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雷震
【读书】雷震
聂华苓曾回忆，胡适1952年11月从美返台演讲时开头就说：台湾人应该给雷震造个铜像。
雷震（1897—1979），1949年起开始创办《自由中国》杂志，1960年因欲创办中国民主党，被台湾军方法庭以“包庇匪谍、煽动叛乱”的罪名判处十年徒刑，是为轰动一时的“雷震案”。雷震因强力推进台湾的政治民主进程，而永载史册。
雷震作过国民党的高官，是怎么走上国民党政权对立面的呢？
雷震1916年赴日留学，1918年北京政府与日本签订《胶济铁路密约》，留日学生发起“罢学归国”活动，雷震热血沸腾，当年夏天返回上海。革命的热情一旦降了温，雷震忽然发觉自己孤零零地一人滞留上海，无事可做了。在母亲的借贷支持下，雷震再赴日本，决心不再参与政治，好好学习，1926年京都大学法学院毕业之后返回中国。回国后，雷震先任了一段中学校长，随即转任国民政府法制局工作，1934年7月起担任教育部总务司司长。
由于雷震的教育背景及受到戴继陶、王世杰等要员的赏识，雷震逐渐地进入到国民党高层中。1938年4月，雷震担任国民参政会副秘书长。国民参政会是抗战开始后国民政府成立的一个咨询机关，有听取国民政府施政报告、询问、建议之权，但所通过的决议案对国民政府并无强制执行的权力。汪精卫为首任国民参政会议长、张伯苓为副议长。1946年1月，雷震出任政治协商会议秘书长，负责协商各党派意见。1947年4月，雷震任行政院不管部政务委员，负责联络各党派。到1949年国民党撤退至台湾及办《自由中国》杂志之前，总起来看，雷震虽然与高层来往甚密，但一直没有掌握实权，可以归属为核心圈里的边缘政治人物。这期间，雷震为国民政府的法制及统一战线建设作了大量工作。
1949年11月，《自由中国》杂志在台北创刊，雷震仍旧一面兼任着国民党的高层咨询职位。杂志创办伊始，雷震完全本着有益于建设国民党的方向行事，巨大的转折出现在1951年。那年蒋介石派雷震到香港了解情况，雷震在调研报告中建议“废除学校的三民主义课程和军队党部”，他认为这些措施不利于民主社会的建设，最终仍将害掉国民党。此举激怒了蒋介石，雷震在日记中记载了蒋经国对他的训斥：这是最反动的思想，你们这批人，本党不知吃了多少亏，今日你们仍不觉悟，想来危害本党，……。此番事件，令雷震心凉了半截，他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党国效忠，想不到最后受到如此鄙视。从此时开始，《自由中国》将重点愈益放在促进宪政民主及自由人权上，对独裁统治批评益多，雷震与蒋氏的关系渐趋破裂，1953年雷震被免除国策顾问一职，1954年被注销国民党籍。尤其在1956年出版的为蒋介石“祝寿专号”上，自由派人士共发表16篇文字，篇篇指向民主与宪政，遭到国民党媒体的围攻。
到了这个时候，雷震也已无路可退。回首看，抵台湾后，雷震如果不做办刊物的选择，像大多数官僚一样，明哲保身，养尊处优，这绝对是一条安逸的路。可是作为有正义和良知的公民，加上早年在日本接受的民主宪政教育，使雷震作了和时人都不同的选择。尤其在被蒋氏认为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可能更激发了雷震向独裁政治挑战的动力。雷震让人膺服的是，他身居高位，但并不同流合污，始终有着向往进步的灵魂。
1960年，雷震与台港自由民主人士一起反对蒋介石违背宪法三连任总统。随后，建议成立反对党参与选举，以制衡国民党。雷震坚决地认为，只有建立了反对党，才能对执政党进行监督，才能制止暴政行为。在胡适的支持下，5月，雷震组织地方选举改进座谈会，筹备组织中国民主党，但还未来得及实施，即遭国民党逮捕。雷震曾邀请胡适出面牵头组建政党，均被胡适推辞，经历过政治历练的胡适晓得其中的苦痛，选择了全身的退避。雷震的政治实践虽然没有成功，但极大地冲击了知识界只管“坐而言”的清议风气。雷震的“起而行”，引来了10年牢狱之灾，胡适于1962年逝世，据传与雷震案的影响不无关系。雷震主导的《自由中国》办刊十年，对推进台湾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功不可没，在继续经历了1977年的“中坜事件”及1979年的“美丽岛事件”后，终于在1986年成立了民主进步党。2000年，民进党通过选举，主政台湾，正式结束了国民党一党独裁的历史。这个结果来得不易，设若没有雷震等民主自由派人士在前面的牺牲，则后面的情形很难令人想象。
读雷震，就想到了当下的大陆现状，和50年代的台湾又是何其相似。看雷震对国民党的抨击，几乎句句都鲜活得如正在发生一样。台湾有雷震，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可惜，雷震在狱中的400万字手稿，被国民党销毁一空。
1961年，胡适手书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桂源铺》赠狱中的雷震：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历史不管怎么发展，总会为正义让路，2002年，台湾当局为雷震平反。
2008/9/26
参考：
范泓：《风雨前行——雷震的一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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