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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哈洛德之行
在书房里,透过烟斗冒出的蓝色烟雾,看得见哈洛德那笨重的身影。他站了起来,对梅
莉琳表示欢迎,然后请她坐在安乐椅上。
哈洛德的声音很响,而且显得很严厉:
“我不想拐弯抹角,菲尔克斯太太。在诺尔福克的一个人工湖里——确切些说,是在你
们别墅所在地的比克赛姆——发现了一具死尸。有人怀疑这是您丈夫的弟弟,波利·菲尔克
斯的尸体。您是否同意回答几个问题?”
她点了一下头。“我尽力而为。”
“我从达文恃里太太的谈话中得知,波利·菲尔克斯在您家里住过。可是她不记得,波
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您是否还能想起来,太大?”
梅莉琳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日子,她怎么会忘记呢?!那是她和琼斯到里特尔·帕列依
的乡村小酒馆去的那个难忘的夜晚的第二天。
“啊,……好象是七月二十六号离开这里的。”
“米列尔太太说,他征得您的同意,八月份曾在你们比克赛姆的别墅逗留过两次。第一
次,象她说的那,他和一个女人一块儿去的,大约是在八月十二号。第二次是他一个人,在
八月二十八号,米列尔太太的丈夫过生日那天。”
哈洛德猛然地合上了黑色软皮面儿的记录本。
“究竟尸体——是您丈夫的弟弟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的,——这还是个悬案。我们也
好,您也好,也许能够找到在上述日期以后见到过波利先生的人。或许他在那个时候能自己
露面。”
“你们没想办法找找波利吗?他常常外出很久。”
“我们做过,因此我才想向您提出几个问题。其他人员正在询问他的男女朋友。我们还
向国际刑事警察组织发出了函询。”
她点了点头。
“首先,太太,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有关菲尔克斯的家产问题。达文特里太太讲过有关继
承权的一些事情。”
“是的,继承权已经确定属于无割让权的继承人。”
“她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假设您的丈夫的弟弟已经死了,谁能占着便宜呢?说得直截了
当些,是您会得到好处?您丈夫?还是达文特里太太?”
梅莉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无论是我,还是我丈夫,都得不到好处。根据三月份将要
生效的契约,我能得到菲尔克斯家的一部分财产,如果我丈夫在三月之前死去,波利就要继
承全部家产。倘若他也死了,产业就要转让给达文特里太太,我不能继承。只有我的儿子才
有继承权,但是我没有孩子。”
“在七月末或八月份,当把死者抛进人工湖的时候,您丈夫恢复健康的希望很小,对
吧?”
“您这番话的含意是,当我丈夫濒于死亡的时候,达文特里太太和她的丈夫除掉了波
利,后来,当我丈夫活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阴谋也随之破产了。是吗?如果是这样,警官先
生,据我的理解,您认为我丈夫现在所处的地位比以往更加危险了?”
“如果我处在您的地位,我一定不准许任何人接近您丈夫服用的药物。”
“你们大家都疯了,”她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相信这是波利的尸体。我也不相信达
文特里夫妇会谋杀人,况且他们根本不可能独立地搞好什么事情。”
最后这句话,她也是用拉丁语说的,不过,发音十分准确,这使得哈洛德狼狈不堪。费
吉拉特却感到十分开心。随后她起身告辞了。
哈洛德看着梅莉琳跨出房门之后说道:“是一位不错的夫人,很聪明。奇怪的是她却把
要点忽略了。”
费吉拉特没有作声,这说明他同样忽略了要点,于是哈洛德继续自己的话题:
“当然,她可以看不到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她不能苛求。可是我们目前却不
能允许自己疏忽大意,您说对吧?”
他得意地欣赏着费吉拉特惘然若失的表情。
“不过也许她是假装的。应当考虑到,象她这样机伶的女人是善于避开一切陷饼的,如
果杀害波利的疑团落在达文特里夫妇身上,并给他们判了罪,那他们就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了。那么一来,全部家产将落到谁的手里去呢?”
