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失
土干
我和我妻子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她长得虽然不苗条,但丰满得恰到好处。我觉得她开始看不上我,但是,只要她不说分手,我就坚持与她约会。我的“顽强”终于赢得了她的“爱慕”,我们结婚了。
这不能算情场上的胜利,真正的胜利应该是把女友哄得团团转,让她鬼迷心窍地、死去活来地想嫁给我。我们的婚姻实际上算是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没有选择的传统结局。她也许是找不到别人,拿我当个填空的。我挺高兴,我不再是光棍儿汉啦。
我情场上虽然没有手腕,我的学业可是没有出过错。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一路领先,最后扬眉吐气地公派出国了。妻子看我的眼神都有变化,我也很高兴,我们有感情啦。
妻子学业上不出众,人却十分肯干。我出国前,我们的女儿五岁了。妻子支持我的学习,家里的事她里里外外一把手。出国半年,我把她们母女办到了英国来。我毕业后,在英国找到了工作,饱暖思淫欲,就又添了个儿子。
妻子白天照看儿女,做家务,晚上到超市打工,一年365天,没有一天休息。她虽然没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工作,但是她带回家里的收入是可观的。我们可以说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勤劳夫妻。
妻子不仅能干,还爱唠叨,这是我受不了的。我看别人的妻子更唠叨,因为她们比我妻子本事大,有些妻子当众指责和赞扬她们的丈夫,令人很不舒服。我以为天下女子都一样,没有唠叨,就没有婚姻,我别要求太高了。
我不高标准要求妻子,她却高标准要求我。我博士一毕业,她就不太心疼我了,比以前唠叨得勤了,对我的要求更严格了。我几乎每天都要受到她的批评。有一阶段,我每次骑车下班时,只要骑到离家还有一百米的距离,我的心跳就过速,思索我今天有没有犯什么错误。
妻子总能找到我的错误:
我的自行车链子断了,她质问我为什么不仔细换档?我心想,天天骑的自行车能不受磨损吗?链条总有断的一天吧?我花了7英镑买了新链条自己换上;
我的自行车内胎被扎了,她抱怨我不仔细看路,怎么上个月才换的新胎又被扎破了。她就不知道,街上这么多行人和车辆,我怎能看到路上小小的钉子呢?我花了3英镑买个自行车新内胎,自己换上;
有一次,我把汽车停进车库时,不小心把我的自行车头盔挤瘪了,她高声训斥我又损坏家物,我花了12英镑买了个新头盔;
她不允许我每天买报纸,只同意买周末版。买杂志更是奢侈了;
她经常指责我的袜子没有穿整齐,我的领带没戴正,我的头发没梳整,我应该再去用口香剂漱漱口,我的皮鞋不光亮,我的胡子没刮净……
在妻子的监督下,我俨然比其它中国男人要整洁“出众”。在街上,有亚洲女子回头看我的,这叫回头率。没想到我都中年一把了,居然有回头率了。妻子虽然老训斥我,但是,看到了回头率,所受到的“苦”还是值得的。
我们一分钱一分钱的省,我们的存款当然是一分钱一分钱的上升。妻子对我节约,对我们的女儿不节约。女儿学校里有什么买校服,校外活动费,捐款的要求,妻子二话不说就出资,一套校服80多英镑,一次夏令营150英镑。她说不能让女儿被她的英国同学瞧不起。
我们让女儿被她的同学瞧得起,可是,女儿却瞧不起我们,她都不愿意理我们,放学后就把她自己关在她的房间内,吃饭时间才下楼。都说这是Teenage现象。
我问女儿:“我们辛辛苦苦地工作,怎么得罪你了?特别是你妈妈,一年到头没有一天的休息。”女儿说:“就烦你们的没劲。中国人没劲!Workaholic!”我急得要扇她耳光,我却不能,只有跺脚。女儿轻蔑地笑我,说:“你们不理解我。”我气得怒斥她:“我他妈的都不理解英国同龄人,怎么他妈的能理解英国teenage?”女儿狠狠瞪我一眼,不反击我,而是冲着她妈妈说:“特别是你,你就不能多学点儿英语吗?啥都不懂!”我听了这小畜生的话直哆嗦,我要冲上去打她,她象刘胡兰一样昂首挺胸,纹丝不动。我挥了挥手,没敢碰她。她在气概上战胜了我。妻子劝我消气,又去安抚女儿。
妻子对女儿很宽容,继续严格要求我。我们开车外出时,她指挥我走哪条路,少走弯路,节省汽油。买袜子时,不能买几双款式不同的,要买款式颜色一样的,这样,丢了一只,剩下的那一只还可以和其它袜子配对。
我去超市购物,犯的错误就更多了。我有一次买了60便士(90美分)一袋的大米,她怪我怎么没有买55便士一袋的。我下周买了55便士一袋的大米,她却没有表扬我。
我每周三晚上八点去超市,那时是超市把当天没有卖出去的商品向下标价的时间,是很大的降价,比如:90便士的面包可降到20便士,99便士的嫩豌豆降到10便士。星期三的晚饭,我如果7点45分还没有吃完饭,我就要放下碗筷开车去超市,去晚了,降价商品就被别人买走了。象我们这样节俭的人家还挺多的。
英国的电费白天是每度8便士,夜里是每度2.8便士。我们每周洗两次衣服,洗衣服的日子,妻子会夜里起床启动洗衣机,再回床上睡觉,早上再把夜里洗干净的衣服晾好。有一次,妻子去友人家玩,嘱咐我夜里起来洗衣服,我睡过头了,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才开动洗衣机。妻子回来后,直怪我。
今天不得了!我一进门,妻子就甩给我一个信封,问:“你又在外面做什么了?”我一看,信是寄给我的,来自警察局。我心里发慌,咬着嘴唇,想我干什么坏事了。我打开信,是一张罚单,我开车超速了。这次错误也太大了,罚款60英镑,如不服,还要上法庭。妻子大声斥责道:“60英镑就这么没了!”我也很恼火,我们一分钱一分钱的省,你警察局这么狠地罚我。我强词夺理地说:“都是你老在车里唠叨,气得我踩油门狠了点儿。”妻子指着我的脑门儿说:“你自己做错的事,你还来赖我!这60英镑可以给女儿买下一年度的校服呢。”
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我的同事有一次也收到罚单,说他在爱丁堡开车超速,他给警察局去信,说他这辈子还没有去过爱丁堡呢,警察也有失误的时候。想到这,我仔细地去看信里超速的地点和时间。我一看,超速地点还真是在剑桥,我可是推卸不掉了,我再仔细看,这张罚单的指控地点时间是本市伊丽莎白街星期四中午十二点零四分。我高兴地说:“错了!错了!我只有周末才开车啊。”妻子在仔细想,然后,变得有些不自然了。看了妻子的表情,我也忽然想起来了,妻子那天开车路经伊丽莎白街,带女儿去参加钢琴级别考试。
我先是松了口气,又有点幸灾乐祸,还想讥讽她说:“我几年的错误加起来都不如这一次错误损失大。”但是,看到妻子难过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去厨房收拾。过了一会儿,妻子才来到厨房,她搂着我的腰,头贴在我的怀中,流出了眼泪。我大度地安慰她道:“没事儿,咱破财免灾!”
这一个月,妻子对我格外温柔。我希望这种安宁持续下去。真是啊,不怕妻子不精明,就怕妻子无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