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

牛棚顶泼了盆尿水
随身猎枪也被窃
月下人影翻动
Red Guard! Red Guard!
猎犬吠影
Long Live Chairman Mao!
野狗群吠声
我们不要A,B,C！

猎犬被骨包雷汞
炸豁了嘴，剥了皮
剁了炖辣子肉
大块朵颐！多咋
你孤身下放到大山洼里
妻子离了异
孩子都划清了界线
如今犬也丧命

都怪你当时不留意
只顾着出风头
出人头地
弟妹读理工就没这虚荣心
其实你只一味"左"
不料被划成"右"
"左"与"右"，到底
是谁也弄不清

满屋的潮气、臭气
上午要捡了十五担狗屎
下午带两堂外语
衣服还没来及换去
晚上的批斗会
跪下！我认罪，认罪！
连连掌自己的嘴
毛主席万岁！

有心教学生学问
学生没有心
拉提琴给女孩子听
拉完了去，几口白吐沫
正吐在你衣背
传闻与女生间的事情
流言蜚语
无人再与你接近

你哪里敢生气？
那一年山火
救火你烧脱了半层面皮
也没能够摘帽子
还说什么呢？
你偷了我家的葱
是你送的那块自留地
我偷了你书的

你未给我上过课
暗中我却一直崇拜你
你的诗歌小说
都堆在邻人家的茅厕内
你说自然风景美
老虎很高贵
可你还是回城去了
城里充满魅力

三年后才有你音讯
酒后中风而去
正如母亲所料定
外面的世界
是黄昏竹床边酒中笑语
虎落平阳遭犬欺
临行，你栽下的树
已结了三颗梨

12/12/2007

===

前面说写右派的诗，又说右派五十周年。

这是一位与我们家蛮近的“右派”，算是很体面的一位。叙述基本真
实。不敢掺虚，不敢拔高。

末尾的三颗梨子，也是少年时代一段诗情。前两天被方壶哉的爆米花
照片爆醒，现在想到，这“梨”与“离”，真是少年情怀。

我只写童年旧事而已。

还需要细读。先提一个问题：为何要用两句英文？

他是教外语的老师，学生欺负他，就用外语。当然，他也用外语高呼
“毛主席万岁”，那是防挨打的唯一护身符。

后面批斗会也是，没有那句口号，拳打脚踢，半小时就要了命。

学生不要学外语，A,B,C。也是借口，这是真实的一幕。

“无人再与你切近”

接近？

在想XW为何要用诗来叙这段往事(用其他形式可能会叙说得更清楚)，除了他擅长和爱好叙事诗这一文学形式以外，是否另有所求， 比如不愿触及过深，只想抒发一种情绪；难言之隐(不象)；想传递某些言外之意等等； 或者什么都没有，一种意趣而已.

"正如母亲所料定
外面的世界
是黄昏竹床边酒中笑语
虎落平阳遭犬欺
临行，你栽下的树
已结了三颗梨"

回况也，

应该是一种少年情怀的寄托吧。用记叙体，因为童年记事不牢，不全
面，添油加醋的太多，肯定失去了意趣。

另外，个人确实很喜欢诗这种形式，有时想想，是自己写字最适合的
载体。

也谢为力的“接近”，我昨晚就想到此字。

应该清晰一些的。

临行，你栽下的树
已结了三颗梨——这两句，将人推远，又猛一下子拉近到眼前。这是我的感觉。感觉特别好。

我多次和象罔谈，建议他写点杂文、散文，试试小说更好。因为并不是所有的题材都最适合用诗歌体表达的。

可是他倔啊，让他倔吧，也许他是对的。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