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从我清冷冷的梦中走过。
叹息之声如梦里花落,一朵朵敲击在几案上,如隔窗的雨碎了芭蕉的衣裳。
总想选个月华如水的夜晚与她温一壶薄酒,一脚踏在北宋的沧海,一脚踩在南宋的桑田,醉卧柳荫花阶,流连苹花汀草,抑或泛一叶兰舟,误入藕花深处。
一池青荷幽碧,满目绯红如霞,浅浅涟漪,淡淡氤氲,行如流水,静如处子,罗裳舞翩翩,木筝韵依依。如此美景良辰,携她素手纤纤,游弋于香海花潮,吟唱那词魂诗魄,该是人生怎样的幸事。
无须旁人用多余笔墨为她树碑立传,只那一本《漱玉词》就已写尽春秋与风流。人间词话,少她则难是一家,多她则自成一体独树一帜。思绪寂寞地在她的词卷中行走,在字字与句句中一点点触摸,那缠绵着的相思,那悱恻着的怀念,那惆怅着的等待,重叠了多少的年华,恍惚了多少的岁月。那眉头上的一朵愁,隔了千年,依旧在独然然开着,竟是无计可消除。
相思逐流水,闲愁折花黄,在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不堪闻的萧声里,又怎盈一地的月光,掬一池的清水,挽一袖的暗香,在她起起落落的词句里,碰的又是谁的伤,撞的又是谁的痛。
风住,尘香,花尽,寥寥素词,淡淡清愁,在阡陌中飞行,在街巷中穿越,在我记忆狭长的隧道中游走。尚未觉“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羞涩少女初长成,转眼竟是“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那倦倚西窗问海棠花瘦的女子,那把酒东篱待黄昏日暮的孑影,我该用怎样的胭红轻染她唇边的哀伤,该用怎样的脂粉淡抹她腮边的泪痕。
碧纱窗外枕残月,疏帘影下弄灯花,醉里插花花落去,梦里载舟愁更愁,秋千架下,荡起多少丽词清句,藕荷池边,吟落多少华章鸿篇,一身清愁,半世寡欢,一袖家亡怨,一袖国破恨。宛叹间时光凝成她眸中的瘦水,年华攒成她眉上的浓霜。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她如带香的清风,如皎洁的明月,在岁月的清流中缓缓行,徐徐舞,自在花开花落。临水照花的女子,谁不愿在月移花影的旖旎风情下就半枚花笺寄幽怀娇恨,谁愿在颠沛流离的凄凉悲怆中书一页汗青思屈原项羽,那个在“欲将血泪寄山河,去酒东山一掊土”、“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中悲歌的清秀婉约女子,遗世而独立成历史的风景,人如池莲冰清骨,文如秋水不染尘。
何时与她把酒,就砚旋研墨,共桃李春风,一解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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