“我不相信这个谋杀案是一个女人能搞得出来的。陪审员们也不会相信。”
“在这个妇女解放的时代里,我们男人能做到的一切,妇女也能做,不过您在这件事情
上可能是正确的。”
“那么就是说可以把她排除了。”
“绝对不能。”哈洛德象似在赌博游戏中的一个得胜者,“只不过应当弄清楚,她是否
有情夫!”
这次谈话以后,哈洛德为了弄清案子,进行了若干努力。他弄来一张平面图,图上画着
比克赛姆——温契尔及其周围的树林和耕地。他在人工湖的四周绘出了紧靠湖边的九块地段
的轮廓。那里有富豪们的土地和房舍。
几座小木桥由房舍通往人工湖。除两座桥外,其余的木桥旁边都有停船的小码头。东
面,沿着有慢坡的粘土浴场也可以通往人工湖。其余的地方芦苇丛生,一片泥泞。
这里一共有七个船台,但是为了防备偷窃,小船都牢牢地上着锁头。其中六个船台的主
人或是看守人说,任何人也没有用过他们的船只。
费吉拉特看了所有的小码头,只有菲尔克斯家里没有看守人。米列尔太太每天从乡下到
这几来。船台,车库和花园板棚的钥匙都在屋里挂着。费吉拉特在报告中写道。
“这里一共有两条船:一条是十五英尺长的快艇,上面装有发动机,不过现在没安电
瓶,另一条是带有滑动坐位的单人赛艇,十分轻便。两条船停放在湖岸上。
看情况,这两条船早已无人经管。大船一个人未必能推入水中,或从水中拖到岸上。无
迹象表明,不久前有什么人使用过。
赛艇很容易下水。但是,根据报告人的看法,为达到上面谈及的目的,无法使用这条小
船。”
费吉拉特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全面研究。她租了一条小充气船。试着把它从有缓坡的游泳
场推向水中。这儿有一个外人能够通注人工湖的唯一入口。
如果想使用这条小气船作案,就必须在离岸几米远的浅水处先把它充上气。尸体和水泥
柱子得分别挪过来,井在水中把它们系在一起。这种处置程序是冒险的,因为搬动重东西从
远处就能被发现。同时,要把这两件东西装到船上,又不想把船弄翻,不要说这条小充气
船,对任何一条轻便小船来说,都是很难办到的。
哈洛德将报告仔细看了之后,装迸里面的衣袋里。
费吉拉特已经在“捕鱼者之家”的酒巴间里吃过早点了。
“臆想在我的职业范围内是不存在的。我的报告只根据事实。”费吉拉特说道。
“是根据了一些事实。可是不知在什么地方还漏掉一些说明尸体是如何被弄到湖里去的
事实。特别是如果我们考虑到,我们是在和一个极其狡猾的家伙打交道,这是一个把尸体、
水泥柱子、电线和其他东西装进了一条小船,并且设法不被人发现的狡猾家伙。”
吃过早点,他决定和助手沿人工湖走一走。他们先到了最旧的房子即湖边的“文杰尔
斯”。它是杜特王朝时期建成的,很不规整。菲尔克斯只花了几个地皮钱就买下了这个遗
址,而后,在这儿又盖起了房屋。
哈洛德从衣袋里掏出一块赛璐璐。用它,哈洛德能把最顽固的锁头打开。只听门闩咔嚓
地响了一下,可是门照样锁着。
“螺栓卡住了,”他说,“到后门去吧。”
后门上着一把旧式锁头。哈洛德这回没用钥匙,他在琢磨着房门旁边的那扇窗户。
“来,从这儿往里看。”
“有人用刀撬过窗户了。”费吉拉特说道,“案情出了新的转折。”
“不是的。不少人有时忘记带钥匙,于是只好‘破窗而入’自己的家了。然而,无论如
何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如果有人需要船台的钥匙,他一定是拿到它了。”
他们进屋,在“文杰尔斯”里,铜器及青铜装饰品粼粼闪光;在用光滑的黑色石板和古
老的红色磁砖制成的地板上面,铺满了厚厚的地毯和兽皮。橡木反射出由于年深日久而形成
的深绿色的光泽。
一楼原来的仓房改建成了一问宽敞而讲究的浴室,一个圆形的大理石澡盆镶在石头地板
里。
“这是肢解尸体最理想的地方,”哈洛德说,“在方砖和石板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不
过任何人的命运都是未卜的。”
贫吉拉特带领探长向船台走去,这一带丛生着酸模和高高的荨麻。穿过这段地带,有一
条用石块铺成的小路,它通往上着锁的船台房门。
从砖房前面伸展出一个放船下水的斜坡。斜坡的未端是一个带有轻便杠杆装置的活动闸
门,这是专为放船下湖用的。
快艇停放在斜坡的上端,看样子,好象很少有人刷洗它。
“从外表看,这条快艇已经很久没有下水了。”费吉拉特说。
哈洛德肯定地哼了一声,就向挂在墙壁上的那条精致的运动赛艇走去。
“您试用过这条船了吗?”
