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刺杀
江北上校/文

        院校后门的墙壁上全被艺术系的学生涂鸦成各种图案，城市规划的大手放过了这条街。几十年前种下的法国梧桐全都枝叶茂盛了。几个咖啡馆和书店坐落在学院后门，这个时候，一家名叫左岸咖啡馆的临街的玻璃窗里坐这四个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搂着身披民谣坎肩的漂亮女人坐在一边，另一边坐着一个微微发笑的男人，他仿佛正在认真听着桌上的谈话，左手插在口袋里，而右手摆弄着复古铜款式的ZIPPO火机。而于他们对立坐着的是一个留着长发，身穿黑色皮革风衣的男人。风衣男子脸上显得异常激动，他手攥成钉子装，像个意大利人一样正在和对面坐着的那对男女争论着什么。

        流鹰坐在宿舍的床上在看信，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要出去约会，约会对象是全系最漂亮的女生。一个看了他写的小说接近他的女生——公认的女才子。在宿舍里他排行老大，剩余的四个室友依次排行下去，这个时候，剩余的几个人正在和老三争执着什么。他站起来，收起信。老三从乡下来，是出名远近的贫困乡。老三考上大学，可是真的像小说和记者嘴巴里说的那样，远近百里的老乡全都积聚他们家，送鸡蛋，送钱，送衣服的给他凑足了学费。吹着月骑，甩着马鞭地把老三送到学校里来上学。
        今天下午，阳光显得温和，天空一片大麦色。太阳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挂在童年的杨树下面。现在已经是入秋了，但还是仍然可以听见濒死的虫子们在草堆里欢快的叫喊着。流鹰站起来，走到厕所里梳理自己的短发，他撒了泡尿然后走出来。看到老二，老四和老五正在把老三按在床上，他大喊一句：“你们别再欺负老三了。”因为老三比较穷，人也很谦卑。他们几个总是欺负老三，一会让老三帮他们打饭，一会让老三帮他们洗袜子。有一次，班级里最漂亮的女生送东西给流鹰，在宿舍门口撞到老三，就把信件递给老三。女生和老三说了些什么，然后掩嘴哈哈大笑走开了。被宿舍其他几个人撞到了，他们就拿老三调侃起来，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逼问老三女生跟他说了什么。老三脸又一下子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几个小哥们就把老三按在床上逼问他。流鹰这个时候走进宿舍，制止了他们的行为，然后从老三那里接过信。流鹰就躺在床上阅读信件，然而他们几个又继续逼问老三到底说了什么。其实也不用猜测，女生一点事笑话老三什么，老三自然不愿意说出口。
        吵吵嚷嚷的，流鹰站起来冲着宿舍里的几个小哥们骂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别再欺负老三了。”大家都停手了，流鹰走过去拉出老三，又拿老三穿了两年的胶鞋开了句玩笑——满屋子都笑了起来。老三脱掉鞋子藏在床底下开始收拾自己的杂物。其他几个人都围到流鹰旁边八卦的打听他要跟谁去约会的事情。流鹰扬起嘴角说出了女生的名字，大家全都哄围着流鹰想知道更具体的情节。而流鹰摆摆手以老大的口吻冲他们命令到：“都给我滚开！”然后，自己拿起香水和剃须刀走进厕所。
       
        左岸咖啡馆里的人还在争执着什么，戴着眼镜的男人是个小有名字的艺术家，而他搂着的女人雕塑也很出名。他们持续争论者自己的问题。穿风衣的男人说出一句话，戴眼镜的男人和女人都笑了起来，摇摇头。女人把咖啡杯往自己身边挪了挪，右手拿起小勺搅拌了搅拌咖啡，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再关心桌子上的讨论，抬起头看这窗外走动的人群，吵架的小情侣，散步的老人，穿着异类的摇滚青年。人群穿行在街道上，也只有戴眼镜的男人和穿风衣的男人在继续争执着。而坐在咖啡侧边拿着打火机的男人偶尔插上两句发现自己无法插进话也就不说话了，收起打火机，然后掏出烟给在座的每个人散了一根，自己点上烟看着喝咖啡的女人也不再参与争论。
       
