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隐士的“觉醒”
刘雪岚
摘要:《抵抗白昼》以美国科罗拉多矿山的工头、无政府主义者韦布·特拉弗斯被杀为线索,围绕他的两个儿子为其复仇展开。这部新作构思奇谲、主题庞杂、用语晦涩,但亦有或明或暗的主题可循。
当代美国文坛有两大知名隐士,一位是杰·戴·塞林格(1919— ),另一位是托马斯·品钦(1937— )。塞林格笔耕十年,终以1951年发表的《麦田守望者》而一夜成名,但他却从此隐居新罕布什尔州的柯尼什小镇,托马斯·品钦虽然也是在成名作《V.》于1963年出版后便离群索居,但不断有新作问世,已成为后现代经典的《万有引力之虹》便是他隐居十年后的成果。去年底,年近古稀的品钦又在沉默近十年之后,推出了他的第六部长篇小说《抵抗白昼》。或许隐居生活尤其刺激凡人的好奇心,品钦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引人注目,以至于他每出一本书,都成为一个事件。关于这部新著的各种说法早已在坊间流传,即便无法和霍格沃茨的小巫师相比,也吊足了媒体和粉丝们的胃口,哪怕在中国,都有不少读者在翘首期待。如今搜索谷歌,便会发现相关评论铺天盖地百余篇,英美几乎所有重要报刊,如英国的《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伦敦书评》、《旁观者》、《经济学家》,美国的《纽约书评》、《纽约客》、《出版家周刊》、《纽约时报书评》等都发表了长篇专论。短短数月,网上不仅已经有维基百科建立的专项条目,还出现了专门讨论此书的博客网站。
早有评家将品钦与乔伊斯相比附,称《万有引力之虹》为品钦的《尤利西斯》,《抵抗白昼》自然成了他的《芬尼根的觉醒》。且让我们看看这位文坛奇隐在十年之后是如何“觉醒”的吧。
品钦这部最长的小说沿袭了他一贯的风格:奇谲、纷乱、华丽,几乎所有的品钦式要素都囊括其中:历史、科学、宗教、惊悚、探险、妄想、恶搞等。似乎所有的文学样式也都成了品钦戏仿的素材:如少年探险故事、科幻小说、西部拓荒故事、连环漫画、惊悚犯罪小说、侦探间谍小说、流浪汉小说、隐晦的****读物等不一而足。品钦在书中展现的就是在历史的某个阶段,人类对于某种可能性的恣意纵横的想象和探寻。(注:参见Louis Menand: “Do the Math: Thomas Pynchon?s Latest Novel”, in The New Yorker, Nov., 27, 2006。)
故事发生在从1893年美国芝加哥世博会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近三十年时间里,这正是西方世界里发明和想象携手、冒险和贪婪并进的骚乱时代。1890年代的美国,科学的发展和新技术的应用成为时代潮流,以爱迪生为代表的科学家成为大众英雄和成功的符号,消费文化和资本巨头出现,都市社会开始形成,这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荣进步景象到1920年代的爵士时代达到顶峰。而彼时的欧洲,战争的阴影已出现,人类面临巨大灾难似乎仍浑然不觉,正如企鹅出版公司为此书发行撰写的介绍中所说:“一场世界性的灾难正在逼近,这是一个贪欲横流、集体沉沦的时代,虚假的信仰、颓丧的低能,还有邪恶的企图大行其道……当这个确凿稳定的时代在耳边分崩离析,无法预知的未来接踵而至,书中的大多数人物仍在努力追寻自己的生活。有时他们试图把握命运,有时却造化弄人、身不由己……若说此书呈现的不是世界本相,也只是略有改动而已。据说这正是本书的主要目的之一。”(注:引自企鹅出版公司对此书所做的推介,http://against—the—day.pynchonwiki.com/wiki/index.php?title=Against_the_Day。)