“力所能及的我都做了,”他的助手回答说,“它的吃水量不大。为防止翻船,需要用
桨保持平衡,船不摇晃。可是装上死尸和水泥柱子,它就未必能保持平衡了。”
“这个是从哪儿弄来的?”哈洛德指着一根水泥柱子问道。这根水泥柱子和那根从湖里
打捞上来的一模一样。
“我拿来的,这里到处都有。这种水泥柱子用来做篱笆、建码头等等都合规格。看来是
修建房多舍下来的预制件。”
他们把水泥柱子放到了小船上,结果搞清楚了,罪犯采取的决不是他们这种办法。
船台里堆满了最常见的物品:油漆、清漆、绳子、细索、带打气机的充气垫子。哈洛德
用手指敲了一下垫子,发现在打气机上挂着一根短线绳。这可能是从放在格板上的绳卷上剪
下来的。
哈洛德沉思片刻,说道:
“这个充气垫子很有意思。”
“我已经试过了。不象您想象的那么容易,把这根水泥柱子放在当木筏用的充气垫子
上?反正是不会成功的,何况还要加上一个尸体。”
“关于希德·佩因看见的那个游泳的人有什么消息吗?”
费吉拉特没有回答。哈洛德坐在地上,望着那呈斜坡状的码头。码头的两边有四个用金
属铸成的短桩子,上面系着几条小船,漂浮在湖面上。
“我好象猜到了。”哈洛德说着拿出了小刀。
他割下了六段线绳,每段都有二米长,再把这六根绳子系在水泥柱子的四周,让这六段
绳子的剩余部分长短相等。然后他把一条结实的粗绳子的一端系在短桩子上,把另一端经过
斜坡抛进水里。
“现在你就可以想象,尸体是被系在水泥柱子上了。我把水泥柱子拖到水里,放在粗绳
子上。然后我在另一个短桩子上拉紧粗绳,这样,水泥柱子陷进水里的那一头儿就能露出水
面了。”
他开始拉租绳子,果然水泥柱子横着漂起来了。一端在水泥斜坡上,另一端搭在两个桩
子之间的粗绳子上。
“我们这位杀了人的朋友,不用说是光着身子的。咱们倒不必这样。如果不困难的话,
请您把鞋和袜子脱掉,卷起裤腿。”
“您让我下到水里去?!”
“恐怕事在必行了。我把垫子充上气。”他狡猾而得意地笑了。
哈洛德拿起打气机,开始往垫子里充气。直到垫子有弹性了,哈洛德才紧紧地盖上了气
门。随后把垫子抛到水泥柱子上。
“好。现在,费吉拉特,您下到水里去,把这六段绳子捆在垫子的四周。把上衣给我,
您得卷起袖子。”
“哎呀,好凉。”他的助手从水里摸出绳子,捆好后喊道。
“现在您放开垫子吧。”哈洛德命令。
垫子浮在水上,垫子的下面是重载。
“太高了。”哈洛德说。
他松了松气门,于是垫子载着重物开始下沉了。当垫子沉到与水平面相等时,哈洛德关
上气门。这时垫子几乎部看不见了。
“这和潜水艇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潜水艇抽出来和打进去的是水,而不是气。”
哈洛德用脚踢了一下垫子,垫子立即平稳无声地游动起来。在水泥柱子的一头碰到闸门
之前,垫子的周围几乎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哈洛德说:
“一切都清楚了。他不需要把闸门升到比水面高出一英寸以上。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
升高闸门。然后他游着,不时地轻轻推动垫子。希德·佩因出现了,我们的朋友只好装出他
是在享受夜静更深时泅水的乐趣。危险过去了,他又重新接近了垫子。游到湖中央以后,他
割断了绳子。这样,三十英镑重的尸体就沉到淤泥里去了。
我只是不明白,一个计划如此巧妙而行动又如此严密的作案人,怎么会这样蠢笨地处理
了被害者的衣服。”
九 走不是上策
“不会暗杀菲尔克斯家的人,我想让您明白这一点,警官先生。暗杀!荒谬绝伦的主
意。”
柳茜·达文特里激动得好象不知说什么好了,但立刻又恢复了常态。
可尊敬的礼查德让妻子一个人答对,他只是听着,因为他了解妻子的才干。
“您应当理解当前的形势,”哈洛德说,“我不知道这个尸体是不是您的弟弟。可是,
既然是我搞,那么查明全部事实真相就是我的职责。达文特里太太,您能说,您的哥哥与菲
尔克斯太太的婚姻是幸福的吗?”