        流鹰梳妆好，摸摸自己的下巴——没有胡渣，干净极了。他冲屋子的同学们大喊一句：“我现在就要去攻克柏林啦！”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冲着他大喊：“去拿下高地，为我们争光！”流鹰得以洋洋的笑笑走出宿舍大门。他站在孩子一般的太阳底下，看看电子表，3：48离约会时间还有十二分钟。一路上他哼起小曲向着约会的地点左岸咖啡走去。
       
        这个时候，戴眼镜的男人摇摇头说到：“不对，你有误区。你该多读点哲学，多看些电影。”然后就依靠在沙发上，微笑的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搂了下穿民谣坎肩的漂亮女人低声说了两句情话。穿风衣的男人也不说话了，靠在沙发上点起烟，摇摇头笑了起来。
       
        流鹰已经走出大门，左岸咖啡馆就在前面。呼吸在起伏，心脏在跳动。
       
        他低下头看看表，离四点还有2分钟。呼吸在挣扎，心脏在翻腾，他站起来，双手攥成拳头的样子放在胸前摆动着，对着桌子上的听众高喊：“没有左岸巴黎，更没有左岸！”甩动头发——领袖的儿子扑向电网。
他交叉双手从风衣里抽出两把冲锋枪——两把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冲锋枪。两把波波沙41开始吐出子弹，两把火舌像巨龙一样发了疯。瞬间戴眼镜的、玩打火机的、穿漂亮坎肩的全都瘫倒在沙发上，血马上染红座椅，几个人全成了马蜂窝。

流鹰站在咖啡馆面前忽然听到了枪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站在外面看到玻璃碎片从咖啡馆里飞出来，视野边的模糊。咖啡馆门口的花草树木全走了形。人群开始尖叫，然后开始奔跑。整个街道被子弹给强奸，涂鸦的墙壁全都出现了黑色弹孔，有人抱着头向前奔跑，马上就倒下都像兔子一样一声不吭的死掉了。
一个穿风衣的长发男子从街角冲出来。他双手持着两把发红的冲锋枪，流鹰立即转过身开始奔跑，他和所有人群一起向着学校的方向狂奔过去。街道乱成一团，孩童一样的太阳变成了红色。子弹就在耳边穿行，人群就在身旁倒下。尖叫，泥水，血渍全都向流鹰砸过来。街道变成了圆弧的形状，流鹰踩着风跑进了学校大楼。

穿风衣的男人杀死每一个街道上的人，人群在他的面前倒下。他冲上去，左手继续扫射，右手熟练得给每个倒下的人的脑袋补枪。他挨个店铺开始屠杀，没有任何怜惜和忧伤。只有一个高个子的男孩逃过了子弹跑进了艺术学院。他追了上去，一路扫射像收割机一样在跳舞。
流鹰钻进了宿舍大楼，而收割机紧追着他不放，他回过头看了看。穿风衣的男人正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杀人。谁也不剩余，血液流的比他跑的都快。流鹰像童年戏水一样踏在血液组成的小溪上向自己宿舍冲去。
他推开大门大声叫喊：“快，快，快跑吧，后面有人在杀人！”这个时候他愣住了，屋子里的人也愣住了。老三手里拿着两把铁锤站了起来。他看到老二，老四，老五脑袋成了烂泥躺在地上。老三站起来，两眼发红成了太阳的颜色，他幽怨地嘀咕：“让你们欺负我。”

流鹰站在屋子门口一动不动，老三站在尸体上一动不动。铁锤上的脑浆和走廊里的枪声搭配成旋律，吧嗒，吧嗒的滴在地板上。枪声越来越近，老三嘴巴开始抽搐他慢慢地向门口走来，举起铁锤。这个时候，宿舍大楼的喇叭响起盖里奇电影似的欢快音乐。


2008.8.13 毕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