小说以科罗拉多矿山的工头、无政府主义者韦布·特拉弗斯被杀为线索,围绕他的两个儿子为其复仇展开。书中人物还包括“热气球飞行员、赌徒、企业巨头、吸毒成瘾者、天真的和颓废的人、科学狂人、萨满巫师、通灵者、魔术师、间谍、侦探、女冒险家和职业杀手。连尼古拉·特斯拉(注:塞尔维亚裔美国科学家,电气工程师和发明家。)、贝拉·鲁格斯(注:匈牙利裔演员。)和“格鲁柯”·马克斯(注:美国著名喜剧和电影演员,以机智诙谐著称。)都在书中出现特写”。他们的各种探险奇遇遍布北半球大部分国家和地区,从“世纪之交的纽约,到伦敦和哥廷根,威尼斯和维也纳,巴尔干半岛,中亚,神秘的通古斯事件发生时的西伯利亚,革命期间的墨西哥,战后的法国,默片时代的好莱坞,以及一两个连地图上也没有明确标出的地方”。(注:引自企鹅出版公司对此书所做的推介)
品钦的小说虽然一向以构思奇谲、用语晦涩、主题庞杂著称,但总是有或明或暗的主题和风格可循。品钦目前已出版的六部小说均程度不同地涉及到“追寻”、“选民/弃民”、“阴谋/对抗力”或“熵”等主题;滑稽反讽、碎片拼贴、互文戏仿、颠覆解构等后现代小说的标志性特征也都是他擅长的技法。
品钦对“追寻”(Quest)模式情有独钟,在其所有作品中都不同程度、不同角度地运用了这一古老的文学母题和叙事范式,这或可成为解读他的“万能钥匙”。就像著名作家W. H. 奥登所说:“寻找一颗丢失的纽扣不是真正的追寻。追寻意味着找寻人经验之外的东西。”而追寻之所以成为“最古老、最深奥、最受青睐”的文学母题和叙事范式,正在于它“把人的主观个体经验转化成具有历史意义的象征性表述。”(注:W. H. Auden: “The Quest Hero”, in Perspective in Contemporary Criticism, Sheldon Norman Grebstein ed., New York: Harper and Row,1968,p.371.)品钦的第一部长篇《V.》以两个主人公赫伯特·斯坦西尔和本尼·普罗芬组成两条平行又偶尔交错的发展线索,尤以斯坦西尔对“V”字代码所代表的秘密和意义的追寻最具象征意义。1966年发表的《拍卖第49批》篇幅最短,讲述了加州中产阶级家庭主妇俄狄帕·马斯在调查皮尔斯的遗产过程中,追寻“地下邮政系统”WASTE的故事。她的追寻之旅虽只限于南北加州,但最终品钦却不无深意地指出她所调查的遗产“竟然就是美国”。1973年发表的鸿篇巨著《万有引力之虹》已被公认为《尤利西斯》式的隐喻迷宫作品。其中美军军官泰洛尼·斯洛思罗普对德军V2火箭基地的侦查及其着陆计划的破解,再次承袭了品钦的追寻叙事模式。十七年后推出的《葡萄园》虽然笔调轻松、诙谐幽默,但依然以品钦熟悉的60年代加州文化为背景,仍是两条并行线索的追寻模式:一方面是喜剧演员佐德躲避FBI的追踪,另一方面是他的女儿普蕾丽寻找多年无踪的妈妈弗瑞尼茜。1997年再度轰动文坛的《梅森和狄克逊》仍欲罢不能地沿用了传奇探险的追寻叙事策略,并使用18世纪英语再现了英国皇家天文学家查尔斯·梅森和土地测量员杰里迈亚·狄克逊的勘测探险故事,小说中新大陆被看作是各种梦想的神秘宝库,那些“土地的形态走向,河水的流淌,奇迹的展现,所有这一切都是文本——需要被了解、掌握、阅读和记忆”,梅森和狄克逊在大地上作这番探索和勘测时,也期待着有一天能对天空有同样的了解和掌握。