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熙凤 vs. 马凤英——《红楼梦》和《朱楼梦》
毫无疑问，尽管王熙凤不是红楼第一女主角但是她是曹雪芹笔下写得最为出色的女性人物。这也正如央视 87 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里虽然找到了欧阳的贾宝玉陈晓旭的林妹妹，演得最出色的还数邓婕的凤辣子。也是奇怪，原先觉得金采风在越剧电影版中的琏二奶奶算得是头挑了，居然邓婕更加出彩。同时不可否认的是有了邓婕的王熙凤，这才有了我们电视观众眼中的张国立。
王熙凤未曾出场便先声夺人。这一点描写非常突出。紧接着大篇幅大手笔展示她的协理宁国府她的毒设相思局她的弄权铁槛寺她的大闹宁国府她的冷杀尤二姐等等。判词中的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更是成为红学人士津津乐道不断探索的一个课题。
我在第一篇红学文章中首先讨论的也就是王熙凤的服饰色彩，而不是其他人。引文如下——
王熙凤是《红楼梦》中众多出场人物中写得最为出色的一个角色。曹雪芹对凤姐的服饰作了三次详细的描写。
第一次是林妹妹眼中看到的表嫂：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 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请看，紧腰身的袄是大 红色，外面罩的褂子是淡灰青色，袄里子是银鼠皮的色彩，下面则是翠绿色 – “裙拖六幅湘江水”，何等的俏丽风骚！再加上满头珠围翠绕，又是何等的彩绣辉煌！按脂砚斋《红楼梦评》，其后还应有一句：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色彩就更加丰富。这就是凤姐出场的装扮，也是《红楼梦》中第一套着力描绘的服饰，活脱脱地表明了凤丫头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这一段对人物服饰的刻意描 写，曾得到舒芜等人的推崇。显然，丰富的色彩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第二次是头一遭接待刘姥姥的荣府当家二奶奶身份。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等着接见乡下穷苦人。袄和裙是一对姐妹色，袄里和裙里又是一对姐妹色。再配上紫貂皮毛罩，石青披风，服饰色彩配合得如此协调又透出富贵娇艳。背景色彩还有大红柔帘，大红条毡，金线锁链图案锦缎，点缀品还有银色唾盒。耀眼争光的色彩明示着掌权者的高贵气派，直教刘姥姥感到光彩逼人气势逼人。诚如脂评所述“写来真是好看”。
第三次一反粉光脂艳的常态，呈现完全不同的色调。这一次是与尤二姐正式交锋的贾琏正室。只见她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正应了民间俗话所说的 “若要俏，一身素”。王熙凤和曹雪芹都懂色彩心理学。“红妆素裹”果然显得清素而又格外俏丽，出其不意的装扮同时也暗藏了来者不善的机心。一身素服，连青 缎子上掐得都是银线，明摆着“国孝家孝，两层在身”，等于在宣读贾琏偷娶二姐的罪状。笑吟吟地上门亲迎，恶狠狠地暗设陷阱。琏二奶奶带着一对素衣素盖的仆从到花枝胡同叫丧，把个苦尤娘赚进了大观园。这一套素装银饰的色调，在渲染气氛和刻画性格上都发挥了独到的作用。
不嫌其烦，引文在此为了说明——（特别是针对“孔生”）我在此文中只是讨论服饰色彩的艺术性并不涉及其他。
与《红楼梦》中的王熙凤相互辉映的是《朱楼梦》中的马凤英。
马凤英的地位正如王熙凤——她是马夫人的娘家侄女，曹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她又是老太太的开心果，震二爷身边的雌老虎。种种脂粉队里的英雌手腕杀伐决断的性格审视度势的能力都和王熙凤一样，为多少个男人家所不及！
关于马凤英的服饰色彩在一系列的续篇里也将专门来讨论剖析高阳先生的文字功力在色彩方面丝毫不逊于曹雪芹——这是后话。
协理“宁国府”弄权“铁槛寺”等方面的文字描写比之红楼更为详细别有一种亲身经历的体味。虽然没有毒设“相思局”，然而偏把“蓉儿回来——谜底是王笑而不言”这一红楼暗寓的哑谜大幅度地展开。高阳先生没有脂砚斋制衡没有清皇朝扼手，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昭示了一个富有心计的出墙红杏，也把大宅门里的丑事进一步亮在读者的面前。
高阳先生关于“震二奶奶”写得最好的还不光是“一从”——新婚床头专门设计配置有一长条西洋镜子；“二令”——一系列的浓彩泼墨尽显出众才华；而是最为精彩的“三人木”——一死了结的终局！
《红楼梦断》第四部《延陵剑》中结尾以曹府抄家过程里马凤英为挽救危局拔刀自刎以殉家难这一段故事情节总是我反复阅读《朱楼梦》时感到最为震撼的一个高潮—— 打个不恰当时代不相称的比喻，正如我看《闯关东》永远是最后第五十二集朱传武的壮烈牺牲以及全家的痛悼祭奠最为震惊而导致男儿已到伤心处一样。
马凤英出之实为上策的下策，又有步步为营的预先布置最后一切都在她的预计掌控之中——“终于雨过天青”，江宁织造曹家以不幸之中有大幸的方式终于渡过一场劫难。
虽然我们没有能够读到曹雪芹笔下可以确定的王熙凤究竟如何“哭向金陵”，但是无论是狱神庙拘禁无论是扫雪苦劳作或者是一封休书回娘家。都不及那“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子自行刺入心脏”一刀毕命的精彩和壮烈——尽管她不是为国捐躯。光这一点就为阖府上下多少男儿所折服！真正愧煞天下男子汉，此是谓也。
（本文仅仅是关于马凤英的评述之开篇，后续文章将继续推出敬请关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