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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 第六章 好事多磨(三十七)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苏成明

#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 第六章 好事多磨(三十七)

从大门外走进来的石洋站在坝子中央刚打算叫请来的工人收工,却突然发现从外面闯进来几个少女模样的中年妇女,只见她们全都摆出明显挑衅的架势进门就迫切地对直往里闯,当中一个紧绷着脸的、强装一幅让谁见了谁都一定要哭的笑颜说:“啥子哦,硬是不准人进来嗦。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当真是在干些啥子。——王婆娘,哪天我们也来挣点钱哈……”她话还没说完,只听走在最前面的,石洋和小龙他们想挡又没有来得及挡住的那个婆娘突然带着异常激动而又颤抖的尖叫声喊了起来:“逮着啦!逮着啦!快来人看啦!——狗日低!水管子还挂在墙头上哩哦!……”
  后面的婆娘听见前面的婆娘叫喊,呼啦啦——带着异常兴奋的劲头,一阵怪叫冲了过去,随即帮着将伸过隔壁的胶管从墙头用力拉下来后,利索地挽做一个大圈,抬了就往外走,并一路走,一路做出那种捉了贼的、对石洋愤恨到了极点的模样,其中一个婆娘边抬胶管,边用力扭过气喘吁吁的头朝石洋他们骂着说:“我呸哟!哼!狗日低!偷水!”——另一个婆娘却拖着万分尖刻的腔调对老安的老婆喊着说:“王婆娘!是你让他们偷的哇?——哼!你也是哟!……”
  刚见她们进来,石洋他们就知道一定要出事,只一刹那,真的就出事了,它除了给他们招来一顿恶咒,还眼睁睁让她们从眼皮底下把东西给抬走,而石洋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真像做了贼当场让人捉住的即尴尬又狼狈,到最后等他们回过神来想对她们动粗,几个婆娘却早没了踪影。
  这回石洋再也忍不住了。“这还了得!”他心想:“这大白天的!竟让人明目张胆把东西给拿走了!——这哪是拿嘛!这分明就是抢嘛!和抢有啥子区别嘛!……”
  石洋愤恨地立在坝子中央想发作,却由于当场没有发作,这会儿想发作又失去了对象。咋办呢?
  石洋在心里不停的闪着更为恶毒的念头,同时又不停的在心里下着决心:“滚他妈哩!老子今天豁出去哪!”
  坝子里静得异常的邪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不安和紧张的神情,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倍受煎熬,仿佛人人都在等待已知的大难,感觉到索命的阎罗已指向了自己的头顶;又仿佛坝子里的一切都随时有可能在轰然间坍塌,或者就要燃烧。总之,一切都笼罩在让人窒息的气氛中,连狼狗事成这时候也明显的嗅出了即将来临的,有如天崩地裂般的预兆,在旁边暴躁不安地将铁链蹦得哗啦啦的呻吟,哀叫。
  石洋还发现,就在事情刚发生的那一忽儿,小龙恍若一只晒干的窝牛,或一只受伤的雄狮,在生命即将枯竭的时刻痛苦的将全部的身体重量都支撑在刚才干活时用过的那根笨重的钢钎上,若不然,他随时都可能轰然倒下似的。忽然间,他起先还显得那么僵硬的、恍若一个硬憋着最后一股气的垂死的身躯,只在突然间就缓过了气来。并见他那双几近放大的瞳仁也只在一瞬间便变成了练炉般的火眼,脸跟着也变乌黑了,乌黑如一副腐烂的头颅。紧接着,只见他如狮吼的大声惨叫一声,旋即从腰间抽出把足有一尺长的猎刀横在嘴里咬住,抄起钢钎,不顾一切地朝外面冲了出去。
  石洋最担心的就是小龙,所以在一旁思考的同时,他一直都在用眼斜视着他,并受着他的情绪的变化而变化。另外,他也想借小龙在控制不住情绪而要发作的时候将自己的愤怒暴发出来。现在,就在这仿佛一切都早已让上苍安排好了的、旋风般的变幻当中,石洋也跟着冲出了大门。
  石洋冲出门来,见小龙正嗷嗷地一面怪叫,一面愤恨地举起钢钎在前面胡老三当门的一堆人群里一阵横冲乱刺,并见那些平日在石洋的眼里最为可恶的男女全都吓得大惊失色,尖叫的四处乱窜。石洋一面冲,一面用喷着火样的凶眼往人堆里寻找刚才那几个婆娘的踪影,就在他刚要冲拢的时候,突然见胡老三从正在他家开会的院子里赶了出来,并一脸满笑的拉住石洋不停的追问说:“石哥!咋回事?你咋个子也这样冲动喃?……”
  胡老三和石洋在白沙曾有过几次招呼,也是在这个组里唯一一个让石洋认为该是在外面见过点世面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石洋虽然没有给他好脸色,却也住了足,并仍还带了咆哮的对他说:“胡老三!告诉你们组上的人!有胆量!出来明斗!喊些婆娘出来!——算个球!”接着,石洋又怒目圆睁的朝众人一扫,随手掏出手机,并一边掏,一边忿恨的手指面前的众人说:“锤子哦!这山庄——老子不干呐!今天!老子非要把这搞个稀烂!……”