“我认为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警官先生。”
“我不是偶然提出这个问题,太太。可是如果您……”
他“砰”地一声合上了记录本。
“琼斯这个人怎么样?”礼查德说,“你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们之间有勾搭。”
“礼查德!别用这些吓人的字眼。您要知道,警官先生,我没有根据……只是感
受……”
“胡说,”礼查德说,“那么特莱梅因呢?他不是跟厨娘说,他在书房里看见过他们两
次吗?而且还说,他刚一拉开房门,他们就霍地分开了。”
“有趣。”哈洛德说着,放下了记录本。“你们没有亲自发现什么吗?”
“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柳茜说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心情。“可是在我哥哥住
院期间,这个琼斯大夫经常在我哥哥家里闲坐,到湖里去游泳,还干些别的。有几次好象她
进城去了。可是第二天早晨还没回来。”
在哈洛德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但对方毫无察觉。
“女人就象条母狗,不是吗?”礼查德说,“祝您健康,警官先生。”他拿起了杯子。
哈洛德理解了她这句话的含义。
他起身告辞。而此刻,被询问过的梅莉琳则优哉游哉。
琼斯端着一品脱啤酒和一杯杜松子酒离开柜台。走过来坐在桌旁说道: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能呆上多长时间?”
“我应当十点钟以前回去。他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要是真的怀疑起来,会不惜任何代
价打听清楚我们之间的一切。”
琼斯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啤酒。“我也考虑过这个。或许我们先不要会面了?”
“拉塞尔,”梅莉琳说,“你上周说准备扔掉工作,到另一个地方去。这是真话?”
“当然喽,”他激动地回答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和你所……的这样男人睡在一起真叫人感到厌恶。这把我们的关系也庸俗化了。”
“这件事咱们不已经谈过了吗?你说过,最好再等一等。如果因为你,我抛弃了实验,
那你会责怪自己的。”
“我知道。”她说话时直盯着酒杯,“问题不在于等待。如果我就是一个人,我可以等
几年。事情相反,还有一个安东尼,又加上现在比克赛姆的这件麻烦事。”
“那儿发生什么事了?”
“伦敦警察局的侦探们似乎已经断定,找到的是波利的尸体。他们好象怀疑是达文特里
夫妇谋害了他,以便在安东尼死后能得到遗产。”
“好哇。可咱们该怎么办呢?暂时先别会面吧?这样你会轻松些?”
她镇静地看着他,说道:
“正是这样,拉塞尔。我以前考虑,最好是等待。可是现在我意识到,不能再等了。如
果我们继续等下去,那就什么也剩不下。我想让你和我一块马上离开这里,应当放弃一切,
挽救我们现在有的东西,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他摇了摇头:“目前这样做是不可恩议的。”
她望着窗外,好象倾听远处的响动,“那么我可以一个人走。只要走就行。离开你们两
个人。”
他很不客气他说:“是啊,你走吧。这样毁掉一切是很容易的。难道你不明白,现在正
在进行侦查?如果你走了,他们会跟踪侦查你最近几周内的每个行动。”
她不吱声了。他继续用事实敲打她。
“你可以不在乎你丈夫是否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可是你这一行为对我来是极其不利
的。他会立即停止给我拔款,到那时我只能碰一鼻子灰。当然,你不是我的患者,可是你是
我老板的妻子。只要一旦陷入类似的丑闻之中,我就要失掉医疗实验的机会了。”
“可是你自己说过,我们可以走嘛。”
“当然。可是怎么走呢?”