于是在《抵抗白昼》中,品钦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小说一开篇不是火箭落地的“一声尖啸刺破天幕”,而是一伙叫The Chums of Chance的年轻人乘坐氢气飞船从天而降,来到了1893年美国芝加哥世界博览会的现场。这伙青春少年的掌故来自汤姆·斯威夫特的科幻小说,他们像梦幻岛的彼得·潘一样,没有年龄,永生不老。他们的出现与当时阴云密布的欧洲局势恰成对照,他们热情洋溢,充满幻想,身心纯洁得像童子军一般。在小说中,他们周游世界,执行着各种神秘任务,最后还尝试了时间旅行。在去未来世界的旅行中,他们遇到了来自未来时空的俄国“入侵者”团伙,一位埃斯先生对他们说:“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在寻找庇护——从我们的现在,也就是你们的未来——我们这个时代,遍地饥馑,能源耗尽,是永远的贫困——这就是资本主义实验的结局。我们明白了这个简单的热力学定律,也就是地球上的能源是有限的,实际上是很快就要耗尽,整个资本主义的幻境即将崩溃破碎。我们大声讲出真相,却被斥为异端,成为当下流行的经济信仰的敌人。就像早年的持宗教异见者,我们被迫流离失所,没有选择,只能游荡在那黑暗的第四度空间:也就是时间。”(注:转引自 “Inside the TimeMachine”, by Luc Sante in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Jan., 11, 2007。)“入侵者”团伙所展现的毁灭和死亡的前景使The Chums of Chance团伙对其追寻之旅产生怀疑,开始退缩,他们“只要还能重返年轻时光,重获少年童真,便不惜背叛任何人和事,不惜面对地狱和死亡”。
这里不难发现威尔斯《时间机器》的影子。品钦显然继承了威尔斯的传统,他提供的拯救也是逃离现实。对品钦来说,白昼的世界就是现实,是暴政,是醒着的噩梦,是书中人物竭力逃避的。品钦在卷首引用了美国黑人爵士乐手塞罗尼斯·蒙克的一句话:“永远都是黑暗,或者说我们不需要光。” 光是白昼的标志,小说的题目正是暗示书中人物都在抵抗白昼,寻求黑夜的蔽护,寻求第四维时空的超脱,盼望能逃离现实的桎梏,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含意丰富的书名也可理解为“指日可待”,或按照《圣经》的相关记载,解释为“审判日”(against the dayofjudgement)。
小说中并行的另一条追寻线索更离奇也更完整,那就是韦布·特拉弗斯一家的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故事。在韦布被大财阀斯卡斯代尔·威伯雇凶暗杀之后,他的大儿子——职业赌徒里夫,和二儿子——地质学家弗兰克决意为父报仇。小儿子基特却接受了仇家威伯的资助,求学耶鲁,成为一名天才数学家。最离奇的是韦布的女儿蕾克,居然爱上并嫁给了杀父的凶手。他们的奇遇带领读者从美国西部到墨西哥,到伦敦和欧洲大陆,甚至远至亚洲,途中遇到逃犯、革命者、神秘女人、侦探、数学狂人、特务、流氓无赖、没落贵族,还有同在探寻路上的The Chums of Chance团伙。在小说中,虽然韦布为他的无政府主义理想献身,The Chums of Chance团伙的时间旅行也只带回未来的荒凉与绝望,但人们仍在不懈地寻找,寻找人间的桃花源。品钦在小说中刻意虚构了一处乌托邦:“Shambhaba”——“那里遍布花园、丝绸和音乐,富饶、宽容和悲悯。无人再会饥饿,所有的人都在永不干涸的绿洲的恩泽中。”(注:在藏族文化中有“香拔拉” 的传说(Sham—bha—la 是梵文“极乐世界”的意思),据说也是处于喜马拉雅山的神秘土地,可能是西方人的“香格里拉”神话的来源。)虽然最终人们并没有寻找到Shambhaba,或许唯有永远的乌托邦,才让人类有所期盼,才能在一次次失败后,又一次次踏上探寻之路,寻找生命的意义和生存的价值。