  早在石洋刚来不久,胡老三便通过和他几次简单的交流,私下到都江堰市的城里找了经石洋提到的几个和他熟悉的朋友摸过下石洋的底,并知道了他虽然是成都人,却长期在都江堰都有很深和很复杂的社会背景。他更知道,这手机一旦让他打了出去,麻烦就更大,因为,就发生在眼前的这桩事,让任何一个明白就里的人来看,如真要让石洋给做大了,恐怕连乡政府也不一定收得住场。所以,当胡老三见他掏出手机来,便伸手给夺了过去,并不停的劝他说:“石哥!冷静点!有事好商量!……”
  恰在这时候,乡长带了几个村上的干部从胡老三的院子里怒气匆匆的赶了出来,并一路走,一路带着强硬的态度对在场的人报怨的喊着说:“你们哪是叫我来解决事情的嘛!纯粹是在烧我!”说完,旋即又回头对刘一手毫不客气的说:“刘一手!你马上亲自叫人!亲——亲自把胶管给石老板还回去!——还有!”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瞧了眼石洋,并借此舒缓了下自己的情绪,才一字一顿接着说:“等下你们必须把水给石老板接起!——否则!真是!无事找事!……”
  石洋和小龙见乡长已当众表了态,心里虽深感委屈,却又只能让郁积在心中的愤恨压回去。
  水和电的事,好歹就这样过去了,也没出大的乱子,可是,小龙和王笑梅就不这样看。
  说起小龙和王笑梅,其实也怪有意思。如今,尽管王笑梅早已是小龙他们已经公认了的舅妈,但她的实际年龄却又比小龙还要小两岁,若再和石洋大姐的老大相比,更差出了十岁。从个头上看,尽管小龙的年龄比王笑梅大,个头却比王笑梅明显的短一节,但是,就他们的整个外部特征而言,小龙终究比王笑梅老练并成熟许多;正因为他们的年龄相近,又因为她们在这里早见晚见,所以说,她们早该是不同一般的关系了;所以,她们两人才会在平常的称呼上都是直呼其名;以至有时候石洋见她们打得太火热了的尽管打心眼里高兴,隐约间,却也有看不下去的时候,并伸出种吃醋的味道。
  这天下午,他们俩就表现得十分投机,还长时间不依不挠地用那种埋怨和嘲弄的口吻在他跟前——或旁边唠叨。石洋见了心里虽然不痛快,并几次都打算同他们争论,或向他两辩解一番,转念一想,又发现他们讲的也有道理;即有道理,争论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直到这天她们都吃过晚饭了,石洋见她们两还跟耍猴似的在一旁朝他嘀咕,这才忍不住拿出生气的样朝她俩说:“我说啊!你们究竟有完没完啊!活像一对鸭子!嘎嘎嘎!头都给我闹晕呐!……”
  两人听见,见石洋气成一幅怪怪的模样就摆出那种艰难的,也是兴奋的表情先哧哧的对视过一阵,才开口对他说:“哎哟啊!你终于开口啦?哈哈!……”
  “稳起噻!看你们要干啥子噻!”王笑梅拿出帮石洋说话的语气,对小龙嘿嘿笑着说。
  “有啥子争的嘛?真是呢!嘿嘿!谁跟你们笑哟!——和这些人有啥子好讲哩嘛!”石洋说到这里转念一想,发觉话没有讲到点子上,于是又改口说:“不这样又能咋样呢?只要事情摆平了!见好就收!——这有哪点不好嘛?……”
  小龙和王笑梅都不搭话,只仍然在一旁盯住他笑。石洋见了就更加生气说:“你们懂啥子嘛。兵法曰:‘功心为上,功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知道不?古往今来,这都是兵家之常识!连这些都不懂,只知道蛮整。到头来不吃亏——才怪!——你们想想看?远的不说,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嘛,当时若不是胡老三出来,——假若他不把手机给我抢罗,——还有,——假若乡长他们过后不出来。你们想想?说真的,我当时真还不知道该怎样收场哦!——还有呐!假如我当时真要把手机打了出去。你们想,你们想想?我们现在还能这么安逸的呆在这里吃饭?——总之你们听着,在我们目前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能忍就忍!其实、再说,我们现在暂时在这儿当当孙子也莫得啥子嘛!总之,夹起尾巴做人,——莫得拐!重要的是要看谁笑到最后!话又再说回来,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个必要和他们计较和争一时的长短嘛?因为我们即不是这儿的人,生意也求不倒他们的头上,假若将来生意不做了,人一走,谁还认得了谁。——所以依我看,眼下我们还是只管把当前剩下来的事情做好,等挺过这一阵就对了去。……”
  小龙的性格虽然既倔犟又暴躁,平日里和他舅舅也没什么高矮,但都是在闲得无奈的时候,就是这样,石洋一旦真要把脸拉下来,他还是规矩的。王笑梅却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心态同小龙不一样,——特别是当她发现石洋用那种带有数落她们的态度,心里自然为自己,也为小龙不服,于是便悻悻地用嘲笑和讽刺的口吻反驳的顶他说:“孙子!——你说你是这儿的孙子?——依我说啊!你!还有我们!全都是这儿的孙子!而且还是这儿的孙子的孙子呢!”