她沮丧了,痛苦得连脸都变相了。
十 部长级干预
十月的淡白阳光洒落在比克赛姆的人工湖上。这时,在遮住人工湖的树丛后面,在“文
杰尔斯”领地上,警察们在四处搜索。
搜查基本上集中在大仓库、一楼浴室、船台、花园的小房和车库。浴盆、洗漱池、抽水
马桶全都清理过,在院子里的可疑处挖了坑。
“没指望了,”哈洛德说,“可是,这些都是必须做的。”
“根据当前法医学的水平,应该可以指望有所收获。”
哈洛德查看了浴盆。
“罪犯可能在其他地方肢解了尸体,然后再把死人躯干拿到这儿来。”
“那也该留下点血迹呀。”
“不一定。估计血在附近的树林子里流净了。”他用脚猛踢了一下警察们扔下的塑料
布,“这是我们时代最危险的罪犯。你用几个便士可以买来,第二天用完就扔掉的手套、能
装迸衣袋里的胶布雨衣、塑料口袋——这一切都是作案所必需的。用这些东西,无论在衣服
上,还是在周围都不会留下任何血迹。聚氯乙烯是凶杀犯最好的朋友。”
他们在充气垫于上发现了麻绳,同捆在尸体上的、水泥柱子上的、还有船台架子上放着
的麻绳完全一样。
“这对我们毫无帮助,先生、”警察们说,“这样的绳于到处都有。这儿,除了绳子再
没别的东西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门把手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迹。哪儿也没有血点。”
没有。没有。没有。尸体的任何一部分,无论是掩埋起来的,还是有可能在炉膛里烧掉
的,一概都没有。没有一丝血迹,什么也没有。
伦敦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们开始收拾仪器——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哈洛德和费吉拉特向“捕鱼者之家”走去,那儿等着他们的是焖山猫肉。
“今天搜查之后,我们离可能摸到的结果更远了。”
“您放弃了对达文特里夫妇的想法啦?”
“没完全放弃,侦破谋杀案时,在凶手没有找到以前,什么想法也不能放弃。虽然这对
夫妇对问题的回答好象是近乎情理的。达文特里太太百般非难菲尔克斯太太,因为后者过去
当过时装模特儿。可是,也不尽然。达文特里太太可能厌恶任何一个嫁给她哥哥的人。”
哈洛德长吁一口气,他们登上了“捕鱼者之家”的台阶。“如果我们确定不了尸体是
谁,那我们的侦查就不会有什么进展了。看来,应当报告总统。我们牢实地卡壳了。”
就在他们的报告上呈后,首都警察局总监玛尔科姆·特列吉克爵士由伦敦警察局来到
“戈兰特斯”饭店。到这儿来,是因为此事已在新闻传媒上闹得沸沸扬扬,乃至引起了国际
关注。他是一个有着固定的传统和习惯的人。每天他都在首都警察局所属的俱乐部里就餐,
因为那儿很了解他的饮食癖好。另外,他在那儿经常能遇到过去同团的战友。
玛尔科姆爵士讨厌新任的内务部长、保守党党员富兰克林·波雷别尔。这个人钱很多,
可是脑袋里空空如也,而且极其自恃。
任用金融资本家和生意界人士当部长这种作法非常时兴,可却令人感到痛心。按玛尔科
姆爵土的意见,治理国家需要果断的人。他指的是保留帝国的传统。
在“戈兰特斯”饭店幽静昏暗的房间里内务部长正在等着他。这个人个子高高的,瘦瘦
的,长着鹰钩鼻子,厚厚的白发梳得整齐而美观。玛尔科姆爵士认为他是属于渐近老境的浪
子之列。
“您近来好吗?”玛尔科姆问道。
“我没有同您商量就自己订了午餐。”部长边坐边说道。
“好。给我来点一般的,”他吩咐招待员说,“好啦,现在该说说为什么请您到这儿来
了。您明白,这是一次非官方的邀请。我刚才遇见了乔舒亚·沃尔德、戈雷姆·契利和谢尔
毕·马尔奇蒙特。您当然是知道他们的。”
“沃尔德就是那位心脏病专家吧?”