品钦认为历史就是力量对决、矛盾冲突的历史,现代社会也总是由对抗的力量所构成。因此他的小说总是围绕着两极冲突而展开:如反文化和霸权,乌托邦和独裁统治,自然和技术,熵和秩序,爱欲和死亡冲动,征服者和被压迫者等。(注:参见Louis Menand: “Do the Math: Thomas Pynchon?s Latest Novel”, in The New Yorker, Nov., 27, 2006。)在《抵抗白昼》中,“选民”(Elect)与“弃民”(Preterite),或者说“阴谋”(Conspiracy)与“对抗力”(Counterforce)的冲突对抗再次成为重要主题。
从宗教神学角度讲,“选民”就是被上帝拣选,可以最终得救的人,“弃民”当然就是不被上帝拣选,并被上帝所忽视的人。从社会阶层划分,“选民”就是那些社会精英、成功人士,在小说中的代表常是政治掮客、经济财阀乃至技术官僚。他们通过控制话语权而操纵人们的思维和行动。“弃民”则是那些被控制、被忽视,被嘲讽乃至被遗弃的下层“贱民”。
在品钦的书中,世界充满隐喻和暗示、充满阴谋,威胁和犯罪总是多于承担和救赎。以“选民”为代表的这种强大无形、令人无从反抗的操控方式就是一种“阴谋”。它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抑制人的独创思维,压制人的自然天性,将人紧紧地禁锢在“制度”的囚笼之中。在《抵抗白昼》中,且不说即将来临的世界大战是最大的阴谋,就连历史上那神秘的通古斯大爆炸也染上了阴谋的色彩,这种邪恶、强大势力的突出代表就是大财阀斯卡斯代尔·威伯,他算是品钦作品中少有的、彻头彻尾的坏人了,是“最冷酷无情的矿主,是资本主义罪恶的化身”。为了镇压矿工的反抗,他雇人暗杀了韦布;为了像摩根集团利用爱迪生的发明那样牟取暴利,他利诱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不成,便不惜资助仇家的儿子——有神童资质的基特上耶鲁,以期得到巨大的利益回报。
品钦一向对“弃民”甚为偏爱,他们虽然普通甚至卑微,但是勇敢、有尊严,敢于抵抗冷酷无情的体制、秩序和精英集团,是不屈的“对抗力”。早在1958年和柯克帕特里克·塞尔合作的音乐剧《流浪艺人岛》中,品钦就幻想四十年后的1998年,IBM将一统天下。在新的世界秩序中,艺术家都将沦为没有价值、没有位置的贱民,就像《V.》中的“病态团伙”和《拍卖第49批》中的“WASTE”地下邮政系统。但在品钦的眼中,他们才是未来世界的希望,他的《万有引力之虹》最后一章就叫“对抗力”。
在《抵抗白昼》中,这种 “对抗力”的主要代表变成了无政府主义者。品钦曾于1993年为乔治·奥威尔的《1984》作序,字里行间与奥威尔颇有契合之处,对于无政府主义有独到的认同,对技术和等级充满怀疑和警醒。在《抵抗白昼》中,多数人物都期望能不受纷扰地过自己的平安生活,但这种梦想被超级大国的阴谋和资本的掠夺所击碎,于是众多人物在道德和政治的诉求下,变成了国家和资本的敌人,变成了无政府主义者。尽管他们到处被围剿,遭到囚禁、折磨甚至枪杀,但是就像韦布·特拉弗斯一样,他们活跃在矿山、隧道,举行罢工,实施爆破,炸毁铁路、破坏输电线路,以反抗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韦布在引用他的工会卡上的话教育儿子时颇具马克思主义色彩。他说:“劳动创造财富,所以财富应该归劳动者所有。”