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相残刀光剑影 古代历次南京屠城
鸣弓
南京曾经是中华民国的首都。1937年12月侵华日军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我30万同胞死于日本法西斯屠刀之下。历史的血痕,当永远铭记。
闲居读史,回望古代。一千多年前发生在南京的持续不断的大屠杀,着实让人触目惊心。那时南京曾是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的都城。宋、齐两代,统治集团内部围绕最高权力之争,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腥大屠杀,骨肉相残的刀光剑影,无情撕破了封建仁义道德的面纱;露出了封建权力更迭中“吃人”的本相。权力场上无父子,“礼仪之邦”云乎哉!
宋,从刘裕代晋到顺帝禅位于齐,凡八帝。武帝刘裕一死,争夺最高权力的屠戮就开杀了。
刘裕七个儿子。长子义符,以太子身份即位,是为少帝。少帝在位仅一年,因居丧无礼,亲狎小人,游戏无度,被顾命大臣徐羡之、傅亮、谢晦等废杀。次子义真,亦被徐羡之等杀害。
三子义隆,被迎立为帝,史称文帝,年号元嘉。文帝对徐羡之等人专权深怀畏忌,遂以杀害二王的罪名,将其诛杀,并株连妻子。这位还算有作为的宋文帝,其生命的终结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亲自指定并考察了二十多年的接班人太子刘劭。元嘉二十九年,刘劭勾结异母弟濬,共为巫蛊,欲施邪术促其父文帝早死,事发,有如在文帝心头扎了一刀。文帝打算废太子劭、赐死濬。生死关头,刘劭诀计先动手,以抢班夺权,他亲自发动和指挥了一场弑父的宫廷政变,杀戮文帝及其宠妃潘淑妃和亲信数十人,而后嫁祸于人,匆匆登基,称疾连其父的丧仪也不参加。权力犹如神奇魔杖,往那儿一杵,围着它的人立即亢奋不已,重者便兽化、魔化,只认权杖不认人,谈何父子情养育恩!
四子义康,是文帝兄弟,又有才略,自元嘉十三年文帝患病后,每发病,政事皆委诀于义康。义康权威日盛,先是听信谗言,矫诏杀害战功卓著的檀道济,这一“自毁长城”之举,让北方强敌魏人闻之,大喜过望:“道济死,吴子不足复惮。”道济子及亲信十三人并诛。见文帝多病,义康的亲信刘湛等密谋拥立义康,被人告发,文帝收杀刘湛等,贬义康于岭南。元嘉二十二年,孔熙、范晔等又谋迎立义康,事发皆被诛,再废义康为庶人。元嘉二十八年,魏大举南征,南方人心惶惶,文帝恐人拥义康作乱,便令人杀死义康。这次兄弟相残,史称“彭城之变”(义康曾为彭城王)。
五子义恭,以上表劝进之功,被孝武帝刘骏授以太宰高官;又以卑辞逊色、曲意祗奉躲过了嗜杀成性的刘骏一刀,够得上政治生存有术了。及刘骏之子子业上台,义恭还是在劫难逃。子业狂暴嗜杀,不在乃父之下,大臣柳元景、颜师伯等谋废子业,迎立义恭,被告发。子业讨义恭,杀之,并其四子。诛杀义恭手段极其残忍:断绝肢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谓之“鬼目粽”。同时诛杀的还有柳元景及其八子、六弟并诸侄;颜师伯并其六子等。六子义宣,主政荆州多年,权威素著。孝武帝刘骏阴鸷狠毒,庸暗猜忌,义宣感到自危,与荆州毗邻的江州刺史臧质欲推翻孝武帝而拥立义宣,便联络江北二州刺史鲁爽、徐遗宝共谋起事。逼迫义宣造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刘骏竟淫乱义宣诸女,行若禽兽。兵败,义宣及其子十六人并臧质等刺史、太守多人被杀,部分依附义宣的将士,亡命投降了北魏,国力因之大损。