  石洋知道王笑梅是在楚他,回过神来一想,感觉她说的也对,随即又在心里认真的试着想了一回,——或许,自己真还连这儿的一个孙子也惹不起呀!于是他只好哈了腰自嘲的对她们说:“是啊!人有时候活得就这么悲哀!不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学校里该请人干的活全都干完了,石洋也倾出了自己的全部,而这个全部里面除了石洋,也包含了王笑梅、小龙,甚至还有隔壁的娟子、老安、老安的老婆他们所有的智慧和艰辛。他们能够做到今天,或者说他们能够支撑到今天,除他们付出了我们在前面谈到的那么多平淡的故事外,最重要的是他和王笑梅都具有一颗平常的心,一种坚韧求强、乐观进取,和拼搏的性格,若不是这些的话,就石洋而言,仅凭他过去在事业和家庭的失败中、众叛亲离的处境中,就足够把他击垮几百次,直到我们的阎王爷把他带进地狱;总之,一定不会是天堂。然而,王笑梅给他的那种炽热的爱;黄雅兰和他的女儿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从另外的角度给他带来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有可能仅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赐给他的力量,还有就是不知他是从神那里,还是从魔那里,——抑或是从张得光,还有他过去的同学、郝三总、辜缘、单良红他们那里借来的力量吧!而这些都是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重新争取来的。但是石洋现在很清楚,他在这些人当中,除了黄雅兰、女儿、王笑梅和小龙,别的人大概都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东西。不过,就总体而言,他还是没有,也不应该就这样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
  旧的希望破灭了,新的希望紧跟着又燃了起来,这就是我们的石洋。在他过去的心路历程中,他总是这样富有幻想。他亲历了摆在他跟前的,一个又一个的希望化为泡影,紧接着,他总又会拾起新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纸须乌有,他都会在一个时期把它视为珍宝,收入自己的胸怀。在他过去的朋友当中,曾有人说他是个疯子,也有人说他具有幻想家的风格,说他牛,但是,都说他不笨,特具有冒险家的精神。有人曾说他是鲁迅笔下的阿Q,还有人说他是堂吉柯德。石洋听了这些从不和他们议论,更不和他们争论,只在心里哂而笑之。其实,只要我们仔细想想,他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虽然我们不能把他同颂扬阿Q或堂吉柯德那样来颂扬他,或者是批判他,但它也是人类的东西。只要我们的人类还一天存在,阿Q这类精神的东西就还该继续传陈下去,——特别是对我们这样的平凡人。就个人而言,或许它还是我们赖以生成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呢!
  恰在这时候,石洋过去的老友老扁又一次给了他最大的帮助,并通过银行卡,为他存了三仟块钱。
  石洋再一次怀着无限感激的心,上银行把它取出来后,才终于将他自己眼皮底下那些讨厌的工人“阿弥陀佛”地给打发走了;再接下来,王笑梅又给了石洋一个更大的惊喜,竟从她父母那里为他借来了两万块钱。
  现在石洋的手头有了钱,甚至是有了那么多的钱;但是他知道,钱还是不够;——不够了不够,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他便按照自己早就设想好了的步骤,让小龙和王笑梅两人——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很快把那些钱全都花了出去;而他自己,一方面按捺住自己,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另一方面,却怀着迫切的心情,静盼着辜缘那边能给他带来好的消息。



自由的思想主义者。
2009-10-3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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