“是的。他和马尔奇蒙特一样,是本行的知名人士。在给菲尔克斯移植心脏时,契利和
马尔奇蒙特指导过沃尔德。除了做手术的医生以外,在场的还有两名顾问。他们能够证实供
给菲尔克斯心脏的那个人当时确实是死去了。”
“您指的是要求掘坟验尸的那位寡妇的前夫杰克逊,是吧?”
“嗯。我需要决定是否准许他们掘坟。”
他把话停住了,等着招待员放好油煎淡水鲑。招待员在场时,波雷别尔转到自己最喜欢
的话题上。
“大夫!好象乔治·伯纳德·肖说过,一切职业都是用来对付人们的阴谋。其中医学最
卑劣。比方,请外科医生开刀割疖子,他为了从患者身上多捞取点诊费,就说子宫出了毛
病。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摘除了子宫,顺手把钳子忘到伤口里了。可是当事情闹到法院去的时
候,无论这个医生的粗心大意是何等的明显,要想在医学界找到那怕是一个大夫,要他发誓
说子宫摘除和切开脓疮不是一回事,把一大块金属物忘记在患者腹腔里得怪外科医生等等,
那真比登天还难。照他们的说法,这不过是一种职业上常见的冒险。”
波雷别尔欣赏着自己的谈吐,玛尔科姆耐着性子没有动怒,他用很大的响动擤了一下鼻
涕,这才觉得心情缓和下来。
“这一次,”波雷别尔继续说,“事情倒有几分严重了。有人想证实,三位著名的外科
医生事先商量好,在杰克逊还活着——还能彻底活过来的情况下偷走他的心脏,然后把心脏
移植在菲尔克斯的胸腔里。”
波雷别尔向玛尔科姆爵士笑了一下。后者怀疑这个讨厌的家伙是在向他挑衅。是在为撤
销他警察局总监的职务准备条件。
“当然不是的,”波雷别尔说,“英国大夫不会搞杀害人的阴谋。这三位大夫极其愤怒
地摒弃一切对他们的指控,他们说,杰克逊太太无非是企图利用这个事件多弄点钱。”
“可是掘坟验尸的决定取决于您。”
“技术方面取决于我。可是鉴于出现的情况,我不得不与乔恩——我指的是首相,交换
一下意见。假设决定掘坟验尸,那么只有大夫才能够判明杰克逊的伤势。法官、陪审员、证
人等肯定都要同意沃尔德和两位顾问的意见。”
“可是不掘坟验尸,案子就要到此为止了。”玛尔科姆说道。
部长点一点头,“这就是请您和我会面的原因之一,我有意正式请您在本地进行侦查,
并且要提出独立的见解,履行一个简单的手续。”
玛尔科姆爵士点一下头,心想,可别上他的圈套。波雷别尔没容他考虑又继续说道:
“您知道吗?首相让尽快调解好这一案件。沃尔德已被列入提请奖励的名单簿上了。他
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为人们议论的中心。我们最不需要的是丑剧。”
“我将按着您的命令进行侦查。”玛尔科姆说道。
“我希望不要拖延。白金汉宫要求能很好地解决这一案件。”
波雷别尔没吃干酪,点起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说:
“是否有重要的证据说明,在比克赛姆发现的尸骸是小菲尔克斯的遗体?”
“除了在湖里找到的那件上衣以外,没有其他证据。”
“我发觉,您不接近报界,这非常聪明。大概您正在搞例行的侦查吧,不是吗?”