屈指算来,刘裕的七个儿子,唯一幸免于争权兵刃之祸的就是七子义季了。这个刘义季,书法拙劣,也懒于动笔,上报文书之类,别人捉刀代笔写就,他只是署名而已。自其兄义康被贬,义季深感伴君——即使是兄长——之可怖,便整日饮酒,不问政事,以醉求生,成疾而亡,时在元嘉二十四年。义季免做刀下鬼,也是因为他死得早,倘醉生到他侄儿孝武帝刘骏时代,恐怕难逃一刀,一如他的六哥义宣那样;就算他醉生术高明,避开了刘骏一刀,捱至刘骏的儿子子业上台,则断无再生之理,就像他的五哥义恭那样。
底下,该看看第三代龙种、文帝的十九个儿子的命运了。
第十五、十六、十七子夭亡;第五、七子病故,算是善终的;九子刘昶,本来还准备入朝,向新做皇帝的侄儿子业表示祝贺呢,不承想小皇帝因为即位后未尝戒严而邑邑——不戒严不足以显示枪杆子的威力,不足以震慑反对派,遂以传言刘昶欲反为由宣布戒严,发兵讨昶。这一来刘昶不想反也得反,兵败,投魏。魏人对此极其重视,从政治高度予以欢迎,又是嫁公主,又是赐王爵,又是拜高官:“征南将军”。就这样,刘昶以“投敌叛国”方式才得以不死。
三子刘骏、十一子刘彧,两个先后做稳了皇帝(刘骏为孝武帝,刘彧为明帝),自可免杀身之祸。反过来,他们拥有了屠杀兄弟子侄的权力。文帝诸子,被刘骏所杀的有:长子刘劭,次子刘濬,四子刘铄,六子刘诞,十四子休茂;死于刘彧之手的是:刘祎(八子),刘休仁(十二子),休祐(十三子),休若(十九子)。
刘劭弑父,史称“元凶”。即位后,密令人杀死在江陵的刘骏,刘骏被迫起兵,传檄天下,共讨元凶。厮杀结果,刘劭兵败被杀,四子并罹难,一起被杀的还有文帝次子刘濬及其三子,劭妃殷氏及劭、濬诸女妾媵并赐死于狱。殷氏将死,谓狱丞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殷妃此问,至今读之,犹觉掷地有声,而狱丞的回答则很有趣:“受拜皇后,非罪而何?”都怪你脸蛋长得太迷人。
刘铄,素负才能,本来就不大瞧得起老三刘骏;又曾受刘劭重用,故出降最晚。刘骏派人毒杀,死后追赠司徒,算是政治抚慰。
刘诞,大明三年(459年)在广陵公开造反,声讨刘骏信谗言,用小人,杀无辜及淫乱宫闱丑行,惹得孝武帝怒火满胸,凡刘诞左右、腹心、同籍、期亲之在建康者,并诛无遗,死者以千数。比这次南京大屠杀更严厉的是,攻破广陵,杀刘诞,其母、妻皆自杀,贬刘诞姓留氏——开除皇族,这些都还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最要命的是广陵百姓遭了殃,皇上命令,城中士民,无论大小统统杀头!幸亏前线总指挥沈庆之将军人性尚未完全泯灭,极力为民请命,才改变了血洗广陵的结局:杀成年男子,未成年男子免杀;女子作为战利品奖赏士卒。即令如此,犹杀三千余口,而屠杀手段又极端残忍:先刳肠抉眼,或笞面鞭腹,苦酒灌创,然后斩之。最后,还在石头城南岸壘死者头颅封土为京观,有谏不听。其残暴野蛮,好像还真不在日本法西斯之下。
