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会是短篇，中篇还是一向害怕的长篇，就先按短幅来写吧。


冬眠的红月亮

山豆凡/小凯


柏林，2008年11月。尼克在等待保释，继父每次都会保他出狱，也会借机用最不留情的词去辱骂他。不到5克的劣质海洛因，多珍贵的快乐。这次和警局有瓜葛，不单是因为尼克身上的毒品，还有他卖淫的一笔交易。监狱里，四周没有窗户，尼克看不见也听不到淋打在狱墙外的冻雨。

天使几近凝冻的眼泪，扫过天空，割破了城市教堂的雨槽，让透明的冰冷噼啪地掉在粘着落叶的台阶上，那棵树，光秃秃的梧桐树，仿佛放弃了来年春天的复活。

穿着黑礼服的人们，举着伞的，淋着雨的，三三两两走进教堂。棺材里的弗兰特，安睡着从这个世界溜走。他的妻子，僵直坐在前排长椅离棺材最近的位置，一脸苦乱不安的恍惑，胸前嵌着珍珠的那枚贝克装饰，保留着她身上没被吸走的一丁点儿亮光。

坐在监狱里的尼克，身上又是一阵瘙痒，如果能赶快回到大街上该多好。他这时想起了弗兰特，可他已经没了，挂记他还有什么用，虽然这个老人死在尼克的身上，也因为这个慷慨的老头儿，尼克被抓了起来。他认识他，一小包海洛因，尼克就同意这位熟客给自己口交。最后一次两人相会，也是一个下雨天，在河畔的停车场，弗兰特的车里，把裤子褪到膝盖的尼克，一边鼻孔对着小瓶儿香精油不时地猛吸，一边让弗兰特尽情含弄着他半天都没有勃起的阴茎，尼克的性兴奋来得越来越不容易。外面很冷，车子里却很闷，香精油的玻璃瓶掉在了坐椅缝里，脑子开始发晕的尼克，开始感觉到下体的急迫……

射了精的尼克，使劲推开仍旧伏在自己大腿间的弗兰特，他突然啊一声吓得连裤子都没提就从车里滚爬了出去。弗兰特的下身，生殖器从敞开的裤子拉链处依然暴露着，上身半挂在驾驶椅和前坐之间，脖子通红的他，心脏病突发死了，嘴角还淌着尼克的精液。

为了毒品，尼克干过很多不法勾当。海洛因的欣快，是生理上的，生活中开心的事情，对现在的尼克只有一个，就是能到医院给妈妈喂饭。如果她死了，尼克就真要变成木头人了。他的妈妈也经常注射“毒品”，但那是为了治疗用的，癌症在慢慢地吞噬她。

尼克从小到大都在柏林，但他不喜欢这座城市，他不喜欢德国车，不喜欢去教堂，不喜欢吃烤香肠，连牛奶都不喜欢喝，尼克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如果尼克的妈妈有天离开人世了，他也许会爱上柏林，属于过去时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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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阿利桑那州，也是2008年11月，却有和柏林截然不同的天气，干燥，没有冻雨的痕迹。傅雪峰把长途货卡开进了装箱工厂，这份活儿赚得虽然不算少，但非常辛苦。

"Andy?"，满胳膊纹身的白人大胡子用南部口音跟傅雪峰打着招呼，没有什么表情，却在审视着这个华人男子。

雪峰从车窗把行程表和运单递给又高又壮的大胡子，熄了火准备下车，他打开车门之前，伸手取下夹在前玻璃窗的照片，把它塞进钱包。那是他和老婆的合影，他从身后抱着她，搂着她的大肚子。这次长途跑完，雪峰就要做爸爸了。

干长途货运这一行的，来自各个州，单身闯荡的，讨过好几个老婆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司机里有白人，黑人，印度籍移民，当然还有华人，女的比较少见，2001恐怖事件以后，中东籍跑货运的也不常看到。雪峰是靠唐人街的职介找的这份儿差事，他老婆要生孩子，菩萨庙顶上每月两百块的小格子公寓一家人会挤不下，搬大点的公寓要多缴房租水电，所有这些，雪峰在菜店的那份差事倒是能够应付，可前几个月湖南家乡来信，弟弟做生意赔本被人追着一大笔帐，雪峰除了帮着还钱没什么好说的，他自己也欠过债，还被黑帮砍掉大半截儿小拇指，说是再还不清蛇头的钱，就连同他老婆一起废掉。

雪峰在美国很长时间了，1996年，才19岁的他，蹲在越洋货轮的集装箱里偷渡来到这片平等自由的土地，一同出发的还有一个湖南老乡，半途却憋死在了集装箱里，尸体被扔进太平洋，没能到达目的地，也再回不了遥远的故乡。2007年末雪峰被赦免了非法身份，那之前，他生活的整个世界几乎就是唐人街。刚“登陆”的时候，他一句英语都不会，慢慢地能来些日常的交流，不过，英语困难不影响在唐人街混口饭吃。雪峰先是在几家中餐馆的厨房里干了几年，后来脱掉一身油腻，做了菜店冷冻肉类的码货工。2007年圣诞节，雪峰正好收到黑身份的赦免，虽然那张移民纸不是靠祈祷得来的，虽然雪峰并不信主。08年农历春节过了没多久，他老婆怀孕了，那段日子，雪峰经常象19岁他初到美国时那样仰望唐人街的蓝天，空气中也好象流动着无比的自由和香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