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咏梅词
骞叔
梅，作为岁寒三友之一，自古受中国人喜爱，咏梅的诗词，不计其数。我读的很少，但其中两首却给我很深印象。
其一，陆游的卜算子 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其二，毛泽东的卜算子 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诗人睹物感怀，借咏梅抒发内心情感。境遇不同，感悟亦不同。两首词从不同侧面道出梅的品格，反映着中国文化的精神和中国人的人格追求。
陆游词中的梅，长在荒郊，时暮黄昏，孤独寂寞，更受风雨摧残，花瓣凋零，落入泥土，又被过往人车踩碾成尘。在重重摧残下，粉身碎骨，形体已经毁灭不存，而梅却依然保留着她的清香，“只有香如故”。中国传统重气节。“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等，为历代志士仁人所追求。读这些，总会感受到一股冲天的豪气，一种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而在诗人笔下，淡淡“只有香如故”五字，这种大丈夫精神就已经表达无遗了。这里没有豪言壮语，壮怀激烈，我们看到的是大丈夫精神的另一面：对于坚守气节、志向的自信和自慰；“求仁而得仁，复何怨”的平常心。
第二首，作者说是“读陆游梅词，反其意而用之”。我们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情景。冰雪严寒，一枝梅花傲霜斗雪，临崖绽放，向世人昭告着春天即将来到。在百花凋谢，群芳失色的寒冬，独显俏丽。人们感受到的，不是饱受摧残打击的凄苦，而是春风得意的自足和欣喜。不过，喜而不傲，“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不争功自傲，不炫耀自夸，只在百花齐放的时候，在花丛中与众花一起，笑迎春天的来到。中国传统文化把尽职尽责，奉献行善看作本分，追求“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功成而不居”；“愿无伐善，无施劳”； “敏于行而讷于言”；“与人为善”的境界。一句“她在丛中笑”，所有这一切尽在其中了。
虽说是意境相反，却也有其同。这就是无意于“争春”。“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中国传统提倡为己之学，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只求问心无愧，不计毁誉短长。无论顺逆，所关注的始终是把握自己，尽应尽之责，做应做之事，守应守之道。宵小的嫉妒、诋毁、压制、打击，或众人的赞誉、尊崇、追捧、谄媚，都在所不计。“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正因为这样，才能在摧残打击下，虽粉身碎骨，碾为尘土而依然“香如故”；在建丰功伟业，举世赞誉之下，不炫耀、不自夸，默然只在“丛中笑”。 “香如故”和“丛中笑”，不同境遇下相反的两种表现，统一在无意争春上，建立在“为己”的基础上，反映着同一个精神。
这样的品格，这样的精神，正是我们所要追求的。
2007年3月8日~2007年3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