先是,孝武帝听到攻克广陵的消息,喜不自胜,左右皆呼万岁,侍中蔡兴宗独不呼,孝武帝问其故,兴宗正色曰:“陛下今日正应涕泣行诛,岂得皆称万岁!”这位蔡侍中显然是用人的标准来要求刘皇帝了。其实,抢权争位杀红了眼的皇帝,兽性大发又远比猛兽凶残狡诈可恶,让他来上演一出“挥泪斩同胞”的情感剧,真是太难为了!不过,嗜杀成性的刘骏毕竟还能容忍蔡兴宗的直言。
克金陵,蔡兴宗奉旨前往慰劳将士。随刘诞造反的范义亦被杀。兴宗与范义素善,收敛其尸,送丧归故园。孝武帝老大不快,质问蔡兴宗:“卿何敢故触王宪?”政治上不和寡人保持一致,你有几颗脑袋?兴宗竟敢抗言对答:“陛下自杀贼,臣自葬故交,何不可之有!”刘皇帝听了,居然还“有惭色”。这种事要搁在当代中国,绝对没有这么轻松。“你杀你的叛贼,我葬我的朋友”,这是领导干部说的话吗?党是怎么教育你的?丧失立场,敌我不分,政治错误,不能原谅,“双开”处分,不劳改你就是宽大了。
刘浑,年幼无知,与左右戏笑,自称“楚王”,改元永光,设置百官,类似童稚玩过家家游戏。被人告发,上纲上线,提到政治高度看,刘浑的小命就玩完了。
刘休茂,生性褊急,出仕雍州刺史时尚不到20岁。因不满朝廷委派的监督官员的监督,遂在襄阳造反,自称车骑大将军,很快兵败被杀。从起兵到乱平,有如儿戏。
刘祎,明帝之兄。河东柳欣慰谋反,欲拥立庐江王刘祎。祎自以为于明帝为兄,而明帝及诸弟皆轻之。祎遂与柳通谋。被告发,柳欣慰伏诛,祎降为刺史。上又令有司奏祎有怨言,请穷治;不许。这位宋明帝端的“聪明”过人,既要置皇兄于死地,又要装好人。最后还是免官爵,逼令自杀了。
明帝诸弟,除了休范以人才凡劣,不为皇上所忌,得以不死,其余几位,休仁、休祐、休若,俱被诛杀。明帝寝疾,在病榻上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百年之后,诸弟会从太子手中夺权,于是一一除之。休仁,为建安王。上寝疾,急召好友吴郡太守褚渊入京,谋诛休仁,渊以为不可,上怒曰:“卿痴人,不足以计事!”心不狠,手不毒,便是不懂政治的呆子,遭明帝一顿臭骂,渊惧而从命。乃招休仁入见,夜遣人赍药赐死。休仁死,下诏称休仁谋逆,朕未忍照法,只是诏书申斥,他惭恩惧罪,自决了。对他的两个儿子,特别宽大处理,不予追究了。事后,明帝不止一次地对人表白:我和休仁自小一起长大,关系特别亲近;我有天下,休仁之功也;但事关国家长治久安,不得不相除……说着说着就流泪了。休仁的两个儿子,“宽大”了没几天,待明帝之子后废帝刘昱一上台,就拿他二人开刀,因为他们“年长”,会危及帝业。
休祐,性刚烈,虑日后幼主难制,明帝首先要除的便是他。一天,明帝安排休祐随他去打猎,令左右乘机殴杀之,而后假呼休祐“落马”,明帝闻言“大惊”,急召御医就视,“亲爱手足”戏演得像真的一样,帝王的权术绝活,你不得不服。
休若,性和厚,有人缘。明帝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欲征入朝,又恐猜骇。遂调任江州刺史,手书殷勤,召休若赴七月七日宴。休若至建康,赐死于第,赠侍中、司空。
接着,又赐死长于计谋,素得人情的功臣吴喜,皇亲、重臣王景文;杀死豫州太守刘愔。杀刘愔的理由甚是荒唐:皇上在梦中听有人告”刘愔反“,寤,立即派人就郡杀之。总之凡是明帝认为有可能危及幼主地位的,尽皆除之,一个也不能留!