“是的。到我们这儿来了个姑娘——叫齐丽尔·哈里斯,也叫斯密特。完全有可能。菲
尔克斯是在躲避她。他有色鬼之称,所以经常一失踪就是好长时间。”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波雷别尔说道:“如果我们连谁是受害者都搞不清楚、难道还值得
花这么大的力气吗?我给您一周的期限,然后我们就把这个案件重新移交给诺尔福克警察
局。”
“如果这是您的指令……”
“绝不是,”波雷别尔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完全相信,我的请求反映了首相的意
图。”
对于首相意图当然要执行了,因此这次谈话后,哈洛德来到警察总署。
哈洛德不习惯靠近维多利亚大街那个现代化的新式大楼。他思索着穿过走廓,进到他顶
头上司侦查处长贝伦斯那间窄小的办公室。贝伦斯修长的、阴郁的脸上泛出一丝嘲弄的微
笑,由鼻子到下颏间深陷下去的皱纹和眼角边上的折痕,是现出这种微笑的原因。“总监助
理请我们去喝咖啡,”他说,“咖啡当然是可溶解的……”
陆军准将、总监助理卡明斯站在电壁炉前,他穿着一套斜纹毛料西服.以区别于自己的
下属。
“诺尔福克事件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吗,哈洛德?”他开门见山地问。
“还不能这样说……”哈洛德开口说。
“出现了问题,先生。”贝伦斯插嘴说。
吟洛德咳嗽了几声。
“暂时还无法确定被害者的身份,我们正在查找尸体的前科,可是简直不知道从哪儿下
手。被害者的年龄显然是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是英国人,也可能是外国人。”
“是啊。这样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除了上衣之外,再没有什么线索了。”
“问题在于菲尔克斯家产的继承权,现在家产的持有者是个病人。根据所有的资料来
看,他活不多久了。直接的继承者是波利·菲尔克斯,”贝伦斯又插嘴说道。
“不应该象一头牡牛在瓷器店里那样乱撞,”卡明斯说,“据我所知。哈洛德对待达文
特里太太就有失分寸。”
“她是排在小菲尔克斯之后的继承人。”哈洛德提醒说。
“是的,是的,”卡明斯急不可耐地抢着说,“她的公公给总监打过电话。”
贝伦斯笑了起来。“英国革命已经过去四百年了,可是他们仍然按照责族的信念去体现
法律。”
“这不是女人所能作的案子,”卡明斯指出。
“我同意您的看法,先生,”哈洛德说,“可是达文特里太太认为,菲尔克斯太太与琼
斯大夫有暖昧关系。”
“她认为!”卡明斯厉声说道,“整个事件还处在朦胧状态。总监担心警官们的宝贵时
间会白白浪费在这个案子上。玛尔科姆先生的指示是这样的:如果在一周之内辨认不出尸体
或者不另外发生新情况,我们就把这案子退给诺尔福克警察局。”
沉默笼罩了一切。片刻之后贝伦斯问道,“这是命令吗,先生?”
“是的。我们这些著名的专家们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处理。您有什么补充吗,哈洛德?”
“有,先生。我认为停办这一案件为时过早。除此之外,这将是我声誉上的一个污
点。”
“如果您按命令行事,那就什么污点也不会有的。”
他们站起身来,哈洛德第一个走出了屋门,贝伦斯追上了他,面带习以为常的讽刺性微
笑。
“在这一切的背后包藏着的是什么?”哈洛德说。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老兄。我们没必要去打听为什么,命令就是命令,责任由他们
负。”
“可是我手里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案件。”
“您还有一周时间。可能会发现很多新情况,到那时我一定支持您。”
“是吗?”哈洛德说。他面色阴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桌上放着诺尔福克警察局送
来的报告:
“七月末,距离费法克斯家的比克赛姆房舍不远处发现一辆深蓝色或是黑色的‘弗里比
瓦根’牌微型汽车。事情大约发生在午夜。汽车号牌开头有几个字母,接着是数字。目击者
记住了这几个字母,因为这几个字母同他妻子的名字弗洛伦斯的头两个字母相同,他们是一
对恋人。他记得,看见这辆汽车的时间是在八月一日以前,那时他正在休假。可是确切日期
他已无从记起。”
哈洛德稍许显得平静些,于是他的大脑开始工作了。
“完全可能,”他用手指了一下,“把尸体扔进湖里,就是用这辆汽车运去的。”
十分钟过后,哈洛德已经在去比克赛姆的路上了。而在伦敦警察局的贝伦斯也发出了查
找带这两个字母的黑色“弗里兹瓦根”的命令。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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