当然品钦并不是要简单地颂扬一场无产阶级革命,即便对于无政府主义者的描述令人联想起今日的恐怖主义活动,品钦的政治也不是赤裸裸的意识形态说教,他关注的是广泛的、任何****压迫下的“弃民”的反抗,无论是政治的、经济的还是宗教的。在小说中,品钦借威伯之口说:“无政府主义终将过去,归于沉寂,可钱会生钱,就像草原上的蓝铃花一样生长,蔓延,照耀,积聚力量,令它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俯首称臣”,(注:转引自 Luc Sante : “Inside the Time Machine”, in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Jan., 11, 2007.)显示出他对于资本与金钱的罪恶的深刻理解。
通观《抵抗白昼》,以品钦的视野之纵横开阔,知识之渊博玄奥,想象之奇谲诡异,即使不喜欢他的读者也会为之肃然敬畏。虽然小说内容依然庞杂、艰涩而且混乱,但书中亦不乏生动写实的环境描写和温婉细致的感情刻画,显示出品钦作为后现代大师的艺术功力。在描写西部风情时,他的语言优美,但句子很长且跳跃,有着鲜明的品钦特色:“在少有的丰收季节,平原上的姑娘们整夜为收割的人烹饪煮饭,看着街车来来往往,幻想着骑兵军从山坡策马走过,她们啜饮着本地的佳酿,在街角守着冒着蒸汽的满是玉米穗的洗衣盆,明亮的眼睛四处打量;在奥塔姆瓦,她们在院子里拍打着地毡;在伊利诺斯南部,她们在蚊虫飞舞的夜晚,在蓝色知更鸟筑巢的篱笆桩前守候,等那在外游荡的兄弟归家;在阿尔伯特里亚,她们向窗外张望,听火车鸣啸而过。”(注:同上。)在描写侦探卢·巴斯奈特回忆自己因为犯罪而告别妻子时,品钦也显出少有的温情:“他不能承受让她受伤——那泪滴,似乎通过什么绝望的魔法,冰凉地停留在她的下眼睑,因为在他远离视线之前,她不能让它们落下。”
比起年少轻狂时的恣意,七十岁的品钦显然对现实有了更深切的观照,也多了更温情的关怀。在《抵抗白昼》一千多页的故事里,只有一次死亡,结尾更是难得的温馨:战争终于结束,爵士时代喧嚣上场,二十年后的另一场浩劫尚未显形,书中人物成双结对,娶妻生子,团聚和解,充满了喜剧气氛。
纵观西方百余报刊的各色评论,虽然有些读者认为如此煌煌巨著令人望而生畏,但多数评论家仍然不吝赞誉,认为《抵抗白昼》有趣、生动、诚挚感人,是品钦最可读的作品,甚至是最好的作品。迈克尔·伍德在《伦敦书评》上撰文说,品钦并没有像某些评论家猜测的那样江郎才尽,他的新作仍以品钦独特的方式令人称奇,甚至还平添一种“优雅”。有读者将阅读《抵抗白昼》视作一次外出旅行,虽途中不时迷路,最后精疲力竭,终是满载而归。还有的将阅读《抵抗白昼》比作水中探寻,虽手脚并用,奋力前行,水面却越来越宽,岸依然遥远。待泳者终于上岸,却发现沿途风景早已模糊,只记得气喘吁吁的一路艰辛。更有好事者,经过认真计算和亲身实践,认为读完《抵抗白昼》至少需要四个月和几次研讨会,而那些一周内就要赶写出书评的人,不是自己崩溃,就是让读者崩溃。
令人感叹的是,从网络上的热烈讨论和维基百科对小说的逐句注释来看,这部长达一千一百二十页(企鹅精装版)的晦涩巨著不仅没有让品钦迷们望而却步,相反有不少普通读者都通读了全书,充分显示出西方读者的阅读能力和广泛的阅读兴趣。一直“远离尘嚣”的品钦对批评家们很警惕,但他对读者却很有信心。企鹅出版公司宣传此书的最后三句话据说就是他亲自撰写的:“读者来判定,读者要警觉。祝你们好运!”或许,也可以换句话说,作为一个艰涩的后现代美国作家,品钦是幸运的!
转自:译林在线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