那个以凡劣无能躲过明帝诛死的休范,到了明帝儿子手里,到底在劫难逃。幼主刘昱即位,年方十岁,休范自谓尊亲莫二,应入为宰辅,既不如愿,密谋造反,旋被人诈降刺杀。
历数宋文帝十九子,除夭亡、病故者外,真正免于屠杀的就三人:两个皇帝和一个投敌叛国的。其余十一个皆死于窝里斗。明帝晚年诛杀诸弟及功臣,大臣萧道成内心窃喜,谓心腹曰:宋室“骨肉相残,自非灵长之祚,祸难将兴,方与卿等戮力耳。”是呀,以镇压杀戮自残内耗为能事的政权,想让它不完蛋都不可能,有志于坐天下的萧道成自然要瞧好了。
第三代斩尽了,皇上的屠刀又对准第四代开杀。实际的杀戮顺序并不是严格的“前三后四”,而是视“革命需要”而定,我们这样行文,只是为了叙述方便。四代龙孙主要是孝武帝刘骏诸子及明帝刘彧诸子。
孝武帝共二十八子,除夭亡的十个,其余十八子竟被斩尽杀绝。太子刘子业,继皇帝位,是为前废帝。子业即位时,年仅16岁,性情狂暴,行为乖张,他嫌辅政大臣戴法兴碍手碍脚,赐死;杀死太宰刘义恭(义恭为子业叔祖,被杀事前文已述),接着又赐死异母弟子鸾。子鸾系孝武帝第八子,以其母殷贵妃宠倾后宫故,备受孝武帝疼爱,素为子业所恶,死时仅10岁,小小少年,留给世界的一句话,沉痛之极:“愿后身不复生帝王家!”同母弟子师(孝武第二十二子)及妹并被害。
刘子业打算诛杀的另一个兄弟是子勋,其“理由”居然是:文帝义隆、孝武帝刘骏都是以老三取代太子做的皇帝;子勋也是“刘老三”,留下太危险,早除早安心。子业的“除三”计划刚开始实施,尚未完成,却因为“红色恐怖”太过火,搞得人人自危,就连他曾经的宠臣袁由京官放外,都说“唯愿生出虎口”,其他则非所计,缘此,刘子业自己先被手下人给除掉了!
子业既死,刘彧被拥立为帝,是为明帝。刘彧是文帝的第十一子,废帝刘子业之叔。由他来接子业的班,于宗法顺序不合。年仅10岁的江州刺史刘子勋,本来是起兵反废帝的,现在又被一伙“图富贵”的左右拥立称帝,与明帝的建康政权相对抗。子勋的兄弟子绥、子顼、子元、子房纷纷起兵响应。实际上,这些小娃娃一个个都是“红小兵”,哪里知道什么军国大事,不过是他人手中的“王牌”道具罢了。不久,子勋兵败被杀,主谋者邓琬及余党多人皆伏诛。孝武帝的儿子、子勋的小弟弟们,不管参与没参与反抗朝廷的军事行动,被明帝几乎“连锅端”了。计有:四子子绥,六子子房,七子子顼,九子子仁,十一子子真,十三子子元,十六子子孟,十八子子产,二十一子子舆,二十五子子起,二十六子子期,二十七子子嗣,二十八子子悦。硕果仅存的二子子尚,勉强躲过明帝一刀,待明帝之子后废帝刘昱一上台,就立即消灭之。
宋明帝如此彻底的“清队”革命,端的让孝武帝“断子绝孙”了。为免刘骏一脉断了香烟,明帝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出继己子刘赞为孝武子嗣。这种滑稽戏也算是历史上的“中国特色”吧。
明帝刘彧杀了侄儿杀兄弟,骨肉残尽诛功臣,国事败坏,一无可取。刘宋王朝迅速走向末日,以致他的十一个儿子还没有来得及互相残杀,就被萧齐取代了。
明帝长子刘昱做了皇帝,小小年纪,其嗜杀成性,宁在乃父之上。他无日不出,出则率众,执矛开道,行人及犬马牛驴,逢无免者,于是,商贩关门,行人殆绝。小皇帝竟然以杀人为乐,一日不杀,则惨然不乐!在位短短四年,杀戒大开:诛杀叔父休范及其二子;扫灭刘景素及其三子和同党数十人;赐死叔父休仁的两个儿子伯融、伯猷;赐死功臣高道庆;诛杀谋反的大臣杜幼文、沈勃、孙超之,其户老小悉诛,沈勃临死前唾骂小皇帝:“汝罪逾桀、纣,屠戮无日。”小暴君被人杀死之日,左右闻讯,咸呼万岁!
