳照在窗外的时候,乔醒的。乔醒后,双手由被窝伸出,慵懒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尔后抬头四顾了一下空旷的房子,记不得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她拖泥带水地叫了声:“妈……”,没有人应。她又叫了声:“赖儿”,也无人答。她就知道家中没人。便有了几份无言的落寞。她起身,懒懒地拥坐在鸭绒被中,那姿态十分可人。一阵由窗外吹进来的风,将她有些混沌的头脑吹清醒了些,她便忆起了一些关于昨天和比昨天更遥远的事情。
“昨天,我又喝酒啦?”她吃了一惊。闪回她大脑中的记忆告诉她:她像是接了一个电话后去的夏娃酒店喝的酒。那电话是个男人打来的,那个男人当过赖儿的父亲,也是乔曾经的丈夫。现在在珠海同一个外商的太太经营一家贸易公司。大款得很。
乔根本就不明白,那个已经很大款的男人为什么突然间要打电话过来搅她的生活。而且赖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是他早就清楚明白知道的,为什么昨天他在电话中说到未了了,还要假惺惺地说他想赖儿。他说:“我十分想赖儿,你可以将他送到珠海来让我看看吗?”他果真是良心发现吗?乔是不相信的。她就十分冷漠地回答说:“有那个必要吗?”说完,她就压了电话。没等乔走出电话亭,电话铃声又“叮铃铃”地响起。乔又拿起电话筒。即刻,电话中传来那个男人带有浓重喉音的声音。乔很是木然地听着那个男人口若悬河的如是这般地“忏悔”,一声不吭。
没等他讲完,乔再次压了电话。
再次压了电话的乔,发现自己其实已是泪流满面了。她在电话亭间将泪擦拭干后,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走出电话亭。刚走出亭子,就与邻居家的秀兰姐碰了个满怀。秀兰姐很关切地问:来接电话了。是哪个的电话?乔淡淡一笑说:是一个不很熟的人找我帮着推销产品。
“是个男人吧?”秀兰姐鬼头鬼脑地说:“这些臭男人们,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那是要你帮他推销产品哟,莫不是在向你推销他们自己哟。我看你呀……”秀兰还要说下去,乔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秀兰姐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到学校去接赖儿。
结果,乔并没有去接赖儿,而是独自一人到那个叫“夏娃”的酒店,在那儿喝了个酩酊大醉。
乔原本不会喝酒的。可是她后来学会了。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她记得不大清楚。她记得清楚的是,自从她喜欢上酒后,她就常常用酒麻醉自己。凡是不顺心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酒。她有时喝着喝着就独自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嚎啕大哭……当乔的母亲知道乔会喝酒时,偷偷地哭过好几次。也软声细语地劝过她,她就是不听。有次,母亲还一家伙跪在了她的面前说:你不戒酒,我就不起来。母亲说:孩子呀,有几高的火焰山不能跨过去啊,你要这样作贱自己。那一次,乔扑进母亲的怀抱,痛哭了一场。并向母亲表示要痛改前非,不再沾酒。可是事隔不久,她还是照喝不误。她太喜欢醉酒时的那种感觉了。是那样虚幻,飘然、极至。
……
乔慵懒地拥坐在鸭绒被中,想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往事后,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瞟向墙角边的那几只空酒瓶上。她又想喝酒了。在她又想喝酒之时,心中涌起了一股无言的怨恨。但是她不知该怨恨谁。是谁使她沦落到了离不开酒的地步?
乔在读书时,学习成绩一流地好。完全可以成为她们山村飞出的金凤凰。她的父母,姐姐哥哥们,为了供她读书,勤扒苦做,为乔集攒着每一个钢蹦儿。没到过山里的人,是不会知道靠山而不能吃山的山里人生活是何其艰难困苦的。乔知道。
因此,乔读书很发奋。
后来,乔果真考取了县重点高中。
乔考上县重点高中后,就要离开大山到县城去读书了。奇怪的是,乔在快要离开家到县城去读书时,她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在有一天,乔哭得十分伤心地对母亲说:我不想去读书了。我怕离开家离开你们,外面的人会欺负我。老实巴交的父母亲听了女儿的哭诉,倒也真为女儿的前途担起心来。可是他们又想,望女成凤,如今女儿就要成凤了,她却不想飞,“这怎么行?”母亲和父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全家人为供你读书累死累活往死里做,实指望你有大出息,没想到你到县城去读书就怕,将来如何在外面闯世界?母亲说这话时,泪水都流了出来。母亲撩起衣襟,擦了把泪,接着又说:乔啊,你要是不去读书,隔壁家张三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我们把你嫁给一个癞头男人,让你去受罪。你就看着办吧,要么老老实实给我去读书,要么不读书就嫁癞头男人。
乔知道,母亲是在激将她。
其实使乔改变主意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她对家人所说的:怕到外面的世界去。真正的原因在她心里装着。乔的心里放不下一个人,他叫苦娃。苦娃长乔一岁多一点。也是在乔上学的那所叫桥头堡的学校读书,同乔是一个年级一个班。苦娃虽然长得腰圆膀粗,虎头虎脑,但他的学习成绩与乔基本不相上下。
他们是极好极好的朋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