后废帝刘昱死,权臣萧道成又扶持明帝三子刘准做了傀儡皇帝,是为顺帝。不久,萧道成即正式取代刘宋,也完成了刘氏骨肉相残的“未竟事业”:尽灭刘氏之族。刘宋王朝,不过四代八帝,短短59年,然其骨肉相残之烈,却是空前的。开国皇帝刘裕的七子,四十余孙,六七十曾孙,屠戮殆尽。这一与刘宋王朝相始终的“南京大屠杀”,着实怵目惊心。其后果是:宋氏将亡,愚智共知。争权夺利,你死我活,残酷斗争,元气大伤,宋氏不亡,天理何在?
历史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按说萧齐会以宋为鉴,岂料鼎革之后,更加短命的萧齐政权又重演了新一幕的“南京大屠杀”。
齐高帝萧道成目睹了刘宋骨肉相残导致衰亡的悲剧,他曾向儒生问政,对曰:“政在《孝经》。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车之失,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若循其覆辙,虽安必危矣。”高帝深以为然:“儒者之言,可宝万世!”他自己身体力行,矫正宋弊,并告诫他的接班人武帝曰:“宋氏若骨肉不相图,它族岂得乘其弊?汝深戒之。”
齐武帝萧赜倒也遵照其父政治交代,尽量避免骨肉相残,在位十一年,偃武修文,国家承平,内外没有大的动乱。唯一的遗憾是皇弟萧子响事变。子响有勇力,好骑射,时为荆州刺史,常有不法行为,其长史刘寅等报告朝廷,子响知悉,遂将刘寅等八人杀死。武帝派兵前往征子响入京,被拒,不得已动武,杀了子响。事后武帝犹异常懊恨。
永明十一年(493年),武帝去世,因太子长懋早死,由太孙昭业即位。争权夺利的内祸复起,萧齐政权由治而乱,重蹈刘宋覆辙。
这一回主持皇家屠杀大业的是萧鸾。萧鸾是高帝萧道成的侄儿,少孤,高帝疼爱胜过己子,又深得武帝信任,受命辅佐昭业。昭业是个混账玩主,一意纵欲挥霍,而嫌萧鸾碍他享乐,欲谋诛之;萧鸾先下手,逼杀昭业,又假托太后圣旨,追废其为郁林王,另立昭文为帝。
萧鸾权势日重,朝臣为之侧目。昭业被害,人多不平,有人劝高帝子鄱阳王萧锵、武帝子随王萧子隆起兵,萧鸾闻讯,立即发兵,围两王府第,杀死萧锵与萧子隆。
武帝七子子懋为江州刺史,闻二王被害,即谋起兵,事泄,萧鸾派兵攻破寻阳,诛子懋。这一来,萧鸾对高帝、武帝的所有子孙都怀疑起来,于是立即出手,或发兵袭击,或遣使逼迫,将湘州刺史南平王萧锐、郢州刺史晋熙王萧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萧铿、桂阳王萧铄、江夏王萧锋、衡阳王萧钧(以上六人为高帝子)、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建安王子真、巴陵王子伦(以上三人为武帝子)等,挨个处死。子真叩头乞为奴,不许。子伦死时才16岁,奉诏饮药酒时喟叹道:“先朝昔灭刘氏,今日之事,理数固然!”认为这是萧道成代宋尽灭刘氏的屠杀造孽应得的“报应”。
之后,萧鸾索性废弃傀儡幼主昭文,自己做皇帝,是为齐明帝。一年之间,废灭两个小皇帝,杀死两代老皇帝的十二个龙子,萧鸾心之毒手腕之铁,于此可见。即令如此,高、武二帝子孙尚有人在,仍让他念念不忘,寝食难安。永泰元年(498年),病中的齐明帝,最大的“心病”是:高、武子孙犹有十王,不斩尽杀绝,日后必成国家大患。于是便和他的侄儿萧遥光密谋诛杀之计。有一夜,齐明帝准备尽诛高、武子孙,诸王侯悉召入,其幼者与乳母俱入,棺材都准备了好几十口。后因故暂缓实施。当然,明帝在他闭上眼睛之前完成了最后一杀,由萧遥光负责实施了屠尽十王计划。高帝子19人,明帝诛8人;武帝子23人,明帝杀16人,文帝(即长懋太子,死后被追尊为帝)子4人,萧子良子2人,被明帝悉数屠杀。这个杀人狂,每一次屠杀前,还要假惺惺地呜咽流涕,表演一番。
宋齐两朝的南京大屠杀,随着时间流逝,血腥味渐渐淡去。过了八百多年,作为明朝首的南京,又重演了大屠杀的一幕。朱元璋把皇位传给皇太孙朱允炆不久,爆发了所谓“靖难之役”。经过三年大厮杀,最后燕王朱棣从侄儿手中夺取了皇位。虽然朱棣违反了游戏规则,武力夺权让数十万人命丧疆场,进南京后又残酷杀害忠于建文帝的大臣多人,株连数千人,但那顶血染的皇冠他照戴不误。此之谓“枪杆子里面出皇冠”!南京也曾经是太平天国的首都(改名天京),浩浩荡荡杀进古都的太平天国领导集团,高唱着老子打天下,理当坐江山的前朝曲,因为缺乏先进的政治文化,导致权力迅速异化,领导人则神化、妖化、腐化,昨日共患难的铁哥们也仇敌化,争权斗争公开化、白热化,终于爆发了又一场血腥的南京大屠杀——杨韦事变。一场浩劫,3万多人惨死,石达开被迫出走,革命内部分崩离析,天京悲剧为枪杆子里面出来的红色政权唱响了挽歌。太平天国其实是自己杀败了自己,他们所遵循的那一套发霉的政治制度和帝王思想,注定了他们跳不出宋、齐、明经历过的“南京大屠杀”的怪圈。
才高八斗的曹植,面对骨肉相残的严酷现实,发出了“相煎何太急?”的疑问。这就是子建的书生气了,问题明摆着,孤家寡人,只能是一个,不可能并列,不可能轮流执政,更不可能集体掌权,哪怕亲如父子、夫妻、兄弟,在权力争夺中,必然是“你死我活”,而不是像民主政治那样,争权竞选,败而不亡,允许你“人还在,心不死”,下次再来;或者你觉得玩腻了,退出政坛,爱干啥干啥。总之,胜者败者不是有你没我,势不两立,而是“双活”——这当然是远离了血腥味的很文明的游戏规则。
并不是历代帝王全来自山西洪洞县,而是那种制度设计规定了交接班总要伴着权术阴谋和屠杀阳谋,改朝换姓,更不待说。要政治斗争远离“你死我活”,走进“双活”,就必须摒弃封建政治和帝王思想,加速政治民主化的进程。为此,我们仍然需要高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们仍然需要高歌并为之奋斗:“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这应该是我们回望“南京大屠杀”得出的最后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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